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奧妃麗雅退開幾步,唇上的微笑加深,濃濃的悲戚掩蓋不了她的美麗。「這是他那夜帶去森林裏的酒,你還記得吧?我送上這種酒,知道你一定會喝下去。」
傾城勉強抬起頭來,眼神已經因為疼痛而渙散。此刻一身素袍的奧妃麗雅,在她眼中猶如身穿白衣的死神。「你不需要這麼做的。」她沙啞的低語,喉嚨也在疼痛。
「我只能這麼做,他不會再回到我身邊。」奧妃麗雅低下身去,憐惜似的輕撫傾城的長發,嫉妒的情緒超過臨界點,她反而顯得平靜了。「他愛上你了,我從來不曾看過他有這種眼神。從他將我救離軍妓營起,我一直待在他的身邊,不停的充實自己,只求能留在瓦雷斯,留在他的身邊。然而,他的心不在我身上,我跟他是同一類的人,他對我只有悲哀與憐憫。」
黑豹看見傾城被襲,憤怒的低咆着,在奧妃麗雅伸手撫摸傾城時,它從喉間發出咆哮,迅雷不及掩耳的伸出利爪,劃破奧妃麗雅的手臂。深深一道血痕出現在她肌膚上,大量的鮮血滴落。
她急促的縮回手,握着受傷的手臂往後退去,眯起眼睛看着黑豹,質問着,「連你都一心向著她嗎?」
傾城無法發出聲音,只能猛烈的搖着頭,她在奧妃麗雅的眼裏看不見瘋狂的因子,知道對方是真的想置她於死地。冰涼的汗水流下額頭,她感覺疼痛正以驚人的速度吞噬她的力量與意識。
「我會比你先離開瓦雷斯,但你也必須離開,沒有人可以留下來。我得不到他,而你也不配得到他。你只是一個外來者,根本什麼都不了解,卻在短時間內擁有一切。」奧妃麗雅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白袍飄蕩着,拂過冰涼的石地,鮮血落在地上,蜿蜒了一路。
傾城在地上扭曲翻滾着,劇烈的疼痛讓她發出可怕的慘叫聲。她的手在地上撕抓着,直到指尖都磨出鮮紅的血,血跡染紅了散落的紙張。
黑豹很快的竄出圖書室,在古堡內找尋雷厲風。
他原本待在殿堂之中,看見黑豹焦急的沖入殿堂中,心中沒來由的一震。在聽見傾城凄厲的喊叫聲時,他的心幾乎停止跳動。他無法呼吸了,隨着黑豹奔跑的腳步也變得沉重,太多的驚慌讓他無法承受,想起了久遠前的那一夜,在母親死去時,他變得一無所有的那一夜。
看見傾城躺在石地上蜷曲着身子,她的臉色蒼白得像是白紙,牙齒緊咬着唇,直到滲出鮮血。她疼痛得已無理智,驕傲已蕩然無存,只是在地上流着淚,緊抱住小腹。
他的臉也在一瞬間失去血色,就像是有一把匕首狠狠的戳進他的胸膛,殘忍的反轉移動,帶來驚人的疼痛。他的手是顫抖的,將發抖的她從石地上扶起,驚駭的看着她疼得接近休克。
她不能死!上天不會如此殘忍,在他剛剛擁有了些許美好,就殘酷的奪走她。
「快點找人來!她被下了毒。奧妃麗雅人呢?她在哪裏?快叫她來這裏。」雷厲風狂吼着,看着傾城雪白的臉上睜開又閉上的眼,他驚慌而憤怒。
「如果你想教她,她需要馬上治療。」平靜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牧師捧着聖經,不知何時已來到圖書室。他有着傾城的表情,彷佛那只是一隻無足輕重的小動物。
幾個僕人快速的跑進圖書室,手忙腳亂的想接手急救工作。但是雷厲風不肯放手,他們只能圍着他,簡單的替傾城急救。這個聞名國際的罪犯已經失去理智,他此刻一心只惦記着懷中女子的安危。
「放開她,你這樣只會妨礙救治罷了。」牧師命令道,將失神的雷厲風拉開。
「只要她有了什麼差錯,你們全都要填命。」他終於放開懷中顫抖的女子,冷酷的對急救的僕人說道。
僕人們也在發抖,看雷厲風的表情,他們沒有一個人會懷疑他的威脅。
他深吸幾口氣,知道自己必須冷靜。在瓦雷斯有不少人等着要傾城的命,任何人都有可能下毒,最重要的是找出下毒者交出解藥。地上破碎的陶瓶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眯起綠眸,濃烈的酒香飄進鼻端。
酒是瓦雷斯內最好的佳釀,除了幾個高階領導者外,一般僕人不可能拿得到手。一個僕人用指沾了點酒液放入口中,隨即皺起眉頭。
「這毒是奧妃麗雅小姐正在研發的,我曾經陪着她做過一些研究。」僕人吞吞吐吐的說道,不敢看雷厲風的眼眸。
牧師挑起眉。「嫉妒總是讓人失去理智。」他簡單的說,揮手示意僕人們將已經昏厥的傾城送去醫療室。「你現在去尋找奧妃麗雅,或許還來得及。」
雷厲風的雙手緊握成拳,震驚的情緒籠罩了他。他無法想像,乖順的情婦為何會突然毒害傾城。轉過身,他不浪費時間的穿過迴廊。一路上他的心仍舊是懸盪的,為了傾城的痛苦而痛苦着。
他到達溫室時,裏面已經開始有濃煙竄出。
龐大的溫室里堆放着許多的干木,上面覆蓋著浸過油的布料,穿着素袍的奧妃麗雅舉着火炬,在干木上點火。火光照亮她的臉龐,看來如此平靜而滿足。血跡染紅了袍子,彷佛是素袍上的淡淡浮花。
「為什麼?你該死的為什麼要這麼做?」雷厲風低沉的問,感覺疼痛而憤怒。就算是跟隨他數年的情婦,他也不允許她傷害傾城。
在前來溫室的路上,他心中還有所懷疑,但是奧妃麗雅的舉動說明了一切。她在毒殺傾城后,回到溫室里佈置好一切,點上火焰等待着死亡。
「我嫉妒她。」她淡淡的說著,將火炬丟向雷厲風與她之間的那堆干木。火舌開始舔吻木柴,飄散濃煙與高溫。
「我知道你愛上她了,你不曾用那種眼神看過任何人。你如果不能愛我,那麼就恨我!我要你一輩子都忘不了我。」她凄涼的笑着,摸摸自己的臉,發現上面是潮濕的。「她有你全部的愛,那麼我就要你全部的恨。」她激烈的喊道。
火焰吞咽着所有的植物,許多的實驗成品在高溫下蒸發,儀器紛紛產生小型的爆炸,加速了溫室的崩塌。
「你知道我對你並無心,我不曾承諾過什麼。馬上把解藥交出來,我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傾城。」雷厲風冷酷的說道。他心中本有着對於奧妃麗雅的憐惜,但是在這個情況下,他滿心只能想到傾城正在生死邊緣,因為毒酒而瀕臨死亡。
她輕柔的搖着頭,從他口中聽見他的拒絕,讓她更加的絕望。不過這樣也好,即使她死去,至少她還能夠徹底的被他恨着。「我當然清楚,一旦傷害了她,你不可能會放過我。」她感覺到火焰舔上素袍,高溫的火炬即將擁抱她,心中沒有任何懼怕,只有坦然。「知道我的名字是由何而來的嗎?奧妃麗雅是莎士比亞筆下一個最愚昧的女人,因為愛情而瘋狂。喔,不,你不會知道的,你將我帶回瓦雷斯后,你不曾探詢過我什麼,我對你來說,只是一個助手,甚至稱不上是你的情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