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蕭寧新作：起點中文網小說《玫瑰之谷》
單位有兩個科長到了年齡擬升助調，助調是非領導職務，算副縣級。兩個科長升助調后空出來兩個職位，很多人都在想，黨組為了一碗水端平，打算讓符合條件的人報名參加競爭，白一帆沒把小小的副科長當回事，回家跟阿妖說起時口氣很不屑。
誰知阿妖一下嚴肅起來，一帆，這可是個機會!你千萬不能錯過!不管行不行你必須試試，不然別人以為你沒這個能力，會看不起你。
在阿妖的啟開導下，白一帆報名角逐副科長。白一帆見報名的人中真正有本科學歷的只有他一個，其他的不是黨校大專就是自考函授，自己的年齡也符合要求，知識化革命化年輕化三條都佔了，又是以優異成績公招考進機關的，心裏就有了底，阿妖又找了些行政管理和政治經濟學的書讓白一帆看，督促他用功。大家對報名參加競爭的人都很理解，行政單位，不想這個想什麼呢?總不可能研究轉基因搞個克隆羊多利出來。
白一帆決定參加競爭后，便開始實行親民政策，放下架子，一改往常的落拓不羈恃才傲物，主動徵求鍾立春吳明國的意見，還到各科室去轉了轉，主動跟人攀談，類似於西方政客到各州拉選票，完了覺得人際關係大有改善，心情頗佳地吹着口哨回到辦公室，吹的是“彎彎的小橋下面，是那童年的阿妖”。白一帆晚上事先在家進行了模擬競選演說的演習。
誰知鍾立春開了辦公會回來說，競爭上崗的方案黨組開會討論時又被否決了。提副科的文件下來了，沒有白一帆。白一帆聽說黨組會上討論提拔人選時，有人提他的名，唐主任不同意。這些本是會上的情況，不知為何卻在會下傳開。庄雯見白一帆情緒低落，下班后叫住他，勸他不要為提拔的事耿耿於懷。
庄雯和單位的幾個大姐對白一帆一向比較好，白一帆在庄雯面前說話也很隨便。庄姐，你說公平不公平?小關我不說了，可小馬是中專生，小甘是工人，比我後到單位，也提了副科，不是說要搞競爭上崗嗎，為什麼又是一個人說了算?庄雯一哂說，哪有那麼理想化的事，公平都是相對的，而且也不是什麼事都需要講公平。白一帆說，不講公平講什麼?
庄雯說，你不是在學經濟學嗎?為了效率有時候需要犧牲公平。再說，不公平的事太多了。工人農民跟你比，他們也覺得不公平。白一帆說，小關倒也罷了，我就不服氣，小馬為什麼才來兩個月就當了副科長。庄雯說，小馬的爸爸是企業老總，小馬當副科長有什麼奇怪的，西方不也講貨幣選票嘛。白一帆想到自己傻乎乎地忙着準備競選演說，以為自己很有優勢，還跟阿妖在家模擬了幾遍，臉都脹紅了。
庄雯笑道，小白，你在單位再多呆幾年，把銳氣磨盡了，就會心氣平和，什麼都想得通了。單位的工作，不像研究機構，要看研究成果。也不像外科醫生做心臟搭橋手術、器官移植手術，除了張三換了李四就不能做，是不是人才得看水平實力。機關工作，無非就是迎送往來，寫寫材料，跑跑項目，初中生能幹，高中生能幹，本科生能幹，研究生也不一定就比大專生幹得好，誰坐到那個位置上都能幹下來，能不能到那個位置才看你的本事。不要說一個副科長，市長副市長未必你我就當不下來?關鍵是坐不到那個位置上。
白一帆有一種很失敗的感覺，嘆息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庄雯勸道，小白，要調整心態，注意心態平衡。庄雯還半開玩笑地說，小白，你別光顧看書，要想法跟領導搞好關係，得多跑，不光跑工作，有些事也得積极參加，比方說，哪天唐主任找你陪他打麻將了，就有些意思了。
白一帆想庄雯大學畢業這麼些年，在單位幹了近二十年，人品不錯，也有能力，卻只是個副科長，心想她必有些心得，就問她為什麼沒上去。庄雯說，我們那時候跟現在不一樣，現在年輕就是本錢，我們那時正相反，漲工資提科長提副縣級什麼都要讓老同志，年輕人每天七點多就到辦公室，擦桌子拖地倒痰盂。哪像現在的年輕人，拍領導跟着領導跑都搞不贏，哪屑於擦桌子拖地。一晃我們過四十了，時代又變了，什麼機會都要讓年輕人了。機關是欺老不欺小，就因為年輕人變化大，說不準什麼時候就上去了。
庄雯用倚老賣老的口氣說，小白，我都這個年齡了，寡婦守節守到老了，何苦天亮了屙尿在床上?沒有投資就沒有回報，很公平。庄雯話頭一轉又說，至於你，小白，還不到四十，還有兩年機會。在機關沒有職務一輩子是很窩囊的。所以你今後要注意和領導搞好關係，你是在基層的行政機關，不是在中科院，就是在中科院，當院士了，也要和院長書記搞好關係，不然為什麼要你當院士。白一帆你記住，如果你追求所謂獨立的人格，最後喪失人格的肯定是你，因為搞行政的人是沒有獨立人格的，只是這部龐大機器上的一隻螺絲釘。不但沒有獨立的人格，甚至沒有自己的獨立的思想。
白一帆問，為什麼不制定一種機制，讓沒有當官的也能揮價值，不當官也可以得到應有的尊敬和地位呢?如果加大反**的力度，杜絕職務帶來的灰色收入，讓官員的收入透明，降低當官的收益，增加當官的風險、責任和付出，還會不會有這麼多人爭着想當官呢?
庄雯認真的把白一帆看了一會兒，說，小白，你真是個方腦殼。這裏面，庄雯指指白一帆的腦袋說，這裏面有包。
科舉制度開通了文人人仕的渠道，形成了中國的文人政治特點。白一帆是通過公招進來的，而且考試成績名列前茅，原以為進單位就會受到重視，起碼是重點培養對象.
沒想到幾年過去，連個副科長也沒當到，白一帆不免有些怨氣。當著庄雯大牢騷。還拿西方的現代文官制度跟中國的公務員制度作比較，認為單位什麼事都是唐為民一個人說了算，沒有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