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傍晚,趁着精力過盛的岑風在補眠,仙兒特地到牢房陪藍皓天共進晚餐。

為了慶祝打敗紅鞋幫,今晚特別加菜。除了每餐都看得到的魚肉和青菜之外,今晚還有雞肉以及熱滾滾的雞湯可以喝。看到如此豐盛的飯菜,藍皓天也乘機打打牙祭,慰勞一下習慣大魚大肉的五臟廟。

「嘩,好久沒有吃的這麼飽了……咦,仙兒,你吃太少了啦,要盡量多吃點,這樣要逃走亨有力氣跑呀!」藍皓天看着失神的仙兒,關心道。

仙兒面前的飯菜幾乎都沒有動過,她吃不下是因為她在苦苦思量要怎麼向藍皓天說自己跟岑風的事。

但是,該來的總是逃下掉,該說的話今天不說,明天不是一樣要說?所以即使內心極度的不安,仙兒還是鼓起勇氣說了。

「皓天,你還是一個人先走吧!」

藍皓天錯愕,「你怎麼又這樣說,不是說好一起走的嗎?」

仙兒脆弱的心逐漸讓罪惡感給填滿了,這股沉重龐大的罪惡感讓她不敢面對自己的哥哥。

「我不能跟你走,因為……我要和岑風一起去無名島……」仙兒的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你說什麼?」藍皓天焦急的搖着仙兒垮下的肩,他心想一定是自己聽錯了,仙兒怎麼可能會說出這種話呢?「你再說一次,說清楚些。」

仙兒的明眸流露出強烈的哀痛迎向藍皓天的目光。「我要和岑風一起去無名島,我愛上他了,我不想和他分開。」她說了,清清楚楚的說了。

「你在開玩笑……」可能是太震驚了,應該生氣的藍皓天在這個時候反而笑了,「仙兒,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我沒有在開玩笑。」仙兒捉着藍皓天的衣袖,又羞又愧的說道:「皓天,對不起,我知道我不可以愛他的,可是我管不住自己,他是強奪了我的貞操沒錯,可是我的心,卻是我自己心甘情願要給他的……」

「太可惡了,我非殺了他不可--」

藍皓天發出怒吼之後就像一支飛箭般射了出去,仙兒根本來不及攔他,只有大聲地喊着。

「皓天--」

突然現身在門口的岑雷替仙兒攔住了藍皓天。

藍皓天一看到岑雷,全身的怒火燃燒得更熾烈了,他惡狠狠地罵道:

「你們兄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只會強奪良家婦女,另一個只會鬼鬼祟祟躲在門外偷聽人家的談話。」

「我不是偷聽是恰巧路過,信不信隨你。」岑雷從容不迫地說。

藍皓天殺氣騰騰地吼道:「我管你去死!識相的給我滾一邊去,這是我和岑風的恩怨,下干你的事。」

「你要傷害我大哥,怎麼會不關我的事呢?」岑雷森冷的笑着,「我勸你還是不要不自量力了!你連我都打不過,怎麼去殺我大哥呢?別笑死人了!」

「好,我就先殺了你這個狼狽為奸的弟弟!」他大吼一聲,沖向岑雷。

「不要--」仙兒拚命抱住藍皓天的身子。「皓天,你冷靜點,冷靜點啊!」

「你要我怎麼冷靜?」藍皓天漲滿怒氣的胸膛起伏不已。「自己的妹妹讓人平白無故給玩弄了,你教我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放開我,我一定要幫你討回公道不可……」

「皓天,岑風他沒有玩弄我……」仙兒急忙的辯駁着。

「你妹妹說的是實話。」站在門口的岑雷氣走神閑的說:「她跟我大哥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才會在一起的……」

「你騙誰呀你,仙兒不可能……」藍皓天握緊拳頭,急欲揮出。

「他說的都是真的.....」仙兒緊捉藍皓天的手,哭喪着臉哀求着,「沒有人騙你,皓天,我和岑風是真心相愛的。」

空氣彷彿就此凝結。剛剛還像頭張牙舞爪的猛獅的藍皓天,驟變成一隻安靜的小綿羊,先前還存於臉上的怒氣一下子就消失了。現在他的臉色發白,沒有任何錶情的讓仙兒看了心如刀割般的疼痛。

「皓天……」她不知所措地迎視藍皓天陌生又冰冷的視線。

藍皓天沉默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你的意思是,你選擇了那個魔頭……你選擇放棄爹跟我,你不要家人,只要他……」

仙兒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皓天,我真的很抱歉……」她顫抖的道。

「出去!」藍皓天別過臉,吼道。

「皓天……」仙兒抽泣地喚着藍皓天。

「我說出去--」藍皓天像只野獸咆哮。「立刻從我眼前消失,你聽到了沒有?」

「嗚……」仙兒掩面哭着跑了出去,跑不到十步,岑雷追上來捉住了她。

「要哭就在這裏哭個夠!哪,給你……」岑雷遞了一塊方巾給她。

「謝謝。」仙兒努力壓抑着嚎啕大哭的衝動,用方巾擦乾臉上殘存的淚。

「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好傷心的。會有這種結果,你應該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不是嗎?」岑雷冷哼了聲,冷冷說著。

「你說的沒錯,我是有心理準備。但是不管怎樣,我都希望皓天能諒解我們,祝福我們。」仙兒仍沙啞着聲,點頭說。

岑雷發出了冷笑:「哼,你這是在痴人說夢。別說你哥哥了,連我都無法理解你究竟看上岑風哪一點?你覺得他很英俊嗎?英俊到可以讓你忘記他海盜的身分,心甘情願捨棄正常的人生,不顧家人反對也要愛他?」

「我之所以喜歡岑風,並不是因為他的長相,而是……」仙兒幽幽的嘆氣道:「如果你硬要我給你一個答案,我想我做不到。喜歡一個人不一定非要有理由或原因不可的,喜歡就是喜歡了。」

「好一句喜歡就是喜歡了。」岑雷目光炯炯的盯着她。「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面。你和岑風是兩個世界的人,這一點你應該要有所覺悟才對。我以岑風弟弟的身分,希望你不要天真的盼望為你改變什麼.....」

「你害怕岑風為我改變嗎?」仙兒深深的注視着這張酷似岑風的容顏。

岑雷面無表情的道:「如果你認定我會害怕,那你未免對你自己太有自信了。我不相信岑風他會為你改變什麼,我只不過是想要你明白自己的立場。」

「我的立場是,好好的愛岑風,做個可以讓他完全依賴的人,還有,讓他心甘情願為我改變,變得更好。」仙兒微揚起嘴角,笑着說。

岑雷有些驚訝的看着仙兒的笑臉所散發出堅定不移的風采,這讓他不得不承認一點--也許他太小看這個外表嬌柔的女人了。

縱使他心裏是這樣想的,不過嘴巴上他可不願表現出來。

「好,說的好。既然你這麼有信心的話,那麼我就拭目以待了!」語畢,岑雷旋身就走。

「岑雷,你會祝福我們吧?」仙兒在他身後追問道。

岑雷回頭睨了仙兒一眼,「你若這麼有信心的話,我祝不祝福你們,根本就不重要不是嗎?」

仙兒若有所思的注視着岑雷離去的背影,一個岑雷再加上一個藍皓天,她突然覺得心情好沉重。

*****

翌日,岑風就發現到仙兒的不對勁了。

在岑風的逼問下,仙兒只得告訴他藍皓天的想法,至於岑雷對自己不是很友善的態度,她則是省略不提,她不想讓岑風多操心,更不想因此破壞他們兄弟的感情。

果然,一個藍皓天就讓岑風皺眉了。

「這傢伙還真是傷腦筋啊!看樣子他是打算跟我耗下去了!唉,我這個大舅子也未免太不解風情了吧?我可不想在和自己的老婆親熱時,還要隨時小心他會衝出來砍我一刀啊!」岑風似笑非笑地說。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這些?」仙兒啼笑皆非地瞪了他一眼。「你快幫我想想辦法吧!早上吃飯的時候,皓天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似的。」她沮喪的說。

「他不看你有什麼關係,有我看你就好啦!」岑風撫着仙兒的發,就好像在撫弄一隻小貓咪一樣。

看到仙兒嘟起嘴巴,委屈的模樣,岑風只好哄勸她:「好啦,你一個人在這邊干著急也是沒有用的,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嘛,管他諒不諒解,只要我們幸福就好啦!」

見仙兒仍無法釋懷,岑風輕嘆了口氣,親親仙兒光滑的面頰,笑着對她說:「好啦!我會設法解決,你回艙房去吧,待會兒發生的事是女人不宜觀看的。」

「你可不可以說清楚些,我聽不懂。」仙兒聽的一頭霧水。

岑風剛才才教人把藍皓天押回牢房去,現在大白天的也要她回房,到底是什麼事不能讓他們兄妹參與的?仙兒在心裏疑惑着。

岑風笑的曖昧又詭異。「我們是海盜,自然要做海盜該做的事?!你就乖乖的在房裏待着就好了。來,小傑,送仙兒姑娘回房。」

岑風招手叫來一個和仙兒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囑咐他,「好好替我保護她,知道嗎?」

「小傑遵命。」那男孩恭敬地點了個頭,大聲喊着。

「風……」仙兒還想說話。

岑風卻推她一把,說:「乖孩子,快跟小傑去吧!」岑風即使是一張笑臉,但仍有其不容抗拒的威嚴在。

「仙兒姑娘,請。」小傑恭敬的說。

仙兒在心中暗嘆一口氣,在小傑的護送(也許也可以說是監視)下走回艙房。

「小傑你可以告訴我岑風他們等一下要做什麼嗎?」仙兒擔心地猜測着,岑風他們要做海盜該做的事,難道會是……

「很抱歉,仙兒姑娘,大哥他不許我說。」小傑怯生生地回答。

「你告訴我沒關係,我不會讓岑風知道是你告訴我的。就算你不告訴我,我還不是一樣會知道,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不是嗎?」仙兒軟軟地鬨動着。

看小傑有些動搖了,仙兒再加把勁嬌聲的懇求:「小傑,你告訴我好不好嘛!如果你肯告訴我,我會很感激你的。」

「嗯……這個……好吧!」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更何況離英雄還有一段距離的菜鳥海盜小傑。於是他就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了。

「大哥說根據可靠的線報,有一艘滿載貨物的商船,大約中午時分會在這片海域和我們黑鷹號擦身而過。聽說這艘船上不但有許多貴重的物品,還有許多漂亮的小姐哦,大家從昨天就興奮地開始期待了呢!」小傑興奮說著。

仙兒不禁嚇出了一身的泠汗。她果然沒有猜錯,他們真的要去為非作歹了。漂亮的小姐,她愈想就愈害怕。不,不行,她怎麼可以眼睜睜地看那些女孩羊入虎口呢?她不能見死不救啊!

仙兒,你千萬要阻止悲劇的發生啊!仙兒絞盡腦汁拚命的想,然後她突然抱着肚子蹲下來,哀叫着:「哎喲,我的肚子好疼呀!」

「仙兒姑娘,你怎麼了?」小傑也蹲了下來焦急地問。

抱歉?!仙兒飛快地抓起擱在桌上的木盆,第一時間往小傑的後腦勺敲去,而咚的一聲小傑立刻應聲倒地。

仙兒顫巍巍的伸手探了探小傑的鼻子,還好他還有呼吸,而頭也沒有流血。在確認小傑應該沒有大礙之後,她抓起木盆跑出了艙房。

她一面祈禱不要遇上任何人,一面跑向船首。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順利,這個時候岑風和所有的人都在船尾準備埋伏,在這樣沒有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仙兒一路通行無阻的來到了船首,找到了掌舵的人。

「嗨,老張。」仙兒雙手負在背後,笑容可掏的朝老張走去。

「仙……仙兒姑娘.....」老張放開掌舵的手,用懷疑又意外的眼光看向仙兒。「你怎麼到這裏來了,仙兒姑娘?」

「老張,岑風要我把一樣東西交給你。」仙兒笑容可掬地靠近他。

「哦,是什麼東西我看看。」老張偏着頭,疑惑地說。

「哪,你看!」仙兒把左手攤開。

「咦……什麼都沒啊--」上當的老張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被右手拿着木盆的仙兒敲暈了。

「老張,得罪了!」在確認老張無恙后,仙兒取代老張站在船舵前。

眼前這個大船舵比她想像的還要大、還要重,她實在沒有自信能掌控它。

不管了,為了救人,說什麼也要試一試。

仙兒抱着無比緊張的心情全神貫注地注視着前方,沒讓她等太久,海盜們的獵物在她眼前出現了,那是一艘非常華麗,速度飛快的大船。

她咬緊牙關,使上全部的力氣拚命地想讓船舵轉動。眼看着兩艘船愈來愈接近,她的心不禁忐忑起來,幸好她的努力也有了成果--黑鷹號漸漸的偏向右邊,和大船遠離了。

可以了!仙兒放下心中大石再把船舵歸回原位。心想就算現在黑鷹號馬上掉頭,也追不上速度比較快的大船了。

完成不可能的任務后,仙兒筋疲力竭的癱坐在地上,心中的喜悅遠遠勝過即將降臨在身上的恐懼。她聽着漸漸接近自己的腳步聲,清楚的知道自己將要為此行為付出慘痛代價。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岑風怒瞪着坐在地上,被眾人團團圍住,臉色蒼白得有如待宰的羔羊一般的仙兒。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遭人背叛,而第一個瞻敢背叛他的人,竟是他最心愛的人。

仙兒抬頭看他,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她輕聲的說:

「你願意聽我說?」

「你必須給我一個令我信服的理由。」岑風氣憤的說。

仙兒清澈如水的大眼,定定的看着他,「我只是想救人,如此而已。」

「就這樣?」岑風的表情憤怒又冷酷,事實上只有他知道自己快急瘋了。他想救仙兒,他不想她受到傷害。

但是,仙兒的背叛是不容抹殺的事實。她不但使得黑鷹幫這半年來最大的一筆生意無疾而終,還讓兩個弟兄受傷,雖然傷勢並不嚴重。所以,於情於理、於公於私,身為一幫之主的他,都必須為弟兄們討回公道。

「你雖然不是黑鷹幫的弟兄,不過因為你是我岑風未來的妻子,也算是黑鷹幫的一份子。所以,現在你犯了錯,就必須接受該有的懲罰。」岑風板起臉冷漠地說。

仙兒靜靜的聽着,沉默的眼中沒有半分乞憐的意味。

岑風的內心正心疼不已的看着勇敢的仙兒,但是外表仍然以幫主的姿態冷酷的說道:「看在你是女流之輩,又年幼無知的份上,我決定罰你二十鞭。這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懲罰,以後若再犯,就不是區區二十鞭可以了事的!」

說完后,岑風高聲的詢問大伙兒的意見:「大家都同意吧?有沒有人有其他的意見呢?」

他知道大家對溫柔可人的仙兒都有好感,他相信大家應該都可以接受,除了一個人……

「岑風,你真的覺得二十鞭夠嗎?她犯的應該不是小錯吧!」李建雄站出來,大聲的譏諷着。

唯一有意見的人可能就是對仙兒還念念不忘的李建雄。因為他想染指仙兒的心愿始終無法實現,他似乎想藉此機會替自己出氣。

這個老不修!岑風面對李建雄,「那雄叔的意思呢?」

他的臉上雖然微笑着,然而從他眼中迸射出來的視線卻教李建雄不寒而慄,背脊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氣。

「我……我說……啊,幫主的意思就是大家的意思嘛,我沒有意見……沒有意見……」懾服在岑風驚人的氣勢下,李建雄不敢再有第二句話了。

「來人,去把我的皮鞭取出來。」岑風向身旁的弟兄命令道。

當又長又粗的皮鞭交到岑風手上時,仙兒的雙手已經被綁在一根木樁上,背對着岑風。

仙兒的嘴裏塞了一塊布條,耳朵聽到岑風在背後粗聲的喊道:「咬緊點,小心不要咬到舌頭。」

仙兒下意識的咬緊。驀然,一股彷彿要將她撕裂的灼熱和激痛在背上延展開來,這是岑風的第一鞭。

「嗚……」無法出聲的嘴巴發出了無聲的悲鳴,仙兒無力的接受岑風毫不留情的鞭子,太過巨大的痛楚奪去了她的意識,當岑風揮下第十鞭時,她已昏厥了過去。

岑風面無表情地看着仙兒那烙印在背上一條又一條的血痕,湧現出來的鮮血和雪白的膚色形成強烈對比。

「剩下的十鞭,由我來代她受過。」他那沒有陰陽頓挫的聲音,引起眾人的嘩然,大家臉上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是我的人,今天她會犯下如此的大錯,我也有一半的責任,我不能置身事外。」岑風說完之後,就將手中的皮鞭遞給岑雷。「接下來由你來執行。」

岑雷那帶着批判的眼神緊緊盯着岑風。長久以來,他們這對兄弟的默契好到讓人羨慕的地步,他們兩人的心意幾乎都是相通的。不過,這是岑雷第一次感覺到原來他和岑風之間還是有距離的,現在的他無法走進岑風的世界。

「就交給我吧!」岑雷神色自若的接過皮鞭。岑風已經做了他應該做的事,現在輪到他了。

岑風無言的轉過身去,一動也不動地承受岑雷實實在在的十鞭。

「謝啦!」岑風向岑雷表達過感激之意后,解去仙兒雙手的束縛,在眾人的目送下抱着不省人事的仙兒走進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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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盜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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