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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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謝家,於紅和小謝在吃晚飯,於紅抱着孩子一邊哄着一邊喂他一些東西吃。

小謝苦着臉說道:“於紅,我想來想去,我們還是撤訴吧。”

“為什麼,這官司還沒打起來就要撤訴,人家法院以為我們是在跟他們鬧着玩呢。”於紅反問道。

就在這時,有人按門鈴。

小謝被嚇了一跳說道:“哎呀,一定是她來找我了,我早就說不要搞這一套,不要搞這一套,現在讓我怎麼跟她解釋?”

於紅瞧不起小謝的樣子說道:“慌什麼慌?她來得正好,呆會兒你不用說話,我來說。”說著,於紅起身把孩子往小謝懷裏一放,她去打開房門。雨欣和大暑站在門外,於紅冷笑道:“果真是你們?”

雨欣問道:“我們可以進來嗎?”

於紅說道:“進來吧。”

雨欣和大暑走了進來,小謝的頭都不敢抬起來,他低着頭為雨欣和大暑拖過兩個椅子,雨欣和大暑坐了下來。

雨欣嚴肅地說道:“我今天收到一張法院傳票,說你們要告我,我都搞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想一定是我有什麼事情沒有做好,讓你們誤解了我,所以我想和你們好好談一談。”

於紅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多談的,我想法院的人一定把情況都跟你說了,我和小剛就是想把他父親留下的工廠要回來,這本來就該在小剛的名分下的,我是媳婦我想我也是有份的。”

雨欣不解地說道:“即使你們有這個想法也可以跟我提出來的嘛,我可以給你們一定的補償的,幹嗎一定要打官司呢?”

於紅冷笑着說道:“跟你提出來?你是讓我們來求你吧?我們不是沒有求過你呀,前年我要結婚生孩子,想問你拿一些錢買房子,他去找了你一次居然開不出口,今年我下崗了,想要到你那兒謀一個工作,他倒是開出口了,你卻推說不需要人把我一口拒絕了,你說我還可以跟你商量什麼?只有通過法律了。”

雨欣轉過臉看着小謝,小謝低下頭去。雨欣說道:“小剛,你說句話吧,你是看着我和爸爸怎麼把這個廠子搞出來的,這裏面的情況你應該是最了解的。”

小謝仍然是低着頭不說話。大暑終於忍不住了,說道:“喂,你要是一個男人的話你就說句話。”

於紅急道:“你這是什麼話,這兒還沒輪到你說話呢,你是她的什麼人?法律承認你們的關係嗎?”

大暑站起來一拍桌子,說道:“你這個女人還講不講道理?”

小謝懷裏的孩子被嚇哭了,雨欣拉一拉大暑,示意他別嚇着孩子,大暑硬是把自己的脾氣克制下去了。

雨欣說道:“那你們現在有什麼條件就提出來吧,我們再商量一下好嗎?”

於紅說道:“我現在什麼條件都不想提了,我只想把工廠拿回來。我也有一雙手,一隻腦袋,我也想趁着年輕再干點事情,所以我現在沒有其它條件,我就要這個廠。你要是同意把廠子還給我們的話,我們可以去撤訴。你同意嗎?”

於紅看着雨欣,雨欣也不甘示弱地看着她。雨欣忍不住說道:“你說我會同意嗎?你先是來問我要丈夫,接着又來問我要工廠,你不覺得你自己太過分了嗎?”

於紅冷笑道:“那我們只好在法庭上見了。”

雨欣堅定地說道:“好,我們就在法庭上見,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於紅道:“那我們就走着瞧吧,我一定會要回這個廠子的。”

大暑氣道:“你做夢去吧,沒見過像你這麼不知羞恥的人。”

雨欣起身拉拉大暑低聲說道:“不要再說了,我們走吧。”

直到雨欣和大暑出門,小謝始終都沒有把他的頭抬起來過。

一路上,雨欣和大暑默默地走着。

大暑憋了好久說道:“雨欣,有一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雨欣說道:“你說吧。”

大暑說道:“我覺得你做這個廠做得太辛苦了,他們想要的話不如給他們算了,咱們不跟他們賭這口氣了,跟這種小人一般見識幹嗎?以後你再去找一份輕鬆一些的工作,一樣可以過日子的。”

雨欣心事重重地說道:“其實我也這樣想過,可是師傅留下這麼一個廠,我總想把它做好,因為這個廠曾經寄託着師傅太多的希望,現在我正準備推出自己的品牌,師傅如果在地下有知,他一定會非常高興的,還有那些工人,他們跟了我這麼多年,我要是離開了,他們怎麼辦?”

大暑嘆道:“你想來想去想得最多的還是別人,你呀。”

大暑輕輕地摟過雨欣,他的心裏充滿了憐惜之意,看着雨欣的樣子,他感到很心疼。

在《新申江》雜誌社,蘇誠、龍海帆和其他一些記者從會議室出來,蘇誠和龍海帆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蘇誠抱怨道:“記者,真不是人乾的事情。一個晚上要完成一個大特稿,這難道是人乾的嗎?”

龍海帆說道:“你不要得了便宜又賣乖了,搶了這麼好的一個題目,還不老老實實回去寫,還瞎嚷嚷什麼呀?”

蘇誠笑着說道:“你覺得這題目好?那就一塊兒寫?”

龍海帆冷笑道:“你這麼喜歡吃獨食的人不可能是在找合作者吧?”

蘇誠笑着說道:“我願意和你合作。”

龍海帆奇怪道:“真的?”

龍海帆桌上的電話響,他接起電話:“喂,是雨悅嗎?”

對面傳來雨悅的聲音:“海帆,你今天晚上有時間到我家來嗎?大姐明天就要出庭了,我們一起給大姐出出主意好嗎?”

龍海帆說道:“今天晚上不行啊,我正好在趕稿子,實在走不出。”

雨悅說道:“那明天開庭你能來嗎?”

龍海帆說道:“行,明天開庭我一定去。那就這樣,你們今晚好好為大姐整理整理思路,好,再見。”

龍海帆放下電話,對蘇誠聳聳肩。說道:“你看我把和女朋友的約會都推掉了。”

蘇誠意味深長地說道:“我會補償你的。”

龍海帆笑了問道:“你補償我?“

蘇誠挑釁地看着龍海帆說道:“不行嗎?”

在龍海帆宿舍,夜已經很深了,龍海帆還在筆記本電腦前工作,蘇誠推門而入。說道:“餓了吧?看我買什麼來了?”

蘇誠買了一大包吃的,還有十幾罐啤酒。

到了上庭的這一天,謝小剛和於紅坐在原告席上,雨欣坐在被告席上,雨悅、雨歡、雨樂、大暑和陸師傅等工人坐在聽眾席上,他們都神色緊張。

原告的律師在向雨欣發問,“那麼你的師傅有沒有在他去世之前出示留下他的遺囑或者什麼其它書面材料來證明他把工廠交給了你?”

雨欣說道:“我和師傅在長時間的工作中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所以……”

律師打斷道:“你只需回答有還是沒有?”

雨欣答道:“沒有。”

律師又問道:“你和你丈夫離婚是在什麼時間?”

雨欣說道:“1996年6月。”

律師問:“那麼謝百祥去世是在什麼時間?”

雨欣答道:“1996年7月7日。”

律師問道:“也就是說在謝百祥去世的時候你已經不是他的兒媳婦了,對不對?”

雨欣答道:“對。”

律師請示道:“法官先生,我的問話問完了。”

下面的雨歡氣道:“他問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我看他是居心不良。”

雨樂說道:“二姐,龍海帆怎麼還不來?他懂一點法律,他來了還能幫我們分析分析。”

雨悅着急道:“說好要來的,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還不來,我也正擔心他呢。”

法官宣佈:“現在休庭。”

小謝和於紅從雨欣的弟妹旁邊走過,雨悅、雨歡、雨樂都直直地瞪着他,小謝趕緊把頭低下。

雨歡氣道:“喂,你是縮頭烏龜啊,幹嗎不敢看我們呀?”

雨悅拉了拉她,勸道:“雨歡,別這樣,你這樣的話反而給姐姐帶來麻煩。”

小謝和於紅走到門外。

小謝軟軟地說道:“我們撤訴吧,我受不了他們這樣看我。”

於紅瞪了他一眼,罵道:“我看他們說得沒錯,你就像個縮頭烏龜,太沒用了。”

在龍海帆宿舍里,蘇誠和龍海帆席地而坐,地上拋着那十幾個空的啤酒罐,他們倆都喝醉了。

蘇誠問道:“你說我們今天合作得好不好?”

龍海帆笑着說道:“好,好極了。”

蘇誠斜着眼問道:“以後還想不想和我合作?”

龍海帆直言道:“想。”

蘇誠笑着說道:“你有沒有什麼好題目?我們一起做?”

龍海帆神秘地說:“我有一個爆炸性的題目,可那是秘密,不能寫的。”

蘇誠笑着說道:“別故弄玄虛,你能有什麼爆炸性題目,鬼才相信呢。”

龍海帆說道:“真的,我不騙你,一個女公安家裏有四個孩子,其中三個是死囚犯留下的孩子,後來女公安也死了,她的親生女兒把那三個孩子撫養長大。”

蘇誠笑着說道:“真的嗎?這麼棒的內容,那趕緊把它寫出來呀。”

龍海帆道:“嘿嘿,我是瞎編的。”

蘇誠醉態百出地笑道:“我就知道你是瞎編的。噯,龍海帆,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北京?”

龍海帆奇怪道:“我們一起去北京?”

蘇誠說道:“對,我爸說他可以爭取到名額,咱們一起去好不好?”

龍海帆對着蘇誠嘿嘿地笑着,不置可否。蘇誠看着龍海帆她突然摟住了龍海帆的脖子說道:“你親親我好嗎?”

龍海帆就着酒性一口吻住了蘇誠,蘇誠一下子癱軟在他懷裏。

就在這時,雨悅從長長的走廊上走過來,她走到龍海帆的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她等了等便從門框上拿下鑰匙,打開鎖一推門。宿舍里蘇誠和龍海帆在床上抱在一起沉沉睡去。看到這一幕雨悅驚呆了,她退後一步撞倒了身邊的一個筆筒,龍海帆被驚醒了,“雨悅,你來了?”

雨悅憤怒地看着龍海帆,她一轉身奔走了。龍海帆從床上跳了起來,喊道:“雨悅,你等一等。”

龍海帆手忙腳亂地披上衣服追出屋去,蘇誠從床上爬起來,問道:“怎麼啦?人呢?”

在馬路上,雨悅在前面拚命地跑着,龍海帆在後面緊緊地追着。他衝上去一把拉住雨悅的手臂,雨悅狠命地掙脫,兩人在街上你抓我逃的,引來路人的頻頻側目。

龍海帆緊緊抓住雨悅的手臂,雨悅叫道:“放開我,放開!”

龍海帆大聲地說道:“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雨悅痛苦地說道:“這還有什麼可以解釋的嗎?龍海帆,你讓我覺得噁心,噁心。”

龍海帆問道:“那你說,你準備怎麼辦?”

雨悅激動地說道:“我們分手,分手!”

雨悅的眼神冷得出奇,龍海帆心虛地鬆開她的手,雨悅甩開龍海帆往前走去,一步也不回頭。

在林林中學教室里,雨悅帶着學生在讀一篇課文,她的神情很嚴肅。

雨悅機械性地讀着:“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雨,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學生跟着雨悅一起念。有兩個同學在切切私語。

雨悅說道:“不要說話。”

居然有一批學生有口無心地跟着她念道:“不要說話。”

然後他們都意識過來,不由地爆發出一陣笑聲。雨悅卻沒笑,她生氣地看着這幫學生,把講義重重地往講台上一扔。

黃昏,在校門口,雨悅推着車往校門口走去,她看上去很不開心。大暑騎着車從後面趕上去。大暑說道:“雨悅,我們一起走。噯,你臉色怎麼這麼差?不舒服嗎?”

雨悅默默地搖了搖頭。他們一出校門就發現龍海帆在馬路對面站着。

大暑朝着龍海帆熱情地揮揮手道:“噯,你看你的影子來了,嗨,小龍,你好!”大暑剛想穿過馬路過去,卻見雨悅頭也不抬騎上自行車就走。這下把大暑搞糊塗了。忙喊道:“噯,雨悅,你怎麼回事?你沒看見小龍在等你嗎?”雨悅沒理大暑,繼續往前騎,大暑騎上車趕了上去。說道:“噯,雨悅,你等一等,你怎麼回事?人家在等你呢。”大暑把雨悅從自行車上攔了下來。

雨悅氣道:“你別攔我,我不想理他。”

大暑問道:“你們怎麼啦?吵架了?”

雨悅說道:“我和他分手了。”

大暑說道:“嗨,你們真是小孩兒,說分手就分手啊?兩個人談戀愛哪有不吵架的,吵完就吵完了,哪有動不動就要分手的?快回去吧,人家都已經來了,你總得跟人家好好談一談嘛。”大暑拉着雨悅往回走,可他們發現龍海帆已經不見了,雨悅的臉色更難看了。

大暑埋怨道:“你看你,把人家氣跑了吧?噯,你快跟我說說,你們倆到底是怎麼了?”

雨悅搖搖頭說道:“沒什麼好說的,反正所有不開心的事情全讓我碰到了,我對他失望透了。”

大暑拍拍雨悅的頭說道:“沒這麼嚴重吧?找個機會和他好好談談,男孩子總有做錯事情的時候,只要意識到自己的問題,能改就行了,你說呢?”雨悅沒有做聲重新騎上車,她慢慢地踩着,她彷彿在想着什麼,愣愣地想着,就像身子已經不再處於這個世界了,是一種無言地痛,連她自己都找不到痛的源頭。

在貴賓公寓裏,客廳里貼了許多大紅的喜字。有一些年輕人正在鬧田風和成琳的新房。大暑和雨欣也在其中。田風和成琳都穿着唐裝,顯得十分喜氣。田風帶着成琳在跳舞,田風因為喝酒喝得太多的緣故,他的舞步有些飄。旁邊的人發出一陣陣笑聲。

田風笑着對身邊的人說道:“對不起,今天太高興了,喝得太多了。”

彭大暑和雨欣站在一起,他們的手拉在一起,彭大暑說道:“雨欣,等我們把該解決的事情解決了以後,我們也馬上結婚。你穿上唐裝也一定漂亮。”

聽了這話,雨欣朝大暑笑一笑。一曲終了,田風和成琳結束舞步,眾人鼓掌。

司儀說道:“下面,我們請我們的DJ為我們放最後一支舞曲,“友誼天長地久”請大家一起跳,跳完了我們就放新郎新娘入洞房吧,他們已經等了好久了。”

大家都笑,那個被稱為DJ的小夥子在音箱旁手忙腳亂地找CD,

DJ撓着頭皮說道:“‘友誼’不見了,咱們就隨便來一曲,意思是一樣的。”DJ把一盤CD塞進機器中,然後按響play鍵。樂聲響起,竟是那首《交換舞伴》!田風和雨欣在這一瞬間眼光一下子碰到了一起,他們互相凝視着,在激蕩的樂聲中,藏匿多時的情感一時間在他們的眼裏奔涌而出。田風朝雨欣走來,他向雨欣伸出手,雨欣愣在那裏,田風慢慢將雨欣拉到他身邊。他拉着雨欣跳起舞來。旁邊的人都有些納悶,成琳和大暑更是神情緊張又尷尬。田風拉着雨欣跳着、跳着,雨欣顯然感到非常不安,但田風卻十分地投入,酒精的力量讓他陷入到一種夢幻的境地中,在他的眼裏彷彿出現了十八歲時的雨欣的樣子,十八歲的雨欣對着他笑着笑着……田風停下腳步獃獃地看着眼前的雨欣,突然他一把抱住雨欣,深深地吻了她一下,大家全吃了一驚,雨欣也吃了一驚,場面在一時間顯得非常尷尬。雨欣掙脫田風的手臂,哭着奔了出去,大暑也追了出去。田風獃獃地站在原地,他還是回不過神來。他不停地喃喃自語道:“我這是在哪裏?我在幹什麼?”

在蘇州河邊,雨欣伏在河邊護欄上慟哭,她的內心五味俱全,大暑在她的身邊手足無措地站着。

大暑說道:“雨欣,你別哭了,你別哭了好不好?你要發一句話,我馬上去收拾那小子。”

雨欣哽咽着道:“你別去難為他,他是喝醉了,他一定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

在人去樓空的貴賓公寓裏,只剩下田風和成琳兩個人,田風在衛生間嘔吐。成琳在他後面為他捶着背,然後把乾淨的毛巾遞給他。

田風說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成琳在他的頭髮上撫了幾下,嘆了口氣道:“我知道,我不怪你,早點睡吧。”

正是下班時間,《新申江》雜誌社的同事們都紛紛離開辦公室,龍海帆坐在辦公桌前發獃。蘇誠背上包往外走了幾步又走了回來。

蘇誠問道:“你還不走?”

龍海帆搖搖頭。

蘇誠問道:“還在為上次的事情難過嗎?你的女朋友還不放你過門嗎?要不要我去跟她解釋一下,道個歉什麼的?”

龍海帆說道:“我已經去過了,她理都不理我,你去又會有什麼用。”

蘇誠說道:“那你打算怎麼辦?你現在整天這樣悶悶不樂,我感到很不安。”

龍海帆不真不假地說道:“你要是覺得不安,就嫁給我嘍。”

蘇誠道:“你可別開這種玩笑啊,我有男朋友的,我們家和他們家是世交,我不可能拋下他跟你的。”

龍海帆的臉一沉,但他馬上控制住了自己,露出無所謂的一笑道:“開玩笑的話你當真了?我們能不能談點別的?我實話告訴你,現在在我心中愛情並不是第一位的,事業才是最重要的。馬上就要舉行全國新聞特稿大獎賽了,我在想我將用什麼樣的重磅炸彈來贏得這次比賽的第一。”

蘇誠說道:“你想贏第一?你的野心太大了吧,你知道全國有多少優秀的記者會參加到這場比賽中來?”

龍海帆冷笑着說道:“你也覺得我不行?那你們就等着瞧吧。”

在《新申江》主任室,蔣主任正在看稿,龍海帆推門進來。

“小龍,你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家?”蔣主任問道。

“蔣主任,我想向你彙報一下下一期我的選題情況。這是我打出來的大綱,你幫我看一看。”

龍海帆將一張紙放到蔣主任跟前,蔣主任拿起來看了看,他好像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一個女公安和三個女死囚犯的故事》,她收養了三個死囚犯的孩子,而孩子卻毫不知情……

蔣主任認真地看着,他抬頭看着龍海帆,臉上露出了興奮的表情。“這個內容好,太好了,你是怎麼挖到這麼震撼的題目的?”

“深入生活。”

“有沒有這幾個孩子現在的合影?”

“有。”

“你有沒有徵得被採訪者的同意?”

龍海帆稍稍猶豫了一下說:“有。”

“那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在家裏,雨悅在燈下備課,她聽到有人敲門,跑出去開了門,一看是龍海帆來了。雨悅的臉上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神情,在她的心裏,其實一直都在期待龍海帆的到來,但她掩飾住了,故意顯得冷冷的樣子說道:“你來了?”

龍海帆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雨悅說道:“進來吧。”

龍海帆問道:“大姐她不在家?”

雨悅淡淡地說道:“下個星期又要開庭,她和律師又去忙這個事情去了。”

龍海帆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雨悅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兩人對視了一眼,一時無語。

雨悅說道:“你有什麼事嗎?我正在備課,明天要上新課。”

龍海帆說道:“我今天來主要是對上次發生的事情說抱歉的,我覺得我確實很對不起你,給你帶來了這麼大的痛苦,請你原諒我。”

雨悅揚起臉看着窗外不說話,她也許在心裏已經原諒了龍海帆,但她還想顯出她的氣憤。她要他知道她受到了傷害。

龍海帆說道:“你提出要和我分手是完全有理由的,如果是我的話碰到這種事情我也會受不了。所以儘管我心裏很難過,但我想我還是應該接受這一現實。”

雨悅愣了愣,她顯然沒想到龍海帆會這樣說,但是自尊心佔了上風,她依然看着窗外。

龍海帆又說道:“我想我們以後還可以做好朋友的,是嗎?”

雨悅克制着自己,努力顯得十分平靜道:“是的。”

龍海帆道:“謝謝你,雨悅,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的。”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雨悅的內心很難受,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她拚命忍着。龍海帆看了看桌板下面雨悅和姐弟的那張合影,他把相片取出來看着,說道:“雨悅,把這張合影送給我行嗎?你們一家給了我很多的快樂,我想用它留個紀念。”

雨悅嘆道:“可以,你拿去吧。”

龍海帆從包里拿出一本白紙的筆記本,他指了指右下方。說道:“雨悅,給我在這個地方簽個名吧,上面什麼也不要寫,所有的東西都讓我自己去想像吧。”

雨悅木木地拿起筆在龍海帆指的地方簽上自己的名字,她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說道:“其實,其實你也用不着這樣的,我們也不是一定非得分手的。你只要保證以後不再那樣,我可以原諒你的。”

龍海帆收好東西,他摸了摸雨悅的頭髮,他的眼睛也濕潤了,說道:“雨悅,我其實是很愛你,如果我有什麼地方辜負了你,我也是沒辦法,我只能對你說抱歉了。”

龍海帆說著快步離開了小屋。

清晨,一個報亭剛剛開門,亭主將雜誌一本本地往外掛,他將最新一期的《新申江》掛在最醒目的位置,雜誌的封面上有一個大標題:《女公安和三個死囚犯》。

田風正好經過這個報亭,他拿下一本《新申江》,看了看目錄,他掏出錢來買下了這本雜誌。田風邊走邊翻看龍海帆的文章,當他翻到文章的正文時,便看到了雨欣和弟妹的合影照片,田風一下子愣住了,他停住腳步,着急地翻起雜誌來。

雨欣、雨悅、雨樂、雨歡和大暑他們正準備出門,雨樂道:“姐,你今天臉色怎麼這麼差?”

大暑說道:“你姐正在發高燒,39℃呢。”

雨歡說道:“那姐你今天就不要去了,可以申請缺席宣判的。”

雨欣道:“不用了,今天法院就要宣判了,不管輸贏,我還是應該到場的,我們走吧。”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雨欣去接電話。“喂,你好。”

田風說道:“雨欣,我是田風。”

雨欣愣了愣道:“哦,是你?”

田風說道:“雨欣,上次我喝多了,我一直想來向你表示歉意。”

雨欣說道:“不用的。”

田風道:“雨欣,我今天打電話給你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今天在《新申江》雜誌上看到一篇文章,是寫你們家庭的。”

雨欣奇怪道:“寫我們家庭的?誰寫的?”

田風說道:“作者是龍海帆,他曾經採訪過我,所以我一直買這本雜誌。”

雨欣緊張道:“他寫了些什麼?”

田風說道:“他的文章的題目是《女公安和三個死囚犯的故事》,文章里說你的弟妹全是死囚犯的孩子,還說你曾經都把他們送回到他們的親生父親家裏去過,雨欣,這是不是真的?我都看糊塗了,所以趕緊給你打個電話。”

雨欣的臉色完全變了,她顫抖着嘴唇,捂着胸口。喃喃自語:“這怎麼可能呢?這怎麼可能呢?”

雨悅問道:“姐,你怎麼啦?”

田風又問道:“雨欣,你怎麼啦?你怎麼不說話?”

雨欣努力讓自己平靜了下來道:“田風,我現在正好有事要出去,我要趕時間,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件事情。這事兒我們回頭再聊好嗎?再見。”

雨欣掛上電話,她看了雨悅一眼。她的眼神顯得非常奇怪。

雨悅擔憂地問:“大姐,你怎麼啦?”

大暑關心道:“雨欣,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雨欣道:“沒什麼,我們快走吧,否則要來不及了。”

雨欣魂不附體地走出門去,弟妹和大暑面面相覷,他們跟着出了門。

在法庭上,雨欣坐在被告席上,她的臉色非常非常憔悴。雨悅、雨樂、雨歡、大暑和陸師傅等工廠工人坐在聽證席上,大家都在等待法庭最後的宣判。書記員把審判書遞給審判長,審判長站了起來。念道:“下面我宣佈審判結果。全體起立。”

雨欣在站起來的時候身體晃了晃,她努力支撐着自己,大暑擔憂地看着她。

審判長念道:“根椐民法通則有關條文,責令被告孫雨欣將百祥服裝廠的股權和經營權交還原告謝小剛、於紅,駁回原告要求被告賠償人民幣拾萬元的訴訟請求。”

審判長的話音結束,法庭內一片寂靜。大家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雨欣獃獃地站在那裏,於紅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神色,法官們開始退場,雨欣的弟妹、大暑和工廠的工人們都一齊擁向雨欣。雨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她臉上的表情十分嚇人。

工人們紛紛叫道:“孫廠長,他們判得不公平,我們廠不能離開你的。”

雨欣拉着工人的手道:“師傅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雨欣說著撲通一聲昏倒在地。

她身邊的人發出一陣驚叫。

雨悅、雨樂、雨歡不停地叫着:“姐,姐。”

大暑也焦急地喊着:“雨欣。”

工人們都不停地喊着:“孫廠長!”

小謝情不自禁朝着雨欣奔過去,被於紅一把拉住,道:“不關你的事情,人家有人照顧的。”

小謝猛地甩開於紅的手,他突然歇斯底里地爆發了:“你走你的,從此以後我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了,你把你要的東西統統拿去,我什麼都不要了,我要跟你離婚,離婚,離婚!”

所有的人都回過頭來看着小謝,於紅站在那兒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一副羞愧難當的模樣。大家七手八腳地抬着雨欣往門外走去。

雨欣躺在醫院病床上,大暑坐在她的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雨欣動了動身子,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大暑欣喜地說道:“雨欣,你醒了?你感覺怎麼樣?”

雨欣緩緩地說道:“這是在哪裏?”

大暑說道:“在醫院。”

雨欣不解地問道:“我這是怎麼啦?”

大暑說道:“你昨天在法庭上暈倒了,我們把你送到這裏,醫生為你做了檢查和治療,然後你就睡著了,你安心休息吧,我們已經為你辦了住院手續。”

雨欣想了想說道:“我在這兒睡了這麼長時間?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啊?”

大暑說道:“你睡了一天一夜了,你這陣子實在是太累了,人家醫生摸了好半天才摸着你的脈,說你太虛弱了,不過沒事,醫生說養一養就好了。”

雨欣問道:“弟弟妹妹呢?”

大暑道:“雨悅、雨歡、雨樂,還有陸師傅他們一直陪着你,我看他們實在累了,就把他們全趕跑了,他們才走了不多會兒,都為你擔心壞了。”

雨欣笑着說道:“我又不是第一次暈倒,老毛病了,不用擔心的。”

大暑心疼地說道:“你說得這麼輕鬆。餓了吧?我給你削個蘋果吃吧?”

雨欣乖乖地點點頭。

大暑笑着說道:“太好了,想吃東西就好辦了。”

大暑為雨欣削蘋果。雨欣睜着眼看着天花板在想心事。說道:“大暑,你幫我去辦一件事情好嗎?”

大暑說道:“什麼事,你說吧。”

雨欣說道:“你去給田風打個電話,讓他來一次好嗎?”

大暑削蘋果的手一下子停住了,道:“……現在太早吧?人家還沒起床呢,再過一會吧,現在你也需要休息。”

雨欣着急地說:“可是我想馬上見到他,我有急事找他,你讓他帶上雜誌馬上過來行嗎?”

大暑問道:“什麼雜誌?”

雨欣說道:“他知道的。”

雨欣期待地看着大暑,大暑把削好的蘋果遞給雨欣,然後默默地走出病房。

在貴賓公寓裏,成琳在床上翻了個身,發現身邊沒人,她睜開眼睛,看了看鬧鐘。喊道:“田風,田風。”

成琳從床上起來,走出卧室。卧室外的客廳兼工作室里,田風坐在電腦前工作。

成琳驚道:“天哪,你一夜沒睡?都六點了。”

田風說道:“我上午安排了一個談判,有些準備工作還沒做完。”又看了看錶道,“你再去睡一會兒吧,還早呢。”

成琳問道:“那你就不睡了?”

田風說道:“沒事,我中午在公司里眯一會兒就行了。”

就在這時田風的手機響了。田風和成琳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感到奇怪。

成琳問道:“誰這麼早打你的電話呀?”

田風臉上帶着疑惑接聽手機,“hello!”

是大暑的聲音:“田風,我是彭大暑,還沒起床吧,不好意思把你吵醒,雨欣讓我給你打個電話。”

田風忙問道:“雨欣?她怎麼啦?”

大暑說道:“她病了,現在正住在醫院裏,她想見你,你現在能出來嗎?”

田風着急地說:“現在?她得什麼病了,有危險嗎?”

大暑道:“你別著急,她沒事,就是要馬上見你,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著急,她讓你帶好雜誌。”

田風說道:“哦,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告訴我她在什麼醫院,我馬上過來。”

田風拿過一張紙在上面匆匆地記着,成琳關注地看着田風,田風掛上電話站在那裏愣了片刻。成琳問道:“怎麼啦?雨欣她發生什麼事情了?”

田風說道:“她生病住院了,我得馬上過去一次。”

田風急急忙忙地換衣服,把手機、雜誌等東西胡亂地往包里塞,成琳看着他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內心湧上一絲失落。田風因為太過着急,差點被電話線絆一跤。

成琳說道:“你小心一點,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田風急急地說道:“不要,”突然他感覺到自己口氣不對,忙又說道:“你也累了,再睡一會兒吧。”

田風背上包匆匆地親了成琳一下,走出門去。成琳獃獃地坐了下來,她點了一支煙,靜靜地抽了起來。

在病房樓下,大暑站在門口等着田風,田風匆匆趕到。大暑跟值班人員打了個招呼,兩人一起往裏面走去。

田風着急地問道:“雨欣她怎麼樣了?什麼病?怎麼會住院的?”

大暑心疼地說道:“她這陣子太緊張太累了,昨天又輸了官司,醫生說她是心力交瘁。”

田風問道:“她輸了什麼官司?”

大暑感嘆道:“一言難盡。”

田風問道:“做檢查了嗎?”

大暑點頭。

田風忙問道:“什麼結果?”

大暑答道:“血色素偏低,有些貧血,最主要是心臟好像有問題,過兩天還要做進一步的檢查。”

田風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怎麼會是這樣!”

兩人一起走進電梯,電梯門關上。田風和大暑互相看了一眼,大暑眼裏明顯對田風有一絲防備的感覺。

田風不好意思地說道:“大暑,上次在我婚禮上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我那天確實是喝多酒了,搞得大家都很狼狽,事後我自己心裏也很難過。”

大暑說道:“過去的事情別再提了。”又故意打趣地說:“今天沒喝過酒吧?”

田風笑着說道:“沒有,絕對沒有,你放心。”

病房裏,大暑和田風推門而進,雨欣坐了起來,虛弱地朝田風笑了笑,田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東西。大暑在雨欣背後墊上一隻枕頭。

雨欣說道:“大暑,你先回去吧。你的臉色很差,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千萬別再把你也拖垮了。”

大暑說道:“我沒事的。”想了想又說道:“那好吧,你們談,我先走了,我回頭再過來。”

大暑走到門口,看了看雨欣,又看了看田風,他輕輕地關上病房的門。

雨欣說道:“田風,這麼早把你叫過來太不好意思了。”

田風難過地說道:“你別這麼說,雨欣,你這樣,我心裏很難過。我才知道你最近碰到了這麼多難事,我對你關心得太不夠了。”

雨欣說道:“田風,你把那本雜誌帶來了沒有?我想看一下。”

田風從包里拿出雜誌遞給雨欣,雨欣翻開雜誌急切地看了起來。

在醫院草坪上,大暑一個人站在那裏,他在草坪上踱來踱去,他看了看樓上病房裏的燈光,然後一屁股坐在草坪上的長椅上。雨欣看完雜誌,她放下雜誌,重新躺倒在床上,她顯得十分不安、疲憊和虛弱。她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呀?”

田風說道:“雨欣,這上面所寫的不會是真的吧?”

雨欣輕聲地說道:“是真的,那全是真的。”

田風怔怔地看着雨欣,他的眼睛突然紅了。他伸手拉過雨欣的手說道:“雨欣,我從來沒想到你當初有這麼難,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呢?那時候,我們這麼相愛,我是你的男朋友呀,你應該跟我說的,什麼事你都喜歡一個人挺着,如果當初你能夠讓我和你一起分擔那該有多好,我們也就不會分開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們倆的分離在我的心裏留下多少痛楚,雨欣,我真是不能原諒你。”

雨欣的眼睛也濕潤了,她輕輕地將手從田風手裏抽了出來,說道:“對不起,田風,真的對不起。那時,我只想把這些事情爛在肚子裏,我對自己說,在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發生過那些可怕的事情。我永遠也不會讓我的弟妹知道這些事情的。可沒想到現在這些事情又被重新挖了出來,而且是登在這樣的雜誌上。為什麼?為什麼龍海帆要這麼做,他知不知道他這麼做會把我的三個弟妹的幸福全毀掉的,田風,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田風說道:“雨欣,你不要把問題想得這麼嚴重,你的弟妹現在都已經長大成人了,他們應該已經有能力經受得住這樣的現實的。”

雨欣拚命搖着頭道:“你不了解他們,你真的不了解他們。”

田風勸道:“你別著急,我想我可以去找他們雜誌社的領導談一談,要求他們收回雜誌,他們未經你們的核實和同意是不能隨便發表這樣的文章的。”

雨欣問道:“這能管用嗎?”

田風說道:“應該管用的,這事就交給我去辦吧,你就別操心了,我一早就到他們雜誌社門口等他們領導上班。”

雨欣想了想說道:“那就麻煩你了,本來這事應該讓大暑去辦的,可是他這個人火氣太大,容易衝動,我生怕他會把事情搞砸。所以只能麻煩你了。”

田風說道:“別這樣說,雨欣,為你做任何事我永遠都不會覺得麻煩的。這是我的真心話。”

田風看着雨欣,雨欣被他看得低下頭去。

雨欣說道:“謝謝。”

在《新申江》雜誌社主任室,田風坐在蔣主任對面,蔣主任的桌上放着田風的名片。

蔣主任說道:“你們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可現在雜誌都已經發出去了,要我們收回雜誌真的有難度,而且真的這樣做的話我們雜誌社的經濟損失就太大了。”

田風說道:“我們可以想辦法支付你們一定的賠償。”

蔣主任說道:“可這樣做雜誌社在外面的信譽就沒有了。”

田風強硬地說道:“蔣主任,你們必須這麼做,否則,在沒有其它路可走的情況下我們只能將你們雜誌社告上法庭了,如果那樣的話我想你們的信譽就更無從談起了。”

蔣主任說道:“告我們?告的依據呢?哦,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蔣主任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遞給田風。說道:“我當初就擔心這篇報道出來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糾紛,所以我們的工作做得還算細緻,你看,這是孫雨悅給我們出具的同意刊發這篇文章的書面證明,如果你們覺得文章中的內容有不實之處,從法律上來講,要打官司只能跟孫雨悅打了。”

田風拿起那份同意書看了起來。同意書是打印的,右下角有孫雨悅的簽名。同意書的大致內容是龍海帆所寫的文章內容屬實,同意刊發。田風拿着這樣的同意書,一時間啞口無言。

蔣主任笑着說道:“田先生,這是複印件,原件在這裏,你對照一下,這份複印件就給你吧。”

田風無奈地說道:“好吧,我把這份同意書帶回去核實一下真偽,今天不好意思打擾了這麼久,告辭了。”

蔣主任說道:“沒關係,你回去也替我們向孫家的姐弟解釋一下,這篇文章記者的角度和筆調是充滿同情和敬意的,絕對沒有任何惡意,希望他們能夠理解這一點。”

田風和蔣主任握了握手,互道再見。

醫院裏,雨欣坐在床上拿着這份同意書看着,田風站在她身邊。雨欣一邊看着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她的手抖個不停。

田風問道:“這是不是雨悅的筆跡?”

雨欣說道:“是的。可雨悅怎麼可能這麼做呢?為什麼呢?她是什麼時候知道這個秘密的?她可從來沒有在我面前表露過一絲一毫,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真的不明白。”

雨欣手支撐着腦袋,頭痛欲裂的樣子,田風的手機響,“喂,我知道了,一會兒見。”

田風關掉手機,然後看看錶。

雨欣說道:“田風,你快去上班吧,今天的事情謝謝你了。”

田風說道:“雨欣,我現在先去安排一下我的工作,呆會兒我會去找一下我的律師朋友,請他們出出主意,看看這件事情還有沒有其它辦法。你別著急,好不好?”

雨欣點點頭,田風看着雨欣,還是很不放心地離開了。

在醫院草坪上,雨悅提着水果,從草坪邊的小路上走過,她一眼看見大暑躺在草坪上的長椅上在呼呼大睡。

雨悅叫道:“大暑哥,大暑哥。”

大暑一下子醒了過來道:“嗯?雨悅?你來了?”

雨悅說道:“大暑哥,你怎麼在這裏睡著了?我姐她怎麼樣了?”

大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走出草坪說:“走,我們上去看看,今早上你們走後你姐就醒了,她硬是要把我趕回去休息,我不太放心,想在這裏坐一會兒,想不到卻睡著了,還睡得這麼久。”大暑說著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雨悅說道:“大暑哥,你一定是着涼了,這麼涼的天氣,你怎麼可以就這麼睡着呢?”雨悅解開圍巾往大暑脖子裏纏。大暑拚命讓着,把圍巾纏回雨悅的脖子上。說道:“不用,不用,一個大男人哪有這麼嬌弱的。”說著大暑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雨悅看着笑了,兩人一起朝病房大樓走去。

田風從病房中出來,他走過走廊,走進正好停下的電梯裏,隔壁一台電梯也在此時打開了門,大暑和雨悅從裏面出來,大暑一回頭看到了田風,來不及打招呼,田風的那台電梯正好關上門,往下去了。

大暑怔怔地看着那台電梯的門。雨悅拉了拉他說,“大暑哥,你怎麼啦?我們快走吧。”

大暑和雨悅一起往走廊那邊走去。大暑一副若有所失的樣子,自言自語道:“趁我睡著了,他居然呆了這麼長時間!”

雨悅推開病房門,她和大暑一起走了進去,見到雨欣就叫“姐,姐。”

雨欣坐在床上,睜着眼睛望着前面的牆壁,沒有給雨悅任何反應。

雨悅走到雨欣跟前,說道:“姐,你覺得你好一些沒有?我們昨天都急壞了。”

雨欣狠狠地說道:“別叫我姐,我沒有你這個妹妹。”

雨悅一聽這話一下子傻了,她愣在那裏。看看大暑,大暑看看雨悅又看看雨欣,他也被搞糊塗了。

大暑奇怪地說道:“雨欣,你怎麼啦?你為什麼這樣對雨悅?”

雨欣生氣地說道:“她自己做了什麼她自己知道,我不配做她的姐姐。”

雨悅委屈地說道:“姐,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啦?我沒做過什麼呀。”

雨欣說道:“我問你,你是怎麼知道我們家裏的秘密的?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雨悅怔了怔說不出話,只是獃獃的“我……”

大暑不解地問道:“你們在說什麼?什麼秘密?”

雨欣不理大暑,仍然對雨悅說:“是不是鄭知遠告訴你的?”

雨悅忙說道:“不,不是他告訴我的。”她終於受不了雨欣的逼視道:“……是我偷偷地看了媽媽放在餅乾聽里的東西。”

雨欣厲聲說道:“你知道了這麼大的秘密以後居然可以在我面前裝得這麼若無其事,滴水不漏,雨悅,我沒想到你現在已經變得這麼有心計了。”

悅着急地說道:“姐,對不起,我那樣做只不過是不想讓你煩心。”

雨欣說道:“不想讓我煩心?但你卻讓龍海帆到雜誌上去說這件事情,難道也是想讓我不要煩心嗎?”

雨悅不明所以道:“你說什麼?什麼雜誌?”

雨欣從枕頭底下拿出雜誌往雨悅面前一甩,道:“你就別跟我再裝了,你自己看吧,雨悅,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採取這種方式,你說你們倆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呀?”

雨悅一頭霧水地打開雜誌,大暑也湊過去看了起來,看着看着,他們的臉上都露出極其驚訝的神情。

雨悅語無倫次道:“這,這,我真的不知道他寫了這樣一篇文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的,我是跟他說過我們家的事情,但他答應過我會保守這個秘密的,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寫出去,我真的沒想到,他怎麼會這麼做呢?他怎麼可以這麼做呢?”

雨悅看着雜誌上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狠狠地刺着她的心窩,尤其是“龍海帆”這三個字,狠狠地刺進她的心裏,看着這三個字,雨悅是那麼的驚恐,她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她不明白為什麼龍海帆要這樣對她,她的心裏是那麼的疼,疼得根本叫喊不出,雨欣看着雨悅的表情,她突然意識到可能誤解了雨悅,她的語氣緩和了下來,“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那你看一看這封同意書又是怎麼一回事情呢?”

雨悅拿過那封有着自己簽名的同意書,她簡直驚呆了,她突然想起來龍海帆曾在家裏的時候拿着她一家人的照片說,“雨悅,把這張合影送給我行嗎?你們一家給了我很多的快樂,我想用它留個紀念。”他還從包里拿出一本空白的筆記本,指着右下方說道:“雨悅,給我在這個地方簽個名吧,上面什麼也不要寫,所有的東西都讓我自己去想像吧。”

那時的雨悅就木木地拿起筆在龍海帆指的地方簽上自己的名字。

想到這些,雨悅拿着這份同意書氣得臉色發白、渾身顫抖起來,她把牙咬得咯嘣咯嘣地響。雨欣看着她這副樣子,不由地害怕起來了。

雨欣擔心地說道:“雨悅你怎麼啦?這份東西不是你寫的嗎?”

雨悅搖着頭,拚命搖着頭,委屈的淚水從她的眼睛裏流了出來。不停地說著:“他太無恥了,太無恥了!”

雨悅拿着那張同意書的複印件瘋了似地衝出門去。

雨欣在後面喊道:“雨悅,雨悅你要上哪裏?你等一等,你別走。”

雨悅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大暑還在看那本雜誌,他完全被雜誌中寫的東西震住了,這會兒他才從雜誌中回過神來。雨欣支撐着從床上爬起來。大暑問道:“這是怎麼啦?怎麼啦?”大暑手忙腳亂,又想去追雨悅,又想安撫雨欣,不讓她起床。

雨欣着急地喊道:“快,快,你快去把雨悅追回來,你就別管我了。”

大暑追出門去,雨欣也跟着着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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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情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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