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今天是葉家老夫人每月固定上山拜佛的日子。
因為老夫人身體微恙,孝順的孫子們便全體出動陪着她上山,嫣容則順便跟出來透透氣。
只是……
「天哪!好長的階梯啊!」
嫣容已經數不清這一路上山爬過多少石階了,但是舉目所及除了石階還是石階。
「別抱怨了,就當作『減胖』嘛!」
走在她前面的承斌回頭說了一句,立刻被她賞了一個白眼。
「我才不胖呢!」
「你確定?」
「你——啊!」
嫣容氣得想跑上去捶他一拳,沒想到卻一腳踩空往後倒——
「小心!」
承斌伸手要拉她,但她已被由后趕上的承禮穩穩地托住身子。
「小心腳下,由這摔下去可是會摔死人的!」承禮關心的詢問,「你沒事吧?有沒有扭傷腳?」
「多謝葉大哥關心,我是沒扭傷腳,可是……」她尷尬地看着自己的腳,「我右腳的鞋底『開口』了。」
「大概是太胖撐破了!」承斌很不識相地說了這麼一句。
承禮朝他皺了皺眉,「承斌,你比她大,別老是欺負她,跟一個姑娘家這麼說話,太無禮了!」
「是嘛!」嫣容有人撐腰可得意了。
「是、是、是。」
承斌的語氣有些敷衍,但聽在嫣容耳里還算順從。
「快到了,我扶妳走上去吧!」
雖然沒有嚴重扭傷,但嫣容的腳步有些不穩,所以承禮便體貼地主動扶她往上走。
「嘖、嘖,感情真好,挺令人羨慕的!」
承斌故意調侃他們一句,還曖昧地瞟了他倆一眼。
「有人在吃醋啰!」承禮淡然地笑,「放心,君子不奪人所愛,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來扶呀!」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先上去了!」
承斌被大哥看穿心事,尷尬地裝胡塗,兩階並作一階地往上跳。
***
上完香,承禮陪着奶奶去找住持商量為先人念經祈福之事,其它人嫌乏味便到客室稍歇。
「嫣容,你許了什麼願?」婷梅十分好奇。
正在看丫鬟借來針線替她補鞋的嫣容,被這麼一問不禁楞了楞。
「呃,當然是祈求我的親人們平安無事,全家早日團聚啰!」
「我想也是!」婷梅轉而問向婷蘭,「姊姊,你呢?」
正在淺啜茗茶的婷蘭淡淡一笑,「當然是祈求爹,娘平安如意,全家人福泰安康。」
婷梅瞅着她笑說:「妳指的是哪邊的爹娘呀?是生養你的爹娘?還是你下個月要嫁過去的那邊的?」
婷蘭紅了臉,「你別取笑人了,我看你這丫頭八成是向菩薩求一個好丈夫吧?」
「才不呢!我是幫嫣容求菩薩,讓她早日和家人團聚。」
婷梅說完又想起一件事,「對了,嫣容,你已經許過人家了沒?還是你已經有了心上人?」
一直端着茶杯佇立窗前,不曾加入她們的話題的承斌,偷偷地豎起耳朵聽着。
「都沒有。」嫣容答得乾脆。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婷梅又問。
「欸……長得不能太難看,還有……」
她要一個文武雙全,而且是全天下數一數二的好男兒。
可是,這樣的條件一說,肯定會讓婷梅嚇一大跳!
畢竟她現在扮演的是一個身世堪憐的平民女子,這樣的擇偶條件未免太嚴苛了。
「還有呢?」
因為嫣容停頓太久,婷梅以為她是還沒想清楚而一時說不出口。
「那我這麼問好了,你覺得我那兩個哥哥如何呀?」婷梅問得直率,「大哥溫文儒雅、二哥風趣多聞,兩個人不只長相不凡,還是我們地方上出了名的美男子,你喜歡哪一個?」
「嗄!?」
嫣容沒料到她會問得如此直接,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時婷蘭也接口說:「是啊!奶奶昨晚才在談呢!她說等替你找着了親人,就要安排你的家人在這裏落地生根,免得他們帶你走,這樣她會捨不得的。我看你乾脆二選一,就嫁給我們葉家當媳婦吧!」
「沒錯、沒錯!」婷梅也正有此意,「我覺得你跟二哥最配了!你們兩人每次一碰頭總有斗不完的嘴,若在一起生活,日子肯定不無聊,就湊成一對歡喜冤家好了!」
婷蘭以袖掩唇輕笑,「呵!這主意我贊成,如果是嫣容,絕對有能耐馴服二哥這匹野馬,二哥,你說對吧?」
承斌像局外人似的看着風景,裝作「暫時性耳聾」。
那副模樣看在嫣容眼裏就等於「不屑」!
「我才不要呢!」她將唇一撇,也擺出不屑一顧的表情。「二選一,我寧願選擇大哥,誰要嫁給那個流里流氣的傢伙!?」
「呵!別說笑了!」
人家都公然挑釁了,承斌當然不可能繼續當啞巴。
「誰要娶這種凶婆娘為妻啊?要我娶她,那我還不如回佛寺吃齋念佛!」
「哼!你才別說笑了呢!」嫣容又跟他杠上了,「就憑你?你連服侍我都不夠格呢!要我嫁給你,門兒都沒有!」
「要我娶你才是連窗兒都沒有!」
「我——」
「停戰!」
婷梅大喊一聲,連忙介入那兩個越罵越接近的冤家中間,免得他們互咬。
「傻瓜,你幹嘛去打斷他們呢?」婷蘭告訴她,「人家是在打情罵俏呢!」
「我……我才沒有!」
嫣容紅了臉,氣得跺了一下腳,轉身便跑了出去。
***
「葉承斌,大渾蛋!」
一個人跑到寺后的山坡地,見四下無人,嫣容便放肆地大罵了起來。
「我堂堂一個大清格格,他竟然敢看不起我!?」
她氣得一腳踢飛面前一個傾倒的水桶,出了氣,也痛了她的腳。
以前在宮裏,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跟她說話。
承斌簡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瞻,三番兩次找她吵架!
如果他知道她的真實身分是皇上最寵愛的格格,看他還不忙着巴結她才怪!
等她找到了翠喜他們,她就立刻回宮,要皇阿瑪下詔把承斌給召進宮,專門負責服侍她,叫他替她拿扇搧風,端洗臉水。
「瞧你一臉的奸笑,肯定是想算計我吧?」
出乎意料的,承斌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她轉身一看,真的是他!
「你來幹什麼?」難道是想來看她生氣的模樣?
「來保護你啰!」他摸摸鼻子,「別誤會,這裏有毒蛇出沒,我只是不想你慘遭不測,變成冤鬼糾纏我一輩子,才不是擔心你咧!」
虛偽!
嫣容看得出他根本就是擔心她出事才跟來,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看在他還會關心她的份上,嫣容的怒氣總算消了一些。
「你有這個能耐保護我嗎?」礙於面子問題,她還是擺着高姿態,「你會打蛇嗎?」
「打老虎都沒問題!」
「誇口!」她打量他一眼,「你又沒長得虎背熊腰,看你這模樣只有被老虎打的份。」
「看人是不能單憑外表的!」他微笑地望着她,「其實你不了解我。」
她噘起小嘴,「你也一樣不了解我。」
「那就給我機會了解你呀!」
嫣容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一時語塞。
最奇怪的是,他難得溫柔地和她說話,可她卻莫名其妙的感到心慌。
「別說了,我想回去找婷梅她們了。」
不知所措的她一心只想離開,卻魂不守舍地走了反方向,還一腳踩滑,往-右邊的坡地摔了下去——
「嫣容!」
承斌立刻奔向前抱住她,止不住往下滑的力道便抱着她滾下去。
「啊——」
嫣容嚇得只知道尖叫,沒察覺到承斌一手護住她的背、一手托住她的頭,將她的臉貼在自己胸前,儘力保護她。
也不曉得兩人滾了多少圈才終於停下來,嫣容只覺得渾身刺痛,不過小命倒是保住了。
一回神,她才發覺自己被承斌壓在身下,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渾身不禁發熱起來,一顆心越跳越快。
「喂、喂……」怎麼他都沒有反應?「葉二哥,你沒事吧?葉二哥,你快點醒過來,別嚇我了!」
他該不會是死了吧!?
叫了他好久他都沒有反應,嫣容越想越害怕。
她顫抖地硬抽出一隻手試探他的鼻息。
「沒氣了……」
她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放聲大哭。
「不要死嘛!我不要你死啦!我以後再也不跟你吵架了,你快點活過來……葉二哥,嗚……」
「說話要算話喔!」
「死人」突然說話,不只把嫣容嚇了一大跳,連眼淚都自動自發的「關上」。
承斌只是想跟她開開玩笑,沒想到她竟然會為他傷心成這樣,讓他心裏可樂了。
「沒想到你還滿在乎我的嘛!」
他撐起身子俯視她,一臉得意的樣子。
「你——」她氣得牙痒痒的,「你竟敢裝死騙我?你這個大騙子!」
嫣容氣得掄起粉拳捶打他,但他卻只是笑,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
自己的手捶痛了下打緊,更糟糕的是被他這麼壓在身下盯着看,讓她沒來由的不敢正視他,胸口直發燙。
「你可以起來了吧?你很重耶!想壓扁我是不是!?」
她的口氣當然不好,不過承斌沒跟她計較,一句話也沒說就「下來」了。
他一翻身到一旁,嫣容便急着要起身,可這一動又讓她痛得流下淚水。
「好痛!」
她一喊,承斌立刻緊張得湊近查看她的情形,這才發現她的腳被割了一道傷口。
「還好,傷口不是很深——」
「嗚……好痛喔!都是你害的啦!如果你不惹我生氣,我就不會跑到這裏,也不會失足摔下來,更不會受傷,都是你害的啦!……」
她孩子氣地邊哭,邊說,小小的一個傷口被她說得像斷了腿那麼嚴重,讓承斌簡直是哭笑不得。
「好、好,都是我害的,我跟你賠不是總行了吧?」
他一邊哄她、一邊瞧看坡地周遭的花、草、樹木,幸運地讓他瞧見了他想找到的東西。
嫣容看他突然跑去拔了幾片圓圓的葉子,拿着小石頭,在大石頭上把葉子砸得稀巴燸,怪異的舉動讓她看着、看着就忘了哭。
「你在做什麼?」她一邊拭淚、一邊好奇追問。
「幫你止血、療傷啰!」
他拿出自己的布帕,折成長條狀,將砸爛的藥草平敷在布上。
「這是藥草,敷在傷口就不會那麼疼了。」
「真的嗎?」她對他的醫術實在沒什麼信心,「你不會害我小傷變大傷,整條腿都爛掉吧?」
他咧嘴一笑,「若真害你腿爛沒人要,那我只好負責娶你啰!」
嫣容紅了臉,垂下頭。「我要我的腿,誰稀罕你負責!」
「放心吧!宮裏太醫的醫術都不一定有我的高,我保證你的腿不只不會爛掉,而且還不會留疤。」
承斌將她的裙襬撩高到膝蓋,在其它輕微的擦傷處也抹上藥,最後才將傷口包紮起來。
此時他神情專註,跟平時嘻嘻哈哈的模樣判若兩人,猛看還真有大夫的專業架式。
最厲害的是,葯一抹上去,一股清涼的感覺立刻減輕了她的痛楚,讓嫣容不禁對他另眼相看。
「嫣容,你的腿又白、又嫩、又勻稱,真是好看耶!」
「色鬼!」
她往他頭頂敲下一拳,哼!她方才真是昏了頭了才會以為他或許是個好男人。
「哇!你想謀殺我呀?」
他揉揉頭,苦笑着拉她一起站起來。
「該回去了,婷梅她們肯定在找我們了,你還能走吧?」
「嗯。」
承斌牽着她爬上坡,大家果然已經在到處找他們兩人了。
看見嫣容走路一跛、一跛的,得知她是因為滾落山坡才受傷的,大夥胳膊一致往外彎,數落承斌這個護花使者不夠盡責,而他只是傻笑着任由大家數落。
嫣容有些過意不去,於是主動站出來認錯。
「其實不能怪葉二哥,是我自己不小心——」
「二哥,你背後的衣服被劃破了,流了好多血耶!」
婷梅一發現他的傷便大呼小叫,眾人立刻圍到他身後一看,只見傷口的血;還流個不停,連忙要把他推進佛寺里上藥療傷。
「沒那麼嚴重,你們別大驚小怪的好不好?」
承斌被大夥硬拉着走,還不忘回頭對呆杵在原地的嫣容扮鬼臉,想逗她笑。
「我說沒事就沒事,我可是個大夫耶!」
「是喔!少根筋的大夫!會幫嫣容敷藥,自己的傷卻不管。」
「這點傷不礙事的……」
嫣容知道,他是故意說給她聽、讓她安心的,其實他的傷口比她的還長、還深,一定痛極了。
「老愛跟我鬥嘴,真的出事時又那麼保護我,真搞不懂他在想些什麼?」
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嫣容揉揉眼,卻不小心揉出了幾滴淚。
***
一眨眼,嫣容已經在葉家待了一個多月了,但是,還是沒有翠喜他們的消息。
葉家派出的人曾經打聽到有類似的三個人投宿客棧,偏偏趕去時晚了一步,他們已經結帳退房,接下來便沒有他們的音訊了。
昨晚,嫣容在睡前想到了一個主意,那就是繪人像懸賞找人!
所以啰!她一吃完早飯便跑去書房找承禮,因為說到畫人像,擅長繪丹青的承禮當然是不二人選啰!
書房的門沒關,她一眼就看見承禮正埋首案前,她故意不敲門,悄悄地走到他身後。
她湊近一看,原來他正在繪製一幅美人圖,畫中的女子美若天仙,絕塵脫俗,的確是世間少有。
嗯!跟我差不多啦!嫣容在心底自誇了一句,但這麼厚臉皮的想法還是讓她覺得好笑。
「世上真的有如此美麗的女子嗎?」
承禮才擱筆,背後就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嚇得他差點飛了魂。
「對不起,我嚇到你了嗎?」她看見他渾身震了一下。
「是呀!」他笑着說:「你真頑皮,一大早就跑來捉弄我。」
她吐吐舌,「對不起嘛!我也不是存心的呀!是你畫得太專心了,我才會一直靜靜地站在後頭看,等你畫完才敢開口,免得我一出聲就害你分神畫壞了。」
她接着又指着畫問:「葉大哥,你這幅美人圖是真有其人,還是平空想像?」
「真有其人。」
「真的!?」她對看美女也挺有興趣的。「你在哪裏見過這名女子?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承禮點點頭,「她叫做翩翩,是『嬉鳳閣』里最出名的花魁。」
「什麼叫做『花魁』?」
「花魁就是——」
他本來要開口解釋,但是看她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他又有些說不出口。
「就是在『嬉鳳閣』里所有女子中最美麗的一個。」
他一語帶過,深怕她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那『嬉鳳閣』又是什麼地方?裏面有很多姑娘嗎?」
「呃……」
承禮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把這個問題敷衍帶過?
「不好開口嗎?」她也懂得察言觀色,「那我換個問題,你很喜歡翩翩姑娘對不對?」
他把嫣容當成妹妹一般看待,也不隱瞞了。
「嗯!我的確十分喜歡她。」
「那她喜不喜歡你?」
「呵!你是來審案的嗎?」他微笑注視她,「不談這個了,你來找我有事嗎?」
「嗯!我是想——」
「大哥,爹說——」
承斌由書房外喊着走進,一進門看見嫣容在場便楞了一下,而嫣容也因此住口。
「你怎麼在這兒?」承斌問。
「我有事找葉大哥啊!」
他指指自己,「幹嘛不找我?」
「我為什麼非得找你不可?」嫣容朝他皺皺鼻子,「況且我是要請葉大哥幫我畫人像,你畫得有他好嗎?」
「我告訴你,講到畫畫——」承斌往哥哥身上指去,露齒一笑。「你找對人了,大哥的確畫得比我好。」
承禮問她:「嫣容,妳要我替你畫誰?」
「我弟弟的。」
嫣容把自己想出的法子告訴承禮,承禮聽了立刻點頭表示贊同。
「但是為什麼光畫你弟弟?」承斌聽了忍不住發出疑問,「你哥哥、嫂嫂的人像不一起畫嗎?」
當然不能畫!
如果連翠喜和斐拓疆的人像一起擺上去,不就正好通知皇阿瑪派出的人來抓回去嗎?
要畫當然得畫小順子這個沒沒無聞的小太監啰!而且一次找一個人總比一次找三個人來得妥當嘛!
嫣容在心裏這麼回答,但嘴上可不敢老實說。
「呃……我嫂嫂怎麼說也是名女子,怎麼好將她的畫像四處張貼,反正他們三個人一定在一起,畫我弟弟一個人就行了,這樣也才不會太麻煩葉大哥。」
「我無所謂。」承禮總是那麼體貼,「要畫幾個人都可以,你決定就好。」
她淺淺的一笑,「謝謝,我想還是畫我弟弟就好。」
「好。」承禮又看向承斌,「承斌,你剛剛說爹怎麼了?」
「哦!我差點忘了!爹說下午要去季伯伯家,問你有沒有空陪他過去?」
「下午嗎?」他想了一下,「可以。」
承斌說完便詢問嫣容,「等我陪爹回來再畫人像可以吧?」
她點點頭,「可以。」
「大哥,那你也幫我畫一幅人像好了!」承斌也來參一腳。
「你?你畫誰?」
承斌往嫣容一指,「幫我畫嫣容,越逼真越好。」
嫣容的一張臉倏地染成火紅,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會做此要求!
「好啊!」承禮一口答應,還瞅着弟弟笑問:「要多大的尺吋?便於隨身攜帶的嗎?」
「尺吋啊……」承斌想了想,「就跟門上的門神畫一般大小吧!」
嫣容緋紅臉說:「你幹嘛要葉大哥畫我?無聊!」
他正經地搖搖手,「一點也不無聊,我這幾天老是作噩夢,肯定是有小鬼作祟,你那麼凶,肯定連鬼都怕,將你的人像貼在門上避邪,絕對比鍾馗還有效!」
「葉承斌——」
不等她連名帶姓喊完,承斌早已逃之夭夭了,嫣容當然也握起粉拳追了出去。
承禮笑看着互相追逐的一雙儷影,再轉頭凝望桌上的美人圖,笑容漸漸褪去,愁緒堆上眉頭。
***
雖然嫣容腿上的傷已經不痛了,但是承斌還是固定每天替她換藥,以保她的傷口不留下疤痕。
「真的不會留下醜醜的疤痕嗎?」她問。
「你每天問不煩嗎?沒見過像你這麼愛美的人!不準嘟嘴!」承斌頭也沒抬的說。
嫣容把嘟嘴變成扁嘴。被他猜中了她的反應,她心中有些不甘願。
「喂!問你一件事,你有沒有聽過『嬉鳳閣』這個地方?」
「『喂』沒聽過,『葉二哥』倒是略有所聞。」
她先是一楞,繼而覺得好笑,沒想到他那麼在乎她對他的稱呼。
「好吧!葉——二——哥——」她喊得誇張,「『嬉鳳閣』到底是什麼地方?」
「是青樓,男人最愛去的溫柔鄉。」他邪笑道。
「青樓?溫柔鄉?」她聽了之後更胡塗。
承斌把藥箱收好,不答反問:「先告訴我,你是從哪裏聽來『嬉鳳閣』的?還有,你問這個要做什麼?」
「是葉大哥說的啊!」她實話實說:「我想要去那裏看看那位令葉大哥心儀的翩翩姑娘是不是真如他畫裏的那麼美!?」
她說完才發現他正瞠目結舌的望着她,好象她方才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一樣。
「你幹嘛瞪着我看?」她渾身不自在。
「你說,我大哥喜歡上『嬉鳳閣』里的一位翩翩姑娘?」他傾身向前,盯着她的雙眼。「真的?」
「葉大哥親口說的,還會有假嗎?」她頓了一下,「有什麼不對嗎?你的表情好奇怪喔!」
他乾笑兩聲,「如果讓我爹、娘或奶奶知道這件事,他們的表情一定會比我更『精采』!」
她想了一會兒,「我知道!因為葉大哥終於有了喜歡的人,奶奶他們聽了一定會很高興!」
承斌在心裏苦笑,大哥喜歡上一名青樓女子,爹、娘高興得起來才有鬼哩!
他又問:「大哥還跟你說了什麼嗎?」
她以食指指腹輕點着腮,歪着腦袋想,那嬌憨的模樣讓他差點看傻了。
「對了,他還說那位姑娘是『花魁』也就是裏頭最美的一位姑娘。」她巴結地拉拉他的衣袖,「你帶我去看看好不好?我想那個地方一定很好玩!」
他搖搖頭,「『嬉鳳閣』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能去的地方。」
「為什麼?」不等他解釋,她又開始任性起來。「不管,反正我非去不可,如果你不帶我去,我就請葉大哥帶我去,他再不肯,我就去找婷梅!」
「拜託,你可別帶壞婷梅!」他真是拗不過她的倔強脾氣,「好,我帶你去,不過你得扮男裝,而且保證絕對聽從我的話,到了那裏不可以任意行事。」
「扮男裝?為什麼?」
「因為不扮成男人你就見不到翩翩,總之,你乖乖聽我的話就是了。」
「好吧!」
她滿口答應,因為好象滿好玩的。
「好了,那妳睡吧!我回房了。」他說完就要走。
「等等——」她小心翼翼地問:「你的傷還好嗎?如果仍會痛,那你就留在家裏養傷好了,等你傷好了我們再一起去『嬉鳳閣』吧!」
「怎麼?轉性了?」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這麼溫柔體貼的小嫣容還真令人心動喔!」
「討厭!你這個人怎麼沒一刻正經?」她羞紅了臉,撥開他的手。
「時時刻刻都正經八百的男人,你不覺得太無趣了嗎?」
承斌拍了拍她的頭,沒再說什麼便離開她的房間,還不忘替她把門關上。
「欸!我怎麼好象越來越習慣他的調戲了?」
嫣容躺上床,摸摸自己的雙頰,還真是熱得不象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