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晚上九點多,是塔維家另一波宴會的開始,富麗輝煌的大廳中水晶吊燈閃爍耀眼光芒,與院子連接的幾扇拉門被撤開來,形成了百來坪大小。
大廳當中擺設了自助式的餐點,穿着得體的男女在期間穿梭着,管弦樂隊拉奏着輕揚舞曲,四處燈火通明,連陰暗的院子也裝設照明燈把黑夜驅離,使得整個晚上就像白天般明亮。
淳丹發覺姊姊嫁到了奇怪的地方來,聽說這樣的宴會,在小島上要接連舉行十天十夜,堤維家在當地是個非常具有名望的家族,排場免不了大了些。她並不是鄙視有錢人,但,還是感覺這些錢花得極浪費。
看了餐桌台上的餐點一眼,都是些典型的希臘萊,油放得很多。於是她到另一個西餐區夾了些果醬麵包,然後退到角落啃食。老姐和姐夫周旋於賓客之間,兩個人都容光煥發笑容滿面,她只覺得這個世界和她習慣的台灣有些隔閡,而且,希臘的果醬好甜,太陽好耀眼,她想早點離開。
蘇菲亞瞧見淳丹,支會了正與朋友聊天的丈夫一聲便走到淳丹身邊來。“不習慣?”她問着妹妹。
“還好,除了伊里安之外,其餘的都不成問題。”淳丹咬了口麵包。
“伊里安?”蘇菲亞笑了笑:“他是有些難相處,你會習慣的。”
“我沒那個美國時間去習慣他。他令我過敏。”
“對伊里安?”
“你知道我對閃閃發光的東西向來沒轍。”
“你啊,別老記着以前的事。”蘇菲亞凝視着與她沒有血源關係的妹妹,淳丹是父親領養的,她五歲的時候被自己的親身爸爸丟棄在太陽下,從此後就不喜歡光芒刺眼的東西。
蘇菲亞摸了摸妹妹的頭,接著說:“你姊夫估計下一季要到台灣設立分公司,伊里安是亞洲區的總裁,他打算將重心放在台灣,你們兩個要學會如何相處才行。”
“你該不會想把他丟給我吧?”淳丹立刻舉反對牌。“那個伊里安再換難搞不過了,和他多相處一秒鐘,我都會胃液翻騰。”
“伊里安自幼接受的教養就教他自己的身分最尊貴,他的驕傲出自於自信,他以自己為榮,這些並沒有什麼不對。”
“他以為他是誰?貴族還是國王?他連怎麼穿鞋都不會,那種人應該對自己的生活低能感到驕傲?我實在無法理解。”淳丹始終想不透為什麼衣服得要兩個僕人來穿?簡直是浪費人力資源。
“他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伊里安從小生活在歐洲皇室,他的外祖母是一個國家的女王,母親為公主,而他則是名王子,伊里安現在雖然在愛琴海替他父親打理生意,但身分仍然沒有變過。”她接着以軟軟的溫柔語調勸誘着淳丹。“答應我別惹事好嗎?伊里安怎麼說也算是我半個兒子,就當看在姊姊的面子上。”
淳丹沉吟了一下。“你這樣的要求就等於要伊里安安安分分地待在人群當中,別脫隊來惹我一樣困難。”
溝通了一陣,最後蘇菲亞泄氣地離開,淳丹繼續啃她的麵包。真不知希臘的果醬是怎麼做的,甜得可以膩死螞蟻,她一口麵包就着一口香檳,考慮要不要叫DHL快遞一箱台灣泡麵過來。舞池的音樂未曾停歇,淳丹沉思的時候,突然有個身影朝她靠近。
伊里安沉默地坐在淳丹對面一張椅子上,緘默不語的神色使得他俊朗的臉蒙上一層霜。他換了另一套米色西裝,雖然神態仍然優雅而從容,但淳丹左看右看,就是覺得伊里安的內心不似外表這麼迷人。
她仍記得伊里安在碼頭上要割斷女遊客頭髮的那幕,這個人一切都只以自我為中心。
“怎麼,找回你的鞋子了?”淳丹翻了個白眼。伊里安此時過來,連帶也將宴會上所有人的目光移轉而來,有些女人露出想殺人的神情,看着他們的白馬王子纖尊降貴與她交談。
“我懷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居然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伊里安眯起了眼,對於這個台灣女人感到不解與好奇。他的家族在愛琴海勢力是龐大的,機構分支遠及世界各地,影響力無遠弗屆,所有人見了他無不客客氣氣卑躬屈膝,但只有她老翻白眼給他看。
淳丹搖搖頭。
“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而是沒興趣知道。”她望着那些憤恨擰着手帕的女人,看來這個男人很受歡迎。
伊里安覺得淳丹老是話中帶刺,沒些心裏建設的人很可能會被她射成箭豬。“我是堤維家的繼承人,堤維家族的掌權者。”伊里安用他沉穩的語調陳述給淳丹聽,他想讓她了解自己目前處境。
撇除他母系尊貴皇族血統不說,堤維家族的前身是愛琴海的海盜,後來上了陸地靠造船業發跡,接着百年間發展成歐陸這帶最著名的大家族,雖然傳至前幾代時,因為較為保守而將企業漂白走向正規化營運,但並堤維家的勢力至今仍然存在,他們仍然控制着愛琴海的經濟命脈。
伊里安覺得淳丹應該像其他人般對他所擁有的權勢仰慕而畏懼,但她沒有。
“那麼,你想知道我是誰嗎?”淳丹吃着她的麵包。
“你?”伊里安疑惑了一下,他記得父親曾說過,他的新娘子既無背景也無地位,是個平凡善良的普通女人,所以他無法明白淳丹為何如此問。
“既然依你的資質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那我就告訴你吧!我的姊姊是這個宴會的女主人蘇菲亞,蘇菲亞的丈夫是堤維家現在的主人羅尼基,羅尼基的兒子是你這隻趕也趕不走的錢人蒼蠅伊里安,所以我就是你伊里安最最最最偉大的丹阿姨!這麼算來,到底你的勢力大,還是我的後台穩呢?”淳丹牽起了嘴角,給了他一個很小很小的笑容。
“看來是我略遜你一籌。”伊里安感覺體內有股怒氣,而且十成十是眼前這個女人所惹起的,淳丹抬出了輩分關係,讓他活生生地矮了這個小女人一節。而淳丹什麼都懶得管的態度也令伊里安有些不是滋味,她令他感覺自己如今存在她眼前,完全多餘。
“那麼,去幫阿姨倒杯香擯來吧!”淳丹用餐巾擦了下嘴,發覺酒杯里的香檳空了。
“什麼?”伊里安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沒有聽錯。
“還有,順便去你新媽媽那裏把我的行動電話要回來,阿姨有事情要和台灣聯絡,不能給耽擱。”淳丹看伊里安一雙眼直勾勾,動也不動地望着她,便再次問道:“有什麼問題嗎,伊里安?”
“你現在是命令我替你跑腿?”伊里安不敢置信。
“照目前的情況看來,的確是這樣沒錯。”淳丹微微笑着。
“你還真敢!”伊里安掀起他性感的唇,扯開一抹無法理解的訝異。
從來沒有人敢如此對待他。
***
當淳丹拿回了行動電話,走進花園裏準備撥回台灣時,又有一群女。人圍到她身邊,凶神惡煞地對她說:“警告你,最好離伊里安殿下遠一點。他不會喜歡你的!”
淳丹猜這些應該是伊里安的親衛隊吧!道地的希臘人,環肥燕住各有特色,看得她眼花撩亂。“我沒有要對伊里安怎樣,你們想太多了!”伊里安的嗜好還真是廣泛,眼前的女郎每個都是不同典型。唯一相同的,就是都對她很不友善。
一名紅髮女孩站了出來,用她有些破的英語嚷着:“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一直都想引誘他,你以為伊里安殿下的父親喜歡中國人,伊里安殿下就一定也會喜歡你嗎?”女孩長得個兒嬌小,微卷的紅髮蓬鬆柔細,襯得她鵝蛋型的臉蛋可愛萬分,她是這些女子中最美麗、也是最動人的一個。
“別妄想了醜八怪!殿下不會看上你的!”一旁又有女人叫囂着。
“你們都愛伊里安?”淳丹感覺不可思議,像他那種爛態度,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人喜歡他?
“他是身分崇高的王子,只有你這個沒教養的平民才會直接稱呼他名字。中國人,你還是快點離開吧,伊里安殿下不會喜歡上你的,你一點兒也配不上他!”一堆女人七嘴八舌地繞着淳丹,使盡全力要她放棄伊里安,淳丹站原地,去路受阻,現場火藥味濃厚,大戰似乎一觸即發。
“女士們!”突然間,罪魁禍首登場,伊里安走進花園當中。
“伊里安殿下!”女人堆里尖叫連連,發覺白馬王子出現。
“伊里安殿下……”紅髮女孩含情脈脈地望着伊里安。
伊里安並沒有對紅髮女孩多做回應。
“聚在這裏有什麼事嗎?”伊里安的語氣冷淡,表情始終如一。
淳丹看過電視上訪問英國皇室成員時,那些貴族們個個都面容優雅高貴,伊里安是很高貴優雅沒錯,但淳丹總覺得他對這些人顯得很不耐煩似的。
“我們只是想來和她問好而已。”女人們裝出無辜的面容,然後回頭瞪了淳丹一眼,接着望向伊里安,含蓄地與他—一道別,而後如花叢里的蝴蝶翩然離去。
“你這次又來幹嘛?”淳丹問。
“這裏是我的家,我想怎麼走是我的自由。”
“你想怎麼跟着我,原本也是你的自由,但是如果你可以離我遠一點,意外發生的機率也許能夠降低很多。”這個男人所到之處是所有人目光焦點所在,他很容易為她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她只想儘快離開這&里。
“第一,我並沒有跟着你;第二,我不認為我會為你帶來任何意外。”這個台灣來的女人個性太冷了,而且想法又和他身邊的人完全不一樣,他從來沒碰過這樣的女人,一個把他當成瘟神看待的女人。
“如果你沒有跟着我,為什麼我無論去哪都會遇見你;如果你自認為不會為我帶來意外,為什麼那些女人吼着要我離你遠一點?”淳丹仰頭問着比她高出許多的伊里安。
在台灣,身高一七幾的她看男人頂多平行直視,要不就低頭俯視,從來沒像今天這樣頭拾得老高,卻還是只能看見別人的下巴。
“何時會遇見你並不是我所能控制,誰要吼你也與我無關。或許那些女人是喜歡我,但這除了表示我過於吸引人之外,並不能代表什麼。”伊里安明白自己對異性的滋力有多大。
手中一直拿着的行動電話此時傳來震動,淳丹立刻接了起來。“喂,我是阿丹。”自我意識過剩的伊里安令她衣服底下的紅疹如雨後春筍拚命冒着,癢得她只得一邊以母語講電話,一邊沒形象地猛抓疹子。
伊里安耀眼非常,令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在她眼裏,這種人的威力比擬太陽的光芒萬丈,她也很自然地起了過敏反應。
“嗯,過幾天就會回去,你別擔心。土產?好,我幫你帶幾塊海棉回去。怎麼叫沒誠意,這裏的土產是海棉沒錯!”對方是她工作便利商店的老闆,他不斷強調自己的夏威夷之旅很重要。
淳丹邊走邊說,把伊里安丟在一旁。
伊里安突然走過來奪去淳丹的行動電話,而後按下了通話結束鍵。“我正在和你講話。”他冷漠地看着淳丹。
淳丹皺着眉。“你切我的電話?”
“和我說話時,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伊里安認為這是基本敬意。
淳丹一把搶回自己的手機。“伊里安,我可不是你家裏那些僕人,也不是得依靠你庇蔭才能活下去的人。你對他們的那一套最好別搬到我身上用,否則下一次會發生什麼事情成可不敢跟你保證。”
淳丹說完話拋給伊里安一個警告性的眼神,然後按下回撥鍵撥回台灣。
“喂,我是阿丹。沒有啦,剛剛斷線了。”她又冷冷地白了眼伊里安,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當場。“啥?來希臘有什麼感覺?”。淳丹想了-下,“神經病,對,這裏的人都是神經病!”這是她很冷一靜地分析之後,所得到的答案。
伊里安雙拳緊握望着淳丹離去,他不明白淳丹為何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樣溫馴柔和,而非得要像一株長滿了刺的仙人掌,到處放冷箭。
***
電話講着講着,不小心就走到了游泳池邊。
與老闆結束通話后,淳丹曾見某個陌生男子朝着她走來,那個男子有頭褐發,身上穿着亞曼尼當季西裝。溫和無害的笑容展現在成熟的臉上,眼角邊的淡淡細紋勾勒出一股屬於中年男子的魁力。
明亮的探照燈打在池畔,悠揚的管弦樂環繞,水面灑滿着千萬片玫瑰花瓣,男男女女攜手往來翩舞,氣氛浪漫得令人心醉。
“我等你很久了。”男人走向前來。
“等我?我不記得什麼時候接受過你的預約?”淳丹狐疑地看着這個講話帶着濃厚意大利腔的男人。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迷人?”
“比較多人說過我很會損人。”這是事實。
男人又是一笑,他有着意大利男人的熱情與浪漫,而且從來不輕易退縮。他摘下種植在池畔盛開的花朵,優雅地遞給淳丹。“你就如同一朵美麗而帶刺的玫瑰,但我已有足夠的準備迎接你。能否讓我將你摘下,移植到我的心田裏,我會盡我所能呵護你,讓你“體驗”前所未有過的美妙愛情。”
她說:“感謝你的抬愛,但我目前還不欠缺愛情。如果你真的沒有我會死,我建議你先和我的秘書預約時間。”浪漫這種東西向來對淳丹無用,她接下了他的花,然後將花梗插進牛仔褲口袋中,露出嬌艷欲滴的鮮紅花瓣來。
男人苦笑了一下。“或許,可以先告訴我你的名字。”他注意淳丹很久了,但淳丹出現的地方總有伊里安,伊里安的如影隨形令他沒辦法接近淳丹。
“丹,D-A-N,但是照我侄子的說法,他覺得如果把字母拼成D-A-M-N會比較適合,隨便你喜歡用哪一個。”淳丹而後又說:“花也收了,名字也告訴你了,接下來我要走了,謝謝以後再聯絡!”
她才想轉身離去,沒想到遠遠地就看見伊里安頂着那頭燦燦發光的金髮,迅速朝她移來。緊接着,池畔所有女性的目光也隨着伊里安的出現,而轉移到她的身上。
淳丹搖搖頭,感嘆為什麼麻煩總是不找自來!
“誰送你的花?”伊里安的視線鎖在淳丹口袋那朵紅得刺目的玫瑰上。
“與你無關吧!”淳丹不想理會伊里安。
“與我無關?”淳丹一點也不將他放在眼裏,伊里安的自尊二十四小時內被淳丹的冷箭刺中很多次,感覺大大不悅。
“你是你,我是我,井水不犯河水,就算老死不相往來也沒關係,你幹嘛老愛管我的閑事?”淳丹始終不明白伊里安的想法。
伊里安取下淳丹插在後口袋上的玫瑰花,丟進游泳池內。他無來由地就覺得那朵花十分礙眼。
淳丹因伊里安這個舉動而皺起眉來。“伊里安,花是我的,即便我待會兒的確會將它丟進垃圾桶,讓它遠離我的視線,但你現在也毋須漠視我的存在,幫我提早處理掉。”這個目中無人、高傲又自大的王子似乎做得有些逾越了。
一旁的男人發覺兩人之間再也沒有自己可以插嘴的餘地,只好默默退開。
“玫瑰花不適合你。”伊里安如此表示。
“那還真謝謝你,不過我有足夠的鑒賞能力,曉得什麼好看什麼不好看,沒必要由你來多做操心。所以,請把我的花撿起來還給我。”
“在游泳池裏,怎麼撿?”伊里安絲毫不把淳丹的要求當一回事。
“怎麼撿?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吧!”淳丹冷冷地一笑,將手搭在伊里安肩上。
“丹?”伊里安不解。
緊接着,淳丹伸腳一拐,手中力道加重往後推去,“撲通——”地聲,泳池裏激起了一陣巨大水花。
被濺起后落下的水聲滴滴答答,隨後周圍驚呼尖叫聲大起,人群躁動慌亂了起來。
伊里安完全沒心理準備,突然間就頭下腳上栽人池中嗆了幾口水渾身濕透,他無法置信地抬頭望着岸邊笑得詭異的淳丹。
這個女人居然敢如此對他!她竟讓他一天之內,落水兩次!
七月的天雖然濕熱,但早晚十分溫差很大,池內的水溫也變得寒冷異常。不小心被濺得一身水的淳丹撥了撥衣服上的水珠往後退一步,說著:“這樣不就可以撿了?伊里安,把我的玫瑰還給我吧!”
伊里安的親衛隊見狀一路尖叫着涌了過來。“伊里安殿下,你不要緊吧!”
為首的那名紅髮女孩老早看淳丹不順眼,她首先沖往淳丹指着淳丹的鼻子一罵:“你居然敢把殿下推人水裏,真是太可惡了!
“我怎麼不敢把他推下水裏?他的目中無人實在叫人不爽!”淳丹回應。
幾名女子圍住淳丹,惡狠狠地盯着她,然後混亂中,她腳被人由底下猛拉了一把,重心不穩的她一個踉蹌跌進了游泳池中。
淳丹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水,好不容易從水裏頭冒出來,還沒站穩腳,就看見游泳池內的伊里安站在她身旁。
淳丹就曉得是伊里安將她拉下水的。
濕據確的兩個人,在漂浮着玫瑰花瓣的水中彼此凝視。
這般的情境,有美麗的月亮,有悠揚的樂聲,而且還是在瀰漫著花香的水裏,一切看起來應該是很浪漫才對。
但雙方如今都不這麼覺得。
“照這情形看來,你似乎看我挺不順眼的。”伊里安的藍眸有着水般的清冷。
“我從來就沒有說看你順眼過!”就算伊里安真的是帥到不行,但淳丹仍沒辦法讓自己對他有好感。因為第一,伊里安的個性有夠爛;然後第二,她對於會發光的東西有厭惡感。
“很好。”伊里安眯着藍眸,下顎略揚,院視着淳丹。
放在後口袋的行動電話又有震動傳來,淳丹眼睛直視着伊里安半點兒也沒偏過,然後拿起了泡水的機子按下通話鍵:“喂?”
“海棉要十塊,想送人?當然好,我會帶回去!”又是老闆的來電。“啥,我的聲音聽起來在生氣?你想太多了。我玩得很開心,對!”她講着反話。
“不,這裏太陽不大。”從頭到尾,淳丹的雙眼緊揪着伊里安不放,兩個人目光尖銳,簡直就要碰撞出火花來。
淳丹繼續對電話那頭講着:“對了,便利商店那裏幫我找個人去代班,我這個暑假可能要在希臘待上一陣子。他們這麼熱情的招待我,如果就這麼回去,不只對不起人家,也對不起我自己。”
電話那頭的老闆聽見她要留下來后,死命喊着夏威夷,淳丹則掛上電話,轉身爬上岸去。伊里安仍留在池裏,但淳丹不想理會他。
她現在只有兩個感覺,一是當初買手機時選擇防水型號抉擇正確無誤;二就是她決心和伊里安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