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遠航?”我舉着手機,小心翼翼地在電話裏面問道。他這一陣子心情總是不太好。

“什麼事?”他的口氣顯出他的不耐煩。

“今晚你有空嗎?”

手機那邊有着短暫的停頓,接着他傳來,“我今晚很忙,有一篇報告要交。”

我有些失望,可是努力不讓自己的口氣表現出來,只好說:“那算了,本來想和你看一場電影,如果你忙的話,還是先顧功課吧!”

“嗯。”他應了一聲,“還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了”

“那我掛了。”

“噢。”我這邊淡然地回答,隨即就聽到了嘟嘟的聲音。

旁邊的珊瑚不高興地瞥了我一眼。“他沒有空?”

“可能是功課太忙。”

“你總是替他說話,你自己想想,你們這個星期見過幾次面?”

“他忙嘛.我不好打擾他。”

“男女朋友還有什麼打不打擾的?”珊瑚拿起手裏的爆米花,拉着我說:“好啦!看你一臉慘兮兮的樣子,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的。走吧,去看電影。”

我被她拉着進了電影院,卻無心再去欣賞眼前的文藝片。

和遠航在一起將近一年,感情卻越來越陌生。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他的開朗笑容,熱情關懷逐漸消失。這就是喜新厭舊嗎?我嘗試着不去這麼想,可是他冷漠的態度卻讓我不能不這麼想。相對於他的轉變,我越來越讓自己順着他的意思,他本來就是一個不喜歡被別人主宰的人。可是,我這樣的順從,卻讓我變得不像自己。

我清楚自己到底是失望多一些,還是心痛多一些。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真正地開始認識到我和遠航並不合適。

他是個事業心非常強的人,而我卻喜歡安逸的生活,在事業上對他毫無幫助。用一個可能不太恰當的例子,他是個政客,而我卻是個不喜歡拋頭露面的人。

雖然我和他的感情出現了問題,奇怪的是我並不擔心,也沒有積極地去改善,就這麼聽天由命地繼續着,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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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羽——”珊瑚很遠就對我喊着。

“什麼事啊?”我上的文學課已經開始五分鐘了,這堂課的教授又是個嚴格的人。

“你來看。”珊瑚跑到我身邊,遞給我一張今天的日報,“你男朋友家裏出了大事情。”

“什麼事情?”我好奇地拿起報紙,一下就被那張頭版頭條給震得愣住了。

只見滿版的報紙全都登載着趙錦程和凌志的照片,標題用醒目的墨黑色寫着:凌氏總經理趙錦程因被控貪污和虧空公款今晨被深入獄。

我愣了半晌,才明白那意味着什麼!

遠航呢?我要找到他!

“珊瑚,我要趕快找到遠航。”我焦急地說。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啊、不然我早就告訴你了。”

我有很個好的感覺,遠航一向驕傲又極端,家裏出了這種事情,他不會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吧?

忽然間,我想到凌翼,遠航會不會跑到他哪裏去呢?

我扔下珊瑚。跑到凌翼的研究室,一問別人才知道他一大早就接到家裏來的電話,被急召回凌家,說是出了什麼大事。

沒有了這條線索,我只好跑遍了整個校園,卻仍然沒有找到遠航。

一直到了晚上,我疲憊地回到宿舍,突然接到他的電話;電話那邊的人。卻是個女人。“請問是墨羽小姐嗎?”

“我是。”我奇怪地回答,“請問你是——”

“噢,我是韓靜宜,是遠航的朋友。遠航家裏出了事,他心情鬱悶,跑到酒吧里去喝酒,結果讓我見到了。他現在喝醉了,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照顧他一下?”

我默然了半晌,才問:“他現在在哪裏?”

韓靜宜略略描述了一下他們所在的位置,我叫了一輛計程車,很快就到達了她所說的酒吧門口。一進門,果然看到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只是,我剛好看到遠航抱着韓靜宜的樣子。

“韓小姐?”我一窒,但仍然走了過去。

韓靜宜看到我在旁邊,臉微微紅了,輕輕地掙脫開趙遠航的胳膊,勉強笑着解釋,“他喝醉了,你別介意。”

我也笑笑,“沒關係。”我彎腰扶起遠航。韓靜宜也扶着他的另一邊,三個人踉踉蹌蹌地走出酒吧。

我把遠航塞進計程車的後座,然後起身問道:“韓小姐,一起走吧”。

她很有禮貌地拒絕,“謝謝,我自己有車。”

我輕輕嘆口氣,說:“今晚真是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大概還要找他找的團團轉。”

她也很客套地回應:“哪裏,我只是碰巧遇到他而已。他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了,聽說他父親的事情,能脫罪的機會很小,趙家,這次真的可能是傾家蕩產了。唉!”

我一陣沉默,不知道該怎麼搭話才好。對於我這樣一個毫無野心,更是學及理工科的人來說,商場的事情太過複雜,幾十年前的好友,共同創立了龐大的商業網絡,這麼一瞬間就反目成仇。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但又不能自已地想到凌翼的處境。

她看我沉默,又似思考,輕輕地笑了笑,說:“別想啦,好好照顧他,至於其他的事情,你是幫不上他忙的。”

說完話,她就轉身離去了。我留在那裏,看着她的背影,又看到醉在車子裏的遠航,心裏不由冒出疑問:她只是隨便這麼說的呢,還是故意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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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然如同韓靜宜的預料,儘管遠航四處奔波,請了有名的律師,他父親的官司仍然沒有贏。趙錦程被判人獄十二年,而他的財產也大部分被抵押還凌氏的公款。

本來趙家已經有不少財產,趙錦程虧空的款項大部分還沒有花完,如果緊湊一點兒,趙家再努力上幾年,仍然能夠過上小康的日子。只可惜,趙錦程生前用大部分存款買了好多棟房子,因為這件事情,存款被抄,再也不能按時付房款,上千萬的房子全都被銀行充公。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可是牢獄中,趙錦程一聲不響地自殺了。遠航的母親受不了一連串的打擊,暴病而逝。

就這樣,在三四個月之間,趙家從呼風喚雨變為支離破碎。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凌志在這其中也因心臟病複發而去世了。

遠航休學三個月去處理家裏的事情,大概是由於忙碌,所以極少和我聯絡。我打電話給他,也經常是沒有人接。我留言,他卻很少回復。

我本來是非常擔心他的,可是他似乎並不需要我的參與,我也只能默默地忍受着他的冷落,不想在這種時候給他增加負擔。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我和他的感情就在這種情況下,越來越淡。但真正的裂痕,是在韓靜宜的出現之後才愈加明顯的。

那天,是遠航的生日,我認識凱悅的一個廚師,所以千方百計托他做一隻蛋糕替他慶祝生日。我約遠航六點在他家見面,想給他一個驚喜。因為教授臨時有事,取消了下午的文學課,我和珊瑚在下午三點鐘就結束了一天的課程。

“去哪裏呢?”珊瑚無聊地直打吨。

“你想睡覺,回宿舍就是啦。”

“那怎麼成?好不容易那個死老頭放我們早出來,不好好享受這個清閑的下午,那可對不起自己。”她說的“死老頭”指得是我們的文學老師。

“教授是古板了一點兒,不過你也有點兒中國人的尊師重道好不好?”

“我說錯了嗎?真是的,三天兩頭就讓寫文章,想不到我們上到大學,仍然擺脫不了‘寫作文’的命運。”珊瑚大咧咧地坐在教學樓旁邊的石階上,大聲說道。

我略略一想,就對她說:“我約那個廚師下午五點鐘把蛋糕拿來。我們去凱悅好啦,如果時間多出來的話,我請你喝茶。

珊瑚精神一爽,凱悅這種高級的地方可不是市井小民隨便進的起的地方。

“你說的哦!凱悅的東西,很貴的耶!喝杯茶的價錢說不定是你半個月的工資。

我笑了笑,“我都說是我請啦,你不用擔心的。”不給她機會再穿農,我站起來說:“走吧!不然我會改變主意的喲。”說完轉身就向車站走去。她一看,也趕緊跟了上來。

走進凱悅,珊瑚東張西望地悄聲對我說:“好氣派的裝演耶。雖然早就知道有錢人的生活一定很奢侈。但是從來不知道會是這種程度。我們好可憐,都是窮學生。”’

“哎,我們這樣的平民百姓,當然是跟他們不能比得啦!看開一點兒吧,至少你不是出生在非洲。

不想顯出我們的寒酸,我和她不想引起注意而選了個比較隱蔽的地方坐下。點了咖啡和雪糕。

“最近,你的那個趙遠航還好吧?”珊瑚一邊吃着冰,一邊問着。

我無奈地一笑,說:“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好久沒有跟他聯絡了。”

“你這個借口用的也太多了吧!就算是他家裏出了事情,可是你是他的女朋友耶,有什麼事情是不是也應該讓你知道呢?你也不去問,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這個理工科的高材生當假的呀。”珊瑚抬起頭來瞄了我一眼,一臉的不以為然。

我苦笑,珊瑚和遠航的關係總是不好。珊瑚討厭遠航自高自大,而遠航則不喜歡珊瑚太地過直率的個性。我夾在中間,有的時候還真的是很尷接方。但是此時此刻,我卻不能說珊瑚所說的不對。近幾個月來,我也很明顯地感覺到遠航的疏忽和隔離。

“你不會愛他受到了為他做牛做馬都不在乎的地步了吧。”

“你說什麼呢。”我淺酌一口咖啡,讓濃郁的味道在舌上散開。珊瑚的話,讓我思考,我到底愛他到什麼地步呢?

他,從一開始,就傾向於是凌翼的替身。雖然他自高自大,但是身上卻帶着點兒凌翼孤高的味道。現在想起來,他們的笑容都有些相似。但是,遠航比凌翼更加真實,更加容易接近。如果說當初凌翼是個完美的影子,那麼遠航就是帶有溫度,卻也帶有瑕疵的實體。我驀然發覺,直到現在,我在想起遠航的時候,兩個人的身影都會同時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一年之中,我和遠航的感情順利得出奇。我從來沒有和他吵架,或者賭氣什麼的,溫順得都不像是情侶。我感激他幫助我,感激他一年中在我身邊,不讓我寂寞。我想,這就是愛情了吧?不然,在知道他家裏出事的時候,怎麼會那麼焦急呢?

珊瑚見我沒有回答,也沒有追問,只管悶頭吃雪糕。

半晌,她抬起頭來,想跟我說什麼,視線卻停留在我身後的地方,愣住了。

“怎麼了?”我見她半天沒有反應,臉上卻越來越顯出氣憤的神色,不由地也轉身,朝她看的地方看去。

身後一處,坐着趙遠航,面對面的是一個老人,而旁邊親密地挽着他的手臂的人竟然是韓靜宜。

我呆愣了一刻,然後才明白他們之間互相挽着的手臂代表了什麼樣的關係。他們繼續交談着,專註得沒有意識到我和珊瑚的注視。我原本是打算硬生生地轉過頭來,當做自己什麼也沒有看到的,可是震驚和委屈愣是把我的眼睛定在遠航的身上。

就在這個時候,餐廳的音樂突然沒有了,原本就不嘈雜的餐廳內立刻靜了下來。

我只聽見那個老人說:“以趙先生的年紀.這麼年輕就有了不少的成就,這點我很欣賞,可是趙家的事情——”他稍有歉意地一點頭,表示自己沒有蔑視之意,“趙先生這個時候加我的維信,報負凌氏意思實在太明顯了。”

遠航稍作考慮,表情高傲又有些怨恨地說:“我也沒有打算掩飾我的報復之意。韓先生,您是商場上的元老了,您知道沒有抱負的人怎麼可能幹成事業?您需要我。”

“噢?”那位韓老顯然有些驚訝,面帶笑容地問:“你怎麼知道我需要你呢?”他又瞥了一眼韓靜宜,不讓她幫遠航辯白。

“維信的軟體市場佔有率到了百分之三十,已經是很不容易了,但是這些數據是因為客戶的習慣性選擇。不出五年,維信開發的軟體和硬件就會跟市場脫節。更何況,凌氏在國外電子業上的實力已經不可小看,正虎視眈眈地盯着國內的市場,這將對今後的維信造成更大的威脅。我也許不是最好的電子設計師,但是我可以為您招攬來不少人才,我在凌氏還是有些關係的。更何況,我在學校的成績,幾家大公司實習的口碑也相當不錯。相信您在今天之前就已經查到了。有我,對您只有利,沒有弊。”

韓靜宜讚賞地看着遠航,欣喜地對韓老說:“爸爸,我看人的眼光會錯嗎?如果不是因為遠航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也不會向您推薦他。”

韓老含笑地瞄了一眼韓靜宜挽在遠航胳膊上的手臂,訕笑道:“外加你對他的好感嗎?”

韓靜宜少有羞澀地垂下了頭。

“趙先生。”韓老說。

“如果前輩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遠航。”精銳的眸子盯在遠航的身上,“好吧。如果你這麼說的話,我也就不見外了。但是,我聽說你還是另有女朋友的。”

韓靜宜猛地抬起頭來,“男未婚,女未嫁,他還是自由的。

我聽到韓老的話,心幾乎吊到了嗓子眼兒,一心想要聽遠航的回答。然而,珊瑚聽到了韓靜宜的話,卻再也按捺不住,霍地站了起來。

本來我們是坐在隱蔽之處的,旁邊有不少假植物遮擋,光線也比較暗,這才不容易讓人注意到。可是珊瑚她這麼莽撞地站起來,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當然也包括遠航他們一桌人。

韓靜宜還不知道珊瑚的身份,可是看到我之後,臉色一下陰沉下來。而我卻不在乎她的眼光,我只是盯着遠航的臉,辨別著他的每一個表情。當他的面部表情由驚詫轉為心虛的時候,我的心就涼了一半。一年的感情,他對我的交代就是這個心虛的表情嗎?我也許是心痛的,但是此刻的憤怒超越了心痛的感覺,我只覺得委屈和氣憤。

我沒有說話,也無力制止珊瑚衝上去,朝着遠航就是一巴掌,“你太過分了!當初我就說你根本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沒想到你今天竟然還敢背叛小羽。我這一巴掌還真是打輕了。”

韓靜宜被她這衝動的做法驚住,等到反應過來,遠航臉上已經浮現出一個清晰的紅手印,而身邊用餐的人也全都看向這邊。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韓靜宜大概是從來沒有見過像珊瑚這般潑辣的女孩,一時間只能結結巴巴地瞪着她。

我看看四周,不少人瞪着眼睛看我們的笑話,有些還在小聲細碎地談論着我們。我不禁覺得有些窘迫。

我上前,拉住珊瑚的手,小聲說:“算了。”我看着遠航,他卻對我說不出一句解釋,眼神有些飄忽,紅印在他俊秀的臉上,搭配着他內疚的表情,有些可笑。

他到底會怎麼回答韓老所說的那句話呢?儘管答案幾乎就在眼前。

也許我的愛情觀,終究還是摻雜了不少天真的成分。因為倘若說我們之間的關係漸漸疏遠,我能夠接受。我甚至可以接受他為新的愛情而離開我,可是我不甘心自己的付出,終究是比不過現實的金錢和地位。

想到這裏,我的眼神從受傷和窘迫轉變為冷漠。

“珊瑚,我們走吧。”我沒有看珊瑚,仍然盯着僵硬的遠航,下意識地看着他最後能夠怎麼做。

“小羽!你怎麼這麼軟啊,你還記得他當初是怎麼追你的?現在人到手了,就變心啦,這種人,不教訓一下,他永遠會欺負你的。”珊瑚惡狠狠地瞪着遠航。

“小羽。”遠航終於出聲,“事情不是你所想像的,等我回去給你打電話解釋好嗎?”

我眼神一閃,我並不是一個愛賭氣猜疑的人,但是卻並不至於笨到相信他的前一句或許是平日我溫順的外表讓他以為我並沒有自我,一味地信賴他。

“是嗎?那好,我等你的解釋。”我生硬地回答,“珊瑚,我們走。”

“小羽。”珊瑚還不放棄。

我生氣珊瑚的固執,尤其是在這種華麗的場合,遇到這種窩囊的事情,我的怒氣即將達到臨界點。我想讓她別再爭執,回去后我自會跟她解釋,可是她就是不明白。

我深吸一口氣,使勁壓抑着胸口內的陰鬱晦暗,轉身就要走。可是,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凌翼。

他穿着黑色西裝,筆直地站在那裏,眼神冷漠地看着我們這裏的情況,似乎如果不是我們的喧嘩,他是不會注意到我們的存在的。他的身後還站着三四個人,大概是生意上的助理。我怎麼會忘記呢?這個凱悅就坐落在凌氏商業中心上啊。

一時間,我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臉上,頭也有些昏眩。我最想掩藏的難堪,在他面前展現無疑。我以後還怎麼面對他?在讓他看到我凄慘窘迫的一幕後;

我硬着頭皮,咬着牙不去理會他,與他錯身而過,實際上我實在是太無地自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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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也許仍然留在凱悅里吧,總之她並沒有追上來。我低着頭.緊緊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腦袋一片混亂;等到我走到公車車站的時候,眼淚終於忍不住地掉了下來我也不知道自已為什麼哭,也下知道眼淚為什麼來得那麼遲。更不知道眼淚來的這一刻,我是怎麼失去控制地蹲在地上失聲大哭。

幾分鐘后、抽泣聲在一輛銀色寶馬跑車的剎車聲中突兀地停止,我吸吸鼻子.抬起紅腫的眼睛,看着停在我面前的司機——凌翼。

“上車,”他帶着墨鏡,我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卻能聽出他聲音中緊繃的壓抑。

我愣了一會兒.獃獃地看着他傾過身子,打開朝我這面的車,重複:“上車。”

我站了起來,想要拒絕,可是卻沒有辦法,邁開腿,我走向他,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他的眸子裏我的倒影。

然而、我立刻就嘲笑起自己的幻想。他是帶着墨鏡的,我又怎麼可能看到他的眼睛?

坐進他的車子裏,我放任自己放鬆地仰在座位里,閉上疲憊的眼睛.聽着車子引擎平穩的聲音,還有風在我的耳邊的聲音。隨他帶我走吧,就是到了天涯海角,我也沒有牽挂了。

車子,在大學旁邊一條靜謐的小巷裏停了下來。我驚覺他的體貼,倘若大咧咧地停在我的宿舍前,難免會招惹一大堆的流言,而我最討厭被眾人當成八卦新聞似的討論。

安靜中,我聽得見他的呼吸。輕輕地,我扳動車門,此時他突然開口:“為什麼哭?”

我的動作靜止着,心裏一團亂——無奈、煩惱、窘迫、傷心、氣憤同時糾纏起來。我垂下頭,一陣風吹過,我烏黑的發在周圍飄動。

他轉過頭來,墨鏡下眼眸的怒焰不受阻擋地朝我燃燒過來。

“為什麼哭?”

“沒有什麼為什麼。”我堅持不看他,不想被他看透心事。

凌翼冷笑一聲,“哭,是為了趙遠航?他值得你這樣傷心?還是這樣一個如意郞君不但家破人亡,更變本加厲地變了心?你哭,是為了他的身價大跌,淪落到買賣自己的地步,還是為了他的背叛?”

我憤怒地抬起頭,怒視他,“夠了!我不管你怎麼輕視我,還請你至少同情一下他現在的處境。”

在我說完的下一刻,只見他的眼神變得狂怒,冰冷的外表在一瞬間被火焰融化。

“你以為趙家家破人亡,是凌氏害的?哼,好一個夫唱婦隨。”

我想說話,可是突然想起自己沒有立場來評論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再說,他父親也大概是因為這件事情的衝擊而去世,我不想提起這件事情,張張嘴巴,只得作罷。

“你是怎麼想的呢?說話!”他的語氣又冰冷下來,看我的眼神陌生地讓我打了個冷戰。

“我不想評論你們之間的事情。我知道的,都是從報紙上看到的。至於凌家和趙家的恩怨,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我咽咽口水,又說:“我跟趙遠航的事情,也跟你沒有關係,你何必挖苦我。就算我今天被甩了,我也心甘情願,我還是死心塌地地愛他,你也管不着!”我說完,看也沒看他,一步邁出車子,恨恨地把車門摔上。

我大步向巷子的出口走去。心裏的氣憤奇怪地取代了剛才難過複雜的感情。他有什麼立場來責怪我錯誤的選擇?他有什麼資格。

走着走着,我突然聽到身後車門一關,接着就是急促的腳步聲。我猛地回頭,看到的就是他的臉。下一個鏡頭,我背靠路邊的高高的圍牆。他的唇印在我的唇上。我下巴被他蠻橫地舉起,聲音不真實地在我耳邊流動,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明晃晃的陽光婉蜒在濃密的樹陰中,濃稠的金色如同流蘇從枝枝葉葉的空隙里滲透流瀉下來,耀得我如同身在天堂似的恍惚。

那個吻,開始是憤怒的。我甚至能夠聽到他喉嚨里壓抑的咆哮。他這個冰冷的男人,在憤怒的一刻。連寒冷的氣也一瞬間凝聚成閃耀的火焰;然而,漸漸地,他卻溫柔下來,我幾乎不能相信他是有溫柔的一面的,當他的舌在我的口腔里霸道卻又溫柔地攪動的時候、我驀然知道,覆蓋在他外表下面的是比別人更加濃烈的激情。我昏眩了,手輕輕地扶住他的身體。怕一個不注意,我就會倒在他面前,向他投降。

我的初吻給了遠航,那個吻羞澀比激情更多。嘗試比投入更多。而當我伸出舌與凌翼的舌絞纏的一剎那,我明白了,這樣的感覺才叫做吻,我隱隱約約地意識到,我對於凌翼的感覺從一開始就沒有退去過。如果說遠航從他家出事後開始疏遠我,那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為他敞開過。我這樣。就不叫作背叛嗎!

猛然,我像被人從腦後重重地敲了一錘。

我在幹什麼,我怎麼能與他接吻,我仍然背負着另一段關係。我掙脫開他,看着他,看着他激情未褪的眼眸,深深地凝視着注視在我的臉上,我以為自己要昏眩了。眼前都是金色和他的眸子,幾乎流露出深藏已久的渴望,我狠命地搖晃腦袋,讓自己從天堂回到現實。再次抬頭看見他.他的眼瞳已經是深不見底的平靜果然是錯覺,我自嘲。

這個吻,幾乎很明顯是他在對我剛才說過的話的報復,可是,它卻如同地震一樣震撼了我的心田,我的眼淚迸出。為自己的不爭氣,也為他無情的輕薄,我冷硬地轉身,大步地離開.而他也沒有追來。

之後的一個星期中,我不斷地躲着凌翼,連宿舍都只成了睡覺的客棧。珊瑚對我奇怪的做法越發好奇。總是追問我是不是因為看到遠航的事情打擊太大,從上次他和韓靜宜在凱悅的事情.我至今還沒有等到他所謂的解釋.我也漸漸地釋懷了,他的做法很顯然是想不了了之.自己知道沒有合適的解釋來對我說。乾脆就少出現

我嘆了一口氣,奇怪地察覺我對於那件事情感到的傷害正在奇迹地復元。

快要到學期末了,考試論文接師而至.我捨棄感情上的糾紛,把精力投入到學業上。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我仍然泡在圖書館裏找書,由於圖書館大部分器械都是自動化的,不需要人管,只留一兩個學生守在一樓,所以在考試時期徹夜開放,這樣我到也不擔心會被鎖起來。

大學的圖書館有三層地下室,每一層都如山一樣排滿了書籍。一到了晚上八點以後,這裏是一個人也看不見,有些陰暗的角落讓不少女孩子膽顫心驚,這樣就更加沒有人了。整個地下室除了瑩白色的燈,出奇的安靜。

我在最底層,把書包扔在寬大的桌子上,一邊在旁邊的書架上找書,一遍略讀書目,參考意見,想早早把幾門課的文章寫完,剩餘的時間可以對付比較麻煩的科目。

察覺我還需要一本經濟學的論述。我敲了幾下旁邊的電腦,便鑽進書叢里去找。

忽然聽到圖書館的電梯“叮咚”一聲,我輕輕一愣,隨即嘲笑自己的神經過敏。。說不定有人從上兩層電梯呢。仔細地翻着書頁,我沒有注意到自己被一個影子覆蓋。

突然,我感覺到身邊有另外一個呼吸,來不及看清楚他是什麼人,我驚叫着跳起來就要跑。可是身後伸來的手大力地把我禁錮住,一撈,我就在身後的人的懷裏了。

鼻息中夾雜了恐懼還有一個熟悉的味道,我的耳邊傳來凌翼低沉巨含有怒意的聲音:“這麼晚了,你還在這裏晃什麼,你不知道什麼叫危險嗎?”

我深吐一口氣,安下心來,隨即便掙脫開他的禁錮,“你嚇着我了。”

他倒是沒有回答,兀自盯着我,問:“最近為什麼躲着我?”

我一窒息,臉忽然紅了,腦海里出現他對我的吻,這幾天在我腦袋裏不斷地卷帶,重播。

他走近一步,我驚訝地察覺他給我的感覺已經不是那麼冰冷了。似乎冰冷只是他的保護色,真正了解他,才覺得他不會總是把冰冷的一面對任何一個人。

“為什麼躲着我?”他見我不回答,不耐煩地問。

“我沒有躲着你。”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回答,恨自己不確定的眼神很容易透露給他我正在緊張的心理。

“你和趙遠航和好了?”他仔細觀察我,發現我已經沒有了上次的哀傷,所以下了這樣的結論。

我愣了一下,不想把自己的私事全都抖給他聽,所以又沒有回答。

“你是我的。”他的眉宇驟然間皺起來,大手不客氣地抓住我的腰,把我攬到他跟前。近得我甚至能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聽到他強壯的心跳。

他在我頭顱上方對我下令,“你和趙遠航完了!”

“這輪不到你來做決定,”我最恨別人命令我怎麼做,尤其是在他面前,我更不許允許自己軟弱,失去自我。

我仰起頭來,堅定地看着他,“請你放開我,我和遠航還是男女朋友的關係,我不想讓自己難堪。”

他冷笑.表情恢復以前的無情。

“你對我的吻有感覺,你能夠否認嗎?”

“你——”我臉漲得通紅,“‘這個時代,一個吻算什麼。”我賭氣地看着他。

他眯起黑眸,怒氣讓我都能感覺出來。我有點兒後悔剛才所說的話,那樣說既不是我的實話、大概又會傷了他的自尊心。

還沒等我準備好道歉的措辭,他就堵上我的嘴巴,大手一托把我的腰部抓緊,緊緊地把我抵在牆卜。我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了他的大力,他和我的身體貼得緊緊的,身上的每一寸線條都順服地貼着我。我的掙扎漸漸地軟弱,輕輕地一個扭動,我感到他渾身一顫,嘴唇更加饑渴地汲取我的唇齒,我僵在那裏,渾身都有些顫慄。我的意志不可救藥地淪陷在他的面前,每一寸意識都想要他。我握緊拳頭,讓長長的指甲狠狠地刻進手心,提醒自己薄弱的理智。

“夠了!放開……呵……放開我!”他在我的脖頸上重重地吸允,帶着痛楚的快感如同電子脈衝般一波波地襲擊我的意識。

隨着他的大手在我的身上游移,我仰起頭,眼淚流了下來,因為我知道自己完全背叛了我的理智,今天我一定會沉淪在他的懷裏。

他吻去我的淚,激動的聲音在我耳邊顫動,“放鬆。羽,放鬆,你準備好了嗎?我要你,我不能停,我等了好久……”’

我無力地點頭,一陣天旋地轉,我被他抱起來,放在桌上。我躺在桌子上,感覺冰冷的桌面將寒氣一點點地滲入我的身體,我有些發抖,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緊縮。“碰碰”的幾聲,我身邊的書本一本本掉落,我承受着近乎於痛苦的快感,被凌翼壓在身下。剛剛意識到,我是在圖書館裏做這樣的事情,理智就瞬間被奪走,眼前幻化起五彩的色澤。事後他把我抱到他汗津津的懷裏.頭顱壓在我的頸窩裏,吻着我的肩膀、溫暖代替了一切,讓激情過後的我如同孩童一樣睡着在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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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回籠,我眼前刷地現出裝飾華麗的宴會廳,頭頂上的水晶燈幻照出無數零碎如鑽石般晶亮的影子。羅馬式拱形雕花的天花板下,飄揚着悅耳的提琴音樂,不大的圓形舞池裏象徵性地旋結著幾朵裙花。這場招待會商業性比娛樂性強烈,所以人們都加緊籠絡失系,真正享受華麗宴會的人並不多。

我手持一杯香檳酒,看着四周已經換上禮服的女士仍鮮艷麗,西裝筆挺的男士們英俊氣派,再想到自己根本沒有換札服,裝束雖然職業化。簡潔又大方,但在遠種場合顯然不合時宜。我坐在一個角落,不讓人注意到我,眼睛卻繁忙地搜索和尋找。

我看到了趙遠航,身邊並沒有任何女伴。他一身名牌西裝,笑容英俊洒脫,紳士的動作更是迷住了在場不少的女性。只見他正和一位紫色扎服出小姐調侃,似乎並沒有半點兒窘迫,也沒有半點兒因力趙家和凌家以往恩怨而帶來的不適。他的為人的確老練了很多,然而在我面前,他的影像仍然沒有變,仍然是那個大學時代高傲自負的趙遠航。

然後,我看到了凌冀,身邊不意外地站着華麗大方的高麗,經過打扮的她更加美而出色,我心裏有股不甘心的酸澀,因為當她穿這黑色晚扎服站在黑色西裝的他旁也竟然顯得那麼般配合適。

我端詳著凌翼的動作和表情,心悸地看着他的每一個眼神——有的深沉,有的自信,有的輕忽,有的注重,若非是我這樣眼睛一眨不眨地觀察他,他就像個迷一樣永起讓人捉不到半點兒心思。時間,在他的身上也留下了影子。大學時代的他冰冷過於內斂,話少,神色又孤傲,而現在的他舉止更加嚴肅堅決,帶著領導者的權威。他是這麼適合穿黑色,神秘,篤定,但又更加孤獨。

幾乎是一場夢,眼前的這個男人曾經與頸項纏綿,曾經激烈如火地吻過我,曾經宣誓一樣地宣告他對我的佔有權。一夕之間,我和他的距離從遙遠,到接近,到暖昧,到激烈,到破裂,再恢復天地之遙。

驀然間,我的心,有些痛,那個“再後來——”讓我輾轉反側過不知道多少個夜晚,欺騙自己,不想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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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凌翼有過關係之後,凌翼像幽靈一樣地消失了,我惶恐不安,心裏不安地揣測。就在這個時候,趙遠航出現了,帶着莫名其妙的怒火,來實踐他答應已久的“解釋。”

“珊瑚說你和凌翼在一起?”他怒視着我,口氣中有不負責任的霸道。

我一怔,沒有料到他上來就是質問我,更加不知道珊瑚為什麼會這樣跟他說。隨即,我就明白了,珊瑚一向不贊成我和遠航的關係,一定是用凌翼來編謊刺激遠航,而並不是真的知道發生的事情。

珊瑚歪打正着,我卻不能否定撒謊,所以選擇沉默。半晌,我仰起頭來,對遠航正式地說:“分手吧。”

他的眼睛閃過一絲心痛、震撼,還有怒氣,但是沒有驚訝。即使他驚訝,驚訝的也是提出分手的人竟然是我。我的頭一次主動,就是這麼堅決。或許他真的是有點兒愛我,所以才會難過,但是我的地位畢竟比不上他想要追求的東西。所以,他沒有再勸口舌解釋什麼,也沒有推託,只是簡潔地說:“好。”

我微微一笑,伸出手想與他握手。

他看着我的表情,痛心明顯了一些,還夾雜了一些怨恨。

“你很高興與我分手嗎?還是你原本就是準備分手的?因為凌翼比我更有錢嗎?”

我無奈地解釋,“不是,不要侮辱我。只是我們沒有別的出路。”

“不要以為凌翼真的會與你在一起。”他的表情惡毒地似乎是發現了敵人致命的秘密,“你想知道他為什麼會找上你嗎?”他輕佻地瞥着我。

我不想聽他的話,即使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但我卻想親自從凌翼那裏獲知答案,只是他像風一樣地從大學裏消失了,我沒有機會見到他。

“遠航,不要對我有敵意,也不要輕視我。即使是分手,我們仍然是好朋友。”

“朋友?哼!如果你曾經愛過我,我們分手之後你是無論如何不會這解脫的,更不要說輕鬆瀟洒地說‘做朋友’。”

我厭倦了他的指責,轉身就要離開。

“你和他上床了嗎?哼!”他詛咒地說:“我早就警告過你,別靠近他“因為他純粹是利用你做報復我的工具。”

我捏緊拳頭,仍然不回頭地走着。

“讓我說對了?你和他有了關係,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嗎?他消失了是吧?如果他真的是喜歡你,怎麼可能不通知你就消失掉?”

我猛地回過頭,盯着他,“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

他得意洋洋地說:“當然,我甚至知道他在做什麼。你想知道嗎?”他逼近我,輕輕地,卻又報復似的說:“他接近你,本來就是因為我和凌家的關係。我雖然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可是他從來不喜歡我,也忌諱我父親在公司里的地位。他早就知道我和你的關係,為了要牽制我,才接近你。而後來,他父親把我父親害人監獄,他父親卻因此激動過度,心臟病複發,一命嗚呼了。他當然更加恨我。現在,我已經加入了維信——凌氏的競爭對手,甚至還把不少主力工程師帶走了,凌氏只剩下了一個空殼,你說他恨不恨我?他一定恨死我了,所以才在這個時候引誘你,跟你發生關係,你以為他真的愛你?他只是玩弄你,因為你是我的女朋友,因為他要報復我、”

我被他所說的話震撼得不能動彈。看着他扭曲的臉,我捂住耳朵,對他喊:“你瞎說!你在胡說!”

他奪步上前,用力拉開我的手臂,“我沒有胡說,你不願相信是因為你心裏本來就有不確定的想法,現在被我說的話給了你一個更加可以懷疑的理由,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他那樣的天之驕子,怎麼會看上你一個平凡無奇的女孩?他的條件那麼好,要女人會有一大把,卻怎麼會單單挑上你——他仇人的女朋友?事情當真就是那麼巧合嗎?即使真的那麼巧合他愛上了你,又怎麼會不通知你一聲,就這麼消失?他根本是利用你牽制我,而現在,你再也沒有用了。”

我憤恨他的話,然而心裏的確有一絲絲的不確定。趙遠航並不知道我和凌翼之間的點點滴滴,而我卻全都記得。他的消失,緊接在他完全得到我之後,這似乎更加在實了遠航的猜測。我選擇不去聽他的話,也不想去想這個可能性。然而日思夜想,遠航的話在我的腦海里印得越來越深,像是一道詛咒一樣跟着我。

我還記得他最初見前我的時候,聽到我的名字,說的是:“遠航的女朋友。”或許那個時候,遠航已經對他提起過我的名字和與我的關係,而凌翼對我表現出來的態度也是異常的輕視。後來,我和遠航在凱悅不巧遇見,我走出凱悅,凌翼主動吻了我。那個時候,剛好是趙家和凌家反目成仇之後,我當然還記得他在我提起趙遠航的時候的憤恨。他要了我的時候,遠航剛剛加人維信。

想到這裏,我的心開始顫抖。頭一次,我在害怕,害怕遠航的話是真的,害怕自己所想的這些證據都是真的。我在心裏想過不同的問話方式,也想過他有可能的回答,既期待和他再次相見,又怕再相見的時候,他證實我的猜測,嘲笑我的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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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他,已經是半個月之後。在上電腦課的時候,我在電腦室里遇見了他,他和教授似乎正在談論着什麼問題。我一邊假裝輸人程序,一邊在聽他和教授講話。從他們的談論中,我知道他辦理完凌氏的“內部整理”問題,已經回到大學至少一個星期。而這一個星期內,他竟然都沒有找過我,而現在遇見我的時候,臉上也非常鎮靜,絲毫沒有想要與我談話的意思。

我的一顆激動的心,倏地冷了下來。我不敢再看他,窗外漸漸瀝瀝地下着小雨,帶着濕潤的雨的風吹進窗戶,撫摸在我的臉上,潮濕了一片_

下課之後,我追了出去對他的背影喊:“凌翼!”

他轉過頭來,表情有些波動。壓抑的激動中奇怪地摻和着恨。然而他立刻又恢復冰冷。

“什麼事?”

他竟然問我——什麼事!他難道沒有要與我說的話嗎?難道給我一個解釋都這樣吝嗇?

我咽了一下口水,問他:’“你……去哪裏了?”

“凌氏。”他冷笑一下.“你應該知道原因。”

我皺皺眉頭,“我為什麼該知道原因?我猛然想起遠航說的話,頓時知道他的意思,“你的公司還好吧?”

他的冷笑更加明顯。但是痛苦的神色也越來越明顯,“你果然知道。”他冷冷地看着我,“那你還想說什麼?”

我一硬。他的話,表現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就如遠航說的,他真的不是愛我,只是利用我罷了。

“你是……為了報復遠航……才找上我的,對嗎?”我硬咽地問出聲。眼睛中的他,因為淚水有些模糊。

他有一瞬間的僵硬,複雜地看着我,似乎難以決定該不該肯定我的話,似乎有什麼要說,他的嘴唇動了動,然而卻沒有發出聲音。他過後的話像被過濾了一樣,再也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答案的好。再說.你其實已經早知道答案了,不是嗎?即使是這樣,我也再不會回頭。”

他說的話讓我迷惑不解,可是大體意思我卻能夠體會了。一霎時,我一切的希望隨風飄逝了。傷痛,還有窘迫一起湧上心頭。

我抬起眼睛,憤怒地看着他,““那就請你從此不要再打擾我和遠航了吧,我已經為你煩透了。”我對他撒了謊。

驀地他的臉有一絲痛苦的扭曲,讓我的心也瞬間扭曲起來。他看着我,眼眸里有着藏不住的痛楚和割捨,還有類似被背叛的矛盾。他向我邁了一步,卻又停住,似乎身後有着千斤的力把他拉扯着。

“所以……你選擇了他?”他終於能夠說話,表情也恢復平常的冷漠,然而聲音卻如此暗啞。

我幾乎要哭出來,為了自己心裏分明的乞求。然而自尊不讓我退後,它把我最冷硬的一面推了出來,

“沒有。”我冷酷地說,“我並沒有‘選擇’他,因為你根本不是候選人之一。”

那就是我和他最後的一次談話,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再次看見他,他似乎已經忘記了我,忘記了我們之間發生過的關係,忘記了我曾經對他的羞辱,也忘記了我為他流的淚水。

我再酌一口香擯酒,苦澀的味道在我口中散開。那就是一段如水的姻緣,散得如此快,快的我都還沒有品味到什麼就結束了。而現在,我忽然悲哀地發覺,也許那段故事在他的歷史中只是一小段與遠航的意氣之爭,只是他早把我的心奪走,再也送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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