第十五章 再見天之涯

第十五章 再見天之涯

我思索再三,最後還是沒有拿走那些錢。雖然現在7o對我都已經不是個小數目,可是我拿走了,前台就連找給客人的零錢都沒有了。我做不出這種事兒來。

我走的時候劉哥沒有出來送我,一個人躲在某個包房裏據說是在睡覺。我知道他是沒有臉面對我。我嘆口氣,在和大家說了幾句告別的話后黯然離開。

在回到家的第二天晚上輝輝和桿桿就打來電話,叫我出去喝酒,我說你們來我家樓下花園吧,我沒有錢坐車了。

在“天之涯”上班的時候他們也常常打來電話叫我去喝酒,但我都沒有去過。每天客人散盡都12點多甚至1點多了,第二天早上8點就要上班,實在沒有精力再出去玩,就是在k2安安靜靜喝幾瓶啤酒,都總是讓我第二天皮泡眼腫的。

一下樓我就看見桿桿甩着他那雙長滿黑毛的長腿靠在不知是誰的一輛摩托車上,咧着嘴斜着眼叫我:“死婆娘!”一副典型的社會流氓形象。我不由自主地在心裏飛快地將桿桿和楊木做了個對比,心想:同樣是外面混的,差別咋就這麼大呢?看我家楊木,目光柔和性情沉穩,可他敢做的事,我敢保證這幾爺子一件都不敢做。

一想起楊木我心裏又開始毛躁躁的難受。他關進去近一個月了,我託人給他送了一次衣物和生活用品后,就再也沒有打聽到任何消息。不知道他現在在裏面過得怎麼樣,是不是每天依然只能洗冷水澡?監獄裏的水管子太陽曬得到嗎?他洗起來是溫熱舒服還是冰涼刺骨?

我搖搖頭,在心裏暗下決心:今天非得好好喝輝輝他們一頓酒。在“天之涯”的時候每次喝酒都算着錢喝,一點也不盡興。

我們買了好多的啤酒提到樓下那個陰暗的小花園裏,輝輝還給我選了好多零食。他知道我喝酒的時候最愛吃當地產的一種麻辣豆乾,一口氣就給我拿了5袋,就是喝3頓酒都吃不完,我感動之餘順勢要求再給我多買2瓶酒。

看着輝輝和桿桿手裏拎的大袋酒,我忽然就有了安全感。我想這就是金錢帶給人的安全感吧。當你有足夠的錢去支撐你的**時不管這個**是大是小,你就會覺得心裏有了點依靠。

喝得二麻麻的時候我忽然想起該關心一下胖魁。這個當初信誓旦旦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傻大個不知道現在工作得怎麼樣了。我問桿桿,桿桿說:“切,他上班!你相信他會好好上嗎?”我說到底怎麼了?桿桿聳聳肩:“他當個屁的保安,有他在這個社會治安只會更亂!上班第四天就打人了,說他的頭兒吼了他,分錢工資沒有拿到還倒貼了2oo的醫藥費。”

我忍不住叫起來:“***真是個敗家子!”

我說,趕緊叫他出來喝酒,我要教育他幾句。輝輝擺擺手:“算了,這幾天正鬱悶呢,看上了上班那裏的一個女娃兒,追死追活人家都不幹,嫌他連工作都沒有。”我說那更要叫他出來了,我處理感情問題是一套一套的。“算啦!”,輝輝站起來抖掉落在褲子上的煙灰,“這個時候他肯定早就喝得前腳踩後腳尾巴打腦殼了!”

我想起輝輝桿桿還有胖魁幾次失敗的戀愛經歷,想起這麼多年他們像鬼一樣在社會上孤零零地飄蕩,忽然就覺得有些哀傷。這些掙扎在黑暗深處的人,這些沒有工作也沒有錢的問題青年,連愛情都似乎顯得那樣的遙不可及。我現在倒是有愛情了,可是我和楊木的出路又在哪裏?我不敢多想,只能摸索着深一腳淺一腳地慢慢走下去,走向那個我不知道的結局。

知道胖魁的事後我那本來就不好的心情更是急轉直下,一晚上都抱着酒瓶子一口不停地喝,一直喝到舌頭打結,一句話說三四遍都說不清楚。我記得我喝到最後苦着臉癟着嘴跟他們說了楊木的事,並且口齒不清地表達了我堅決要和楊木做一對亡命鴛鴦的決心,然後恍惚中聽到桿桿在旁邊牙齒咬得格格響,輝輝一聲接一聲地嘆氣。

我很快又開始找工作。“天之涯”的工作經歷讓我對自己多少恢復了點信心,總覺得干過的怎麼也比沒有干過的好找工作些吧?況且我是主動離開的“天之涯”,不是被辭退的。

以前應聘工作的時候我最怕的就是填履歷表,不填吧,顯得沒有工作經驗,填吧,自己是被辭退的,填了又似乎比不填更讓人心虛。可如今不一樣了,我可是在眾人依依不捨的目光中邁着堅定的步伐走出的“天之涯”。

我覺得我真的是無可救藥了,居然為了一次打工沒有被辭退而莫名的驕傲起來。

然而就連我的這點可憐的驕傲也很快就破滅。一連四天,我不知道跑了多少茶坊酒樓咖啡館甚至快餐店,卻沒有一家表示對我有興趣。第五天終於有一家中型酒店通知我去實用,只幹了半天,卻無意中聽見老闆在辦公室罵經理:“這種街妹兒怎麼也招了進來?!馬上讓她走人!”

我頓時靠在牆上羞憤難當,立刻就想衝進去拍着桌子質問老闆何出此言,紅着臉憋了半天還是算了。手臂上的“紋身”赫然在目,我拿什麼去證明自己不是他們想像中的“人渣”?

我把經理堵在老闆辦公室外的過道上,面無表情地對他說:“經理,我要辭職。”沒想到那個長得毫無城府可言的經理居然十分惋惜的嘆氣,然後沉痛的說:“既然這樣,我們尊重你的選擇。”

也罷也罷,那就微笑着轉身吧,何必讓彼此尷尬。我在心裏苦笑着想。

正在我鬱悶不堪貧困交加的時候,董娟來找我,說她們酒樓現在正好在招人,讓我乾脆去試試。我囁嚅着猶豫了很久,最後終於在她長達35分鐘恨鐵不成鋼的訓斥下緩緩地低下了我那高貴的頭顱,答應第二天去她們酒樓試試。

董娟在一旁眉開眼笑,打了雞血一樣亢奮地憧憬着我們在一起工作后的種種美妙,我癱坐在沙上心裏苦苦澀澀的說不出是個什麼味兒。誓死不靠關係不走後門的我,曾經天不怕地不怕大姐一樣為她們出頭的我,如今居然淪落到要靠她來給我介紹工作,並且還被她訓孫子一樣的訓了一頓,心裏好不憋屈。可是我想到自己如今的窘迫,想到尚在大牢裏的楊木,我的骨頭就怎樣都硬不起來。

在現實而殘酷的生活面前,清高就如同絕症,如果不嚴加控制,那就是死路一條。

第二天,我被董娟領着,感覺自己就像是她剛從農村來城裏刨食兒的小表妹一樣,誠惶誠恐地去了她工作的酒樓。我想要是人家不要我,那我這臉可就丟大了。

還好,也許是因為是“關係戶”,也許因為面試我的主管眼神兒不好沒有現我手上的“紋身”,也許還有其他也許……總之,我被留下了。

面試快結束的時候,那個女主管忽然問我:“你是不是經常給董娟打電話?我怎麼聽你的聲音那麼耳熟?”我急忙說:“哦,可能是吧,我給董娟打過幾次電話。”主管狐疑地看了我一會兒,翻着白眼若有所思了半天,始終還是沒有想起我就是那個曾經被她尊稱為“阿姨”的人。

面試出來董娟高興地又笑又叫,抱着我“么兒”、“親愛的”喊個不停。我說你娃兒以後在同事面前給我嚴肅點,免得我一不小心暴露了本性。董娟說好好,都聽你的。

我下定決心要在這個叫“鴻新酒樓”的地方好好地干,為了每個月的45o元工資,也為了不給董娟丟臉。我想我要是在這裏再被辭退,那我的一世英名可就真的毀了。可就真的徹底毀了。

我每天穿着襯衣短裙描着黑眼紅唇笑容滿面迎來送往,表情諂媚的就像以前的青樓女子。怪不得那些男人都喜歡去高檔酒樓吃飯,高檔酒樓的女服務員笑得就是貼心,彷彿她們每天的期盼就是你來吃頓飯,然後像你的貼身傭人一樣轉來轉去的伺候你一通,最後站在大門口鞠躬、微笑,依依送別。

我常常一天笑下來連哭都不知道應該怎樣哭了,我就納悶其他的同事怎麼能上班也笑下班也笑,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董娟就是這些花兒中的一朵,她每天上班朝着客人笑下班朝着我笑回家朝着她男朋友笑,一副不知人間疾苦的樣子。

董娟的男朋友是本地一個效益還不錯的工廠里的工人,才十九歲,據說高中畢業就賦閑在家,見天的玩點小牌打點小架,閑了一年才被他爹媽找關係弄進了這個廠。至於董娟是怎麼和他勾搭上的我一無所知。我心裏奇怪這個嘴上沒門兒的董娟什麼時候也學會了不動聲色地行動?以前她可是對誰有點點好感都要向我彙報思想的,現在居然已經和人住到一起了我還不知道。

我至今還記得我剛剛知道這個事兒時的驚訝和尷尬。那時我還剛去鴻新幾天,一天晚上8點下班后輝輝說請我吃晚飯,當時董娟也在,於是就一起去了。剛坐下董娟的呼機就響起,回了電話董娟不好意思地說,她男朋友來接她下班,現在已經到了鴻新門口了。輝輝連忙說,那叫他過來一起呀!董娟看看我,我說:“叫他過來吧。”

輝輝這點和楊木倒有得一拼,對我的朋友好的跟什麼似的,讓我特有面子。高中我被小混混擄走的那次,我以為楊木出獄後會在我面前痛斥董娟的膽小懦弱,從此以後看見董娟不是皮笑肉不笑就是冷若冰霜。可是楊木沒有,他依然對董娟一如既往的友善和禮貌,依然在吃飯的時候先給她夾菜再給我夾,依然在深夜的時候毫無怨言的陪着我走很遠的路送董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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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屁滾尿流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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