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你是誰?」察覺應門者並非自己想像中的邵謙言,江亦民目中無人的開口。對於來人狂妄地發言,耿照不由得打從心底泛起一絲冷笑。如果他沒有記錯,這人的

身分應是江氏企業的副總經理。斜依門畔,耿照雙臂環胸做然反問:「那你又是什麼人?」看着來人,耿照冷哼。

事實上,他早已在第一眼瞧見這名年約四十左右,一副唯我獨尊貌的中年人之時,已然翻出腦中屬於他的檔案。

「你!」

江亦民欲言又止,細長陰毒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之人,他聰明地吞下所有蓄勢待發的狂言。

所謂惡人無膽。

本着多年欺善怕惡的經驗,江亦民本能地察覺耿照周身散發出的強烈氣勢非同小可,直覺知曉眼前這高大俊挺的男子並非他所能掌控、欺凌者——如同邵謙言般。

「讓開!我找的人是邵謙言,不是你。」

江亦民的用語仍舊自尊自大,然而語氣與氣勢卻早已不如往昔,孰弱孰強其實彼此皆心知肚明。

「找我有什麼事嗎?」

身後,邵謙言清清淡淡的嗓音傳來。

不必回頭,耿照也知道邵謙言已來到自己的身旁準備應戰。

「謙言……」

耿照輕喚,高大矯健的身軀擋在江亦民身前,保護性的護着邵謙言。

看着眼前兩人互視的敵對氣氛,對深知江亦民態度的邵謙言而言,不必親眼瞧見,他亦猜得出耿照是為了什麼原因擺出這副怒目相視的神態。

雖然,邵謙言心知對方來意不善,雖然,他亦不想見着江亦民的臉,但人都已來到玄關,不面對,行嗎?

「不管怎麼說,來者終究是客,既然他都已經指明要找的人是我,就讓他進門吧!」

邵謙言輕推了耿照一把示意。

耿照深深地凝視邵謙言含笑中卻頗無奈的眼許久,繼而輕視至極的姿態睥了眼來人。

他並不想讓這名無理狂妄之人進門對邵謙言放肆,但同樣的,他也明白現在的他沒有資格干涉邵謙言的決定。

反正,自己也在場,耿照相信以他的能力,對方絕對傷不了邵謙言一根寒毛,所以放他進來又如何!

「哦!」

劍眉微挑,信心滿滿的耿照不置可否地側身讓路。

大多的事集中在同一時間發生,讓邵謙言有些應接不暇,故而不曾深思耿照這明顯的保護者姿態背後所蘊含的深意。

他轉頭,當江亦民來到面前時,邵謙言再次重申。「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擺出一副「你是明知故問」的責難姿態,江亦民口氣欠佳的直接發問。

抿了抿薄唇,對於他所提及的問題邵謙言並未直接回答。

江亦民的責難早在邵謙言的料想中,故而並未感到太大的訝異,反而是對他沒有任何預警突然到訪的事實比較訝然。

因江亦民唯我獨尊式發言而皺眉的,反而是站在一邊的旁觀者——耿照!

兩道濃密的劍眉緊緊的在眉心糾結成團!

邵謙言不計較,可不代表站在他身旁的耿照也同樣的無動於衷,事實上,他氣炸了!

若不是礙於邵謙言,以目前耿照的守護心態,他豈容得了任何人對邵謙言說上一句重話!

然而,耿照這些微小的反應,似乎並未進入已習慣坐井觀天的江亦民眼中。他雖本能地顧忌着耿照天生的威嚴與氣勢,但即將到手的權勢與巨大利益早已熏蒙了他無知短視的眼,更天真的以為對方不過是名外人,根本不會插手他與邵謙言之間的私事。

就一般的狀況判斷,他的想法並沒有錯,只可惜今天、當下的狀況並不屬於一般的狀況之列。

「為何不接下江氏的Case?」

沒有任何客套的開場白,江亦民毫不客氣地直述來意。

「哦!曾幾何時我必須聽令你的命令行事?」

邵謙言仍舊是一派清清朗朗柔若春風的態度,只是溫和的話語背後卻犀利地直指對方要害。

「這件事我早已委託事務所的合伙人代為拒絕,更何況你又是基於什麼理由要求我必須義務替江氏做白工呢?」

「你少藉機拿喬!」

邵謙言的答案激得江亦民勃然大怒。

「若非提出合作案的耿氏企業特別聲明,這件開發案,他們的合作第一要件就是請到你來為整片土地設計規畫,否則一切免談,我又怎會來見你?真是給臉不要臉了!」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江亦民毫無風度地口出惡言。

然而邵謙言堅決不移的態度、傲然漠視的從容,一切的一切,在在表示其不為江氏企業作嫁的決心,讓他越加痛恨起邵謙言的存在!

一直以來,邵謙言的存在始終是他梗在心頭的刺!

特別是近幾年,父親江盛傑對他的態度已有軟化的趨勢……他怕……怕江盛傑終將屈服在血緣下,讓邵謙言繼承江氏的一切,奪走他多年苦心等候的成果!

但這件合作案卻已是江氏企業唯一的生路!

眼看着一生心血、富貴榮華即將煙消雲散,禁不住刺激,江亦民將滿腔的憤怒發泄於在場唯一的「弱者」身上,他高舉右手,一巴掌眼看着即將襲上,然立於一旁的耿照豈容得邵謙言在他眼前被人欺負了!

「住手!」

耿照閃身插進江亦民與邵謙言之間。

右手攬住邵謙言單薄的肩頭,將他的身軀滴水不露地護在懷中,另一隻手則迅速擒住江亦民的掌,順勢將他甩至一旁。

「動手前,你最好先稱稱自己的份量!」

耿照凝眸做視,以其冷然捍衛之姿守護着邵謙言的人。

「你是誰?」

江亦民驚問,耿照冷傲尊貴的氣勢在在讓這個會欺善怕惡之人不敢輕舉妄動。

「你管不着。」

耿照不屑的睥了江亦民一眼,然其冷傲的眼眸卻在轉投於邵謙言的瞬間化作萬千柔情。「你沒事吧?」

邵謙言搖頭,還來不及開口,一旁不甘寂寞的江亦民卻已衝口說出最惡毒傷人的言語。

「你和他果然是親生父子!有那種會跟男人私奔的父親,果然就會生出你這種以色事人的兒子!你們身上流着同樣無恥下賤的血統,所以才會做出同樣不知羞恥的醜事!」

看着耿照不自覺流露的保護欲,兩人身形親密相依的情景,讓江亦民不由得發出一聲冷笑,所有的不滿找到發泄的管道!

狠狠的,一箭穿心般的惡意詞句衝口而出,滿意於被攻擊目標——邵謙言乍然雪白的傷痛神色,江亦民殘酷的冷笑,兀自追加一擊。

「真慶幸你我之間並沒有任何的血緣瓜葛——這種低賤無恥的血統!真是讓人噁心之至!」

血緣——江亦民憎恨邵謙言最大的原因!

他打從心底憎恨着邵謙言體內所流的血!憎恨他那迷惑、軟化江盛傑的決心,讓江盛傑有心叫他認祖歸宗,並在遺產上分他一份的血緣!

身為養子,他一生對江盛傑百依百順,侍奉、順從。難道他汲汲營營於江氏的結果,居然是為他人作嫁衣。

不!決不!江氏的產業是他的,是他江亦民的!是他多年辛苦的代價!絕不容任何人憑藉著「血緣」二字不勞而獲,奪走他應得的報償!

江亦民惡毒的言詞、羞辱的詞句,宛若直擊心房的利劍,重重創傷了邵謙言心底那道不曾癒合的傷口。

他的臉色刷白,曾經明亮溫婉的眸子空洞無神,宛若二隻沒有光彩的合色玻璃消失了生命的氣息……

「謙言……」

耿照急喚,再也顧不得身旁的閑雜人等。

他握住邵謙言單薄的肩頭,左右晃動着,徒勞無功的搖着僅剩軀殼的人兒,卻得不到任何的迴響!

該死!他太有自信了!

這麼蒼白凄惶的神情……耿照將沒有任何日應的人兒小心納入懷中,擔憂的暗忖。

早知如此,無論如何,都該在傷害造成之前先將這人逐出屋外,不讓兩人見面才是!

邵謙言默然不語地反應讓耿照既急且怒,忍不住回頭對着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怒吼威脅道:

「閉嘴!立刻滾出這裏,否則就要你好看……」

神色焦怒的耿照毫不客氣地直指大門下達逐客令。

「滾……」

即便是在這種狀況下,江亦民還是沒有膽量直接與耿照應對。因循欺凌弱者的慣例,他開口放話的對象依舊還是邵謙言。

「你以為……」

還待續罵,他卻為耿照冷冽如冰的眼神所懾,身不由己的吞下所有不雅的言語。

耿照眼神冷凝如冰。

他怒視着一臉懼意的江亦民。

橫身擋在邵謙言身前,天生不怒自威的氣勢震懾着眼前無膽鼠輩,高大健碩的身軀將身後與世無爭的良善人兒全然納入他的羽翼之下。

「耿照……請你放開我!」

被耿照護在懷中,邵謙言強忍心痛,蒼白失色的唇硬生生的扯開一抹笑,開口道。

回過神來的邵謙言輕扯這名一心想要捍衛他的人衣角道,不欲耿照涉入自己不欲人知的不堪過住,然而他卻怎麼也料想不到這簡單的一聲呼喚,卻鑄成大錯……

「耿照?!耿氏企業的耿照?」

耿照的名諱居然引發江亦民激烈的反應!

江亦民瞠目以對,不願相信眼前這名氣勢不凡的年輕人,當真是商場上赫赫有名的「食人虎」耿照!

「沒錯,我是。」耿照冷笑。

對於江亦民這般欺善怕惡之人,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邵謙言眼底傷痛讓他不由得又是一陣憐惜。

質疑獲得確認,江亦民身不由己地癱軟,連連後退數步,顫顫的指尖指着眼前睥視尊做的英挺男子。「這怎……怎麼可能!」

不!不可能!江亦民試圖說服自己一顆慌亂的心。

堂堂耿氏副總裁,偌大一家跨國企業的業務經理,怎可能隨隨便便的出現在卑微如邵謙言的屋內?

「耿照?」

針對耿照做然冷肅的氣勢,邵謙言同樣不明白。

鮮少涉足商場的他並不知道耿照的名聲與影響力。

澄澈溫潤的眼眉不明所以的揚起,心有疑惑的邵謙言不自覺的以眼神相詢,凝睇着耿照英氣俊挺的面容。

他不明白呵!

眼前之人——這渾身外散唯我獨尊氣息的危險男子——當真是他在公園內因食物而結識的無賴耿照?

然而他所凝視之人並未如他所願地予以答案。

耿照只是默默俯首,與他兩兩相望,以眼神傾訴情衷。

一雙明亮有神的眼眸蘊含無數複雜難解思緒,全數化作二道意味深遠的眸光,殷切的望着他。

良久,良久之後,耿照朝他綻開一抹安撫的笑,然後才回過頭去。

「事實就擺在眼前容不得你不信。」

耿照冷笑答道:「這件開發案,貴公司再也無需費心參與。」

「什麼?你憑什麼……」

提到當前他最掛心的巨利,這下江亦民不由得口氣焦急,直起追問。

「憑什麼?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眉心緊蹙,為江亦民的無知更為邵謙言的神情,耿照頭也不回的答道。

他的眸凝視着邵謙言,一臉擔憂的看着懷中情緒越顯異樣蒼白的人兒,無心將注意力平白浪費在其它不相干之人身上。

「這樁開發案是耿氏的企劃,而最高的執行決策者是我。目前的江氏是怎麼個狀況大家心知肚明,而你剛才已為江氏企業切斷最後一條生路。」

對於結論,耿照冷笑不語。

為了邵謙言,他不介意公器私用,更何況這也算不得是。

與其和體質不良的惡德產業合作,耿照寧可獨立開發。

耿照冷眸斜娣了身前的人一眼,目光隨即轉回到邵謙言身上柔聲道:「對我來說,邵謙言的存在極其重要,怎能任你無端羞辱。」

耿照看着這自他強制插手后再無聲響的纖細人兒,刀鋒般冷利的寒光化作柔若春陽的憂慮關注,凝住一言不發但小小臉蛋逐漸失去血色的邵謙言。

「你……你不能這麼做……」

天知道,為了這樁開發案他作下多大的賭注……一旦未能如願……後果將不堪設想!

「滾!別讓我說第三遍!」

畏懼於耿照的權勢,江亦民並沒有膽量與之正面衝突,但就這樣依言離去又叫他覺得心有不甘。

「哼!這種污穢之地,求我都不願留。」

假裝沒瞧見耿照高高在上的倨傲不肖,江亦民將所有的怒氣全都發泄在邵謙言身上。

「邵謙言!你最好認清自己的本分。」江亦民冷笑。

「最好早點點頭答應,不要在背後使小手段,否則,憑你這點能耐再猖狂也維持不了多久,像你這種身上流有無恥背德血統之人,總有一天要踏上和你那個下流的父親同樣的命運,我等着看你的下場!」

話落,深怕遭受耿照報復,連回頭看一眼也不敢,即急急忙忙的奪門而出,留下擔憂不己的耿照與已然失去血色的邵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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