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有什麼地方是我幫得上忙的嗎?」

當耳畔不預警響起耿照低沉誘惑嗓音之際,邵謙言差點失手將手上水晶沙拉缽給毀了。

「是你!」

耳根子一陣莫名熱燙,邵謙言沒好氣的回身。他壓下悸動不已的心臟硬生生開口質問:

「你進來做什麼?」

對於他的質問耿照僅挑起一道劍眉作為響應,但他修長的大手卻自作主張,順勢接過邵謙言手中岌岌可危的沙拉缽。

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微笑,耿照答非所問的道:

「這是今晚的餐點嗎?」

直覺地搖頭,邵謙言下意識的回答問題,管不住的一雙澄澈的眼,掩飾不了內心疑惑地審視着一臉和平笑容的耿照。

今晚的耿照明顯的與他所認識、了解的耿照判若兩人!

說不上哪點不一樣,但今晚的他的確大不相同,而最重要的是……

他怕他!邵謙言不自覺地蹙眉心想。

直覺告訴他,眼前這樣的耿照是危險的,但同樣的,他的心卻也不由自主地為其所吸引、悸動!

他的心房為耿照低沉貼近的嗓音而狂跳,然而卻挑不出耿照言行舉止的任何毛病。

耿照並未真正對他有所冒犯!就連從他手上接過碗缽時,他的手指亦靈巧、小心的不觸及到他的!

理不清心頭這一團混亂所為何來,而更重要的是今晚的耿照似乎是有意無意的擾亂着他本已混亂不堪的心房,卻又高明的不留任何把柄,一如剛才的低語——

可是……

邵謙言下意識地搖頭,強迫自己將思緒帶開。

「不,這只是前菜,為了搭配今晚的主角,我準備了一些乳酪和水果當餐后甜點,而主菜則烤了德國豬腳。」

「德國豬腳?!」

聞言,耿照眼睛瞬間一亮。「這道菜自己動手作不是很費工夫嗎?」

「嗯,還算好啦!」帶着防範戒心,邵謙言一面小心觀察着耿照的一舉一動,一面心不在焉地點頭答道:

「已經差不多了,可以準備開飯了。」

邵謙言指着一旁小巧精緻的餐桌道。

順着邵謙言所示望去,細緻雪白的亞麻桌中上已擺飾着雪白的「RoyalMinton瓷器與清亮的RiedelBordeaux

水晶杯,邵謙言微笑道:

「煩請你將沙拉放到桌上,待我將烤爐內的主菜端上桌就可以開飯了。」

「讓我來吧!」

將手上的沙拉缽硬是塞回邵謙言手中。「縱使只有二人份,然烤盤加上豬腳還是有點重量,這種需要勞力的工作,當然由我這名白吃白喝的人做才合理!」

聞言,邵謙言忍不住揚起一道秀眉。同樣身為男性,他對這番保護欲十足彰顯的說詞當然無法認同!

耿照的態度與明顯將他看作脆弱生物的對待方式,讓他不由得心生不悅,但生性淡薄的他終究不習慣與人發生爭執,故雖心有不滿但還是退讓了。

「好吧,但至少先戴上防熱手套再說。」

退了幾步,雖心有不悅,但邵謙言仍取下手套遞予耿照。

待指明烤爐所在位置之後,他順手將手上的沙拉放於餐桌上,而修長纖細的身軀則俐落的轉向冰箱,取出今晚的主角——酒。

此時桌上面對面的位置上已擺設好二副餐具,指着正中央空出來的位置,他對端着沉重烤盤仍一副輕鬆狀的耿照道:「放在那就可以了,請坐。」

對於邵謙言的指示,將烤盤放好的耿照並未依言落座,反而走近正在與軟木塞奮戰的他身邊,接過酒瓶。「給我!」

「你……」

耿照的態度強勢且不容人拒絕。修長的大手趁着邵謙言尚未會意之前主動接過他手上的酒。

溫熱的大掌覆上邵謙言的手,乾燥溫暖的觸感中有着一份似曾相識地熟悉感,令他瞬間失了神,毫無抵抗地任耿照擺。

趁邵謙言失神之際,耿照三兩下,輕易即將酒塞拔出。

將澄澈金黃的酒液注入桌上二隻渾圓長形的Bordeaux酒杯中,耿照反客為主的將酒杯遞入邵謙言手中,「敬我倆……」

……的未來。

真心的話語隱沒在唇間,順着甘美的酒液吞下。

耿照並未將話說完,但對現在的邵謙言來說,這麼做反而比較恰當。

看着被他的言行擾亂一池秋水的邵謙言,呆楞楞地隨着他的動作輕啜了口杯內酒液才恍然回過神來的可愛模樣,耿照差點忍不住想將他纖細的身軀納入懷中寵疼的念頭。

為了轉移自己滿腹邪惡的思想,耿照主動岔開自己的注意力。

「真是好酒呀!」

邵謙言直覺地點頭應答。

心頭紛亂如麻的他,在耿照灼灼注視的目光下,忍不住又輕啜一口冰涼甘美的佳釀藉以避開他的凝眸。

雖無醉意,然在10%以上的酒精濃度作用下,紅霞卻也迅速染上了他俊雅的面孔,強自鎮靜的他隨口響應。

「是啊。」

這評語並非一時的搪塞之詞。

事實上,不論喝過多少次,手中這冰鎮得恰到好處的金澄色酒液,確實能令人再次驚艷。

不甜不膩的口感、富花香與果香的味道,清新細緻,香度、味道、優雅細緻的平衡質感,口感馥郁、醇美,餘韻絕佳。

酒里不帶任何其它外來氣味,純粹乾淨的味道優雅纖細,完全反映出該品種葡萄與該釀酒年份的氣候水土本來面目、本來個性。

飲人口中,靜靜等待酒汁從味蕾上向四方流泄擴散,品味起來硬是不同凡響,飲來自然別具意趣。

「今晚真是來對了,只是不知手中佳釀是哪一年、哪一區所產的名酒?」

耿照心醉的看着桌上瓶身,企圖從那簡單的瘦長瓶身造型上,發現任何製造酒廠的蛛絲馬跡。

「1962年產,阿爾薩斯Riesling。」

「怎可能!」聞言,耿照大驚。

「阿爾薩斯的Riesling我並非沒喝過,但這實在……」他曾經喝過的Riesling與目前手上佳釀等級,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那當然,這酒並未在市面上販售。」

終於恢復心神的邵謙言微笑,簡單的答道。

因為它是以頂極貴腐葡萄所釀,費時、費工且產量極少,向來是葡萄園主人自己釀予自己家人飲用而已,並不被當成商品流通販售,而他手上的是伊頓時期所結交的好友李昂.藍道爾公爵所贈。每年,李昂總會將當年所產的酒送予他,當作當年賭輸的賭金,但這一點似乎沒有說的必要。

無聲的,邵謙言在心底補述。

對於耿照的訝異,他當然可以更進一步地解說。但依據以往的經驗判斷,回答問題的結果通常會引來更多的疑問。

「坐下來再談吧。」指着對面的座位,邵謙言微笑道。

對邵謙言來說,他並不想要隱瞞什麼。只是以往的經驗讓他明白,要解釋這些接踵而來的問題實在太費事了,大多次的經驗讓他學會適可而止的說法,只回答最基本的答案。

故而他絕口不提酒的來歷,更不打算對耿照的疑問多做解釋。

「嗯!」

對於邵謙言的建議,耿照狀似同意的點頭,然而他的行為卻與他的話反其道而行。

但見他忙碌的將遠在桌子對面、邵謙言為他所準備的餐具,一一挪至邵謙言身旁就定位,接着,自作主張的將椅子搬至邵謙言身旁落座。

「這樣才對。」

輕鬆而不失禮的坐姿,耿照無視其餘的空位與社交禮樣,他理所當然的佔據邵謙言的身旁而坐。

邵謙言皺着眉頭,不解的看着耿照的一舉一動,卻也聰明地知道自己根本無力制止耿照的行動。

僅此一回,下不為例。

默默地,這句話是邵謙言不斷在心中盤旋忍讓的原因。

對向來不善於與人太過親近的他來說,耿照的言行舉止,很顯然地已經超出他所設下的警戒線多得多,而更重要的是——耿照有能力牽動、影響他的情緒!

他怕耿照!怕這名能輕而易舉改變他的決定、渲染他情緒喜怒的男子!

所以,他必須在他對自己的影響加深前,率先將他從自己的生活中排除,不能再放任這名難以捉摸的男子侵略自己的生活……不能!

「說話啊!怎突然一句話也沒有了呢?」

主動再為邵謙言的酒杯添滿,耿照笑道,彷彿他才是主人一般。

對於他反客為主的表現,邵謙言並不想多說什麼,只是打定主意絕不再讓耿照入侵至他的世界,然而門鈐聲卻在這個時候響起……

乍聞清脆悅耳的鈐聲,邵謙言習慣性的蹙起眉頭。

「開門!我知道你人在裏面!」

門外之人怒吼。

沒有主詞的命令句,似曾相識的狂妄態度,讓耿照輕易辦認出這伴隨鈐聲而來的無禮者——與稍早留在錄音機內留言者為同一人。

「我去。」

耿照迅速起身,燈光下,修長健碩的身材在邵謙言的上方形成一片陰影,罩住邵謙言的身軀。

他以手掌壓住邵謙言的肩頭,利用體型上的優勢,輕輕的將本欲起身的邵謙言壓回座位上,食指不舍的揉開他眉心糾結處道:

「叨擾你這麼多事,開門這點小事我來就可以了。」

心知門外來人的態度絕對好不到哪去,更有很大的可能會傷了眼前這纖細溫和的人,耿照當然不可能讓他獨自出去面對!

「可是……」

邵謙言還待說什麼,然耿照早已邁着長腿離開。

看着他輕快離去的背影,想到無需立即面對門外之人的怒焰,無可否認的邵謙言確實大大的鬆了口氣。

雖說該來的絕對逃不過,但有外人在場的話,他應該不至於太過分……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情動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情動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