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匡雲西嘆口氣,扶她站穩腳步。「小心點。」他話一說完,立刻放開她。

她獃獃地站着,任他的氣味再度遠離她一寸、兩寸、三寸……不一會兒,她已經察覺不到他的溫暖。

心裏頓時空白一片。以前不會這樣的,尤其在父母俱亡后,她學會了獨立,明白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可以一生一世伴着另一個人,總會有人先走、有人被留下。

而她一直是留下的那一個,獨自品味着寂寞和孤獨。

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事實上,住在大雜院的這些日子裏,她已逐漸擺脫凡事必有人服侍的生活,顛簸卻堅強地邁向新的人生。

然而自從雲哥出現后,她又變得軟弱了,為了他,每每乍喜還憂、且樂且懼。

她厘不清心底的刺痛是什麼,但——

「不要走。」她非常清楚,她不要與他分離。

聽見她的呼喊,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下一瞬間,軟玉溫香撲進懷裏。

「芙妹!」他怔忡。

「對不起,謝謝你,」印秋芙螓首埋在他胸前,淚珠兒一滴滴濕了他衣襟。

他愣了一下,唇角輕輕彎了起來,「不客氣。」不知為什麼,她哭得恁般傷心,他卻覺得開心,好像……對了,在他瀕臨西境的領地上,崇山峻岭,長年自雪冰封,想要見着一抹綠,得費上千辛萬苦,可當那細心呵護的種子發出嫩芽,青翠翠地迎風招展時,天大的辛苦也有了回報,啊!原來他也不是多麼君子的人,他還是想要報償的——她的依賴。

印秋芙終於決定接受運功逼毒的治療方法。

原以為雲哥會樂於接受,畢竟,不必再日日嘗試那危險至極的草藥,搞得自己上吐下瀉,怎麼想都是件好事。

誰知,他獃滯了好幾天。

真到秦冰看不過去,一巴掌扇回他的神智。「你到底在蘑菇些什麼?先前印小姐怕羞,不允逼毒-事已耽擱了不少時間。如今,她好不容易答應了,你又東拖西延的,是希望她毒入五臟六腑,直到無法可治嗎?」

匡雲西哀怨地吐了口長氣,「就准芙妹怕羞,不許我害臊嗎?我可也是頭一回在姑娘家面前脫光衣服耶!」

他這話一出,教所有人笑暈了好幾天,

可沒人相信他,

雖然天雷幫乃武林一大派,常人難窺其真容,但他們起碼聽過流言,知道其少幫主年少風流,生平無大志,最愛尋花問柳。

匡雲西居然說他沒在女子面前寬過農,誰信哪!

馬大嬸首先搶白他一頓。「你是沒自動在姑娘家眼前脫過衣!沒關係、沒關係,馬大嬸可以代勞,」說著,她就想去剝他衣服。

「喂!」匡雲西遠遠跳開一大步。」不管是自動,還是被動,我從沒幹過那件事。」

「我說姑爺啊!你這樣推三阻四的,該不會是想討紅包吧!」安伯啐他一口。

匡雲西怔了下,別怪他沒見識。不知花街姑娘對於初次經驗的小夥子有給紅包、討個彩頭的習俗,其實他出生皇家,真想風流,隨手一招,富娥舞姬蜂擁而至,還需要上青樓嗎?只是他不喜歡罷了。

爾後,西荻國勢日微,憂煩政務民情的時間都不夠了,哪有空閑上青樓踩踏,就這樣,匡雲西度過了純潔無邪的三十餘年,至今,仍舊是童子雞一隻。

男女間的甜頭他沒嘗過,倒是練功得了不少好處,童子身讓他的「少陽神功」威猛無匹,成年以來,未遇任何敵手。

他是真的單純、非常、非常地——無知。

「原來第一次在姑娘面前寬衣有紅包可拿啊!」他恍然大悟,伸出手。「那麼你們誰要賞我紅包呢?」

一堆人又當場笑翻了。

印秋芙酡虹着一張嬌顏,險些無地自容。

「雲哥,他們跟你鬧着玩的,你別當真!」他怎能跟她要虹包,他們之間又不是那種關係。

「可是……」他真的羞啊!

「你煩不煩哪?」馬大嬸耐性告罄,一雙肥厚的大手攬腰抱住匡雲西,「老頭子,剝衣服啊!」她朝安伯打招呼。

「喔,來了。」兩個人四手齊出,脫起匡雲西衣服。

匡雲西也不是掙不脫,只是面對一老弱、一婦孺,還真是下不了重手脫困。再則,他本性溫和,與大雜院裏的人玩鬧慣了,還真是板不出一張酷臉喝退來人。

最後,終於被趕鴨子上架,卸去了全身衣衫。

秦冰在發現匡雲西落入那對可怕男女的魔掌后,即刻快樂地招呼印秋芙走人。

秦冰不是害羞,不敢看男子身體;也非擔心印秋芙尷尬,而是料定了匡雲西保不住衣衫,不如快快哄着印秋芙回房,準備好一切,讓匡雲西隨時可以開始為她運功逼毒。

果然,秦冰和印秋芙回房不過一刻鐘,匡雲西已被脫得只剩罩衣一件,丟入房內。

小小的空間僅容三、五人站立,十足地狹窄,卻因屋頂開了一個大大的天窗射進光,空氣流通而不顯窒悶。

這是大雜院裏的住客在印秋芙答應接受運功療毒后,合眾人之力搭建而成的房間房小而簡陋,雖然一點也不豪華,但心意滿滿。

房間正中央垂掛着一襲各色碎布拼湊而成的簾幕,隔出兩個空間,東邊看不到西,西方亦無緣目睹東方奇景,專供匡雲西與印秋芙運功逼毒用,方便他們裸裎相對、又不損雙方名節。

當匡雲西踏入房內,印秋芙已在另一邊卸去全身衣衫,由秦冰陪伴着,等待他的到來。聽到房門開關聲,她輕柔喚了聲。「雲哥。」

匡雲西一時僵如木雕。

他發誓,原先他是一點遐想也沒有的,畢竟運功逼毒不比一般治療,一個不小心,丟的不是一條命,而是兩條。

可聽着簾幕後傳來印秋芙嬌軟的喚聲,他身子莫名熱了起來。

想像她白玉般的胴體正赤裸裸地橫陳對面,婀娜多姿、嬌美動人,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劇烈得對面都聽得到。

印秋芙一聽,怎不知他的想法?無邊幻境亦在她腦海里一幕轉過一幕,不多時,她面色火紅更勝天邊紅霓。

秦冰看看這邊、又聽聽那邊,陰沉的哼聲噴出鼻端,就如天降冰水,倏地淋在兩塊燒紅的烙鐵上。

「兩位若想死,請繼續想像,否則,最好收斂心魔,以免走火入魔,逼毒不成反傷己身。」

匡雲西和印秋芙給那一喝叫得面紅耳赤,久久無法回神。

秦冰又待片刻,才長嘆一聲打破沉寂。「請問你們準備好要開始了嗎?」她話一落,簾幕對面就傳來一記碰咚聲。

「雲哥!」印秋芙驚喊一聲。

「沒事、沒事,摔一跤罷了!」他摸着鼻子站起來,撞得好痛。

秦冰翻了個白眼。「奇怪了,明明遮得密密實實,啥兒也看不見,你們又有什麼好慌張的?」

匡雲西邊脫下最後一件衣衫邊說:「你不知道,這世上最可怕的莫過於想像嗎?」

「不知道。」秦冰爽快回答。

「芙妹呢!」他問。

印秋芙想了一下。「世人皆怕鬼,可誰見過鬼?」

「什麼?」他們在打啞謎啊!秦冰一頭霧水。

匡雲西卻懂,真正的知心不必說得太明。

「意思是,大家都說鬼怪可怕,但有誰真正碰過鬼怪!一切不過是想像作祟。」就好比他腦海里盡轉着印秋芙嬌啼婉轉的俏模樣而心神不寧般,她本人也許不是那樣,可是在他的想像中,她就是這麼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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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園偷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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