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慕飛踏着屏風瞪着傻傻望着他的柯月軒和一臉錯愕的戚二小姐。
柯月軒呆立的模樣只維持了短短一眨眼,動人的容顏霎時染上興奮的神情,他微微張開潤澤的雙唇,小嘴一撇就要開口說話,季慕飛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發話:「柯月軒!!」
「哎。」柯家大少爺眨巴着濕潤的眼睛答應着。
「你給我放手!」季慕飛一聲大吼。
「啊!」柯月軒好像抱着燙手的山芋一般,突然驚覺滾燙的熱度,立刻將手縮了回來背在身後,在衣擺上來回贈贈。
戚二小姐突然失去了依靠,生生摔在了地面,痛得雙目泛淚,咬着嘴唇半天沒吱聲。
柯月軒站在一旁不說話,小喜子躲在椅子後面捂着嘴樂,季慕飛放開嗓子大笑。從小嬌生慣養的戚二小姐何時受過如此對待,頓覺面子大失,她啾啾這個,看看那個,最後還是決定把目標放在柯月軒的身上。
戚二小姐淚眼迷濛,一抬手腕伸給離她最近的柯月軒,撒嬌似地說:「表哥,人家被你摔得好痛,拉我起來。」
「你敢。」季慕飛怒目圓瞪:「人家摔倒,關你什麼事?」
柯月軒縮縮脖子連蹦帶跳跑到季慕飛的身後,邊搖頭邊說:「不敢。」
「不敢?可是你想。」
「沒有,沒有。」柯月軒連忙擺手,一臉無辜狀。
「剛剛是誰抱着她不放的?剛剛又是誰一臉擔心的盯着她不放的?」
「不是我抱着她,是她撲過來的,再說我什麼時候一臉擔心的盯着她不放了,你冤枉我。」柯月軒委屈地垂下眼帘。
「小喜子何在。」季慕飛一抬眼望着躲着看好戲的小喜子。
「是,小飛哥。」
小喜子是個典型的牆頭草,一見季慕飛佔了完全的上風,少爺對他言聽計從的模樣,她立刻察覺季慕飛在少爺的心目中絕對要比戚家的二小姐佔有更大更高更重要的地位。
小喜子歡快地答應她剛剛內定的心目中的英雄季慕飛,雖然不明白為何短短几天他使了什麼法子把主子制的伏伏貼貼的,反正她是五體投地,佩服得不得了了。
季慕飛向後挪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前廳正上位的高背椅上,大刺刺靠在椅背上,垂着眼睛看着坐在地上人,不疼不癢地說:「送客。」
「是。」
「你是個什麼東西,主人在這還沒你說話的份。」未等小喜子把話說完,戚二小姐從地上一躍而起,尖銳的聲音立刻蓋住了小喜子的童音,「表哥,你看看你們家的下人,都是因為你脾氣太好,都給教成這樣了,還不把他給我趕出去。」
「我是個什麼東西?」季慕飛揚起一邊的眉毛,傲氣十足的一擺右手對右邊的小喜子說:「小喜子告訴她。」
「他是我小飛哥,是天底下最好最聰明的哥哥。」小喜子果然聰明伶俐,一張口說的就是季慕飛愛聽的話。
「月軒,你也告訴她我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季慕飛加重了尾音,一擺左手對柯月軒說。
「他不是個什麼東西,他是我很重要的人。」柯月軒聲音一如既往的柔潤。
「重要的人?有多重要,還能比我重要?」戚二小姐伸長了脖子嚷道。
「重要到要一輩子陪在我的身邊,重要到一會不見就想,重要到失去就會害我死掉,重要到比重要還要重要。」說到最後,柯大少爺紅着臉羞澀地望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季慕飛,然後大聲的宣稱:「無論怎樣,肯定比妳重要。」
乖乖嚨的咚,沒想到少爺嘴巴這麼利,今天算是大開眼界。小喜子單眼皮的小眼睛頓時比平常大了好幾圈,張大嘴巴吃驚地望着柯家大少爺。
季慕飛,白晳的小臉先是微微透出好看的粉紅色,接着整張臉比盛開的玫瑰更艷麗,最後血管里的血液彷佛燃燒起來一般,燒的他全身發燙,當然,最熱的地方是他的心臟。
戚二小姐先是臉色漲成煮熟的蝦子色,然後由紅變成了黑,再由黑變成了藍,最後發青。
「表哥,你說的可都是真話?」
「字字真話,句句屬實。」抑揚頓挫的聲音好像天籟般的聲樂,季慕飛一陣目眩神迷,恨不得抱着他在此刻看來可愛萬分,不,其實從一開始就是非常非常可愛,現在更加可愛過分的老狠狠地啃上一口。
「你!」戚二小姐咬着牙,兇狠地瞪着季慕飛,深吸了口氣,緩緩開口:「表哥我知道你身子弱,今天你是病了,我就當你說的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所以我也不計較。只要姨父和姨母回來后,你向他們把話說清楚,我就當今天的事沒發生過。」
「話我肯定是會說清楚的,當然不敢有勞戚二小姐操心。」
「那就對了。」
「小姐不要誤會,我要說的我本就對小姐無意,所以這輩子都不可能娶妳。」
「你你你……」戚二小姐一連說了幾個你字,大腳發狠似地用力跺着地面,震得臉上厚厚的胭脂撒了一地。
小喜子看看地上的粉末,又看看戚二小姐的臉,她感慨萬分又自言自語道:「戚二小姐原來就算塗了粉也沒小飛哥白呀。」
戚二小姐氣不過,她邁開腳步氣勢洶洶的逕自向季慕飛走過去。
怎麼?妳想打架?雖然你比我壯點,個子也同我相差無幾,不要以為你是女人我就怕了你,告訴妳今天我的字典里壓根就沒有好男不跟女斗這句話。尤其是像妳這種比潑婦還要潑婦,比胡攪蠻纏還要胡攪蠻纏的女人。季慕飛抬頭挺胸,鬥志昂揚,漂亮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眼皮眨也不眨地盯着戚二小姐的動作,做好了萬全的迎敵準備。
戚二小姐來到跟前一揚肥厚的手掌迎面就去,季慕飛頓覺呼呼的掌風夾雜着怨氣衝著自己呼嘯而來。
就在小喜子括着眼睛不敢繼續往下看,季慕飛卻等着給對方難看的時候,掌風沒了,手掌也停下了,季慕飛的眼前也多了一個人。
柯月軒站在前面,牢牢的抓住對方的手腕,回過頭來緊張地看了他一眼,確定他老婆安然無恙后,他定心地鬆了口氣,大義凜然地說:「你不用怕,這有我呢,我會保護你的。」
雖然柯月軒虛弱的好像風一吹得順着風向找個好半天,雖然柯月軒抓着戚二小姐的手顫顫悠悠,可季慕飛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在乎他,他是真的想要保護他。
季慕飛有點感動,有股衝動,有些悸動,可看着柯月軒的手后,他又開始嫉妒。
他往前跨了一小步,揚起下巴斜着眼睛看柯月軒:「你還不放手?要抓到什麼時候?」
「是,呵呵,剛剛一急就給忘了。」柯月軒憨憨笑了兩聲,好像甩開燙手的鐵塊,趕忙將戚二小姐的手腕丟掉。
戚二小姐步伐不穩,向後退了幾步才算穩住,她怒氣衝天的指着季慕飛質問:「表哥,你是吃了秤跎鐵了心,一定要為了這個下人如此羞辱我?」
「不是我羞辱妳,是妳自取其辱。」
「他不過是個下人,他有哪點好,以至於表哥你袒護他到不顧你我的情面。」
柯月軒一拍額頭顯得極為不耐,拳頭一鍾掌心,嘆口氣說:「女人就是麻煩,不說明白就真的沒有辦法了,話本不想重複,可是見戚二小姐妳苦苦相逼,看來我不把話一次說個明白,以後還是會有麻煩。」
他邊說話邊把季慕飛牽了過來,將他推到戚二小姐的面前,雙手從後面擁着季慕飛,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然後聽見非常響亮的「吧嗒」一聲,季慕飛立刻覺得自己右邊臉頰濕濕的。
柯月軒在戚二小姐的眼前在小喜子的面前做了令季慕飛臉紅心跳的驚世之舉后,心滿意足地說道:「他不是下人,他是我喜歡的人。」
「你瘋了!他怎麼看都是個男人。」戚二小姐高八度的尖叫聲扎得在場所有的人的耳根發痛,無法置信地直直看着柯月軒。
「我沒瘋,打從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我的新娘一定是個很特別的人,當我第一次看見慕飛就知道他是我等了好久的人。」
「你信口雌黃。」
「是事實。」
「這一定是為了令我死心才胡編亂造的夢話。」
「信不信,由妳,就算沒有慕飛我也不可能娶妳。」
「為什麼?」
「因為我只喜歡男人!!」
唐朝,開元盛世,距離戚二小姐事件的一個月後的某一天早上。
外面天氣很好,晴空萬里,蔚藍的天空上除了金色的太陽外,不時的劃過不知名的飛禽,柔風帶着棉花糖似的白雲,悠閑地盪着秋干。
天公作美,人的心情也跟着不錯,在這種外加和內部條件都一等一的時候,特別適合說些輕鬆的話題。
柯月軒的屋子裏,季慕飛看着他老公用既羨慕又驚嘆不已外加將信將疑的目光凝望着自己,他口沫橫飛手腳並用大談二十一世紀的種種,說到高興處他還跳上桌子,搖頭晃腦起來。
「你看看你們這,一到了晚上黑燈瞎火的,充其量也就燈籠,煤油燈,火把,我們那個世界就算到了午夜也是燈火通明,用的是電。摩天大樓到了晚上,就把照明燈給打開,從下望上去,大樓就像在天上一樣。」
?
「麥當勞,肯德基隨處可見,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
?
「電視一開,全世界發生什麼事不用出門都了如指掌,這才叫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
「我們那個世界什麼都有,什麼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
聽了季慕飛從電視節目到明星的巡迴演唱會呀,從中國的萬里長城說到法國艾菲爾鐵塔,從計算機再到互聯網如何在二十一世紀被應用,從新式武器說到原子彈爆炸,從宇宙飛船說到人類第一次踏上月球……
幾個時辰里,柯月軒是羨慕有餘嫉妒得牙痒痒,雖然季慕飛所說的神奇事物中,他百分之百不明白那是什麼,可是他知道那些個都是這個世界裏沒有的東西,他不懂的。
半天插不上話的他,只能豎直耳朵聽季慕飛幾個時辰里不停的高談闊論他的國家如何如何,突然聽聞季慕飛口裏言稱什麼天上飛的,水裏游的,柯月軒立刻高興的發現在經歷的幾個小時之後終於有他發言的機會時,他不等季慕飛把話說完,搶先打斷他的話,一方面想挫挫季慕飛的銳氣,另一方面當然是展示他大唐盛世的國力。
「這有什麼?你說的這些東西我們也有。」柯月軒挺直腰板,毫不含糊地說。
「這怎麼可能?」要他相信豬會飛還比較簡單。當他三歲,說什麼都信?季慕飛不屑地挑高了眉毛。
「怎麼沒可能?」不悅地撇嘴反駁:「誰規定這些東西只有你們那才有,我們就沒有?想我大唐國力強盛,物產豐富,應有盡有。」
「你倒說說看?」瞧着柯月軒說的有板有眼,季慕飛又好氣又好笑。
「天上飛的多了,有大雁,喜鵲,畫圖一眉,雲雀,鸚鵡,八哥……地上跑的有千里駿馬,我的凌風就是其中之一,水裏哎呀!好痛!幹嘛打我?」
「笨蛋,這些我當然知道。如果只是這個還用得着我跟你講嗎?」不等柯月軒把話說完,季慕飛的額頭青筋爆跳,當即賞了他一記爆栗。
「那你說的是什麼?」忍着頭頂傳來的陣痛,柯月軒捂着腦袋不服氣地問。
「我說的天上飛的是飛機!飛機!!懂不懂?是一種金屬做成的高科技的物體,可以帶着百十號的人,從一個城市呼啦的一下飛到男外一個城市,只要幾個或者十幾個時辰。」季慕飛抬高了聲調,手指頭猛戳柯月軒光潔的額頭。
「飛機?」柯月軒頻頻後仰,吃驚萬分!
「對!飛的比你說的那些大雁,雲雀要高的過,不,比雲彩飛的更高,從上看下去,雲彩就像棉花糖一樣,白白的,軟軟的。」柯月軒一雙美目目不轉睛的盯着季慕飛,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可愛的神情令季慕飛想狠狠地咬上一日,季慕飛見狀話峰一轉,「不過──有你的臉白,也沒你的皮膚軟。」
不知是因為季慕飛說的新鮮事,還是他別有用心的讚美起了一定的作用,柯月軒的俊秀的臉頰粉粉的,他見季慕飛停下,立刻催促他繼續說下去:「那地上跑的又是什麼?快點說呀。」
感染到柯月軒興奮的心情,季慕飛也分外起勁:「地上跑的是摩托車,汽車,火車。摩托車我自己就有一輛,那可是我辛苦打工了大半年外加老媽給的零用錢和老爸的私下贊助,好不容易才買回來的,騎在上面可威風了。跑起來比你的凌風快多了。」
「那速度如何?」
「那還用說當然飛快。」
「那水裏游的?」
「想知道?」季慕飛賣關子。
「當然。」
「想知道可以,你──」慕飛笑的很賊,有意拖長了尾音。
「要我幹嘛,你快點說呀。」
「你親我,我就說。」這才是目的。
柯月軒耳根泛紅,咬着下唇。
「你不想親我?」
脖子紅成一片。
「你真的不想親我?」再加把勁。
手指絞着衣角。
「你不想親我就代表你不想知道,你不想知道就代表你對我說的話不感興趣,你對我說的話不感興趣就代表你對我這個人不感興趣,你對我不感興趣就代表你不喜歡我,你不喜歡我就
代表我沒有留……」
「吧塔」,響的一聲后,季慕飛立刻覺察到左邊的臉頰溫溫的,濕濕的,殘留着他老公特有的香甜。
「呵呵,哈哈,嘿嘿。」季慕飛搭着半邊的臉頰咧開嘴笑的特別的開心。
鼓足勇氣,送上香香的嘴唇的柯月軒,原以為季慕飛會立刻回饋他努力的結果,誰知道季慕飛笑得陰陽怪氣,柯月軒不免生氣地嘟起潤澤的雙唇:「幹嘛笑我?」
「沒有,沒有,我是高興,太高興了。」季慕飛趕忙解釋。
「可你笑的怪怪的?」不信。
「我那是太感動。」
「你想蒙我?」
「沒有的事,我騙別人也不可能騙你。」
「強詞奪理。」
「句句屬實。」
「可是你一想到奇怪的東西,眼睛就會特別的奇怪。」
「有嗎?」
「當然有,尤其是眼睛的顏色沒有以前的黑,就像就像湖水的顏色,有點綠又有點藍。」柯月軒沈吟了一會,肯定地說。
「呵呵,你看錯了吧。」
「不會的,我每天都很仔細地看你。」
「你還真是好奇心多的嚇死人!」
「只對你嘛。」
「想知道為什麼我的眼睛的顏色很奇怪?」季慕飛神秘兮兮地問。
「嗯。」點頭如搗蒜。
「那你讓我親到滿意為止。」季慕飛從桌子上跳下來,立在柯月軒的跟前。
「……」矜持,不語。
「怎麼了。」
「……」偷看一眼,維持沉默。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反正我都是你老婆了,你還扭扭捏捏的幹什麼。」打量柯月軒的反應尋思着該如何繼續。
「……」臉由紅變青,左右為難。
「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沉默了半晌,柯大少爺終於開口:「好歹我也是個大男人,怎麼能任由自己的老婆採取主動?再說,要主動的那一方也應該是我。」
「原來如此。」他季慕飛總算明白了柯月軒的意思了,原來不為別的,是他心裏的大男人主義在作祟,他拉不下面子。意識到柯月軒搓了半天掌心,好不容易表達目的后,剛剛冒出火苗的焰火,哄的一下在季慕飛的頭頂炸開,「我不是男人呀?橫看豎看,我季慕飛也是個新好男人,我能做你老婆,你就不能給我親呀,怎麼著,得了便宜還賣乖?」
「讓我說的人是你,說出來不高興的人也是你。」柯月軒小聲嘟嚷着。
「反了你?」季慕飛顧不得什麼叫形象,他大拍桌子一個箭步越至柯月軒的面前,橫眉怒目,指着他的鼻尖高聲質問。
霎時,屋子裏靜得過分。
柯月軒小心再小心的度量季慕飛的火氣,季慕飛一步又一步地逼近柯月軒。
就在屋內形勢眼看着一觸即發的情況下,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接着小喜子清脆響亮的童音傳進屋子:「少爺。」
「啊,進來。」柯月軒明顯鬆了一口氣。
季慕飛不悅的鼓起腮幫子別過臉。
「是。」小喜子應聲走了進來。
「有事嗎?」
「老爺和夫人回來了。」小喜子回話間,眼光飄向柯月軒一旁生悶氣的季慕飛。
「我知道了,妳先下去吧。」
「哦!」小喜子答應着轉身出去了,出門前發現季慕飛在看她,她立刻送上一個調皮的笑容,眨眨眼睛消失在門外。
小喜子前腳出去,柯月軒立刻拉上季慕飛的手臨向門口走去,好像完全忘記之前的事論:「慕飛,我帶你去見父親大人。」
難得瞧見柯月軒興奮的像孩童一般,季慕飛被他天真的笑容感染,對柯月軒的父母產生了好奇,暫且將剛剛的不愉快放在一邊,反正他同他老公有的是時間。
「幹嘛那麼著急?」
「當然急了,我原本就打算五天內動身,但又擔心府內無人看管,這下父親回來就好,我們可以明天動身起程了。」柯月軒邊走邊向季慕飛解釋他着急的原因。
「去哪?」季慕飛小跑趕上他老公的步伐,不明白地問。
「你忘了?五月初八是我師父的大喜之日,我們一定要趕在五月初八前到。」
聽到這,一張過分英俊,笑起來除了自信以外還充斥着難以言狀的桀驁不遜的俊容跳到眼前,季慕飛不僅擔心起來。
一到主屋門前,柯月軒邊高興地叫着:「父親我來了。」邊迫不及待地拉着季慕飛直接跨了進去,季慕飛抑不住心頭的對柯家主人和夫人的好奇,轉動靈活的大眼睛向前方看去。
主屋正前方的紅木高背椅上坐着兩人,左邊的男人溫文而雅,穩重成熟,白晳的容顏算不上英俊,但似乎受到老天的憐情看不出歲月的痕迹,別有一番雅緻的風惰,一雙溫柔的眼睛凝視着柯月軒滿是疼惜,陽光般溫暖的視線令季慕飛想起父親關愛的目光。
公公他好年輕呀。季慕飛馬上就對柯月軒的父親產生好感。
右邊的夫人年齡與柯月軒的父親相仿,冷艷孤傲的臉上,臉色稍稍蒼白了起了但依舊光彩照人,纖細的身體內蘊涵著咄咄逼人的氣勢,即便離她幾米遠的距離,季慕飛依然感受到異樣的不適感,他收收眉心,剛剛柯月軒的父親帶來的和風細雨似的感受頃刻間被這股西伯利亞的寒流沖的連一點痕迹都不留。
「月軒,快點過來給為父的看看。」父親見柯月軒從門外進來,立刻放下手中精緻的茶杯起身向前走了幾步停在柯月軒的面前。
父親的掌心輕輕撫摩柯月軒的頭頂,劃過額頭光滑的皮膚,流連在他細緻甘臉頰上,粗糙的掌心帶來留念又安心的觸感,他乖巧地垂下頭首,任由父親的手心在自己的臉頰上來回遊走,片刻后輕柔地叫了聲:「父親」
「還好,同我離家前相比,你沒瘦。」父親微微領首,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我有好好的吃飯。」
「身體可好。」
「一切都好。」
「前幾天,張伯差人給我送信,說你都有乖乖的吃飯,我這顆心也算是放下一半去了。」
「父親,我不礙事了,您何必丟下生意回來呢?」
「錢跑了可以賺回來,可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呀。」
只是簡單的幾個字,毫不掩飾的疼惜洋溢在父親慈愛的臉上,何月軒微微紅了眼圈。
父親的視線越過柯月軒的肩頭落在他身後正張着一雙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季慕飛的身上,僅僅幾秒鐘,父親嘴角笑容逐漸擴大:「這位一定就是小飛吧?」
聽見父親問話,柯月軒夢醒般地回過神來,高興地向父親介紹:「是的,父親,他就是慕飛。慕飛,這是我父親。」
面對初次見面的柯家的主人,柯冉秋,他未來的另一個爸爸,季慕飛沒由來有些緊張,他把此類狀況歸結為「媳婦見公婆」必經的場面后,定定心神,干噎了一下小聲道:「老爺。」
「沒什麼老爺不老爺的,你以後就跟的月軒一起叫我父親好了。」柯冉秋出乎意料地爽快,他伸出大手溺寵地摸摸季慕飛的頭,乾脆地下了結論。
季慕飛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疑惑的目光掃過含笑的柯月軒后,落在他父親認真的臉上。自凈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絲玩笑的跡象,除了成年人應有的沈穩和智能外,卻意外地發現壑智的明眸深處不經意間流露出淡淡哀傷。
見季慕飛沒說話,柯冉秋又問:「怎麼,慕飛,你不願意?」
柯月軒用於戳了戳怔怔看着自己父親呆立不動的季慕飛,季慕飛慌忙回過神來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柯冉秋不住地點頭。
季慕飛斜着眼睛啾着他新爸爸身邊一臉得意,笑的神秘兮兮的柯月軒,聰明的他立即察覺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老公一定對他新老爸說了什麼。
「聽張伯說,我不在的時候月軒能好好的吃飯,都是你的功勞。」柯冉秋偏過頭笑着看了一眼柯月軒繼續說:「這孩子一直很聽話又孝順,什麼都好就是不愛吃飯,他身子骨原本就不太好,為此我也沒少說過他,可效果不佳。現在好了有個人盯着他,每頓飯吃的也不少,我就放心多了,還真得謝謝你。」
「呵呵應該的,應該的。」想到每次從廚房端來的美味佳肴如數進了自己肚子裏的情形,季慕飛心虛的陪着他新爸爸傻笑。
「以後月軒這孩子就指望你了。」柯冉秋若有所思地凝視着季慕飛的明亮的眸子,別有深意地說。
「爸爸您放一百個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月軒。」吃了人家的飯就得替人家辦事,更何況事關我最喜歡的月軒寶貝,值!季慕飛斬釘截鐵地說,脫口而出的「爸爸」也喊得特別順口。
季慕飛第一次見他公公,就被他公公身上油然而生的親和力而征服,產生了一股子強烈的親切感,禁不住想要親近對方,就在他努力的在腦袋瓜子一遍又一遍地預演討好公公的法子的時候,他竟然變成他爸爸了,就算這個爸爸是名義上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從嘴裏喊出來的,可季慕飛心裏比抹了蜜還甜,理所當然的把他新爸爸的要求放在第一位,銘記在心。
「這孩子有時候有點任性,不過一會兒就沒事的。」新爸爸好像想起了什麼,突然說道。
「那是他把我當成自己人看,爸爸,您甭見外了。」季慕飛討喜地笑笑。
「他脾氣有點倔強,但不會太固執。」"新爸爸打鐵趁熱。
「我讓着他。」想也不想地答。
「月軒一旦喜歡一個人就會一頭扎進去,我怕到最後受傷的那個人是他。」
「我會保護他遠離傷害。」
「光保護沒用的,人心長在裏面,到時候疼的人還是他。」新爸爸擔心地看着季慕飛。
「嗯,嗯。」柯月軒跟在後面點頭附和。「只要有我,就沒這個可能。」望着新爸爸清澈的眼眸,堅定地許下承諾。
少年誠懇的目光彷佛感染了新爸爸,新爸爸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那我就真的放心了。」
「全包在我身上了。」拍着胸脯保證。
柯冉秋點頭表示認可轉身向椅子走去,轉過身體的同時向一邊的柯月軒小聲詢問:「滿意了吧?」
柯月軒含笑點頭說:「謝謝父親。」
電光火石間,父子倆默契的騙到了季慕飛對柯月軒的承諾,至此,柯家多了一個來自未來世界,與大多數的人完全不同的,特殊的「兒子」,稱了柯月軒的心,如了季慕飛的意。
聽了柯家主人的決定,小喜子語着小嘴笑,衝天的羊角辮子隨着身體的震動左右搖晃。張伯在心底暗自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這下少爺吃飯的問題算是解決了。」
柯月軒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竟然跟在他老爹的身後時情不自禁地哼了幾聲小曲,最高興的當然是季慕飛,從前他覺得天上掉諂餅的美事是痴人說夢話,沒想到還真的讓他遇上一回,老公有了,爸爸也有了,即溫柔又善解小輩的心思,什麼隔閡什麼代溝,那是不善於溝通的人類給自己找的借口,那是無聊人士打發時間想像的天方夜譚。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緣分這玩意是天註定的,來時就算是時間的高牆也抵擋不了?!原來神是真的存在!!想着想着,季慕飛體內屬於媽媽的那一部分又開始蠢蠢欲動。
季慕飛得意:「長得可愛就是沒辦法。」
柯月軒心想:「還好父親計高一籌。」
柯冉秋雲曰:「熊掌和魚,可兼得也。」
柯月軒見父親坐定,隨即向父親稟明來意:「父親,您出門的時候師父他差人送信來說,大喜之日定在今年的五月初八,喚孩兒過去。」
「你師父對你有救命之恩。就算沒派人來請也一定要去。為父如果不是瑣事繁重理應與你一同前往,只是事情實在太多,為父真的走不開,見了你師父記得代我道賀。」柯冉秋歉意地笑笑。
「師父差人送來的信上說,知道您很忙,不用特意抽時間過去,等事情定下來后,他就隨……隨師娘一道過來看望您,到時候陪您下幾盤棋。」
「哦?夏老弟真的這麼說?那真是太好了,見着你師父一定把話帶到,到時候我恭候他的大架光臨。」
「是的,父親,月軒定把您的話帶到。」
「軒兒準備何時動身起程?」
柯月軒望了一眼季慕飛向父親道:「準備下午就和慕飛起程,一起前往。」
「這麼急?」柯冉秋詫異,「離五月初八還有一月有餘,時間很充裕,為何下午就出發?」
「子云,他……我怕到時候出事。」提到促使自己提前動身的原因,柯月軒堆積心頭的陰雲不免又濃重了幾分。
「原來如此。嗯,我明白。唉,希望子云這孩子不要一時衝動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來。」柯冉秋立刻瞭然於心,禁不住幽幽嘆息起來。
「子云是個聰明人,可一遇上師父的事情,就慌了心神方寸大亂,所以我才想着早點動身,就算不能在路上碰見,也想趕在他的前面到達師父那裏。」
「那我就不耽擱你了,回去收拾一下起程吧。」柯冉秋轉身面對季慕飛道,「慕飛,月軒有勞你照顧了。」
「包在我身上了,爸爸。」爸爸兩個字,季慕飛說的特別帶勁。
柯冉秋淺笑點頭。
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柯夫人只是冷眼旁觀眼前說笑的三個人,季慕飛時不時感受到射自柯冉秋背後的凌厲眼光,刺的他渾身不自在,無法忽視這股令人不寒而慄的視線,季慕飛下意識的追隨目光停留的地方,意外的發現竟然是他最最喜歡的柯月軒時,季慕飛不禁打了個激靈,挨近了柯月軒,悄悄抓住了他背後的衣服不放手。
柯夫人似乎感受到從柯月軒身旁傳來的高壓情緒,冰冷的目光稍稍一偏便落在了季慕飛的身上。
哼!一聲輕蔑的嘲諷,很輕很輕,可耳朵很尖的季慕飛還是聽見了,季慕飛不免頂着一張皺起來的小臉,狠狠地回瞪過去。
察覺背上牽扯的力量,柯月軒低頭俯視力量的來源,發現季慕飛平常總是像星星一樣閃爍着光芒的眸子像只面臨大敵的獵犬戒備異常的啾着父親身後的方向,緩緩抬頭巡視令季慕飛不安的來源,唇角立刻勾起淡淡的嘲弄,半瞇的眸子隱約透露出危險的信息,他用力握了握季慕飛柔軟的小手。
柯夫人起身,只是向前邁了兩步,遠遠的泠冷地說了一句:「秋哥,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丟下歡樂融融的三人,不能答話轉身走人。
柯夫人平靜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動的思緒,季慕飛只覺得一片冰冷。
柯冉秋尷尬的笑笑,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啊,小飛,你伯母她太累了,所以沒來得及同你說上話。」
「沒關係,有爸爸您一個人說就足夠了。」季慕飛面對柯冉秋從不吝嗇他對新爸爸的好感。相較之下,那個女人更令人討厭了,同樣都是媽,同樣都是兒子,為什麼我媽媽和月軒的娘親完全不一樣呢?這個也是「媽」,竟然對兒子視若無睹,怪哉,怪哉。除非……
季慕飛心中的疑惑雪球般越滾越大。
「父親,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忙了大半年了,回來就操心我的事情,兒子我實在是不孝。」柯月軒適當的插話,不着痕迹的化解了父親的難堪。
柯冉秋感激的拍拍兒子的肩頭,想到兒子將出遠門,做父親的自然千叮萬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月軒,出門在外萬事小心,切記,切記。」
「知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再說,不是還有慕飛嗎?他一定會好好的照顧我的。」柯月軒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他在說「好好」這個兩個字的時候除了偷偷的用美麗的眼睛瞄向季慕飛外,聲調也比平常高了些許。握着季慕飛的手不忘晃晃掌心中的熱乎乎的小手。
接到老公傳來的信息,季慕飛利索的接話:「對,爸爸,一切都有我呢,誰要是對月軒不利,就是跟我過不去,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我的愛子就拜託你了。」
小飛,一定要讓他幸福呀,一定呀。
用最快的速度,季慕飛麻利的收拾完東西,張伯不斷的囑咐聲中,小喜子搖擺小手的身影中,爸爸含笑的目送中,牽上他老公的大手出發了。想像着幾千年前開元盛世的熱鬧景緻,季慕飛怎麼也壓抑不住心頭興奮的情緒,我的「開元盛世」呀,等着我吧,我就來了!
一路走下來也有兩三天了,陽光明媚,百花爭艷,百鳥齊鳴,祖國的河山無限好,天地原來如此廣闊,世界原來如此美妙,沿途走來,季慕飛倍覺心情懷意,渾身輕鬆的有點飄飄然欲仙,再加上美人在旁傾心相守,季慕飛終於發現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重大意義:
享受生命,享受生活,找到一個劃時代的歸宿。
季慕飛嘴裏愉悅地哼着曾經紅透了半邊天的流行歌曲,一路慢悠悠地走着。看看左右看看並無旁人,大膽的把他老公的手往懷裏揣,享受一下難得的二人世界,心裏面美孜孜,看看身旁笑顏大開的美人,話,自然多了起來。
「月軒啦。」
「啊!」柯月軒側過美麗的臉蛋,笑瞇瞇地答應他老婆的話,看得出來,他的心情頗為愉悅,幾天下來,平常身子骨不算結實的他居然也昂首挺胸跟着這麼一路下來。
「跟着我出來快樂嗎?」季慕飛眨巴眨巴水靈的大眼睛神氣地問。
「嗯。」柯月軒點頭回答,
「非常非常的開心。」
「比在家裏開心?」
「當然,我不喜歡待在家裏。」柯月軒撇着粉紅的下唇搖頭道。
「為什麼?那麼好的家你不喜歡嗎?」
「也不是?」柯月軒無故地停下腳步,扯了一根路邊不知明的小草放在手中掀呀揪。
「那是為了什麼?柯府是富裕的大戶人家,你算的上是在金窩窩裏長大的,不愁吃穿,加上有個那麼疼你的爸爸,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你說的都對,可是……」柯月軒垂下腦袋,難得露出了幾天來第一次的愁容。
「怎麼了?」見他老公這般,季慕飛跟着心痛。
「……」柯月軒蹙着眉心欲言又止。
瞧似柯月軒有難言之隱的模樣,季慕飛心裏不痛快:「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難道你當我是外人?」
「不是的,不是的。」柯月軒連忙搖頭。
「不是就說,難道」柯夫人泠艷的面孔外加那雙令人不寒而慄的雙眸突然越至季慕飛的眼前,「難道是因為你娘?」
「她才不是我娘。」聽見季慕飛稱柯夫人為自己的娘親,柯月軒立刻粗着脖子高聲道。
「不是嗎?」季慕飛沒有過多的吃驚。
「她才不是我的娘親,我只有一個天底下最好的父親,而且足矣。」平常怎麼看都是一個孝順寶寶的柯月軒露出難得不屑一顧的神情。
「嗯,嗯,對,對,有爸爸就足夠了,同意。」打從一見面就對柯夫人極度感冒的季慕飛在得到他老公大人的大力支持后,季慕飛顧不得什麼叫矜持,也顧不了什麼叫含蓄,一邊附和柯月軒一邊學着惡媳婦樣在他耳朵邊扇風點火,「我一見她就覺得她怎麼看都不像個『娘』,就她那樣的哪能跟我老媽比,你也就別傷心了,你都是我季家……哦……我是你柯家的人了,我娘也就是你娘了。」發覺柯月軒的美目瞪的圓圓的啾着自己,季慕飛立刻改口道。
「你……你……」
「還我什麼我,你也就甭跟我客氣了。」季慕飛不等柯月軒說完便打斷他。
「不是。」
「還不是什麼呀,你只管跟着我一起叫老媽好了。我媽絕對是個大美人,不比她差,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你看我就知道了。她會做飯,會疼人,善良體貼,不然,像我爸那樣眼高一切的能娶我媽?可見我媽媽有多好。」談起老媽,季慕飛像只通上電源的播音機將聲音放到最大,說起話來滔滔不絕。
「我知道,但是——」柯月軒急了。
「哎呀,那你還猶豫什麼,答應了就是。」見柯月軒還有話要說的模樣,季慕飛居然也有頗為不耐煩地瞪着他。
「不是的!是後面!你的後面!」柯月軒終於按捺不住,扯開嗓門吼了出來,白凈的臉蛋佈滿焦躁的潮紅。
「啊?後面?」看着一臉着急原地踩腳的柯月軒,季慕飛不明所以地回頭看向身後。
「嗯?」什麼時候身後多了這麼多看起來凶神惡煞的面孔?
氣勢洶洶的一群男人從四面不斷地圍集過來,手持明晃晃的兵器虎視耽耽地盯着他們倆,不懷善意的眼睛流露出殘忍的目光,渾身上下散發出屬於山野的危險氣息,透露出雖淡卻輕易可聞的血腥的臭味。在季慕飛看來,這群人中更多的是垂誕三尺地直鉤鉤地啾着他如花似玉的漂亮老公。
不好?看來老公危險。季慕飛心裏警鈴大作,全身寒毛大張,涼意從腳底迅速的穿竄上脊梁骨,他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激出一身冷汗。
「小子,今天遇見我是你運氣背,把錢和你身後的美人全留下。」看似領頭的劫匪提着鋒利的大刀指着季慕飛身後的柯月軒粗聲命令。
古代的打劫?該死的,怎麼叫我給遇上了?我不會在唐朝壯志為酬身先死了吧?我運氣一直都很好,沒想到在這讓我給倒霉一回?
「錢,錢可以都給你,但是他不可以。」季慕飛乾咽一口吐沫,壯着膽子說,死死盯着對方大氣不敢喘一下。
「沒商量的餘地,除非你提着頭來見,哈哈哈哈哈……」
大言不慚地譏諷雖令季慕飛氣得磨牙,可無論如何都不願涉足冒險,貿然行動,他連百萬分之一都不敢想,雖然季慕飛很聰明,而且運動細胞也很厲害,他估摸着就他一個人的話,逃命應該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季慕飛對自己發過誓,無論發生任何問題,絕對不會丟下柯月軒一個人的,這就叫患難見真情,這就叫生死與共。
季慕飛邊護着柯月軒節節後退,擋在柯月軒胸前的小手手心不斷地滲出汗水,季慕飛抬起尖尖的下巴,深深地凝視了他就算此刻小臉被嚇的蒼白也依舊美麗如畫的老公一眼,用幾乎輕不可聞的聲音對他心愛的柯月軒悄悄說道:「一會,我數一、二、三的時候,你也別問發生什麼事情,只管閉着眼睛豎足勁向後跑就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那你呢?」柯月軒深遂的單鳳眼盯着眼前人數眾多的劫匪,回問。
「哎呀,你就別管我了,我先纏着他們,等你跑遠了以後,我再開溜。」季慕飛計算着計劃的可行性,強忍心中揮之不去的恐懼。
「那怎麼可以。」柯月軒聽聞季慕飛如是說,居然不顧性命攸關的要命場合,不顧火燒眉頭的緊急形式,大聲一口否決季慕飛的提議。
「你!!」眼角的餘光察覺到劫匪步步逼近的意圖,冷汗迅速滲透單薄的外衣緊貼背脊,寒意穿透背脊直達劇烈跳動的心臟上。
「說什麼我也不能把你留下,一個人跑了,那算什麼?」柯月軒叉着腰,高昂着下巴挺直了腰桿,可他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勢在季慕飛看來被隨風晃悠的袖擺,盪的乾乾淨淨。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同我爭,我可是校際運動會百米賽跑的冠軍,不會有事的。」見柯月軒不領情,季慕飛動了真氣,完全無視幾米開外一群極度危險份子,抬高了嗓門衝著老公嚷嚷開了。
「我是你相公,是最疼,最疼你的人,說什麼我也做不出來這種事情。」閃亮的雙眸比鑲般在夜空中的星星更令人痴醉,天底下最黑,最深的瞳孔里只看得見表裏如一的深情,還有個紅髮小孩的身影。
一瞬間,季慕飛知道自己的心完全的沈淪下去,只因為他老公的一句話,雖然場合不太羅曼蒂克,雖然時間也不算太好,可在這藍天白雲之下,在一旁綠油油的小草的襯托中,季慕飛完完全全臣服於柯月軒撒下的柔情蜜意里。
「我看你們也就別急着誰先誰后了,反正都要死的,上呀,先把前面的小子給宰了,後面那個等老子玩膩了也一併送上天呀,哈哈哈哈……」領頭的劫匪猖狂的叫囂着,伴隨着刃劍相擦的聲音,毫不猶豫地沖向季慕飛。
該死的!難道聰明活潑,剛剛找到人生伴侶的我就真的要在千年前的唐朝命喪此地?難道人生真是如此難以捉摸,沒跌下山崖摔死,卻要被這群長相不堪入目的土匪亂刀砍死?
「你快跑。」眼見着惡狼般的劫匪迎面過來,季慕飛慌神地推了一把身後的柯月軒尖聲說道。
「不要。」柯月軒好似頑石連動都沒動一下,堅持立場不動搖。
「我叫你快跑聽見沒有。」看看眼前晃動的人影,看看身後不知深淺的富家少爺,季慕飛急的幾乎掉下眼淚。
「不、要。」堅決萬分,抗爭到底。
「你再不跑,我揍你。」
「打、死、我、也、不、要。」好似卯上了勁一般,柯月軒紋絲不動。
「你!啊!」
說話的空隙,窮凶急惡的劫匪已到眼前,高高舉起反射出季慕飛驚恐的小臉的大刀,由季慕飛的頭頂落下……
我命休矣!!
罷了,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你到五更。雖然對不起爸爸,沒有兌現與他的承諾好好的照顧好月軒,但是死前能和心愛的人待在一起,我也心滿意足了,但是,我季慕飛就算死了變成鬼也絕對不會讓你們這幫混脹主八蛋好過的!!
眼睜睜地看着刺眼的刀刃接近自己的腦袋,雖不甘心卻想不出任何解救的辦法,他只有懊惱的張開雙臂擋在柯月軒的面前,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鏗鏘、鏗鏘、鐺、鐺,劈里啪啦……」
「啊!」
「哦!」
「哎呀」
「救命呀!」
閉着眼睛的季慕飛只覺得肩頭掠過一絲涼涼的風,接着刀劍相撞產生尖銳刺耳的聲音源源不斷的傳進耳朵里,人群中彷佛投進了一顆重型炸彈,響起鬼哭狼嚎似的慘叫和哀號。
突然間,臉上粘上了什麼帶有餘溫的液體,夾雜着弄稠的鐵鏽味,季慕飛伸手摸了一把送到眼前,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暗紅。
啊!不要!
季慕飛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老公,他驚恐萬分地飛速掉頭望兩身後,原本站在那裏俏生生水靈靈的柯月軒不見了蹤影,只有黃花花的一片空土地。
回不見柯月軒的人影,季慕飛方寸大亂,驚慌失措,一下子失了心神,頓時獃獃地佇立原地無法動彈。
怎麼會這樣,剛才明明在這,明明在這的。可惡!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啊!!」一聲慘叫在腦後響起,驚的季慕飛冷汗貼着臉頰潺潺而下,惶恐中突然驚覺身後還有一群殺人如麻的劫匪時,季慕飛恐懼地回頭望去。
僅僅一秒鐘,不,只用了一眨眼,季慕飛就在眼前亂飛的人群中找到了他漂亮的聰明的有點任性,有點天真,又有點壞的老公。
只見他老公平常看起來走路都會打晃的雙腿微微半蹲,輕點腳尖,稍一縱身,動作優美的越過劫匪頭領的頭頂,一個利落的高抬腳,劫匪頭領胖碩的身體在半空中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嗖」的一下栽在季慕飛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
劫匪的頭領前腳剛栽倒在地,柯月軒後腳跟上,縱身一躍壓在他的裝滿油水的肚皮上,速度之快可與平常季慕飛叫他時的反應相媲美。
高高揚起右手,毫不猶豫地重重落下,一記結結實實的右勾拳打在劫匪頭領的左頰,柯月軒賣力出拳的同時,嘴上也沒閑着,振振有辭的打着他特有的號子:「我叫你搶劫!嘿!嘿!我叫你搶劫……」
碰碰!!
「哎呀──救命啊,救命啊。」哀嚎聲聲。
「我叫你要殺我老婆。」左勾拳接着兇狠地拉下,帶着強勁的力道虎虎生威。
碰碰!!
「啊,救命呀!!」叫爹喊娘。
「我叫你動我的腦筋。」咬着牙,使足了勁地猛錘猛打。
碰碰!!
「饒命……」聲音沒之前來的高昂,不過還有氣力求饒。
「我叫你喊救命,我叫你求饒。」左右雙拳雨點般的紛紛落下,震得額頭的汗水成顆成顆的往下落。
碰碰,碰碰!!
「饒……」氣若遊絲。
「嗯,還有力氣喊?」跳起來,抬起大腳狠狠地踏下去。
噗嗤,噗嗤!!
「……」
嘿呦!還不解恨,再大力地補上一腳。
柯月軒俯下身子瞧了瞧好似爛泥一堆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劫匪的頭領,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長長舒一口氣,然後意猶未盡地說道:「雖然痛快,可好像還不夠。」
偏過運動過後變得紅潤的檢蛋,挑高了眉毛不屑地啾着不遠處膛目結舌成痴獃狀,呆看着局勢天翻地覆的劫匪,單腳踏在成死魚狀的劫匪頭頭的肚皮上,指着眼前一干劫匪挑釁地問道:「你們是不是準備幫我補助剩餘的分量?」
呼啦!!黃色的塵土夾雜着些許細小的石子,一陣風后,只剩下躺倒一地被扁得看不出原形的劫匪,以及目瞪口呆的季慕飛和一臉喜滋滋的柯月軒。
柯月軒張望了一眼連滾帶爬跑的飛快的劫匪們,滿意地點頭拍拍身上灰塵轉身,看見瞪着眼睛一臉恍惚模樣的季慕飛后,發出精光的單鳳眼立刻眼角下垂,變成彎彎的月牙狀,明亮而且溫柔,他連忙跑了兩步來到季慕飛的跟前,好像做了好事等着主人嘉獎的小狗,滿心歡喜的並且深情款款地望着他。
「慕飛,你沒受傷吧?」左瞧瞧右看看,好像沒有傷痕,依舊不放心的柯月軒確認似地問。
事情發展的太突然,無法領悟其中要點的季慕飛處於震驚中,張着失去血色的雙唇木然的盯着柯月軒不語。
啊!!
這個就是那個體弱多病的大少爺柯月軒?這個就是那個跑兩步都恨不能有人背的月軒寶寶?這個就是那個被我高聲一吼就淚眼汪汪的我的親愛的老公?
他神氣的像只佇立在雞群中的仙鶴,他高傲的像打勝仗的將軍,他英俊、強壯、氣宇非凡、令人移不開雙眸,他……他……他分明就是消瘦型的藍博,增高版的葉開,漂亮版的小李飛刀!!
「不用害怕了,那些土匪都已經被我給結結實實地教訓了一頓,全都跑了。」柯月軒洋洋得意地邊說邊安慰地拍拍季慕飛顫抖不停的肩頭。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誰來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有我在,不會有人欺負你的,你放心。」
「……」
「區區幾個劫匪,我還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
「慕飛?」
「啊!啊?什麼,這……那……」太過震驚,季慕飛顯得有點語無倫次。
「你不用害怕了,我會保護你的!」翹高了鼻樑,得意洋洋。
季慕飛恍惚的視線掃過一地東倒西歪的人體,最後停留在面前笑得比蜜更甜的老公的臉上,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急促地大口大口喘氣。
原來掉進劫匪堆里的那顆重型炸彈不是別人,正是你!!
「你沒事吧?」看着季慕飛虛脫的模樣,柯月軒焦急地詢問。
恢復性和適應性極其強韌的季慕飛坐在地上短短几十秒鐘后,他突然領悟到什麼,一個鯉魚打挺,嘆的一下從地上躍了起來,兩眼直鉤鉤地盯着他老公,好似面對陌生人了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把他老公從裏到外,從外到里地打量了一番。
「地上那些人都是你揍的?」
「是,是的。」被季慕飛的猶如泰山壓頂的氣勢嚇着,柯月軒退了兩步才算穩住。
「你會拳腳工夫?平常跑上幾步都會晃悠半天的你,居然也懂拳腳工夫,而且還不弱?」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打死季慕飛他也不會相信他那個病秧子老公可以單打獨鬥地獨自面對一干窮凶極惡的劫匪而面不改色心不跳,而將對方打的叫爹喊娘?
「一般,一般,比起我的刀法,拳腳工夫只能算是差強人意。」柯月軒搖頭晃腦,除了得意之外還有點沾沾自喜。
「還有呢?」
「比起我的劍術,刀法好像三歲小孩的玩意。」柯月軒清清嗓子高聲回答。
「暗器你會不會?」季慕飛的臉色由紅變青。
「那種小兒科的卑劣手法,我是不需要學的,但是對付來襲,綽綽有餘。」瀟洒地將額前垂下的烏黑的髮絲撥到腦後,柯月軒抬起的下巴幾乎戳上天。
「那麼飛檐走壁對你來說更是小菜一碟啰?」指關節捏的咯吱咯吱響。
「輕功是比較難學的,不過像我這麼聰明的人一點就通的,師父都說像我這樣的徒弟,百年難遇一個。」
「你這身功夫跟誰學的?」今天一定要打鐵趁熱,打破沙鍋問到底才行,看樣子月軒寶寶還有很多事情瞞着我。
「我師父。」提到師父,柯月軒的雙目放光,流露出即崇拜又嚮往的深情。
「你師父不是只懂醫術嗎?」季慕飛心頭的疑雲越發濃重起來。
「我什麼時候說過他只懂醫術來着?」柯月軒反問道。
「可你也沒說他除了醫術更懂武功。」季慕飛瞧見柯月軒維護他師父的模樣,胸口那罈子萬年陳醋徹底打翻,說話的口氣醋勁十足。
「江湖上的朋友送給師父一個稱號『天下第一』,這個『第一』就是指,醫術第一,武功第一,外加長相第一。」柯月軒數着他師父厲害之處時就像在說自己一般,笑得煞是開懷。可季慕飛聽在耳朵里卻煞是刺耳。
「所以你那個『天下第一』的師父把被下毒的你醫治的沒病沒痛?」咬牙切齒。
「健康的很呢,從小到大除了被人下了一次毒以外,沒生過大病,師父說像我這樣……」
「健康的徒弟,百年難遇一個。」沒等柯月軒得意的把話說完,季慕飛尖着嗓子替他把話說清楚。
「對,對。」點頭表示贊同。
「那張伯和小喜子都說你身子不好。」
「那時因為他們沒我聰明。」
「什麼意思?」
「不知道我是裝的唄。」
「你裝病是為了什麼?」
「騙那個女人唄。免得她一天到晚想着法子害死我。我裝病,讓她覺着反正不用她動手,我也遲早一天去見閻王。爸爸也省心不用每天小心翼翼地看護我,不然她妒忌起來,一發瘋,變着法子整我,到時候我怕我一個『不小心』,她還沒害死我之前我先剁了她。爸爸不喜歡我打呀殺的,我又不想爸爸難過,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你裝得倒挺像!!」
「騙不了自己人,又怎麼騙的了敵人?這叫兵不厭詐。」
「這招你也是和你師父學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不是,自己想的,雕蟲小技而己,而已。」柯月軒看着季慕飛不斷變換色彩的小臉,發覺情形不知不覺中,已經發展到難以控制的地步,他傻笑着想要矇混過關。
「所以,綜上所訴,也就是說其實你柯大少爺被下毒之前身體很好,下毒之後身體也很好,從來都是一個健康寶寶,柯府的傭人會認為你身子不好,完全是被你高超的演技所欺騙?!
概括的講,就是你除了矇騙世人,矇騙家人,也矇騙你最親愛的老婆我?」季慕飛額頭青筋暴跳,邊捏着拳頭邊步步向柯月軒逼近。
「慕飛,你……有事好商量,不要衝動,千萬不要衝動。」柯月軒知道這下真的是惹火了季慕飛,他戰戰兢兢地後退,接着立刻用上半個時辰前對季慕飛百用百靈的絕招,擠了幾下單鳳眼后,濃密的睦毛上立刻粘上幾顆晶瑩的水珠。
「柯月軒你這招不管用啦!!平常每每看見我敗在你的眼淚下是不是暗自竊笑,笑我像個傻瓜一樣,你等着挨揍吧。」說完,季慕飛就像看見沙袋的拳擊手一樣,衝著柯月軒撲了上去。
這下子你是完全滿足我找老婆的要求了,以男人長相的標準你比我老媽漂亮,以你六歲就懂的裝傻的程度你比我老爸聰明,以你連我也敢騙的膽子你比我老哥厲害,可是就算你滿足所有的條件也逃不了這頓打。
「現在我是徹底地知道為何身體不好的你獨自出門身邊只有我,爸爸並不加以阻攔,而且也很放心是何緣故了。大少爺你會武功。嘿呦,嘿呦。」
「哎呦,輕……輕點。」含着眼淚怯生生地要求,想要大叫又怕引來更厲害的拳頭。
「現在我也清楚的體驗到什麼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都是拜你柯大少爺所賜,哼,哼。」
「啊啊……好痛……」忍得好辛苦。
「這點痛算什麼,你不是武藝高強,你不是天下第一的高徒嗎?」邊錘邊抬高了腳。
「啊!真的很痛。不要打了……」
「我叫你騙我,我叫你裝模做樣,我叫你是天下第一的徒弟。」嘿呦,嘿呦的下重拳。
「你聽我解釋,這是有原因的,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先等我出了這口怨氣,再聽你解釋也不遲。」抬高腳,用力地踹。
「哎呦,等不了,那時候會弄出人命的。」
過了好半晌,季慕飛也許是覺得累了,他終於停手,靠着樹榦上喘氣:「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柯月軒滿腹委屈地從地上站起來,小聲抽泣着:「好痛,額頭被你打的很疼。」
季慕飛瞪他。
「我說,我說就是了。」柯月軒揉柔被痛揍的地方,委屈萬分地開口:「此話說來話長。」
季慕飛衝著他又舉起拳頭。
「啊!當然長話短說。」柯月軒偷瞄一眼一臉不快的季慕飛,縮了縮脖子乖乖闡述故事。
故事內容如下:「我小時候被下毒是真的,而且下毒的人就是馮雁楚。」
「誰?是誰?」這名字聽起來分外耳熟,好像不久前剛剛聽過一樣。
「就是你看見的柯家夫人。」
「還真的是她?一見她就知道她不是善類。」季慕飛發狠,完全想要把對方大卸八塊的樣子,「爸爸,不知道嗎?」
「不,父親知道的。」柯月軒沈悶的搖搖頭接著說道,「父親原本就是她的師兄,同出一個師門,從小一塊長大。馮雁楚一直傾心於父親,可情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父親喜歡的另有其人。心思細密又極其歹毒的她設計陷害了父親,欺騙師們說是父親與她有染,並且以死相逼,父親喜歡的人悲痛之餘獨自一人離開,而與他人成親並生了一個孩子,萬般無奈之下,父親迫於師命與馮雁楚結為夫妻。名為夫妻,實為有名無實,二十年來真的是相敬如賓。」柯月軒說到這嘲諷地冷笑一聲。
「那你豈不是也不是爸爸的兒子。」季慕飛詫異地張大了嘴巴。
「在我心目中,只有他才是我的父親。」想到柯冉秋,柯月軒眼圈泛紅,心中湧起綿綿悲痛,難過地垂下了頭。
見此,季慕飛不發一言,只是默默地走到他的跟前,伸出雙臂圈住柯月軒的窄腰,將柔嫩的臉頰貼上他的胸膛,體溫透過單薄的衣料傳給對方。打歸打,罵歸罵,該疼的時候還是要疼的,這是季家的鞭子加糖果的祖傳愛情秘方。
「那你是誰的孩子?」
「我是父親大師兄的兒子,也是父親唯一愛過的人。」
「啊!」季慕飛更是驚訝,抬頭困惑地凝視着垂望自己的柯月軒。
「我的親生父親名叫莫缺,是父親的大師兄,父親從小就對穩重成熟的大師兄心懷仰慕之情,而莫缺也對父親疼愛有加,不知不覺中兩人都發現彼此是對方想要傾心相守一輩子的人,卻不知道這段愛情被一直苦戀父親的小師妹察覺。心高氣傲的馮雁楚不能忍受心愛的人對自己不聞不問,甚至喜歡一個男人,起了歹心,便有了上面的一幕。」
「那你的親生父親」
「莫缺悲痛之餘離開了師門,認為被背叛的他娶了我的母親,母親身體不好,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
「月軒……」無從想像的過去沈痛的令人窒息,季慕飛圈着柯月軒的雙臂手緊了幾分,堅決不放。
「莫缺不能忘記父親,帶着六歲的我來到了揚州,他原只想遠遠地看看父親就好,因為機緣巧合還是遇見了父親,便與父親立了四年之約,相約四年後共度一生。」
「四年?好奇怪呀,為何不是什麼五年呀,十年的,偏偏選個四年?」
「因為父親與馮雁楚成親前,就清楚地告訴過她,這一生只愛一個人,心裏再也容不得他人,可那個女人以死相逼,顧及師門的聲譽以及兩條人命,父親才被迫與她成了親,條件是十年,只有十年,等她肚子裏的孩子長大后,父親便會離開去找莫缺。」
「肚子裏的孩子?」
「那個女人不知道與誰暗渡陳倉有了孩子,便以此嫁禍父親,還以肚子裏的孩子威脅父親,父親才勉強同意了婚事。」黑亮的眼睛流露出輕蔑的不屑。
「那肚子裏的孩子現在在哪?」
「也許是老天有眼,生下的孩子是個死胎。」
「原來如此,可是你都已經二十了,早就過了十年之約,為什麼爸爸還同那個女人在一起。」季慕飛的心底泛起不祥的預感,他下意識的覺得後來肯定發生了意外。
「馮雁楚原本以為十年是一段很久的時間,久到可以令一個人忘卻另外一個人,當她再次見到父親遇見莫缺的情形時,她才明白時間不僅可以淡化一切,同樣也可以令思念越發的濃重,她不免開始擔心,甚至恐懼。就在莫缺帶着我離開的路上出事了。」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傷痛的往事重現腦海的時候,疼痛來的遠比想像中更深更沈,柯月軒不禁眠緊了雙唇,「一伙人出現在莫缺的面前,他帶着小小的我根本無法抵擋殺手的圍攻,被打下懸崖,也許是命大,竟然被長在岩石縫隙中的松枝接住,可是脆弱的樹根本支撐不了我和莫缺的重量,為了保全我的性命,我的親生父親縱身跳進了崖底」
柯月軒緩緩的聞上眼帘,藉以緩解胸口撕裂般的痛,可身體禁不住瑟瑟發抖。
「那你是如何……」季慕飛不敢想像當時的情形,即便現在柯月軒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可他還是很怕,怕的渾身發抖,怕當時如果有個萬一,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他老公這個人。
「我命不該絕,在松枝上掛了兩天後,被一個經常上山採藥的大夫給救了,憑着記憶,我請求好心的老人家送我回了柯府,聰慧的父親從我斷斷續續的描述立刻猜到事情的主謀是誰。
怕幼小的我受到牽連,父親不動聲色假裝不知何人所為,將我細心的撫養長大。父親私下派人在懸崖底下找過,可是不見我親生父親的屍體,父親只要一有時間也四方尋找過,可終究不見莫缺的人。
但是,十多年來,父親堅信莫缺依然活在這個世界。當時我還小,父親覺得帶我出門甚是不方便,怕我吃苦,所以毅然決定等我年滿二十的時候便會帶着我離開那個家,找尋我的親生父親。」輕輕地將身體靠向身後的樹榦,支撐着彷佛瞬間失去所有力量的身體,柯月軒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因為驚嚇過度我大病了一場,為了能保住小命,在父親的示意下,我假裝失去所有的記憶留在了父親的身邊。好日子沒過多久,那個女人發現父親將所有的愛全部給了我的時候,我成了她眼中另外一顆不得不把的釘子。
我十三歲的那一年就發生了小喜子告訴你的事情,多虧了師父我才保住了一條小命,父親也順水推舟將我託付給師父。原本是要等到父親來接我的,雖然那個女人因為深愛父親絕對不會加害於他,可我實在不放心將寂寞的父親一人留在倍大的柯家,所以三年後我告別了師父回到了家。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才會裝着隨時都會因為傷風發熱而丟掉性命的樣子,讓她對我放鬆戒備,而父親盡量避免那個女人與我的接觸,時機一到,我會立刻帶着父親離開那個令人生厭的家。再後來你也就全部都知道了。」柯月軒艱難的吐露整個故事的原委,心中一直以來無法癒合的傷口正汨汨地往外涌血,傷痛浸透的身體除了胸前季慕飛帶給他的溫暖竟然覺察不到任何的溫度。
「爸爸為什麼不報案,將那個女人繩之於法?」季慕飛發出尖銳的叫聲。
「沒有證據。」柯月軒黯然地搖頭,「心地善良的父親覺得都是因為自己才會發生這種事情,獨自將一切深埋心底。」
「孰可忍,孰不可忍,那種女人就應該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季慕飛狠狠地錘了一下身旁的樹榦。
「我也對父親說過,父親覺得殺來殺去會沒有盡頭的,太累了,只想着快點離開那個家就好。」柯月軒安撫似地撫摸季慕飛的背脊。
疼痛從相纏的十指傳來,胸口彷佛被鐵鎚敲打過的一般,難以喘息。
季慕飛蒼白的小臉緊緊貼在柯月軒溫暖的胸膛上輕輕摩掌着,感受着胸膛里傳來安心的跳動聲:「好了月軒,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不要再想。我會陪着你的,等你滿了二十歲,我和你還有爸爸,我們三個人一起去找莫叔叔好不好?」
「嗯。」柯月軒輕聲回答。
「這就叫大難不死必有后一福。」季慕飛寬慰道。
「對,對,所以老天才把你給了我。」六歲就懂得裝傻的天才果然不同凡響,抓住小小的時機立刻就用,推波助瀾捧了季慕飛一把。
「你以後用不着在我面前隱瞞什麼了,一個人憋得很難受吧?」話說得好聽起來也受用,心裏自然變得暖洋洋的,想想剛才痛扁老公的樣子,季慕飛於心不忍。他小心地摸摸柯月軒剛剛被自己暴釘的額頭輕言輕語地說:「剛才我不應該打你的,不過也怪你不好,早說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你下手不能輕點?真的好痛。」柯月軒見季慕飛軟了下來,立刻撒嬌似的埋怨。
「還痛不痛?」小心地揉了幾下又問。
「頭是不痛了,可是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都很痛。」指着肩膀和大腿,柯月軒呼痛。
「真的很疼嗎?」季慕飛後悔一時氣結下手太重,熱乎乎的小手不停得按摩着柯月軒疼痛的地方。
「當然疼了,你一生起氣來,就不受控制,然後倒霉的那個人肯定是我,每次我都是一忍再忍的。」柯月軒這會一逮着季慕飛的小辮子,完全沒了之前的英雄救美的大俠氣概,完全一個數落相公不是的小媳婦樣。
「我也不想呀,誰叫你一開始不說明白,非裝什麼病美人。」季慕飛不服氣地頂回去。
說歸說,可心疼他老公,手上的動作可沒閑着。
「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是情勢所道。對了這裏,這裏再重點。」
「好了,我不是已經道歉過了嗎?你就非得哪壺不開你提哪壺嗎?」
「哎──誰叫我最喜歡你,誰叫我是你體貼的相公呢!罷了,罷了。還有這、跟這,啊!!好舒服,繼續繼續。」
「咿?」發現柯月軒一臉享受的神情,哪有什麼疼痛的跡象,季慕飛終於緩過神來發現不太對勁的地方。
「柯月軒!」
「嗯,嗯。」渾然不覺有人已經用十分力氣握緊拳頭,閉着眼睛,愜意地哼着揚州小曲。
「還有哪覺得痛。」吐露的柔語有種甜死人不償命的錯覺。
「全身都疼,全身都很疼,你再幫我揉一揉好不好?」柯月軒打鐵趁熱地要求。
「可以,可以,我現在就如你所願全身都很疼,然後再徹底的幫你按摩好不好。」陪着笑說完,季慕飛的拳頭跟上。
突然察覺季慕飛的語氣不對,猛的張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生氣的小臉和帶着呼呼風聲砸下來的拳頭。
「哎呀,不要,不要再打了。」
「你叫也沒用。」
「好了,我不痛也不疼了,全身都……哎呦!」
「現在說已經遲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