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往前插)
第二十二章
一條上坡小街,一座臨街樓房。樓房中間底層開了一個門似的過道。穿過過道,後面是非常雜亂的民居。這裏曾經是竹園大隊的一個村莊,城市擴張把它圈了進來,原先的住宅臨街部分變成了漂亮的樓房,樓房後面還保留着一些原住戶的房子,彷彿結繭的蠶兒萎縮蛹化后的模樣。丁巴子一家原先是竹園大隊菜農,土地徵用光了,他家所有成員都成了工人。
丁巴子的小屋就在那座臨街樓房的背後。那是一座單間平房,門開在屋脊的山牆上,像童話里圖片上畫的那樣。我們穿過那個門似的過道,來到丁巴子的小屋前,還沒敲門,就聽見裏面傳出一兩聲輕笑,好像還是女子的。馬軍在門口大聲叫道:
“丁巴子!”
門裏的聲音好像受了足音驚嚇的秋蟲,立即閉口了。
我們等了一會,不見動靜。馬軍伸出拳頭,上前擂門。又一次喊道:
“丁巴子,在家嗎?”
明明聽見裏面有響動,怎麼可能不在家呢?可是,裏面還是靜悄悄的,就是不出聲。馬軍?了?頭皮,說:
“這個丁巴子,搞什麼鬼!算了,我們走吧。”
我以為丁巴子不歡迎我們,暗自拿主意再也不來了。走到快拐彎的地方,忽然聽見從背後的小屋裏傳出一聲粗放的嚎叫:
“再來啊!”
咦,這個丁巴子。他在家嘛!既然不開門,為什麼又叫我們再來?我完全被他搞糊塗了。
馬軍笑道:“這還不明白?他不方便開門嘛。”
不方便開門?有沒有搞錯,這可是光天化日的大白天喲。馬軍摟着我的肩膀,道:
“我們晚上,晚上再來。”
晚上再次來到這座小屋,老遠的就聽見曼妙的鄧麗君歌聲和女孩子清脆放浪的笑聲。
“丁巴子!”馬軍並沒有因為吃過閉門羹減弱氣勢。
“哎,來啦!來啦!”一聲粗里粗氣的回答,開門的正是很久沒見的丁宗強本人。他剃着長約半寸的板刷頭,很短的前額上幾條皺紋像刀刻上去似的。他這模樣讓我感覺親切,起碼我的光頭不太孤獨了。
丁巴子很熱情地跟我打招呼,說:
“楊光,你可是稀客。快進來,快進來。”
馬軍早已經鑽進屋去,他對這兒很熟,看來已經來過多次。他一進去就跟在場的女孩們說得很熱乎。
屋裏除了丁巴子,還有三個姑娘和一個男孩。丁巴子給我介紹說:三個姑娘都是他廠里的電焊工同事,那個男孩上高二,是家門口的。
這是一間約莫14平米的房間,頂上吊了天花,整個房間好像一隻四四方方的盒子。房間裏全部家當是一張床、一隻床頭櫃,外加兩隻單人沙。床頭櫃在角落裏,卻很醒目地放着一隻手提式“三洋”錄放機。這是當時最時髦的玩藝兒,典型的浪當公子哥兒就是手提“三洋機”,眼戴“蛤蟆鏡”,身穿“喇叭褲”的。
鄧麗君正在“三洋”錄放機里唱着:
“小城故事多,
充滿喜和樂,
若是你到小城來,
收穫特別多。……”
丁巴子對他的女同事們說:“你們跳不跳啊?跳不跳啊?不要扭扭捏捏的,好不好。”
“家門口的”男孩邀請眼睛特別黑亮的劉莉和他跳舞。跳了幾步,劉莉停下來說這支曲子不能跳三步,應該跳四步。兩人爭議不下。馬軍請個子最高、面頰兒最紅的李容跳,他們跳的是四步,一下就踏准了節拍,好像很享受。這使“家門口的”男孩覺得很沒面子,悻悻的起身走了。
馬軍說:“哎,楊光,你別干站着啦。”
丁巴子一邊拉了劉莉蹀躞着,一邊對我說:“對,你也跳吧。”
三名女性中還有一個姓趙,大家管她叫趙小胖。趙小胖臉上有幾粒雀斑,這使她有點兒自卑,但又不甘寂寞,眼神一波一波地會說話,顯得特別善於風情。既然馬軍和臉蛋兒最艷的李容跳上了,丁巴子找了眼睛最亮的劉莉,我就很自然地和趙小胖說話。
“哎,”我說。“你怎麼不跳啊?”
“你不找我跳,我跟誰跳啊?”
這倒是一句實話,我笑起來:“可是,我不會……”
“誰不是從不會學會的呢?”
趙小胖圓咕嘟的小嘴說出話來,好像魚缸里的金魚冒出一串水泡,我有點兒驚訝。於是,我摟住她的腰肢,她把軟乎乎的小手搭在我肩上,我們學跳華爾茲。
僅用了五分鐘,我就學會了華爾茲的基本步伐。無非是向後退一步,向橫拉一步,然後再並步。跟着,她又教我“快三”轉身旋轉,這就有點難了。因為要把腳插進她的雙腿之間。我有心理顧忌,老是插不到位,就總是旋轉不成18o度。她一遍遍地教訓我:
“往前插,你得往前插……”
我就大起膽子,把腿插得深一些。這時,一旋轉起來,我的大腿內側和她的大腿內側竟然貼到了一起。剎那間,我的心裏竄起一股熱浪,兩腿之間“騰”地充電一般。趙小胖與我有同樣的感受,表現為她把我的手攥得更緊,手心裏潮乎乎的。我們誰也不敢看誰。雖然我們還隨着音樂的節拍跳着,但是,她再也不說“往前插”了。
一曲終了。大家放下各自的異性舞伴,同性之間湊到一起相互說些打趣和鼓勵的話。馬軍對我擠眉弄眼地說:
“想不到吧?丁巴子有這麼大的魅力。”
我說:“看不出來!丁巴子哪兒長得漂亮嘛?”
李容在一旁插話說:“你們沒現吧?丁巴子長得有點兒像杜丘!”
馬軍說:“這我就更不懂了。要說漂亮,杜丘那點兒比得上達思常?為什麼現在的女人都喜歡杜丘!”
劉莉笑道:“什麼杜丘,是高倉健!”
下一支舞曲丁巴子找趙小胖跳,把眼睛黑亮、睫毛很長的劉莉丟給我。說實話,趙小胖雖然逗人喜愛,比較之下,還是劉莉更讓人有心靈觸電的感覺。她的眼睛往上抬起的時候,我看見菲薄的上眼皮囫圇一轉,彷彿一顆青黃半熟的杏兒搖曳在枝頭。她說話的味道也有趣,好像嘴裏含着一隻毛桃,刺激得口腔痒痒的,合不嚴實,說出的聲音毛沙沙的,有點自來嗲。我摟着她的時候,有一種生怕她化掉了似的擔心。
多年之後,我還記得劉莉的一封信,末尾有一小詩。詩云――
信兒信兒快快跑,
帶給朋友問聲好。
小魚苗,盼水清,
我盼朋友快回信。
劉莉在我的印象中就像詩中那尾清清亮亮的“小魚苗”。
三名女性中我唯一沒有感覺的是李容,覺得她臉模子雖然長得好,卻沒有特點;個子高,卻不能說身材窈窕。有點大而無當的味道。馬軍總是跟她一個人跳,彷彿要把她承包了似的。可是,李容並不買馬軍的賬,她總是一口一個丁巴子,喊得又親又勤。
舞會散場后,女性都走了,我和馬軍還留在屋子裏。沒等我們追問白天為什麼不開門,丁巴子就主動交代:
“哥們,下午我是要開門來着。可是有個女的在我床上,死活不讓。還捂着我的嘴,不許出聲。”
馬軍說:“你們大白天就做那事?”
丁巴子笑道:“誰規定的白天不許做?白天做才美呢,拉上窗帘,光線正好。”
我想起跟牛麗萍在小旅館的那個迷亂時刻,恍惚又看見她那雪白的肌膚。拉上窗幔,屋子昏暗,**的牛麗萍就像一隻卧在繭子裏的大白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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