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阿嚏!阿嚏!阿嚏!”真是報應到了,江果盤腿坐在床上擤鼻涕,阿嬌在旁歪着頭,“喵嗚喵嗚”地伴奏。

“我生病了。”她扯扯阿嬌的耳朵。

“阿嬌,我生病了耶。”她不滿意地扭過阿嬌的頭,讓它對着自己,“你說我是繼續賴床,還是去藍藍家蹭飯?”

切!阿嬌扭扭頭,伸爪打掉她討厭的兩隻手,“喵嗚”一聲跳到窗台上,隔着兩層窗帘看着她。

被阿嬌的囂張氣得火冒三丈,“你還敢躲!”江果冷笑一聲,抓起地上的拖鞋丟過去。看着驚得又跳回床上的阿嬌,忍不住得意地抱起亂親,“HOHO,這世上還是暴力比較吃香。”

阿嬌委屈地不敢動,烏溜溜的眼睛睜一下,又閉一下,然後終於像困了似的用力往江果懷裏鑽。

“好啦。”江果嘆口氣把它放下,伸手扯紙繼續擤鼻涕,阿嬌習慣了巨響,一動不動地卧着睡,還拿爪子蓋腦袋,只有小尾巴搖一搖又一搖的。

努力地思考了一下,江果開始打電話,按一個“1”再按一個“OK”直撥她親親好藍藍,方便快捷,“藍藍……”她柔聲叫道。

“您好,我現在不在,有事請在‘嘀’聲后留言。”

選擇項只剩一個,江果乾脆合起手機,抓着阿嬌的尾巴蹭着自己的鼻子,“阿嬌啊阿嬌,我要做好孩子。所以不要賴床要吃飯,表揚我吧。”

江果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再細細上妝,洗手間裏,緊膚水、收縮液、眼霜、粉底液等等應有盡有,脫去剛才向貓咪撒嬌病美人的嬌弱,江果依舊美麗端莊。她款款走下樓梯,換鞋、開門。

乍然撞上一大捧美麗的花,江果在吃驚過後泰然自若地笑看花后的人,“韓經理,你好。”

“請我進去坐坐吧。”韓睿彬彬有禮,一身中庸的淺色西裝讓這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顯得年輕不少,花朵自然地送到江果懷中,“送給你。”

“好啊。”江果接下花,“很漂亮。”側身讓韓睿進入中層客廳,拉開至少有四米高的窗帘,站在落地大玻璃窗子前看着對方,“今天有空?”

“周末沒有安排嗎?”韓睿很隨意地打開電視,隨意選台後放下遙控器問她。

“沒有。”江果笑笑端杯茶給他,“倒是韓經理今天怎麼有空光臨寒舍?”忽視大紅玫瑰所代表的花語,美麗女人的發披瀉到腰間,沒有外人在場時候的熱情,倒微微有點冷落的情緒。

“忽然很好奇罷了。”韓睿笑着答話,站着看四處的佈置。冷色調的一切,或許在夏天會有消暑的感覺,但在一月的天氣——他微微搖了搖頭,是女主人疏於佈置呢,還是懶得改變?

江果在看到他不以為然的表情時露出笑——他果然不是周潯。

“沒什麼時間,很久沒收拾了。”一時間沒想好用什麼理由把對方趕跑,江果淡淡地開口,少了刻意的甜美,她的聲音清冷而平淡。

“對我沒興趣?”果然直接,韓睿玩味地轉着手裏的茶杯,看着江果,“以前我也很挑剔。選了這個又想那個,結果真像熊瞎子掰玉米,最後隨便挑了一個結婚。”所以再婚的男女一般都是速戰速決。他的潛台詞。

說她眼光高嗎?江果笑,“不是,宿醉未醒而已。對了,韓經理,你怎麼會知道我住這裏?”老天作證,她現在就開始有衝動把那個泄露了她香閨的傢伙大卸八塊。

“自然會有人說。”韓睿也聰明得很,根本不回答這個問題,出賣朋友的事,誰都知道不能幹。他站起身,靠近江果,“我們交往吧?我覺得你很適合我。”

適合也要兩方面的好不好?江果依舊盈盈地笑着,退開了兩步,抱起阿嬌。透明的大窗子下剛好是居民健身區,來來往往一天之中不知多少人,諒他也不敢有什麼出軌的舉動。

“抱歉。”她思索了一會,決定快刀斬亂麻,壯士斷腕遲斷早斷都一樣,她現在又不是那種為了蹭兩頓好吃的或者兩件好穿的,就樂得和人拍拖兩天的小姑娘。

“怎麼說呢……韓經理。”江果皺着眉,費神尋找着措辭。

“不要找理由。”他看破她的意圖,“江小姐,我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韓睿看着江果,“不過我覺得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像有着我們這樣經歷的人,能夠再找到適合自己的人不容易。江果……跑業務很累,商場其實也不是女人混飯的地方,換個工作吧,我幫忙。”

這算是威脅還是勒索?江果假笑着堆出滿臉的殷勤,“好啊。”

門鈴聲打斷了韓睿的高談闊論,江果在愣了愣後走過去開門,然後職業性的美麗笑容僵在臉上,她轉過身來問韓睿:“嗨,請問今天星期幾?”

“周六。怎麼回事?”韓睿大踏步,有他發揮的地方嗎?

“對不起。”江果致歉,把門拉大,將人請了進來,“楊歌……我不是有意的。”

楊歌那一瞬間的神情江果無法形容,然而,這個穿着褐色雞心領毛衣的男人很快恢復了正常,笑着向韓睿伸出手,“你好。我是H城D局的楊歌,你是……”

“幸會。我是X公司的韓睿,你好。”

“最近天氣很冷哦。”主人沒話找話地閑談,雖然很想擺脫現在尷尬的局面,但如果兩個人都不出聲告辭,江果也沒有任何辦法。此情此景,如果對韓睿說:對不起,我和楊歌約好了要去爬山。那麼一定會被當做借口而得罪了對方。

兩個男人對看一眼,沒有回答。江果只好繼續自言自語:“你們周末都不用加班嗎?”

“工作不是很忙。”

“再忙也要騰出周末的時間給自己。”

這下倒好,兩個一起回答。江果伸手將自己的長發從背後攬到胸前,然後接着笑道:“那就是說,今天你們沒有任何安排?”

韓睿率先開口:“是啊。如果江小姐有什麼安排,我很樂意陪同。”

楊歌則是饒有趣味地看看韓睿與江果后才慢慢地出言回應:“如果可以忽略爬山被人放鴿子這件事,我也沒有任何安排。”

這個……性格果然是不可改變。江果轉向楊歌微微一笑后才接着開口:“那兩位先生能不能和我一起去拜訪一下H公司的老總呢?我剛好和他再談他們公司這次旅行的出遊路線,韓經理好像和他有老交情吧,楊主任,你們D局好像和他公司也有一些來往,是不是?”

所謂“戰略就是製造情況的技術,而戰術就是利用情況的技術”,江果在此刻的表現脫離了戰術層面,一躍進入了戰略家的領域,不僅有效地解決了當前窘況的處境,還為自己完美地攻克了這幾天工作的堡壘。然而,當她把這一切向藍珊舞說起的時候,得到的卻是批評。

“果果,如果不打算和他們深入發展,我勸你還是不要和他們接觸太多。”

“哦。”江果翻白眼。

“免費的午餐是不存在的,這點不需要我來教你,對嗎?果果,選定一個就認準,另外一個就放手。”藍珊舞和顏悅色地道,末了還在江果的長發上摸摸。

“拒絕趁機揩油——我明白了,這招我不會再用,至於選擇誰……我還沒有一定要嫁人才能活吧?”江果嘴上抗議,實際上卻是把腦袋往藍珊舞的懷裏鑽,懶洋洋地說,“今年你們老闆一定安排錯了。你不應該教大班,應該去小小班才對。”

藍珊舞沒有繼續窮追猛打,她用溫和的目光看着這個自己相交了十幾年的好友,又抬起頭,看着掛在對面牆上的巨幅婚紗照,低低地在心裏開口:“周潯……請你祝果果幸福。”

在黃連城外二十里處,靠在路邊的銀藍色小車裏,楊歌靠着窗看着天空。

崇山峻岭連成墨峰一片,一月底的夜晚只有冷凄凄的風,野外荒郊、無人車自橫。

“是她變了還是我變了。”楊歌擦了根火柴,點着煙自嘲地對自己開口。煙頭在黑暗中發出微薄的光,一明一暗,“不過,要和人競爭的局面還是完全沒有變呵。果果,”他忽然打開車窗,扔掉了煙頭,彷彿對自己宣誓一樣地開口:“這次不允許失敗。”

如果時間的車輪能夠倒轉六圈,也許他可以了解一些讓江果轉變的因素吧。但是,在2004年的現在,他只能捧起漏沙下的沙子,從記憶的浮塵中了解往昔的事件。

“我找楊歌。”抹下貝雷帽,江果抓在手上一搖一晃地扇風,高領無袖的綠色上衣加小喇叭的七分褲,再配上左手腕上一掛子印度風味的銀絲鐲子,囂張美麗得讓人挪不開眼睛,看得十七八歲的小衛兵傻了眼。

“江果?你來幹嗎?”記憶中,這是他們第一次單獨的會面,不過首要前提是必須忽視掉旁邊筆直站着的小兵。

“明天我上公開課,需要有一個軍人叔叔配合教學,你幫不幫這個忙?”江果仰着臉看着他,雖然兩個人只算是第二次見面,但因為在網上交往的時間太長,說起話來,倒像是長時間的朋友,不過,這或許是江果個人的感覺而已。

楊歌的回應很簡單:“好。我去請假。”

軍民一家這樣的話誰都會說,何況是剛剛聯誼過的,更何況是給大家留下好印象的江果親自出馬,請假更是順理成章得到了允許。

“晚上我請你吃飯。”江果轉過頭對楊歌說道。別出心裁的課題、準備豐富的教具、親切自然的教態、甜美溫和的語言等幾方面,都讓她的這次地區公開課獲得極大的好評。

“這個……比較困難。”他實話實說,只請了三小時假的他,不可能在外待到晚飯後。

“笨蛋。”江果開口罵人,翻出手機,接着輕柔地道:“許隊,楊排長能不能再借我幾小時?我還想和他再商量一下‘六一’能不能幫助我排一個節目的事,好嗎?”

OK,順利搞定。江果看着傻傻的楊歌爆笑,“笨蛋楊歌!”

拉開車門,楊歌繼續抽煙,那個會肆無忌憚地爆笑和開口罵人的江果,現在已經看不見了。但為什麼那個嫵媚端莊的江果,卻還是能吸引他的目光?

煙蒂跌落,楊歌摸出手機,“藍老師,你好。我是楊歌。”

“楊歌?”接電話的女人驚訝地問,“怎麼忽然想到打電話給我?”

“想得到你的幫助。”堡壘是必須從內部攻克的,當過兵的楊歌篤定這一點,他直截了當地開口,“我想重新追求江果。”

“……”藍珊舞在沉默過後回答他:“好!”

介紹韓睿,是因為不知道楊歌的再次出現。如果知道……分別的有情人重新相聚后,理應盡棄前嫌地甜蜜在一起,言情小說不都是這樣寫的嗎?現實應該沒有理由和小說不一樣。

果果、果果,你要幸福。低聲地念叨兩句,藍珊舞展唇吻向為自己披上外衣的丈夫,恢復了輕鬆的語調:“說吧,你要我怎麼做?”

藍珊舞知道江果與楊歌之間種種的故事,所以也很清楚他們當年分手的原因——為了二十萬啊!哭泣的果果、犧牲的果果,她的傾訴者不該只有她藍珊舞,她的保護者應該不是她藍珊舞。如果身邊有一個人還是那麼地愛她,那麼她不應該放棄她自己。

“我想了解這些年的一切。”楊歌低語。

星期一

江果精神抖擻地整理着一切,不能讓情緒的波動影響到工作,這是做人的最低準則。

“哪位是江果小姐?”花店的小妹捧着九朵粉色玫瑰走進來。

江果連忙舉手,“是我是我。”在花兒落入別人手中前搶過來,身手敏捷地簽字說謝謝。把花送到鼻子邊用力嗅了嗅,江果扯着嘴角暗暗地笑,送花的人究竟懂不懂花語,初戀的粉紅玫瑰,竟然來送她這個未亡人!

花里沒有暗藏卡片,江果咬着筆頭想了想,接着繼續工作。上次和購物點的折扣沒有談好,必須趕快解決,H公司的事也必須馬上確定。這個世道,隔夜生變的事情不知道多少,如果不趕快把握現在,那麼,永遠不可能留住在手裏的東西。

“江小姐,我在樓下。”合上電話,江果探出身子往外看,韓睿捧着一大束火紅玫瑰站在路旁張揚地揮手等待,與初次見面時不願意被人知道的態度截然不同——江果偏過頭看看粉紅色的花朵,那麼,這個就應該不是韓睿送的了。

在同事的注目下走下樓,江果端着一臉假笑看他,自己怎麼就沒有看出來,這是個自信過度的傢伙,這樣張揚的事,一般小男生也不會去做,除非真在熱戀之中——自己應該沒有給他這個誤會吧?還是那天施展妙計時,向他多敬了杯酒、多說句話?抑或是他忘了遊戲規則呢?

“韓經理。”江果抱着粉紅的玫瑰,滿臉抱歉地看着他,“對不起。”這樣他應該能明白自己的拒絕了吧。

“不用說對不起。”韓睿的神情在一瞬間似乎有些不悅,但馬上被笑容沖淡,把大紅玫瑰硬塞在江果的懷裏,瀟洒地聳肩,“不過,既然送來了,也沒有帶回的道理,是不是?”

“這個……”以為自己夠老辣了,沒想到碰到應對上更絕的人,江果扯起嘴角笑笑算是回答,“多謝了。”再回絕就是不通世事了,既然對方已經給了台階,沒有不下的道理。

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行情這麼好?江果皺着眉搜索記憶。搖着頭將兩捧玫瑰都抱在懷裏捧上樓,忽然覺得有一句話是放狗屁:什麼有一位紳士在默默守候着你,將是最幸福的事。從周潯到韓睿,不能回報的愛情從來是受罪——暗自笑笑,她和韓睿說到愛情,還太遠。只是其中的一方把另一方的條件放在天平上衡量過後做出的理智決定罷了,與愛情無關。

粉紅的玫瑰被舉到眼前,是楊歌!

“江小姐,這裏有一個測驗,你要不要玩一玩?”剛進公司的年輕小姑娘小李忽然興緻勃勃地跑過來發問,手上拈着紙條,題目估計已經問過了許多人,開心的樣子讓人不好意思拒絕。

“很樂意。”江果微微呵了口氣,停下手中的工作,搓搓手接過紙條,“如果你有一個蛋,你會把它放在哪?選擇項A:水裏。B:樹上。C:土裏。D:口袋裏。”揉了揉習慣性皺起的眉,江果隨口發問:“他們選擇什麼?沒有放在鍋里這個選項嗎?”如果有,就直接吃掉省得麻煩。

伸出兩根指頭搖搖,小姑娘笑眯眯拒絕回答和表示沒有她臨時增添的選項。

“那麼……放土裏好了。”江果把紙條遞還給對方,把椅子拉近電腦,打了幾個字,才記起要問答案:“代表什麼意思?”

“A:放在水裏代表隨波逐流。B:不穩定,容易崩潰。C:無望的愛情。D:安穩不變。”

“無望嗎?”江果大笑,“一點都不準,沒有愛情哪裏還無望?”低下頭繼續輸入資料,拍拍還傻站在一旁的小姑娘,“喂!幹活了。”

“沒有愛情嗎?”小李卻不服氣,抓起火紅的玫瑰用力嗅了嗅,“不要騙人了。江小姐,要及時把握住機會哦。”

“機會嗎?”江果玩着手裏的筆,“愛情,真正經歷一輩子也就一次,如果錯過了,是不能重來的。愛情對於我,是過去式了。”

“不可能吧。”小李感興趣地湊過來,“難道江小姐你現在還信奉從一而終那一套?”

“不是從一而終。”職業性的笑容里似乎帶了點認真的含義,江果看着她不解世事的臉,“覆水難收,我不喜歡唱馬前潑水那齣戲。”

“馬前潑水?”

“工作去吧。”江果拍拍她,不想多作解釋。但小姑娘卻又繼續湊過來,撒嬌着要聽。

江果只好舉手投降,“姜子牙,就是姜尚啦,聽過這個人吧?據說他很有才學,但是一輩子都在貧困中度過,他的老婆馬氏瞧不起他,覺得這老男人肯定沒有出息,撇下他跑了。直到很久以後,姜子牙做了大官回來了,馬氏非常後悔,就跪在馬前請求復婚。姜子牙呢,不想原諒她,就倒了盆水到地上,說:如果還能恢復關係,那麼這盆水潑了,你也一定能夠收回來。後來漢朝的朱買臣也有類似的故事,不過,這個人比較無恥,在潑水之後,竟然還大大地羞辱了前妻一頓,最終逼得那個女人自殺了。於是,大家都說,這個女人死了活該,誰叫她拋夫別嫁呢。”

小姑娘傻傻地點頭,然後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果,“你確定姜子牙不是找了更年輕漂亮的小秘所以不要黃臉婆的嗎?”

一口水幾乎從口裏噴出來,江果趕緊找紙巾捂嘴,一臉佩服地看着對方,“你繼續。”

“那麼,江小姐的意思是,現在有一個舊愛在追求你,而且已經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然後你怕他只是戲弄你……所以……”聲音越來越小,正在進行推理的無辜小姑娘看着眼睛越睜越大的江果,“咳咳,算我什麼都沒說。”怪不得江小姐這一段時間心情不大好,原來是見不得被拋棄的人過得比自己好。

真是好思路!江果暫時放縱自己,專心想關於楊歌的事。當年的楊歌本來就是大學畢業后當兵的,所以退役后的工作肯定不成問題。以他的人品學歷,在外邊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會又跑回來這裏?

追求這兩個字她暫時沒去想,一次的邀約並不能代表什麼。如果真有……馬前潑水的故事發生,依照楊歌的性格也是不可能做的。但是,問題的關鍵是,自己也不是那種喜歡吃回頭草的人吧。既然當年輕言別離的是自己,那麼如今的自己,又要以什麼樣的心態來面對楊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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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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