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他花了許多時間明察暗訪,最後發現真是他底下的作者抄襲,接着又用了一些時間至隔壁城鎮,與那位素未謀面的作者見面,除了當面賠罪,還進行物質方面的補債。

至於那本《海圖記》,他則要三弟發出公告,全面回收,導致凈明書坊賠了不少錢。

至於那名作者……唉……

成名難,毀名易,一名作者要在廣大書市上成名,是必須花費許多時間,一步一腳印的慢慢累積,然而,一旦失足,毀名就像捏死一隻摟蟻那樣容易,惡名更是會在一夕之間響徹雲霄。

這段日子,他一直為此奔波忙碌,最近才把風波止息。

「我最近都沒睡好,方才看稿子,看着看着覺得有些困,想說眯眼休息一下,沒想到再睜開眼,便瞧見你了。」他放開懷裏的人兒,摸了摸她有些泛涼的面頰。

「既然累,幹嘛不直接回室內歇息?趴在案桌上睡,很難看。」現下天氣又變涼,很容易着涼的。

「是是。」南宮書受教地點頭,卻發現滑落在身後的薄被。

「那是……那是我怕你受寒,榮叔會擔心,所以才幫你披上,你可別誤會。」

呵……不打自招,真可愛。

「只有我爹會擔心?」

「音嬸也會。」

「那滿月你呢?你難道不擔心?」大臉往滿月湊近幾分,瞧見她的臉頰突然泛紅。

「誰會擔心你!」滿月嗤了一聲。

南宮書低笑,再將她拉入懷裏,感受她軟軟的身軀貼着他。

他用手蹭蹭與俏臉同樣微涼的小手。

「你怎麼穿這麼少?」她一向怕冷,快到冬日時,總是會比其他人快上一步穿上大衣,以往都會被他戲稱為小白熊。

「又不會很冷。」說著,她想抽離被握住的手,卻被抓得更緊。

「要不,我拿件厚衣給你?」這隻手溫了,換隻手。

「誰希罕穿你的衣服。」

「原來你想穿我衣裳的呀!」他啄了下眼前嫩嫩的耳垂。

「我哪有……」氣勢減半,因為耳垂被某人含入嘴裏。

「別這麼害羞,你真要喜歡,我就拿我的披風給你。」那張被滿月批評為「稍嫌薄扁」的唇,順着耳垂緩緩吻上,對着她的耳殼不斷啃咬。

「你別這樣啃我,我不是瓜子。」她甚至能聽見他伸出舌尖吻吮她的潤澤聲。

該糟,她的腿兒開始軟了……

「我知道你不是瓜子,而是串糖葫蘆。」既甜又膩,令他百嘗不倦,舔了還想再舔,「你的髮長了些,記得我離開時,還不到耳下四寸。」

「你離開這麼久,當然會長。」滿月哼了聲,沒留意自己的語氣里,夾帶非常明顯的抱怨。

南宮書低低沉笑,被他緊抱着的滿月,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然後那起伏漸漸止息下來。

「滿月,留下幾日吧?」南宮書突然這樣說。

他想起印七星的話,印七星說,滿月不適合待在城裏,但有什麼適不適合呢?只要滿月願意,就一定能夠適應。

他一定會迎娶滿月,到時候她勢必得搬離寨子,進城內生活,畢竟他的生活都是在城內發展,無論與作者見面取稿,或者和刻坊師傅討論事情,抑或其他。

他知曉滿月的性子跟打小在城裏生活的姑娘截然不同,也可以說是鶴立雞群,但她總得適應,除非她不打算嫁他……不,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說過了,他很霸道的。

「什麼?」滿月猛地抬頭。

「在這裏住上幾日可好?」趁此機會,他想觀察看看,印七星所說的不適合,究竟嚴重到什麼程度?

滿月擰眉,「不要。」

「為何?」南宮書的視線抓住她的面容不放。

「我就是不想。」

「我爹前陣子還不停質疑我是否虧待了你,要不然便是操心你是否病了,所以才沒親自來交手稿,我想,我爹若知道你住下,應該會很歡喜。」他理所當然也會開心,甚至比他爹更喜悅。

「我沒回去,我爹會擔心。」滿月抿抿嘴角。

「你不必擔心,寫封信讓信鴿傳去,不就成了?」

「還有手稿等着我回去寫。」

「我手邊還有你三篇手稿等着刻板師傅排版印刷,就算你到明年再開稿動筆,也還來得及。」

「我沒帶換洗衣裳來。」

「這不打緊,小鏡雖然嫁人,但有些衣物仍放在這兒。你的身材與她的有些差距,不過我想應該不會差太多才是。」

滿月還在猶豫。

「滿月,留下來吧?」南宮書的氣息噴在她臉上,甜甜地吻着她的嘴角。

過了半刻,一隻信鴿啪啪啪地飛離淮都城,帶着滿月的手信,朝郊外山巒飛去。

淮都城雖比平鳩城還要小上四分之一,商業賀易也不是那麼繁盛,然而文人氣息是平鳩城遠遠比不上的。中央大街上,就林立了四間書坊、五間文館,走在街邊,隨手抓名路人,也都能順口背上一、兩篇詩詞。

若說平鳩城是商業第一大城,淮都城就是第一大文城了。

滿月走在街上,這才第一次留心起淮都風情。

她來淮都城內也算多次,但最終目的地都只有凈明書坊,其他地方就不曾多看多逛,此次,在南宮家住下,才讓她帶着走走逛逛的心態,在淮都城四處遊走。

前幾日,她都是由南宮書帶着,看過淮都城一些着名風景,而今日一大早,刻板師傅便跑來找南宮書,像是遇上一些問題,要南宮書前去解決,於是她就獨自出門了。

滿月甚不習慣在大街上人擠人,更不明白那些賣胭脂花粉、耳飾首飾的有什麼好瞧,於是隨意拐彎進入一間自己稍微有興趣,販售筆墨紙親的店鋪。

裏頭顧客眾多,大都是衣着華麗的姑娘、少爺。

「這位美麗姑娘,您瞧瞧,這墨條質地,上等、上等呀!黑得泛紫,沒有多餘雜質,磨墨還會發出淡淡幽香,是真真切切打教城來的墨條呀……」

「這位帥少爺,這紫毫筆的毛,可是宣城山邊的山兔子身上取來的,價值珍貴,咱們店內也只有這麼一支!瞧這黑紫色澤,就算擱在架上作為玩賞,也賞心悅目呀……」

幾位口才甚好的夥計忙着招呼客人,其中一位空閑的,發現站在架子邊看紙張的滿月,瞧她披着件手工繁複的披風,立刻前來招攬。

「這位姑娘……」不知她究竟是男是女,直到滿月轉過身,這位夥計才從她的五宮判別出是名姑娘,「您來買紙嗎?咱們近日進了批竹紙,采最新製法,上頭呈現淡淡的青綠色澤,頗受姑娘、少爺喜愛呢!您要不要瞧瞧?」

「竹紙?」滿月眨眼。

「是呀是呀!」夥計忙不送地點頭,領着滿月來到櫃枱前,從櫃枱底下拿出一張樣本,「您瞧。」

滿月接過,翻了翻那張青綠色竹紙,隨口問:「這要價多少?」

「嗯……因為是新製法,所以價格也貴些,一張要價三文銀。」

「三文銀?!」

「噓噓!您太大聲了。」

「喔!」滿月摸摸鼻,「但三文銀會不會貴了點?」

她平時寫稿的紙,一文銀可以買兩張,這紙真貴。

「欸!因為是最新製法呀!您想想,倘若您把紙拿去文館,會有多少人對您另眼相看?要不,這怎麼樣?」夥計又翻出另一張金黃紙張,「是打京城來的,獲得千金公子的極度讚賞……」

哇啦哇啦哇啦,夥計滔滔不絕地介紹,然而滿月越聽越感到無聊,乾脆離開店鋪,到附近的文館轉了一圈,卻不到半刻便出來了。

文館佈置得極為精美,裏頭的文人講話也輕聲細語,環境清幽,絕對是寫稿子的好地方,但她就是感到不舒適。

太精緻、太華美,反而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站在文館門前,放眼望去,大街上人來人往,一陣冷風呼嘯而過,她打了個哆嗦,舉起腳步快快離去。

在城裏逛街,真是無趣。

「滿月、滿月……」

遙遠彼方傳來呼喚。

「咦?」滿月抖了一下,回過神,望着眼前美麗的瓷盤,腦袋一時之間轉不過來。

唔!寨子裏什麼時候有這樣的瓷盤了?這樣華美不實的玩意兒,一下子就會被打破啊!

她眨下眼,又愣了一瞬。

啊!不對不對,她現在是在南宮家做客。

「滿月,你身子不舒服嗎?」南宮夫人關心地問,還抬手探了探滿月的額頭。

「沒沒沒,我沒事。」滿月趕忙咧笑,低頭扒口飯。

「吃慢些,小心別噎着。」南宮夫人夾了一塊切成薄片的雞肉放入滿月碗裏,轉頭對南宮書說:「阿書,你可有帶滿月出去走走?把人留在這兒,也沒瞧你招呼人家。」

「娘,我有呀!」南宮書好無事。

「是嗎?」

「城南的碧丹湖,城西的星月樓,城北的秋風間,城東的千武寺,還有城裏其他一些受到歡迎的地方,我都帶滿月去過了,是不?滿月。」

「嗯!」滿月點頭。那些地方南宮書真的都帶她去過了。

「我怎麼不知道?」南宮夫人好訝異。

「那是因為娘都忙着和爹……」南宮書想了想該如何描述兩老的狀況,「培養感情。」

吞下一口飯的南宮老爹發話,「和你娘培養感情有什麼不好?」

「我沒說不好呀!」南宮書笑道。

「哼!」南宮老爹哼了聲,眼神看向滿月,「滿月,明兒個讓阿籍或阿冊帶你去游湖可好?」

滿月在南宮家做客,算算已經是第十日,前六日,阿書都帶着滿月四處跑,第七、第八日,她獨自外出,最後兩日則整天留在南宮家陪他這老頭子閑話家常。當時他就想要阿籍或阿冊帶滿月出去,好培養培養感情,卻沒想到那兩個小子總是說沒時間……

今日非得要他們答應不可!

「爹,我沒空。」南宮冊連忙說。

「我也是。」南宮籍跟着點頭。

「你倆沒空什麼?忙了幾日還沒忙完?」南宮老爹瞪眼。

南宮籍不慌不忙地回答,「男兒有事業要忙。」

「休息一日沒關係。」

「那也得有辦法休息呀!最近書坊很忙呢!」南宮籍說完,用小白瓷湯匙舀了碗雞湯,送入口中。

「你書坊忙,那阿冊呢?.」南宮老爹的眼神殺向二兒子。

「我答應阿籍要留在書坊幫忙。」

「你……你……」難道要他像老頑童在地上打滾,他們才肯答應?

「榮叔,反正我比較喜歡留在坊內與你和音嬸嬸聊天。」滿月解圍。

一席話讓南宮老爹心花怒放,但……

「欸!這怎麼可以?你難得來淮都城,當然得四處逛逛。」順道和兒子們培養感情,看是否能成為南宮家媳婦。

「可是……」滿月好為難。

「爹,別麻煩阿冊、阿籍,滿月我會負責的。」南宮書終於跳出來。

「你?你把滿月扔着這麼多日,還好意思說?好吧!說說看,你明兒個打算帶滿月去哪兒?」

「萬寶樓。」

萬寶樓,淮都城內最大的餐館,滿月去過一次。

「為何我一定要去萬寶樓?還有,為何我一定要穿成這樣?」滿月一邊說,一邊不自在地拍拍裙擺。

「你昨日擲骰子輸我,這是當時說好的懲罰,可不許反悔,何況,你穿這樣很好看呀!」南宮書滿意地打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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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欺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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