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葉昌黎與林倩文這對夫婦育有一兒一女,大兒子葉鴻目前人在台南擔任物理系副教授,女兒葉秋則與他們同住台北。
年輕時期,夫妻倆胼手胝足累積了一筆為數不少的財富,再加上中年之後投資有道,提供子女不虞匱乏的環境,任其自由發展。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尊重子女的決定。
如今,表面上他們是與女兒同住,但由於這對夫妻在子女先後滿二十歲、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之後,就經常攜手出國旅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放女兒獨居兼看家的日數甚至超過二分之一。
對於女兒,讓葉氏夫婦感到慶幸的,是他們的寶貝女兒並非時下不諳家事的嬌嬌女,兩人出國再久,回到家還是能看到窗明几淨的居家環境。
這樣的葉秋,是葉氏夫婦倆疼入心坎里的寶。
但為人父母,尤其是為人母者,林倩文不免會掛心女兒的情事。
就算女兒揚言當個「不婚族」,丈夫也微笑點頭不表意見,她這個作媽媽的,表面上尊重女兒的決定,暗裏,還是會放在心上。
與丈夫出遊回國不久的林倩文,此刻隨性翻過剛收到的商業周刊,目光鎖定在其中一篇報導刊載的照片,邊嘟囔:「唉,我並不期望秋交個像這樣的社會精英,但是……都二十六了,我二十六歲的時候不知道已經換了幾個男朋友、談過幾場戀愛,但秋好像連一次戀愛經驗都沒有,真不知道她怎麼擠得出那十萬字的風花雪月。」
對於女兒從事言情小說寫作,林倩文並不反對,只是疑惑她哪來的東西可寫。
難不成,女兒其實經驗豐富,只是他們為人父母的被蒙在鼓裏不知情?
「老天!」腦中天馬行空的推論駭着自己,完全沒想過女兒的想像力可能來自她這位天才老媽的遺傳。
訝異當頭,腳下一個踉蹌,鞋跟陷進水溝蓋的孔洞,林倩文一時間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倒去。
「啊!」
「小心。」男人的臂膀幾乎與聲音同時到達,穩住差點倒地的林倩文。
是化解了她的危機沒錯,但男人抱在懷裏裝滿蔬果的紙袋卻代替她掉了滿地。
「您沒事吧?」關切的言語旋即出口,充分顯示男人重視對方情況更勝於自己採買的物品損傷。
「沒、沒事。」林倩文微喘道,一把年紀了,心臟不像年輕時那麼強壯。
「只是你的東西……」
「無妨,總比您受傷好。」男人確定中年婦人站穩后,彎身撿拾邊說。
「你--」林倩文本想再說些道謝的話,在看見男人的側臉時頓口,視線來回,與方才看過的照片作比對。「你是……孟旸谷孟先生?」
拾物的手停了下來。「您認識我?」
「這裏。」林倩文指着照片,漾起和煦的笑。「我剛才看到的,沒想到像孟先生這麼傑出的人就住在我們社區。」
孟旸谷在心底暗叫聲苦,表情仍然呈現完美的微笑。「您過獎了。」
早知如此,他不該答應孫長風,和他寶貝女兒共進晚餐,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只不過是同桌吃飯就能被寫成一篇八卦緋聞,還放進了商業周刊,看來這家雜誌社的商業周刊也淪落進台灣八卦報導的濁流里了。
唉,如果可以,他希望私人生活可以免受不必要的盛名之累。
之所以搬離前一個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大廈住戶發現他的職業是律師,紛紛假藉鄰居敦親睦鄰之名,行免費法律諮詢之實。
這世道,投機取巧、貪小便宜的人實在太多。一開始他也願意幫忙,並不在乎為鄰居提供免費的法律諮詢;但隨着前來詢問的人增多,甚至擴張到非住戶的張三李四,他的私生活因此深受困擾。
在不堪其擾的情況下他只好搬家,而現在恐怕又--
「很辛苦吧?」林倩文沒頭沒尾的詢問令他不禁訝然抬頭。
「抱歉?」他不確定地問。
「我說,當名人很辛苦吧。」林倩文笑瞇眼,一臉能理解的表情。「我有幾個朋友也是名人之屬,一舉一動很容易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看起來日子是過得尊榮優渥,其實私底下每個人都有怨言,隨便到哪都會被人認出來,完全沒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光是想像就很難受。」
「的確。」他苦笑,近日受到的熱切關注讓他心煩。
「你放心,」林倩文安慰性質地拍上小輩肩膀。「我們社區最大的優點就是沒有敦親睦鄰的習慣,也很少人會注意哪戶搬進什麼人、又有誰搬走了,所以你不必擔心,這裏的住戶很重視個人私生活。」
這位長輩的言論讓他想起一個人,孟旸谷冷不防如是忖想。
同樣無厘頭欠邏輯,卻讓聽者有會心微笑的念頭,覺得很輕鬆。
絲毫不察年輕人複雜心思,林倩文繼續努力撫慰後生小輩在她看來脆弱易感的心靈。「就拿我來說吧,住在這七、八年了,也不知道隔壁住了什麼人,有時候我會懷疑那幢屋子是不是沒住人。」她指着自家隔壁。
「您是秋的母親?」
林倩文驚訝地瞠大雙目。「你認識我女兒?」還叫她秋?
孟旸谷回以一笑,這次,他笑得真心實意。
「您家隔壁幾個月以前是沒住人,但現在有人住了。」
「哦?」一時間會意不過來,林倩文隨口問了:「誰啊?」
「我。」孟旸谷笑意更深。
就某個層面上來說,她們的確是母女。
雙親歸國,葉秋說不高興是騙人的,看家守衛的角色和父母親捧在手掌心疼寶貝小女兒的身分,再怎麼笨的人都知道要選後者當。
葉秋不笨,在葉氏夫婦歸國第二天,就將當家大權還給爸媽,自己退位做個整天不是窩在書房、就是出門走走的無用米蟲。
再加上不久前遭遇的慘事,此刻的她極需雙親撫慰,好療傷止痛,遠離初吻不幸被奪的陰霾。
「我回來--孟旸谷?!」照往例的招呼在看見客廳人影時變調,拉高的分貝險些刺穿標榜日久彌新的天花板。
不敢置信地瞪着屋裏的男人,葉秋揉眼再揉眼,醒目的頤高身影就是站在客廳,佔去一個空間。
原本注視落地窗外人工造景的男人聞聲,轉動身面,咧開白牙揚笑。
「嗨。」劍指輕揚,算是招呼。
那日的難堪重涌心頭,新仇舊恨夾雜,葉秋冷凝俏臉,並沒歡迎對方的意思。
「你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走進來的。」孟旸谷雙手抱胸,目光打量葉秋的妝扮。
說妝扮,以他的標準來看是抬舉了葉秋,也貶低「妝扮」二字:隨性的一件T恤和同樣隨意的牛仔褲,實在很難看出她有經過什麼特殊的妝扮,加上在外跑跳一整天沾染的灰塵和凌亂的短髮,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不修邊幅的窮學生。
即便如此,她還是吸引他,深深地吸引了他。
趁她睡着竊取親吻的那一夜,在等她返家的時間裏,他其實想了很多事。
等待,總易讓人陷入無止境的胡思亂想。
那天晚上,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她跟別的男人相談甚歡的情景,不斷重複,直到過度激動的情緒促使他懊惱捶桌,水杯因此傾倒,不偏不倚,就倒在他帶回處理的文件數據,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失蹤大半夜的理智才回到身上。
慣用的理性思考抬頭,他把自己視作案例進行解析。
感情當真來得莫名其妙。
在他不算豐富、卻也不貧乏的感情史上,這並非第一次,是以他能用平常心看待,理性的他並不否認感情多半源自衝動。
但葉秋--老實說,他從來沒有為她那樣的女人心動過;說得更白一點,她並不是他偏愛的型。
可是她卻讓他像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任由衝動主導自己的行為,做出許多蠢事,好比那日在車內強吻她。
「那天的事我不會道歉。」孟旸谷開門見山說道,「我是真的想吻妳。」
「你也真的做了,在沒有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葉秋冷冷地說,不願在他面前流露太多表情。
「我不後悔,事實上……」孟旸谷長腿一跨,將意識到他逼近、準備逃跑的葉秋抓進懷裏。「我意猶未盡。」
由於孟旸谷站在背光的方位,葉秋看下見他的表情,但在她的想像中,孟旸谷的臉此刻不是刻了「姦淫」,就是寫了「擄掠」。
這個強盜土匪頭算哪門子的律師!還敢跟她說意猶未盡?!
噢!去他的意猶未盡!
「放開我。」怕驚動高堂,葉秋抑忍住脾氣,低叱道。
「若我不呢?」
很熟悉的對白,是小說世界裏頭經常出現的句子,她也用過,藉以表現男人的霸道和佔有欲。
站在作者的立場,她可以讓女主角使出武林絕學狠扁對方一頓,或者歇斯底里大吼大叫震破對方耳膜;可一旦這樣的場景落在現實生活中,而她只是個平凡不過的女人,先前又遭這不肖惡人輕薄,對方的力氣也比她大--
「我……我就哭給你看!」說她孬也罷,那天在車裏也是因為她哭,孟旸谷才沒有再繼續吻她,雖然也沒有因此而放過她。
管它是怪招還是孬招,只要能助她逃出狼吻,就是好招。
一會,沒有令她膽顫心驚的索吻,沒有重拾失去的自由,被強迫貼在胸牆的可憐小耳朵聽進在胸腔里隆隆共鳴的低笑。
沒來由,葉秋突覺雙耳像着了火,燙得疼痛,尤其是貼在孟旸谷胸前的左耳。
「我該拿妳怎麼辦?」上頭帶笑的聲音比平常來得低沉。
「放開我。」就這麼簡單。
這次,孟旸谷非常配合地鬆手。
矛盾的是,葉秋髮現自己竟然感到有點失望。
想進一步開口說話,母親的身影從廚房門口移了過來,她才明白孟旸谷為何會這麼輕易放過她。
蹬、蹬、蹬!葉秋趁機退開三大步,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秋,回來啦。」不知情的林倩文端咖啡給客人。「來,旸谷,試試看我煮的咖啡,雖然比不上秋,但也還過得去。坐呀,千萬別跟伯母客氣。」
「謝謝伯母。」孟旸谷在應對之間,眼色不忘瞟向葉秋,像在問:真的嗎?
對方別開臉,甩頭不理,矛頭指向母親--
「媽,妳怎麼會讓他進來?」
「為什麼不?旸谷是我們的鄰居。再說他幫了媽一個大忙,請他進來坐坐、喝杯咖啡有什麼好奇怪的。」
「妳知不知道他--」
「他怎樣?」
「他……」啕,她怎麼說得出口!「媽,妳根本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個厚顏無恥、下流卑鄙、混蛋加三級的宇宙無敵大豬頭!
「我不會請陌生人進門。」她說,回頭朝孟旸谷殷勤招呼:「再多坐一會呵,等我先生回來就可以開飯了。」
還請他吃飯?!葉秋傻眼。「媽,我們沒有請鄰居吃過飯,一次也沒有。」
「從現在開始也不晚。」林倩文獨斷道,內心對於女兒這麼排斥孟旸谷,感到些許訝異。
她的女兒雖然從小受寵到大,但不至於失禮節,所以從來不能歸類為任性,這麼近乎無禮取鬧的舉動倒是第一次。
林倩文的視線在兩個年輕人身上來回。難道在她跟丈夫出國的這段期間發生了什麼事?
「媽,妳怎麼可以引『狼』入室,把壞人請到家裏來!」還是只徹徹底底的大野狼!小紅帽葉秋氣得眉頭頻打結。
孟旸谷聞言,放下咖啡起身,神情沮喪道:「伯母,既然秋不歡迎我,我想我還是離開好了。」
「請便!」快走快好,她才不會被他的假面具矇騙,血淋淋的前車之鑒不過是上禮拜的事,記憶猶新。
「秋!」林倩文警告地睨了女兒一眼。「旸谷是媽的客人。」
「媽,妳不了解他,他是個--」
「妳就很了解他了?」
「我--」
「伯母,其實我跟秋--」
「不要叫我名字!」她沒準過他,從來沒有。
「好吧。」孟旸谷客隨主意,表現出相當高程度的配合。「伯母,其實我跟葉秋並不像您所想的那樣,我們只是泛泛之交。」
好你個「泛泛之交」!葉秋氣凸了眼,死瞪一聲不響突然黏到身邊的男人,雙手並用企圖扳開扣在自己腰間的手,偏偏孟旸谷的手指頭像三秒膠一樣,任她再怎麼出力就是拉不動。
好恨!經他這麼一解釋,只有愈描愈黑的份……
但該做的努力還是要做,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媽,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我跟孟旸谷是--」
「我知道、我知道。」林倩文打斷女兒「進一步」的解釋,暗笑看來率性大方的女兒此刻害臊的紅臉蛋。「不用說,媽看得出來。」難怪會這麼緊張。
您老看得出什麼來啊?!葉秋已經不敢想像老媽會怎麼想她跟孟旸谷的關係。
「妳什麼都不知道!媽,他--」
「媽知道、媽知道,畢竟妳都二十六歲了。」女兒真的長大了。看着自家女兒,林倩文的眼笑彎成兩道下弦月,顯然相當支持女兒與隔壁鄰居的情事。
孟旸谷這個年輕人行事穩重有禮,可以補足秋粗枝大葉的個性;至於雜誌報導上的照片,他也跟她解釋過了,那純粹是意外。
依她的判斷,她相信他。
「媽,我--」
「好了,就這樣了。」林倩文一個揮手,表示「着毋庸議」。
噢,她想一頭撞死!
「媽!」她老人家何苦改姓「喬」名「太守」?
存心想整死自己的女兒嗎?!
「怎麼回事?」甫踏進門的葉宅大家長葉昌黎人未到聲先至,「還沒進門就聽見秋在練嗓子,怎麼?妳真的打算加入合唱團嗎?」
步進客廳的葉父此刻表情上寫着戲謔的四個字:最好不要。
同時,他注意到家中突兀的第四人,調笑的眸子為之一凝。
這個年輕人--
「伯父您好。」孟旸谷開口,朝雙鬢灰白、身材中等的葉昌黎微微躬身一鞠,神態舉止,一切從容。
對於孟旸谷的問候,葉昌黎先是一愣;接着,在女兒的喳呼聲中醒神,熱絡地走上前與家中年輕的客人握手。
「好,很好!」他應道,語氣透着莫名興奮。
一頓晚飯吃下來,葉秋是內傷兼吐血,臉色時青時白,就是不曾紅潤過。
如果有,那也是被不良律師孟旸谷給氣的。
一方面要不着痕迹地閃躲孟旸谷的毛手毛腳;另方面得注意這惡鄰會不會把那天在車上發生的事抖出來;再三方面,又得當心他說出什麼論及婚喪喜慶的敏感話題,免得家中單純的二老中招,跟着掉進他無底洞似的陷阱。
天曉得,他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然拿她來玩!
回想過去數月來的交戰記錄,簡直是專屬她個人的戰敗血淚史,老是勝出的他根本沒有報仇的資格好不好?她才是那個有權利施盡暗算、刺殺、偷襲等等好險步數的人好唄。
在兩老頗有興味的注視下,葉秋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飯後,還得遵照父母之命,充當小女傭切餐后水果、煮咖啡。
人說請神容易送神難,用不着「神」,光是「人」就很難搞定了。
好不容易勉強自己服侍陪笑到十點半,媽竟然還要她送客?!
住在隔壁還需要送嗎?葉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嚴重質疑母親的智商過。
送就送!等離開兩老視線,她絕對要趁機踹他一腳,然後迅速躲進屋裏。
打定算計,葉秋刻意走在孟旸谷後頭,等着踢人。
離開客廳,穿過玄關,來到庭院--
再幾步就到大門了,右腳預備……
「秋。」前方身影突地轉身,瞥見她微抬的右腳。「妳想做什麼?」
「踹你。」功敗垂成,飲恨!
「妳討厭我?」
「我本來認為我們可以作朋友。」在展望會遇到他,很難得地和平相處了一下午,那時候她真的有這種想法,誰知道後來--「是你扼殺了這個可能性。」
「我不稀罕。」孟旸谷伸手欲拾落在她肩上的殘葉,卻在她防備地退後反應下,垂回身側。
她的態度真讓人失望。「我說過,我不想當妳的『朋友』。」
「我不懂你在想什麼。」門廊夜燈下的剪影明暗不定,一如葉秋的懵懂不解。
光線薄弱的夜燈照不清彼此的臉,正如她搞不懂孟旸谷的想法,除了模糊還是模糊。「孟旸谷,你的追求沒有道理。」
「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道理可言?」
「喜歡?」
「或者妳比較偏好我用『愛』這個字?」
「愛?!」葉秋只差沒把下巴給掉到脫臼的程度。「愛?!」
孟旸谷是想挑戰她目瞪口呆的極限,還是想看看她的下巴能不能碰到地?
喜歡?愛?!他竟然能這麼正經八百地說出這些字眼!
「秋,妳是鸚鵡嗎?」
「恕我無法理解亞利安星球語。孟旸谷,我確定你百分之百不是地球人。」才會說出那些亂七八糟、她聽都聽不懂的怪話。
「我是認真的,也希望妳認真。」他說,食指抵觸她下顎,輕輕往上抬。
「還有,別在男人面前張嘴,特別是那個男人對妳有所企圖的時候。」
「什麼……」被孟旸谷嚇呆的葉秋現在整顆腦袋嗡嗡作響,根本無法像平時一樣,對他的言行作出最迅速的反應。
她只能瞪着他,感覺他的手從自己的下顎滑至頸側,看他逐漸靠近自己,擋住門廊夜燈的光線,感受他落在她唇角那輕如薄紗撫過的淺吻。
「下次再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別怪我情不自禁吻妳,親愛的秋。」
親愛的?
「晚安,祝妳有個好夢。」
再不走,他怕會憋不住狂笑的衝動,驚動屋裏兩位長輩。
驚嚇過度導致離家出走的三魂七魄尚未歸來附體,可憐的葉秋像座石雕,雙腳僵直地站在門前,呆茫的視線望着已空無一人的自家庭院。
春風熏然輕拂,無奈吹到葉秋身上,她覺得是颯颯冬風來,凍得她直打哆嗦。
沒半晌--
「我在作夢……我一定是在作夢……」她嘟囔,恍恍惚惚地轉身,像遊魂似地欲飄進屋,誰知--
叩!白凈的額撞上門板,敲出好大聲響。
「痛!」再怎麼不想醒,也不得不痛醒。
老天,真的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