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目標往北行，夏灸完成了莫言交代的工作，無事一身輕的他現在只想帶着羽燁一起回到北方去。
共騎在紅日背上，羽燁手指繞着紅目的鬃玩，一邊跟後頭的夏炎說話。
「夏炎，你很喜歡我吧！」羽燁突然如此說道，他的話讓夏炎的心頭一凜。
「你在說什麼？」這傢伙在想什麼，這麼會聯想到那邊去？夏炎臉頰開始發熱，腦子裏因為他的那句話而翻攪不已，那幾個字就像引子一樣點燃他的腦袋。
羽燁弧形優美的唇往上揚起淺淺的弧度，「你放不下我，不是嗎？妳還吻過我，你是喜歡我的對吧？我的心裏也很在意你，我不要自己一個人自作多情，所以你是喜歡我的吧？」
「等等……你是說你喜歡我？」男人喜歡男人，這可行嗎？夏炎記得莫言沒教過他這個，但也沒跟他說這是不行的，而且他也的確在意着羽燁，也不想跟他分開！
「嘖，是我先問你的耶，你先回答我，我才跟你說我的答案！」羽燁噘起嘴，他不想自己是自作多情，他要先聽見夏炎的答案。
啊？夏炎整張臉都紅了，第一次被如此詢問，讓他心頭有如小鹿亂撞一般，「呃……我是放不下你，也想跟你在一起，呃……我想……我是喜歡你的。」厚着臉皮回答出自己的心意，現在他要聽羽燁的心意，「那你也喜歡我的，對不？」歡喜的等着聽答案，可半天卻沒聽見他回答。
「雨夜？」他都說出來了，換他時幹嘛都不講話？
「十三哥！」
羽燁回答的話可奇怪了，正前頭出了一個人，那人正看着他們，夏炎遂停了紅日，「怎麼了，他是誰？」同樣回以不友善的目光。
「……你、」吞了口口水，「怎麼會在這裏？」聲音顫抖着，羽燁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夏炎懷中縮去。
「我來帶你回去！」冷着一張臉，明燁下馬走到他們倆面前。
下了馬，他們倆面對着明燁站立，一看見他羽燁臉上血色盡失，面如死灰，有如一張白蠟紙一樣難看，他的手下意識的緊抓夏炎的外褂。
突地感覺到一陣壓力，夏炎看看受驚的羽燁，眼前的陌生人看起來一派斯文，身子骨還有些薄弱，但他一出現卻讓天不怕地不怕的羽燁渾身發冷戰慄起來，臉色變得難看無比。
「怎麼了，他是你家主人？」直到現在，夏炎還認為羽燁是個小官。
「不是……」羽燁在心裏暗暗叫苦，明燁如果勃然大怒便罷，偏偏他現在一臉平然的樣子反而叫他渾身發毛，不知該如何應對才是。
「你很緊張？」夏炎主動握住羽燁的手，「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的。」十指緊緊交握，他的舉動無異是想給羽燁一些支持。
羽燁轉頭看着夏炎，表情變得難過，咬咬下唇后開口：「夏炎，我不是故意騙你的，你一定要聽我解釋！」他一直沒明說並不代表他想騙他的！
剛剛這人出現之後，羽燁就一直不大對勁，一下子害怕的要命，現在又跟他講了這句讓他一頭霧水的話，「你到底在說什麼？」剛剛不是在討論喜歡的問題嗎？怎麼一下子全變了？
羽燁還來不及回答，站在對面的明燁先開口了，「你該玩夠了，跟我回去！」
「……」羽燁咬着嘴唇，搖搖頭，應不出聲音。
夏炎把他往後一拉，用身體護住他，「你是誰，憑什麼帶走他？」他們要一起回北方的。
「那你又是誰？我是跟羽燁說話，輪不上你開口！」冷冷的丟了一個眼神給夏炎，然後還是看向羽燁，等着他做出響應與動作。
「我……」羽燁想開口，但才說了一個字就被夏炎打斷了。
「你不用開口，只要你不想回去，我不會讓他帶走你的！」夏炎牢牢抓着羽燁的手，眼睛直視着明燁，渾身的氣都戒備起來，全然把明燁當成壞人一樣。
明燁皺起眉頭：「你是誰？」用着不悅的眼神看着夏炎。
「夏炎！」
「你跟羽燁什麼關係？」明燁耐下性子繼續問。
「朋友！」很親密的朋友，不過這點他沒說出來。
「夏炎，讓我跟他說，你不知道的！」羽燁在後面拉拉夏炎的衣服低聲的要求，但夏炎還是把他擋在後頭，以自己的身體護衛住他。
「只是一個朋友，那我為什麼不能帶他走！」明燁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
「你說，雨夜他到底欠你多少錢，我幫他還給你，我不會讓你帶他回去當臠童的！」夏炎義正嚴辭的說道，他的表情無比認真，可是在場另外兩個人都被他的話給弄傻了。
「臠童？」明燁疑惑的低聲重複，「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你變成臠童了？」
「臠童？」羽燁的驚訝也不亞於明燁，想了一會兒才驚叫了聲，然後甩開夏炎握住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
夏炎疑惑羽燁幹嘛甩掉他的手，轉過身來看着他，問：「你在幹嘛：」
「誰跟你講我是臠童的！」羽燁的眼睛寫滿驚訝，表情是既生氣又錯愕。
「你本來就是啊！你不是從宮裏逃出來的小官嗎？」夏炎歪着頭，那夜他們相遇的時候不就是這樣的情形嗎？
「你一直以為我是小官？好你個夏炎，這羞辱真的夠了，你太過份了！」羽燁倏地發火，情緒變得暴躁不已，他竟然一直被當成小官！
看這情形也想了一下，明燁也了解所以然了，心裏直覺得好笑，索性乾脆站在旁沒看這兩個人吵架，反正時間不急，他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難道你不是小官？」夏炎看他如此的生氣，心裏也覺得狐疑，試探的問了聲。
「你才是小官！」不高興的應了句，噘着嘴嘟噥着，「可惡，你當真這樣想我？」臉上寫滿不高興，轉身踢着地上的石頭。
夏炎拍拍自己的額頭，「你不是小官，那你是誰，又怎麼會在宮裏？」那天晚上他是進宮去偷東西，這傢伙難道也進宮偷東西，不會吧！夏炎不停揣測着所有的可能性。
「我、我是……」羽燁很想說他是誰，但又怕說了夏炎會生氣不理他了。
另一個聲音飛快的回答，幫他解決了這困窘，「他是當今皇帝的弟弟，排行十四，御封羽王，可不是我養的臠童。哈哈……」明燁說明完了，自己還忍不住的笑出來。
「十三哥！」羽燁不高興的叫了聲。
「你是羽王？」知道了真相，夏炎不能說沒有驚訝，但他肯定沒料到這些天跟在他身邊的小子竟然會是一個王爺?!
羽燁身體一震，總算才想到夏炎剛剛知道他的身份，「夏炎，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說的！」雙手拉着他的衣服，適才不高興的表情又不見了，現任臉上寫滿擔憂、焦急。
夏炎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弓身行禮，「原來是羽王，那真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諸多冒犯了！」語氣變得客套起來。
他頓變的生疏態度讓羽燁感覺到受傷，他不要夏炎這樣子對待他，他不要！
「你別這樣，我不是不跟你講，是沒有機會跟你講！」羽燁往前一步想抓住他，可夏炎又更退了一步。
夏炎又更客套的開口，「羽王爺，您該回宮了，武林不是好玩的地方，闖蕩江湖也不容易，」停了下，看了明燁一眼，「既然有人來接您，您就回去吧！」
看着夏炎的表情越來越冷漠，羽燁有種想哭的衝動，他不想跟夏炎變成這樣，他是羽王，可他也是羽燁，他……他不想這樣離開夏炎啊！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別趕我走，你不是才說會保護我的嗎？」他原來是因為好奇武林才會要求夏炎帶他出來，可現在他不想離開的是夏炎，不是武林啊！
「哈哈……羽王，您別說笑了，適才我以為您是臠童才那樣說，現在可不一樣，既然您是王爺，王爺就不該我這種人保護，請您回宮吧！」夏炎轉身背對着他。
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滾下臉頰，背對着的夏炎沒瞧見，但是明燁看了卻嚇一跳，他這弟弟可從來沒受過委屈，更是不知道傷心為何物的人，現在他竟然因為一個男人而傷心落淚！
「羽，跟我走，我帶你回宮！」走到羽燁身邊拉住他的手，把他住反方向扯，可羽燁的腳卻像生根一樣，動也不動，「羽燁！」明燁沉下聲音喊着他的名字。
「我不走，我要留下來，十三哥，我不能跟你回宮！」羽燁搖搖頭。
「你不回宮還留在這裏幹嘛？皇上讓我來帶你回去，等等讓母後知道你就麻煩了，私自出宮還不知去向，你那麼想死嗎？」明燁不高興的責備起羽燁來了。
「我不想回宮，我要留在這邊！」羽燁又重申了一次，語氣更加堅決。
「你不想回宮是因為那個人嗎？」明燁放開羽燁的手，看了一眼夏炎，又看看羽燁。
羽燁戀戀不捨的看着夏炎的背影，眼袖中的情說明了一切。
「羽王，請您回宮吧！」
那片寬廣的背部傳來冷漠的聲音，那聲『羽王』讓羽燁心痛的緊，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稱呼叫他，夏炎就這麼不肯原諒他嗎？
「羽，跟我回去！」明燁推推他的手。
羽燁搖搖頭，這次他看向明燁的眼睛，明確的給了回答，「十三哥，我不回去，我要跟夏炎在一起，我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反正還有其它王爺，少我一個也不會怎麼樣的！」
明燁甩了他一記耳光，羽燁的嘴角滑下鮮紅，「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喜歡一個男人，你是一個王爺，要玩臠童我不反對，可你竟然說你喜歡一個男人，這傳出去皇上會多丟臉，皇龍家出你這個王爺還象話嗎！」
羽燁抹掉嘴角的血，毫不畏懼明燁的怒氣，他直直的回看明燁的臉。
「就算這樣，我還是喜歡他，我知道他也喜歡我，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就算不當王爺也不要緊！」羽燁使儘力氣吼叫着，滴滴淚珠滾下臉頰，可眼神卻是堅定不移的。
他的話讓明燁嗅到一絲異常的氣味。沉下氣，明燁轉身對夏炎問：「你對羽做了什麼，為什麼他不肯離開你！」眼神變得銳利，眼光若是殺人利劍，那夏炎早變成一堆碎肉了。
「我沒對他做什麼。」夏炎轉過身，臉上的表情是淡然的，他看了羽燁一眼，臉上沒有任何錶示，身體轉了個方向準備離開。
「羽，你聽見他說的，跟我回去，你要多少男人我都找給你，但是不要給我愛上男人，那是不合禮數也是天地不容的！」明燁對羽燁如此的說，臉上的表情相當嚴肅，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他的確認為這是件見不得人的事，可他卻願意為羽燁做一些退讓。
「十三哥，我不是要男人，我只要夏炎，他也喜歡我，我知道的！」羽燁走到夏炎面前，「你剛才說喜歡我的，我不准你否認！」
夏炎本來不想看他的，卻在瞟了一眼之後，再也停不下來了，「你……」他的眼睛紅腫，鼻子也是紅的，衣襟全給眼淚沾濕，臉上一片狼狽。
嘆了口氣，他還是投降了，從遇到他開始就輸得一塌塗地，「不要哭了，你哭不累嗎？」伸手抹掉他的眼淚。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講的！」羽燁抓着他的外掛，頭靠在夏炎厚實的胸膛上。
「算了，我也有不對，一直以為你是臠童，是我錯了！」夏炎拍拍羽燁的背部。
他兩人恩愛的模樣讓明燁越看越刺眼，心底揚起憤怒的火焰。
「夠了！」明燁突然大吼。
羽燁轉過身體看着他，緩緩的開口：「十三哥，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宮。」手裏緊緊抓着夏炎的衣服。
「因為他所以你不肯回宮，」明燁眼光變的森冷，「那我就殺了他，你也沒有理由不回去了！」抽出掛在馬腹邊的長劍，劍身閃着銀白的冷光。
「十三哥，不要！」羽燁用身體護佐夏炎，拚命的搖頭。
「羽，讓我跟你哥哥打，我不會輸的！」夏炎扶着牠的肩膀說。
「不要，我知道妳不會輸，可我也不要你傷哥哥，讓你們兩個打，不論是誰贏誰輸我都會很難過的！」羽燁用身體擋住夏炎，也不讓他跟明燁交手。
「羽，我不會讓你丟皇龍家的臉，你如果執意不肯走，就別怪我動手了！」明燁的表情相當冷酷，彷佛他們兩個根本就不是兄弟一樣。
「十三哥，我不想離開夏炎，用我的命換夏炎的命，錯在我，就由我來結束吧！」羽燁終於想到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可以不讓明燁或是夏炎受到一丁點損傷了。
「羽燁，如果你執迷不悟，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明燁刀鋒一轉，直指羽燁的咽喉。
「十三哥，你喜歡過什麼人嗎？」羽燁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表情溫柔的看着明燁。
明燁冷漠的表情依然沒變。
「喜歡上的時候，就會不顧一切想去保有這種感覺，雖然明明知道是不對的，可是又忍不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羽燁轉頭看看夏炎，「我跑出來是因為皇宮裏面真的很無聊，我看小本以為江湖很好玩，可是出來了就不這樣覺得，但我還是喜歡江湖，因為夏炎他在這裏，我喜歡跟他在一起，十三哥，你成全我們好不好？」
「羽燁，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不要跟我回去？」眼神中的冷酷依舊沒被融化，明燁手中的劍直對着羽燁，「讓開，我要殺了這個男人，他蠱惑了你的心智，殺了他，你就會恢復正常了！」
羽燁搖搖頭，綻放一抹燦爛的笑，「沒有用的，就算你殺了他逼我回宮去，我也不再是我了！」背後的手緊緊抓住夏炎的。
「羽燁，那我就殺了你！」劍尖一陣抖動。
「羽燁！」夏炎驚叫。
「謝謝十三哥！」羽燁閉上眼睛，抬高下巴，亮出自己的脖子。
明燁眼睛閉了下，再睜開便便劍往羽燁攻擊，劍尖停在距離一吋的地方，並未刺進羽燁的咽喉。
夏炎的手早一步握住劍身，阻止了他的動作，他紅着眼瞪着明燁，「我不會讓你殺他的！」一滴一滴的紅艷從握住的手滴下來，順着劍身走到劍尖然後滴落。
在夏炎說話的當口，羽燁睜開眼睛，看到劍被夏炎的手握住，他的臉都扭曲了，「放開、快點放開，你聽到沒——夏炎！」拚命的抓着夏炎的衣袖。
「你以為我會看着你死嗎？我辦不到！」夏炎朝着羽燁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用空出的另一手摸着羽燁的臉頰。
羽燁握住夏炎的手，輕輕在上頭烙下一吻，滾燙的淚水掉在他的手背，也熱痛了他的心。他抹掉自己的眼淚，抬起頭看了明燁一眼。
明燁鬆開劍柄，夏炎才放開劍身，羽燁趕緊掏出自己的白巾幫夏炎把手上的傷口包紮起來，一邊包紮一邊掉淚。
「不要哭了！」夏炎替羽燁抹掉淚水。
羽燁墊起腳跟在夏炎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我真的好喜歡你，你絕不能忘了我，下輩子我要嫁給你當娘子！」說完話，他拉出一個笑容，轉身往明燁走過去。
明燁從懷中掏出一個磁瓶丟給他，羽燁拔掉塞子把裏頭的藥丸倒在手心，他轉身再給了夏炎一個絕美的笑容，「夏炎，我永遠不會忘了你，我最喜歡你了！」仰首吞下手中的藥丸。
夏炎覺得事有蹊蹺，可他還來不及阻止，羽燁已經把藥丸給吞下了，跟着只見那瘦小的身體突然軟倒，他大步一跨把他撈進懷中。
「你吞了什麼！」夏炎單手抓着羽燁的臉問。
雖然臉色蠟白，可羽燁的表情卻很高興，「沒什麼，一顆藥丸而已，夏炎你有多喜歡我啊!」抬起虛軟的手撫摸夏炎剛毅的臉。
該死，他到底吃了什麼！跟羽燁的笑容相異，夏炎反倒是一臉擔憂的模樣。
「什麼葯，你到底吞了什麼！」夏炎才不管他的問題，他只想知道羽燁剛剛吞了什麼。
「只是一顆葯嘛！跟我說，你有多喜歡我啊？」水靈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頭映出夏炎的臉，那張不是頂俊美卻相當性格的臉，也是他最喜歡的臉。
跟羽燁問不出結果，夏炎乾脆抬頭問明燁，「你給他吞了什麼？」手裏的身體越來越無力，夏炎再遲鈍也知道是羽燁剛剛吞的藥丸的關係，那不是一般的藥丸，肯定是索命毒藥。
不過明燁卻沒給他回答，他的眼睛看苦夏炎懷中的羽燁。為另一個男人死？他不懂羽燁怎麼做得出這樣的事，又怎麼敢做，那個大塊頭的男人有什麼好，值得羽燁用自己的性命去換，他不懂，真的不懂！
明燁無視他的樣子讓夏炎恨不得馬上就出手殺了他，可是不行，他還得靠明燁還救羽燁的命！咬牙忍住怒氣等着明燁回答。
「夏炎……」夏炎懷裏的羽燁又喚了聲，他想多踉夏炎說點話，他快要沒時間了，他只想把夏炎記得牢牢的，這樣下輩子他才能找到夏炎！
但是夏炎可沒想到下輩子，他只要羽燁這輩子陪着他，所以他要替羽燁解毒，他要羽燁活下去！「你到底給他什麼葯？」為什麼要給羽燁藥丸，又為什麼羽燁要吞下那顆藥丸！為什麼這兩兄弟什麼都不肯回答！
「夏炎！」羽燁猛地抓住夏炎的衣襟，喉頭一陣腥甜，吐了一口鮮血在夏炎的衣服上。
羽燁的手勁突然變強，夏炎這才低頭一看，一片紅染滿他的衣服，懷中的羽燁臉色變得更蒼白了，夏炎的眼眶熱了，鼻子也酸了，「你為什麼要吞下藥，你不是不肯離開我嗎？你說要跟我回北方，那這算什麼！這算什麼！」紅着眼暴躁的質問。
羽燁卻還是笑着，他要夏炎記住最美的他，「不……不要生氣，你是不……是很……很喜歡我？」眉頭皺了下，「你再跟我講一次……好不好……」他想看夏炎笑，他不要夏炎生氣！
驀地，夏炎就像崩潰了一樣，開始吼了起來，「我不喜歡你，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你幹嘛為我死！聽到沒，我不喜歡你，我討厭你！你好煩，我只是去偷東西，幹嘛就得常你出來，一路上還不停煩我，現在就連死都不放過我，為什麼要死在我面前，你為什麼不走遠點去死啊！我不要抱着你死！」
他的話，讓羽燁的表情變得難過起來，「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你覺得我很煩……唔惡！」又吐了口鮮血，「我真的很喜、喜歡你……如果如……果下輩子我……我不是皇帝的兒子……我們可不可以當好朋友……」晶瑩的眼淚滾下臉頰。
「鬼才要跟你這麻煩當好朋友！」看着羽燁又吐血，夏炎覺得自己的血液也一點一點不見了，他抬起頭對着明燁叫：「喂，給他解藥，然後帶他回宮！」
明燁這回有了響應，不過有回也等於沒回一樣，「沒有解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是王爺卻愛上男人，天理不容，理應處死！」彎腰撿起自己的劍收入鞘中。
「他是你的弟弟！手足相殘就是你說的天理嗎？」夏炎再也受不了明燁了，打他出生就沒見過這麼冷血無情的人，竟然真的殺了自己的親弟弟。
「大義滅親，在所難免！」明燁翻身上馬，「羽，永別了！」踢踢馬腹，黑馬慢慢跑離。
一滴水落在羽燁的臉上，天空並沒有下雨，而且這滴水還熱熱的。「夏炎……你在為我哭嗎？」羽燁心裏有種滿足的感覺。
「你死了，我會殺了他給你陪葬！」沒有回答羽燁的問題，只說了他要殺明燁來給羽燁陪葬，透明的水滴不停滴落，他不想哭的，卻怎麼也停不了淚水。
「哥、哥哥他對我很好……不要怪他、」羽燁慢慢閉上眼睛，「夏炎……我好冷……好冷……」
夏炎把他緊緊抱在懷中，羽燁的身體好小，為什麼他都那麼用力的抱住他，可是羽燁還是感覺冷呢？他不要羽燁死，雖然羽燁真的很煩人，可是跟他在一起還挺有趣的，他一個人辦事很枯燥，有羽燁跟在身邊好玩多了，他不要羽燁死，他不要！
「夏炎……」羽燁他氣如遊絲，可是他還是很努力的想說話。
「我不會讓你死的！」夏炎這次堅決的說。
「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已經把你記住了……下輩子……我還會再找到你……」說完這句話，羽燁閉上眼睛，再也沒有反應了。
「羽燁？羽燁？」夏炎叫着他的名字，可是懷裏的人卻不再給他響應了，「我也很喜歡你……」眼淚又掉了下來。
「你把眼睛睜開，把眼睛睜開，我在跟你說我喜歡你啊！羽，把眼睛睜開，睜開眼睛！」悲痛的哭喊回蕩在樹林裏，夏炎緊緊抱着羽燁的身體，動也不動有如石像一樣。
※※※※
騎着馬，明燁漸行漸遠，走出樹林，外頭有個人在等着他，看見他走出來那個人便迎了上前。
「王爺？」躬身行禮。
「回去。」明燁丟了句話，然後踢踢馬腹繼續往下走。
那人跟在明燁右後方，「王爺，這樣好嗎？」低聲詢問。
「羽王死了。」明燁不回頭，依舊看着前方的路。
「明王，該如何對望上交代？」
「跟聖上交代是我的事情，你去做你該辦的事情。」明燁冷冷回答他的問題，跟着馬鞭一揚甩在馬股上，馬兒拉大腳步奔的更快。
※※※※
夏炎把羽燁帶到間屋子裏，輕輕把他放在床鋪上，那張臉依舊美麗，可卻白晰的毫無血色，眼睛緊緊閉着，也不再睜開來看着他了。夏炎握着他的手坐在床邊，守着他，看着他。
空間裏所有都是靜默的，只有時間緩慢的流動，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屋外天色已暗，房間內更是陰暗，可夏炎卻只握着羽燁的手，連燈都不想打亮。
銀白的月娘漸漸爬上了天邊，高高掛在空中，渾圓的有如玉盤一樣，夏炎想起自己剛剛遇見羽燁的時候月亮還是一個彎勾，不知不覺中已經月圓了，昨天還活生生的羽燁，現下卻靜靜的躺着，一動也不動。
一個黑色身影踩入房間，手指一彈，把燭台給點亮了，昏黃的燈光下可見他的身影，只見夏炎背對着他守在床邊，緊緊握住羽燁的手。
黑衣人走過去，抓着夏炎的肩膀讓他翻身過來，可夏炎根本不想動，所以開始抗拒他的手，「你如果要看他死，就繼續握着他的手吧！」
黑衣人的話成功的引起夏炎的注意力，猛地轉身，抓住黑衣人的手，「你可以救他？」
「如果葯放不進他嘴裏，有也沒用。」黑衣人直瞅着夏炎。
夏炎放開自己的手，「對不起，這位兄台，請你救救他。」把位置讓出來給黑衣人，夏炎站在旁邊看。
黑衣人從懷中取出一個磁瓶，從瓶子裏倒出一顆黑色藥丸，雖然看起來挺不起眼的樣子，卻有一陣濃郁的香味竄進鼻腔。他把藥丸塞進羽燁的嘴裏，「給他喝點水！」開始催動內力。
夏炎口對口過了一些水給羽燁，然後黑衣人把羽燁扶坐起來，從後背輸給他內力催化解藥的效力。羽燁的身體緩緩冒出白煙，臉色也開始紅潤起來，呼吸也越來越順暢了。
大約一刻鐘左右，黑衣人收功，他給夏炎使了個眼神，夏炎馬上接過羽燁的身體，讓他重新躺下。經過這一下子，羽燁的臉色變得紅潤不再是蒼白的，夏炎握住他的手腕發現他的脈搏也相當正常。
「兄台，夏炎無以為報！」
「不用說了，是有人要幫他，你就好好照顧他！」黑衣人轉身離開房間。
夏炎想跟上，他要知道是誰幫了羽燁可聽見床上傳來細細的呻吟，他便趕忙轉身察看。
「……嗯……」
「羽，你感覺怎麼樣？」夏炎趴在床邊，伸手幫羽燁撥開頭髮。
羽燁的眼皮動了動，慢慢睜了開來，渙散的焦點逐漸集中，當他看清夏炎的臉時，嘴角浮出一抹笑，「夏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