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曉來讀高三時，省歌舞團來了幾個老師到學校招人。白曉來跳了吳清華逃出南霸天家那一段，一個漂亮的倒踢紫金冠就把來招生的老師鎮住了。老師們驚喜地看着白曉來跳了一段紅色經典芭蕾，白曉來扮演的吳清華衝破牢籠來到解放區，手捧紅旗熱淚滾滾，老師們不約而同地眼睛一亮。十七歲的白曉來在眾多報考者中脫穎而出，被招進了省歌舞團，沒有像當時高中畢業生不可改變的命運一樣，到廣闊天地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

關於白曉來還有一個傳奇版本，說白曉來讀初中的時候就被北京來招女兵的部隊看上了，都說那次招女兵是特殊的政治任務，是給**的兒子林立果選妃的，全國那次招的女兵都很漂亮，寧陽就走了好幾個，挑選出來的人連有一顆虎牙都得拔掉。這些國色天香的女兵們經過嚴格的政審和遴選，從中選出了張寧。白曉來被選妃的說法其實純屬無稽之談，但謠傳就是這麼說的，謠傳還說白曉來沒走成是因為她早就不是處女了，體檢一查就查出來了。

因為有了這些傳言，加上她的養母又是傾城美人白紫，所以白曉來走到哪裏都有回頭率。白曉來被省歌舞團招走，躲過了當知青的命運。但白曉來到省歌舞團后立即就湮沒在名角大腕的光芒中了，而且因為她太勤奮太刻苦，練得太狠，拉斷了韌帶，白曉來只能告別舞台，回家養傷。

被省歌舞團淘汰的白曉來像被西點軍校開除的軍官一樣，雖然不成器，但眼界是高了，一般的層次是看不起了，別人幫她聯繫了幾個工作單位，白曉來眼皮都不抬一下。白紫對白曉來的待業十分頭痛。一天白紫到市勞動局辦事，順便跟局長說起白曉來在家待業的事。恰好那天市罐頭廠給勞動局送來整整一三輪車豬肚、豬蹄和豬心豬舌，罐頭廠的工會主席聽了便說：“這是人才啊，到我們廠來怎麼樣?我們很歡迎有文藝專長的人。”

白曉來的養母白紫從一開始就不贊成白曉來搞文藝，問白曉來：“人家罐頭廠想要你，你去不去?”白曉來才不想去罐頭廠跟豬下水打一輩子交道呢，可當晚罐頭廠的工會主席跟勞資科長就到白紫家來了，把罐頭廠說得天花亂墜，前途似錦。罐頭廠的求賢若渴感動了白曉來，於是被省歌舞團淘汰的白曉來進了罐頭廠，一去就成了文藝骨幹，把個罐頭廠的文藝生活搞得紅紅火火。

那時寧陽東風罐頭廠是四川有名的國有企業，東風罐頭廠的福利讓全市人民都非常羨慕，由於營養充足，罐頭廠的小夥子個個敦實，姑娘們個個肥碩，找對象特別容易。罐頭廠的工人自我感覺都特別好，普通人家，能在過春節分到大堆豬下水豬頭豬蹄，冬至節前後又腌臘肉又灌香腸的，而且不拿罐頭當奢侈品的，也就是罐頭廠的職工了。現在這一切都成了歷史。豬肉緊張罐頭走俏那是短缺經濟時代，現在罐頭廠不景氣了，豬肉牛肉雞肉魚肉兔肉蝦肉滿大街賣，除了下奶這種特別的時候，豬蹄這類已經是可吃可不吃的東西了。

第九章白一帆的藝術筆筒

春節後上班的頭一天，市長便帶秘書長等到市府大院各部門看望，辦公室早通知了各科室嚴守崗位，迎接領導。上午九點，唐主任陪着市長一行從樓上下來，到了綜合科，鍾立春聽到走廊上聲音，急忙站起來，辦公室的人也都各就各位地忙起來。鍾立春不見白一帆，正要問小王，卻見白一帆手裏拿着張《參考消息》蹲得腿腳麻地從走廊那頭的衛生間出來，鍾立春忙跟在唐主任後面解釋說，小白是上廁所，上廁所。白一帆也不好意思地說，是是，方便了一下，方便了一下。

唐為民說，節過完了，市長來看望大家。來的領導都是經常上電視的，跟大家親切握手，說，給同志們拜個晚年，同志們辛苦了。白一帆想起大學軍訓時長問候：“同志們好。”全體答：“長好！”長又說：“同志們辛苦了。”全體又答：“為人民服務!”長問了前面兩句后又補充說：“同志們晒黑了!”這一句比較意外，同學便亂七八糟地回答說：“長更黑!”

白一帆想到這裏便忍不住嘿嘿地笑了一下，別人也不知道他笑什麼。雖然同在一個大院，以前白一帆卻從未見過市長，只在電視上見過。又想領導稱呼同志們，但白一帆在雜誌上看到同性戀才稱同志。

正東想西想，市長已踱到白一帆的辦公桌前，見桌上一隻淺褐色筆筒造型獨特，似乎很感興趣地問了一句，這是啥玩藝兒?

桌上的筆筒是陳原送的，陳原最近迷上了陶藝，這隻筆筒就是他在陶吧的作品，表現男性生殖器的原始崇拜。阿妖不讓放在家裏，白一帆就帶到辦公室了，沒想到節後上班第一天就給市長看到了。其實市長只是隨口問問，體現平易近人，並不需要回答。

可白一帆以為碰到知音，有些受寵若驚，忙說，這個這個是，yangju。見市長似乎沒聽懂，白一帆又補充了一句，yangju就是，捶子。捶子是四川土話，比yangju通俗一點，又比jb文雅一點。

市長當然不可能跟白一帆探討前衛藝術，後面跟着一大幫人已經走出辦公室了，白一帆的話市長並沒有聽清，就是聽清了，也不會有什麼表示。可跟在後面的唐主任卻聽清了，鍾立春也聽清了。唐主任瞪了鍾立春一眼，鍾立春又回頭瞪了白一帆一眼。

領導一走，綜合科的人便圍過來欣賞白一帆的筆筒。白一帆辦公桌玻板底下壓着張裸女出浴圖，現在又添了這隻別緻的筆筒，大家都笑他有藝術細胞。吳明國說，小白你這個節過得好，把捶子都過到辦公室來了。庄雯也在旁邊吃吃地笑。

鍾立春沒好氣地說，白一帆你這下出名了，恐怕整個市政府大院，都找不出第二個你這種筆筒。你看你這玻板底下，凈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新年第一天就給領導留下個不好的印象，白一帆心裏也不痛快。而且還有點不服氣，白一帆知道現在的人都喜歡講點黃段子，主題也都是這個，偏偏他弄了點藝術，就惹得鍾立春批評自己。白一帆以為這事過去了也就算了，誰知下午別的科6續有人來參觀他的筆筒，表觀感說，好大的傢伙，足有一英尺半!嗬，偉哥啊!

最後白一帆不好意思了，訕訕地把筆筒拿回家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