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落花人獨立

嘉星公司每一個人都知道，開發部是王翔的地盤。性格隨和的王翔以一個技術人員特有的固執不喜歡任何人到他的地盤上指手劃腳。這也是李書恆和王翔不對盤的主要原因，李書恆是王翔之外的另一位系統分析師。像嘉星這種規模的公司，能同時擁有兩位系統分析師是很不常見的。嘉星現在的老闆燕然因為缺乏相關經驗，所以並沒有能很好的解決這兩位系統分析師的位置問題，結果王翔留在了開發部，李書恆則到了網絡部。沒有一位系統分析師喜歡遊離在程式設計師之外，所以李書恆其實一直都想回到開發部，只是可惜王翔的資歷太深，他擠不動王翔，只好委委屈屈的把自己放逐在網絡部。由此可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總是複雜的，即使如同嘉星這樣的小公司，同樣存在着內部鬥爭，而最令人鬱悶的是，這種內耗是無法避免的，只要有人有私心，就將持續存在下去。

燕然抱肩站在王翔辦公室的百葉窗前。像所有的office一樣，王翔的辦公室有三扇窗子，兩扇用來看樓外的風景和採光。一扇用來看辦公室外的風景，順便看看手下有沒有人偷懶。現在燕然就站在這樣一扇窗子前。

外面的人看到了燕然走進王翔的辦公室，所以都表現得很拘謹。王翔在公司的地位不比燕然低多少，但是他是管技術的，所以在員工們心中，他的形像要比燕然這個管人和財務的“總”和善得多，雖然在所有男人心目中，燕然都是一位美女。

燕然很少來開發部，可能是沒想到她進了辦公室沒有和王翔說話，轉頭就觀察外面。所以燕然赫然看到陸天宏溜到蒼月明的身邊，指着辦公室這邊低聲說著什麼，想來應該是在給蒼月明介紹自己。

王翔沖了一杯綠茶，遞給燕然。他知道燕然喜歡咖啡，但是作為常年與計算機打交道的人，王翔知道綠茶比咖啡更有好處。

燕然看着陸天宏又偷偷溜回座位，把視線轉移到劉金鵬和蒼月明身上，低聲問道：“為什麼有兩個人擠在一個工作間裏？”

王翔在心裏苦笑一下，回答道：“他們在嘗試一種新的工作模式。”

“那個丁飛羽倡導的？”雖然隔着半高的隔斷，燕然仍然能看到丁飛羽和解輝擠在一起，丁飛羽正指着顯示器給解輝說著什麼。劉金鵬和蒼月明的那一對倒是比較安靜，劉金鵬在計算機上敲字，蒼月明就坐在一旁看。

“是。”王翔點了點頭，丁飛羽的嘗試才開始兩天，燕然就聽到了風聲，直接跑來開發部，顯然是有人向燕然說了些什麼，自己的手下並不是鐵板一塊。他向燕然解釋道：“這種方法叫做極限編程，上世紀九十年代就有人在用了。”

“為什麼我不知道？”燕然知道王翔的性格，他從不會把自己的過錯往手下人身上推，相反，他還常常主動替手下人背黑鍋，所以她並不想追究丁飛羽攪亂正常開發進度的事，那根本就是在和王翔過不去。但是作為公司的管理者，她必須知道事情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王翔笑了笑：“那從未存在於教科書上，只在一些資深程式設計師中流傳。”

燕然聽出了王翔的意思，教科書上的打法未必是最好的，比起那些作家，資深程式設計師們更有資格判斷一種方法的好壞。如果這種方法只在資深程式設計師中流傳，那麼它可能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實用的。

“但是、、、、、、”燕然很敏銳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問題：“他們不是資深程式設計師，丁飛羽也許例外，但是其他人不是。如果這種方法只在資深程式設計師中流傳，那麼它很可能不適合初學者。”

王翔在心裏嘆了口氣，他不知道怎麼給燕然解釋，至少據他所知，國外很多工作室都在採用這種輕量級的開發方法，cmm評級標準中也有相應的提法。但國內受書本的影響太大，大多數的人寧願採用瀑布式的開發模式，也不願意嘗試新的方法。

王翔走到燕然面前，很認真的看着她，此時在他的眼中，並沒有那精緻的容顏，他就像當初對着燕然的父親燕北時那樣看着她的眼睛，堅定的說：“我覺得他能成功。”

燕然直視着王翔的雙目，從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他的堅持。這是兩年來，她第一次直面王翔的固執，儘管燕北曾經多次提醒過她王翔的這種性格的，但是兩個人在以往的合作過程中，都小心的避免了這種情況的出現。

燕然把目光又一次轉移到窗外，低聲說：“公司正在上升期，軟件業專業性太強，一個公司的知名度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聲譽，所以我不能允許出現不利於公司的傳言，無論如何，這個項目必須按期交付。”她轉回頭，看着王翔：“這關係到我們的未來，你、和我的！”

王翔點了點頭：“相信我，我答應過你父親。”

燕然嘆了口氣，在來這裏之前，她就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知道那個向她報告開發部異常的人註定是要失望的。但是誰又知道呢，也許有人就是希望自己對王翔心生疑惑。燕然用了很長的時間明白了一樣事情——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更不要相信承諾。

既然在王翔這裏無法得到什麼，燕然決定離開，她來開發部，本來也沒有準備得到什麼結果，所以更多的是表明自己的態度。她的父親兩年前突發腦溢血，再也不能領導公司，才把她推上了公司老闆的位置。當時為了攏絡王翔，燕北堅持給了王翔百分之三十的公司股份，讓他成為了公司的副總。兩年過去了，燕然在王翔的幫助下熟悉了公司的運作，試圖真正掌握公司的時候，卻發現王翔的影響無處不在。好在王翔謹守自己的本分，兩個人倒還能相安無事。

王翔親自送燕然走出辦公室的門，正當燕然準備離開開發部的時候，有個人推門走了進來，板著臉向燕然和王翔說：“燕總也在啊，聽說開發部最近在試驗新的開發方法，我特地來見識一下。”

王翔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燕然則開始頭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