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媽,我沒事。這裏很好,對,今年過年我會回去。呵呵……沒有啦。”用肩膀和耳朵夾着手機講電話,江果兩隻手依舊在噼里啪啦地敲着鍵盤,“把那份資料拿過來……不是,媽,那個,我現在很好。藍藍很照顧我,對哦,我跟你說啊,藍藍的女兒抱抱,好玩極了,下次我把她照片帶過去給你看。對了,媽,我現在在上班,嗯,有點事,暫時說到這。好,拜拜。”
放下電話,江果伸手蓋着臉吐了口氣,老媽最近是不是閑得過分了?三天兩頭打電話過來,其實又屁事沒有——咳咳,她不應該說粗話的,尤其是對長輩。
“小李,這份報價單你再落實一下,看看他們給別家的是什麼價碼。”把手從臉上拿下,江果拿筆敲了敲桌面,看着屏幕又刪改了幾個路線,然後站起身泡咖啡。
手機忽然又響,卻是信息的聲音。江果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按着看:想你。
是哪個無聊的人?江果揉着太陽穴看着陌生的號碼,腦袋裏卻完全沒有印象,於是不再管它,捧着網上剛下載好的資料靠着桌子看,不時蹬蹬發麻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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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之後,手機里一而再,再而三出現的信息讓江果無法不去在意。雖然內容都是很平常的話語,用或平實、或幽婉、或深情。或坦蕩的修辭表達着同一個意思:江果,我愛你。詞句並不會讓人覺得有噁心或者厭惡的感覺,但這卻仍然讓江果有些不悅。每每按着號碼打回去,想要叱責,那方卻鐵了心不接電話,使得江果毫無辦法,只能當著笑話向著藍珊舞抱怨。而藍珊舞也毫無同情心地對她的遭遇表示嘲諷,並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
“嘿嘿,夜路走多了,終究會遇見鬼的。”藍珊舞公然向她砸下巨磚。
“切!本姑娘行得正坐得端,怕誰來着。”江果從鼻孔里哼出回答。在這行里,她已經算夠端莊的了,至於被人拂了背、摸了肩、捏了手,那一系列的小豆腐——TMD,就當是陪人跳了個舞罷了。
不過,話雖然如此,但以美麗和能力雙種武器打開市場的她,聲名鵲起之後,自然也引起了各種不安於室的男子的覬覦,明目張胆的追求那是沒有。但暗地裏調笑、引誘卻都不在少數。人們說起江果,都是用笑笑的口吻說:那個江果啊!
“行得正?坐得端?”藍珊舞嗤之以鼻,“老大,上次管鵬上街幫你搬了點東西,第二天就有風言風語傳到我耳朵里了,一個個耳提面命要我小心狐狸精!切,下回你可得給我小心點。”
“是!是!”江果舉手投降,平時她是牙尖嘴利,藍珊舞根本不是對手,但一說起這些事,藍珊舞根本與啰嗦的老媽有得拼,讓她根本不敢接招。
“又不是我願意搞成這樣的。”江果悻悻地開口,“要不是和菁華旅遊簽了合同,我早出去了,幹嗎還留在這個小黃連?”
“你還敢說,借你錢你又不要!”藍珊舞白她一眼。兩年前周潯一死,一直不喜歡果果的周家二老立刻把周潯名下的所有財產挖走,還留下了十萬元的房貸讓她自己償還。而一向不肯吃虧的江果也覺得自己虧欠周潯太多,不好再和老人爭些什麼,何況那樓中樓也的確是自己在住着,更不可能讓老人還。教師的薪水微薄,還清這些錢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所以到後來乾脆直接辭職,與相邀已久的菁華旅遊簽訂了合同。
“我沒有抄家的打算。”江果沖她搖頭,藍珊舞能有幾個錢?管鵬和她結婚才沒幾年,又新添了抱抱,哪有錢借給自己?自己又哪有這個臉向她伸手。
“對了,你覺得發這個信息的是誰?”把電視的聲音調小,藍珊舞拍拍睡眼矇眬的抱抱回歸話題。
“我怎麼知道。”江果不感興趣地躺在沙發上,吐了口氣——最喜歡管鵬出差,可以和藍藍聊通宵了,“真沒意思。要泡我也不是這樣泡吧,鬼鬼祟祟的,我要拒絕要發展都沒有任何可能啊。”
“哦。”藍珊舞轉眸看她,泰然自若地開口:"我會把你這話廣而告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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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前又收到神秘信息,江果瞪了手機半天,然後打開網易短訊王,回應。
“是龍是蛇拉出來遛遛,畏畏縮縮算什麼好漢。”用手機至少要打一分鐘的字,電腦上十秒內搞定。發了信息之後,江果翻來覆去地轉着手機看,卻沒有得到回答,“切”了一聲準備關電腦,卻恰巧聽到提示鈴:想你。
還是那一句話,這一次卻不是手機發來的,而是網易短訊王的號碼發來的回復。江果嘆了口氣,忽然覺得剛才的行為真是傻到了極點,悶悶地把電腦關上。收拾好桌面的東西準備離去,手機又忽然唱起女武士的飛行,不是信息是電話。
“您好。”懶得看號碼,江果直接翻開手機接聽。
“是我。”手機那端的人說話的時候似乎微微含着笑意,“果果,是我。”
手墓地一松,忽然覺得全身一下子沒有任何力氣,江果看着桌上的手機發獃,過了半天才又小心翼翼地握起,定了定神后開口:“晦,你好。我是江果。”
標準的男中音,明亮柔和,只能是楊歌。
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忽然那麼緊張,江果苦笑着彈了自己一下,莫名其妙!不過就是個電話而已,有必要搞得如臨大敵嗎?
“明天去爬山?”
“哦。”明天又是周末了嗎?“哦”了之後才想着要拒絕,江果連忙找尋理由,“明天還有一個生意要談,實在……”
“胡扯。”楊歌心平氣和地糾正她,“我不信你工作和私人時間分不開。”
“咳咳……”一時間無以對答,江果用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過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應承:“好”
合上電話,江果鬱悶得要命,為什麼見面都可以若無其事,而在電話里,就似乎被他吃得死死的?難道是電話這種傳音工具適合他那符合當DJ的嗓音發揮說服天分,還是自己在電話里容易放鬆警惕?
蹬着三寸高跟鞋下樓,江果不緊不慢地和同事們打着招呼。離開了中央空調控制的範圍,一月的冷風颼颼地盡往脖子裏鑽,想到明天還要去爬山,江果忍不住狂打噴嚏。想想家裏的冰箱似乎早已空掉,於是騎着蜻蜓式的電動車慢悠悠地前往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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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前超市的擁擠程度大概只有沙丁魚罐頭可以相提並論,江果在窒息前終於擠出超市門口。手裏邊大袋小袋,本來只想買些丸子、方便麵之類可以解決民生大計問題的垃圾食品,但看了黃連特產,又忍不住買了些,想過幾天回老家帶些去,畢竟父母在這待了大半輩子,對這些東西還是很喜好的。
“江小姐。”
提着一大堆東西找着自己的小蜻蜒,不意一聲呼喚鑽進耳朵,眼睛比耳朵更快判斷來者是誰,江果抬起頭就笑,“韓經理,真巧。”
“需要我幫忙嗎?”韓睿陪着一位老婦人,大概是他母親吧。他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有些譏誚。
而老婦人的態度卻熱情得多,“江老師,好久不見了。韓睿,快去幫忙。”
江老師?已經要溜出口的拒絕轉為疑問,江果看着對方,“阿姨,您見過我?”
“以前江老師教過我們家小語。”推著兒子接過江果手中的大包小包,老婦人一時熱情得無以復加,嘮嘮叨叨地說著以前的事,但江果卻完全想不起來。
走到停車的地方,把東西全部綁好,江果向兩人道謝。
“走走吧。”韓睿忽然建議,譏誚的笑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只是眼睛裏似乎還有着讓人忐忑的東西。
江果忽然不好意思拒絕,“嗯。”她點了點頭,兩個人肩並肩地往前走。
“楊主任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出來買東西?”
江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剛才隱約升起的好感又消失殆盡。這個人,似乎每一個問題,都喜歡直接逼問私隱。沉吟了片刻,她淡淡笑着回答:“韓經理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和楊歌沒有關係啊。”
可以明顯感覺到韓睿又出現的譏誚,這個詞語雖然在言情小說里經常出現,但真正表現在眼前,江果仍然有不適應的感覺,正想笑笑地岔開話題,便又聽到韓睿開口:“那麼……”他似乎有什麼要問的,頓了頓,又道:“江小姐,明天請你吃飯吧?”
咳咳……江果劇烈地咳嗽起來。她轉身看他,他和楊歌對沖嗎?為什麼每次的邀約都要湊在一起?艱難地尋找着理由,江果瞧着眼前的男子,“我和藍藍約好了”
“是嗎?”韓睿似乎在笑,像在思索什麼,然後開口:“其實,你可以不要拒絕得那麼早。”
不拒絕?腳踏兩條船嗎?不對,江果讓自己停止胡思亂想,那也得要有兩條船才可以了,難道那個不知道究竟打着什麼主意的楊歌,也可以算是一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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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被手機吵醒,覷見沒關密的帘子外邊天色還是暗暗的,江果連眼睛都拒絕再睜開,整個人縮到被子裏不肯接電話。那麼早,除了藍珊舞那個白痴,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手機響了足足三分鐘,終於無可奈何地停下,江果微微露出一抹笑,但得意的神色還沒有完全顯露,鈴聲又不要臉地響起來。
江果怒氣沖沖地半坐起打開手機,衝著另一端的人大喝:“死女人。你不要命了是吧!你要瘋也不要早上瘋啊——我要睡覺!
清晰的笑意傳來,手機那頭的人嘆氣后開口:“果果,是我。”
罵過人倒回床上準備繼續做夢的女人終於愣住了,回想剛才大罵的內容,幾乎汗死,“呃,楊歌啊,那麼早打電話幹嗎?”
“早嗎?”電話那頭的人神清氣爽道,“公雞已經叫了,鬼也已經回家了,再不起床太陽就要曬屁股了。”
這樣的話應該是要很親近的人才好調侃的吧?江果扯了嘴角僵硬地一笑,四肢着床地爬出被子,揉掉眼角的污垢后才又對着電話發問:“你在哪裏?”
“你樓下。”喇叭聲呼應性地響起,楊歌氣定神閑地催促,“可以請小姐您稍微快點嗎?”
江果的聲音乾澀澀的,身體也是懶洋洋地沒有力氣,像獃子般地坐了半天才“哦”了一聲掛掉電話,然後慢慢穿衣、刷牙、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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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裏的暖氣開得足足的,讓剛剛因為洗冷水臉稍微清醒一些的江果又有些暈乎。接過楊歌遞來的卷蒸、油餅、杯裝豆漿默默地吃着、咽下最後一口后才發問:“這不是去北祈山的路吧?”
“現在才發覺?”楊歌扔了一張濕紙巾過來,“我估計你路痴的本性一輩子也不可能改變。”
可不可以不要裝成那麼熟的樣子!江果讓這句話在舌尖上繞了又繞,終究還是沒有吼出。幾年來,脾氣已經給磨礪得沒有任何稜角,這樣的斥責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嘴中。
“是嗎?”將頭扭向車窗一邊,江果淡漠地答話,“上次放你鴿子真是不好意思,今天中午我請客算是賠罪吧。”話一出口就覺得太過疏離,像還在計較着什麼似的,暗暗地嘆口氣,又笑着轉回頭,“外邊不是很好嗎?楊主任為什麼會想調到H城呢?”
“中午嗎?估計還在山上。到了。”不回答,楊歌拉開車門,“今天我們從北面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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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祈山,黃連縣內最高的一座山,據說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登上峰頂,可以俯瞰黃連周邊四縣的風光,有着“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氣勢。
江果跳下車,搓着手仰頭看掩映在雲霧間的頂峰。山風冷颼颼的,吹得人的臉似乎生痛起來。會答應在這樣的天氣里和楊歌來爬山,自己還真是白痴。回頭看罪魁禍首,才發現那個人今天一身白色的休閑裝,背着一個大大的登山包,在一片山林間,倒真有幾分瀟洒的樣子。
“楊歌,看什麼?”出了車子那種狹小的環境,整個人似乎都放鬆不少,也不再刻意地叫“楊主任”這樣的稱呼。
“沒有。”楊歌率先前行,走了兩步又回頭笑着開口:“如果你今天爬山能夠勝我,我給你介紹一本新書、”
“好啊。”江果順口應了一聲,心中卻在暗想——現在自己哪還有時間看什麼書,無非也就上班的時候順便掃兩眼那些輕鬆的小故事罷了。以前一天看幾百萬字文的時候,已經不可能再有了。
沿着小道上山,轉了幾圈后,路旁的景色漸漸地開始有了變化。路邊長勢兇猛的苔蘚上蓋着的霜由薄到厚,水溝里的山泉也似乎夾雜着細小的冰粒,溫度顯然比城區低了數度了。
“江果。”楊歌忽然開口,“很久沒有爬山了吧?”
“沒有。”江果看着他一臉輕鬆的樣子,恨不得把他抓過來爆打一頓,“沒時間,也懶得動。”
“好像也很久沒上論壇了?是不是?”沒有特指,但雙方都知道說的是他們彼此都有着興趣的銀英聯盟。
“哦。”江果回答,自從分手后,就沒有再用菲艾多·克斯拉這個名字登陸過,偶爾上去瞅瞅,也是隨便看一眼就關了頁面。因為當年在一起的時候搞得轟轟烈烈,連照片都興緻勃勃地發上去給所有人看,分享自己的幸福。到了勞燕分飛的時候,卻畏懼起別人的問話,索性消失算了。
“那是什麼?”江果指着山林中掩映的一角屋檐道。
“去看看。”楊歌拉起她的手,帶着她急奔,連拒絕的時間都不給。
“湧泉寺。”停住腳步,楊歌看着門前金匾道,“好像香火不太盛的樣子。江果,進去嗎?”他回頭詢問。
“好。”順勢將手抽離他的掌握,江果一馬當先,到佛前跪下,低聲禱告。
走出湧泉寺,兩人繼續向上爬行,曲曲折折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只覺得山風愈發凜冽,山邊的樹也漸漸稀少,雖然已近中午,卻似乎沒有比清晨出門時暖和多少。
轉過最後一道彎,攀上一塊巨石,兩人不約而同地對看一眼,心中同時冒出了兩個字:到了!
“山登絕頂我為峰”,放眼四眺,周圍幾個縣,幾千里的土地都在眼前。
居高臨下的感覺是很興奮的,江果一時間難以自已,伸手一抹額上的汗,大叫出聲:“啊——啊——”平時需要顧及周圍人的想法,這時候沒有別人在旁——奇怪,為什麼會有沒有別人這個想法呢’!楊歌和她根本是沒有關係的個體啊。轉頭看向對方,才發現那個傢伙也在一邊笑。
“在嘲笑我?”她斜眼跩跩地發問,伸腿作勢欲踢,在即將觸網前又收回,因為忽然想起不是六年前。
“在我遺囑還沒有寫好之前,我一般不太可能做這樣冒犯大顏的事。”楊歌伸手拍拍她的肩,“剛才在廟裏你祈禱些什麼?我記得你是無神論者。”
“在我死之前,都不要給我定性。”江果悠閑地站在山風裏,長發在肆無忌憚地飛揚,“我祈禱的內容是賺錢、多多的錢。”
一時忘記揮開楊歌的手,江果展出美麗的笑容,“那你剛才祈禱的是什麼,上上籤上又寫啥?”
“我要當個養豬專業戶。”楊歌笑着回答,神色里有幾分玩笑,“簽上應承了我的要求,不過必須用九斤香油當回報。”
“切,不知道這該算賄賂還是工資。”江果拍手轉身,“下山吧。我請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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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層的小房子,最簡潔的裝修,不像是飯店,倒像是蓋來自己住的。江果詫異地向楊歌看去,“你常來?”
“不是。”楊歌笑笑,“路過這裏的時候注意到的。想試試新的口味,所以拉你一起來。”
房子後邊別有玄機,競然是用粗大竹子釘成的尖頂房屋,實在別有情趣。房間裏釘了一圈粗布擋風,方形的小竹桌,仿成樹墩地放置在屋子的中央,小小巧巧的,很是有些味道。
“不錯啊。”江果讚歎着,心想以後請人吃飯就帶到這裏好了,雅緻又大方。
“知不知道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楊歌問道。
“哦?”江果微笑道,“楊歌你別耍我。”語氣溫婉宜人。
伸手撩開粗布帘子,楊歌站在小屋門外等她出來,“你看。”他伸手指着不遠處。而江果也淡淡笑着和他站在一起,順着他的手看。
“情人谷?”像是好笑似的念出聲來,雖然是反着的字,江果仍然輕鬆地辨認出,不過笑聲馬上止住,沉思着看着楊歌一眼,心想如果他在這個時候表白,應該用什麼樣的語氣手段拒絕。
“是啊,情人谷。”楊歌用一種類似詠嘆的調子開口,“所以……”
所以什麼?江果淡淡笑着看他,心想想好的拒絕話語果然可以派上用場,只是可惜了點好的滿桌菜。
“所以……”楊歌好笑地又重複了一句,卻不繼續往下說,過了片刻才道:“所以如果你請人來這裏吃飯,千萬單對單就好。”
意思就是現在的場景最適合了?預備好的語言沒有用上,江果哼哼一笑,卻又想起似乎不太該用這樣的情緒對待眼前這人,連忙又微微地笑了,“多謝楊歌你提醒了。”
又用那麼客氣的口吻?楊歌大步走進屋子裏坐下,低下頭研究桌上的竹節,半天才又抬起頭看還站在屋外的江果,“進來吧。”
“哦,好。”江果扯了扯嘴角算是笑。
菜送進房間,江果習慣性地笑着分調料,“你喝什麼酒?”一句殷勤的問話,順口就溜了出來。
“紅的。”楊歌按住她的手,嘆氣,“好歹我一個大老爺們在這,你就不能讓我效勞一次嗎?”
“謝謝。”低垂的眼抬起看他,笑了笑,江果抽口自己的手坐下,“我習慣了。”又忘記拒絕他的碰觸了,江果無意識地拿起筷子咬,手背的溫度為什麼那麼高?是他的體溫還殘留還是自己麻木了觸覺?
水煮牛肉、片鴨、草菇肉了、冬酒釀雞湯外加一個醋溜大白菜。
幾乎吃乾淨了才想起這些全是自己的最愛,奇怪地“嗯”了一聲看向對方,這幾年的口味有劇變,愛吃什麼他應該不知道才對,難道自己身邊有內奸?頭腦越來越熱,似乎沒辦法集中精神思考事情,左手穿過發按着額,不經意間才發現門邊竟然放了三支碧綠色的紅酒瓶。
“我們竟然喝了三瓶?”不能置信地叫出聲,江果呼了口氣,雖然還在自己可以承受的範圍中,但是——自己究競是怎麼把這幾瓶酒喝下的?TMD,她翻開手機看時間,短短一個半小時就有這樣的成績?她在跑業務時也沒有那麼拚命!
“不要那麼激動。”斜了她一眼,楊歌的臉也有淡淡的紅暈,“拼銀英知識我們互有輸贏,三瓶酒絕對不是只便宜了你一個人。”
“哦。”一定是有點醉了,要不怎麼會覺得楊歌斜自己的那一眼實在很有味道,跟《陰陽師》裏的晴明有得拼,只不過一個陽剛一個柔媚罷了。不過喝酒真是有狀態的,像這樣爬山消耗了大量體力后,實在不是什麼好時機。
“你去哪裏下的銀英手機鈴聲?”忽然之問,楊歌發問。
“哦?”回答了他的問題,才想起他這話里蘊涵的意味,連忙抓起自己的小包,果然見手機上的七彩燈流轉光芒。
“喂,你好。”依舊是溫婉柔膩的開篇,江果握着電話,向楊歌送了一個歉意的眼神,“我不在家,對,和朋友在吃飯。”
楊歌泰然自若地繼續飲酒,晶瑩剔透的玻璃杯子盛上紅色的液體,真是好看。
說話聲音微微放低,江果看了楊歌一眼,站起身走到小屋外。
“我這裏也有朋友啊!’陡然提高了聲音,江果的聲音穿過薄薄的粗布進屋,“我真的不想去。”深呼吸,情緒像被刻意壓制着,薄醉的女人在風中收斂了自己已經很久不曾出現的脾氣,“我喝得已經有點多了,而且現在在城外…··”
竊聽到這裏就結束,楊歌凝着神默默地看着猛地掀起帘子進來的女人,對方的臉色有點蒼白。
“楊歌。”江果微微抽着嘴角看着他,眼睛裏微微有着尷尬的色彩,“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去?”
好脾氣地一笑,楊歌站起身道:“走吧。”他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問。
“一百六十元,多謝惠顧。”老闆娘的笑容真像一朵花,江果付錢的手卻被人按住。
“我來。”楊歌迅速地掏錢結賬,“一男一女出來約會,沒有叫女士買單的道理。”
約會?誰跟誰?江果此時卻沒有糾纏這個的心思,看着他眼明手快地付了錢也來不及阻止,看着他索要發票卻冷淡地發問:“要發票有什麼用?報銷嗎?”
打開車門,把江果推了進去。楊歌微微笑着回答:“我不做那樣的事。只是不想縱容偷稅漏稅。”
微微一笑算是回答,江果臉上的蒼白似乎有些好轉,“對不起。”忽然輕輕說了這樣一聲,在對方詫異的時候,她掏出粉撲、唇膏開始化妝。
為她打開頂燈,楊歌看着前方問道:“送你去哪裏?”
“明月心大酒樓。”畫著唇線的女子淡淡笑了笑,定好了妝,江果將頭轉向車窗一邊開口:“像不像應招女郎?
在這一瞬間,楊歌忽然覺得她蒼白得不能直視。沒有回答,楊歌忽然停下車,在她奇怪地轉過臉時,輕輕在那美麗的臉上印了印,柔聲開口:“你永遠最美麗。”
身子猛地僵硬起來,江果抽出紙巾按着眼睛,過了半晌后輕輕笑道:“準將閣下,你弄壞我的妝了。”
“想得美梳頭店。”目視着遠方,指示着方向,江果向他嫣然笑,“我想先去梳個頭。”
“哦。”楊歌回應,接着掛擋、加速,銀藍的小車像風一樣快。
“謝謝了。”踏出車門,江果眼睛裏的神色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遲疑了一會又開日:“以後不要見面了吧。”這樣的狼狽,一次也太夠。
“怎麼可能?”楊歌修長的身子也從車子裏鑽出來,笑笑地看着對方說,“果果,你還沒有給我一個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