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葉裴泡了個舒服又香噴噴的澡，以為可以讓自己入眠，但是她的心卻不聽指揮，完全沒有休息的意思。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企圖將腦袋內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趕出去，但一切的努力，只能將一切亂糟糟的畫面拼成一張她永遠也忘不了的人的臉——史堯光，那個曾和她訂婚的男人。
曾經，她也像任何女孩般瘋狂地愛着對方。不管她的父母或任何人都對她加以勸告，史堯光並不適合她，無奈，她的雙眸早已被愛情給蒙蔽，耳朵也聽不進去他們的話。
所以，在史堯光求婚時，她立刻就接受了，但也堅持等她的父母答應了她才要舉行婚禮，這個條件他也答應了……
葉裴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又翻了身，緊緊閉上雙眼。
為什麼今晚會想起史堯光呢？
而更要命的是，原來浮現在她腦際中的男子影像，竟由史堯光變成了鄧家威，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不想去想他，他老是如影隨形的糾纏着她？
她呻吟一聲，推開毯子，一骨碌的坐起身子。抓過晨袍披上才下床。
打開窗戶，仰頭注視着黑沉沉的天空，找不到任何星光，今晚的夜就如那一樣……
雖然沒有得到父母的同意，她還是跟史堯光訂了婚。剛開始，她過得好快樂，但隨即而來的問題讓她好苦惱。
由於她的母親不斷灌輸她女孩子應該懂得保護自己，否則最後吃虧的將會是自己，所以，她認為性行為是結婚以後才可以做的事。
然而，史堯光不認同這個想法，他的熱情漸趨激昂，而她的拒絕造成兩人不斷爭執，甚至在他不斷誘哄下，她自己都開始蠢蠢欲動。
但是每每到了最後關頭，母親的叮嚀總會出現在她的腦海，硬是讓她踩下煞車，於是，她和史堯光的關係因而漸漸惡化起來。
愛我就給我——這是他對愛所下的註解，而她的拒絕讓他覺得是她不愛他的表現。
那一晚會是葉裴努力想忘記的……
史堯光開着他的跑車帶她去看夜景、游車河。
但是，他卻在山頂的路邊將車子停了下來。
“怎麼了？車子出了什麼問題嗎？”她看了一下車窗外面，發現這裏相當黑暗，頓時一股莫名的不安泛上她的心頭，令她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史堯光邪邪的笑着，側過身摟住她。“車子沒問題，我只是突然想吻吻你而已。”說著，他開始解開她上衣的扣子，並試着要扯下來。
“堯光，”葉裴知道在吃消夜時，他喝了點酒，也怕他會酒後亂性。“不要這樣，我會冷的。”
“我會讓你馬上暖和起來。”他探過身將她壓在車門上，力道之猛，幾乎讓她窒息。
“堯光，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狠狠的吻住了，而且是十分粗暴的一個吻，而他在她背上的雙手更是狂亂的到處撫摸，甚至不滿足的滑到前面，用力的撕扯她胸前的衣衫。
葉裴既憤怒又驚駭，用力扭動着身體，雙手死命的推着他，但是她的掙扎似乎更激起史堯光熊熊的情慾。
“跟我到後座去！”
他無恥的字眼勾起葉裴的恐懼，因為這絕不是誘哄，而是一道命令。
“堯光，你喝醉了，而且我們不是說好的——”
史堯光濡濕的嘴唇從她的面頰一路滑到她的頸側，原本的熱吻，變成利齒的啃噬，令她害怕且疼痛地叫了起來。
“不要！你弄痛我——啊！”
就在她急欲想掙脫他時，史堯光已舉起一隻手，當她知道怎麼一回事時，他的手掌已重重地落到她的粉頰上。
淚水模糊了葉裴的視線，此刻，她再也分不清是身體或是心靈的創痛。
葉裴一愣，但隨即奮力的掙扎、抗拒了好一會兒后，她終於掙脫開他——不！是他放開她。
史堯光退回駕駛座后，火速的下車，用力地甩上車門。
葉裴伏在位置上瑟縮哭泣，原以為他是到車外冷靜一下激動的情緒，豈知，她料錯了，噩夢現在才開始。
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她這邊的車門霍然被拉開。
“滾出來！”隨着一聲低吼，史堯光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地將她拽出前座，再將跌倒在車外的葉裴像拎小雞般把她拎起來，硬拖到後座門前，試着要把她塞進車內。
葉裴近乎歇斯底里的拚命尖叫、推着他，“不！我不要進去，我要你馬上送我回去，我——”
“你少啰唆，給我滾進去！”他重重的揮了一拳擊在她的臉上，幾乎讓她昏死過去，隨着腳跟一軟，葉裴順着車門滑倒在地，後腦重重的撞向車門。
但史堯光並未就此便放過她，他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她塞進後座，接着自己也鑽了進去。
一進車內，史堯光就用全身重量壓制住她剛要爬起來的身體，一隻手迅速地伸進她的上衣，揉搓着她的胸脯，另一隻手也同時穿進她裙下的雙腿間……
葉裴只覺得頭疼欲裂，臉孔也因疼痛而扭曲着，雙眼甚至疼得無法張開，一股想吐的感覺已直竄至她胸口。
但是，她仍沒有放棄做最後的掙扎，只是她不再張口尖叫，以免白白浪費氣力。
“裴，你知道嗎？我也不想這樣對待你，但是，你那他媽的原則逼瘋了我，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也不想再等了，我會娶你的！反止你終究是我的，何必在乎是什麼時候給我是不是？”
他的嘴拚命地摧殘她的唇，而他壯碩的身體也用力地壓住她，為了要阻止她的反抗，他甚至用力扯住她的頭髮。
不！她努力的反抗……
忽然間，史堯光竟移開身子，由於葉裴過於慌亂，根本沒看見車旁多了一輛車子，直到她聽到敲打的聲音，她彷彿見到救星似的奮力推開車門，幾乎是摔出門外。
“你沒事吧？”穿着警察制服的女警官關心的注視她。
“請帶我回家，求求你。”
就這樣，史堯光吃上傷害及強暴未遂的官司。由於葉裴念在他們曾相愛過，又念在他可能是喝了酒才會做出如此可怕的事，她心軟了，所以，做出私下和解的決定。
之後，不管史堯光如何懺悔，甚至跪地向她請求原諒，她都決定不再跟他有任何牽扯，毅然而然的和他分手，也把訂婚戒指還給他。
雖然事過境遷，但葉裴注視着和那一樣漆黑的天空仍心有餘悸。
當她返身走到床邊，那雙美眸也如天空般晦暗無光。
這幾年來，她遠離任何男人，漸漸的不只把心冰凍起來，甚至有點懼怕男人。
她當然知道自己這種作法有點矯枉過正，但是，她實在無法再和任何男人建立起更進一步的友誼，所以，當她察覺他們另有目的時，她就會冰冷的撤退，那股寒意甚至可以逼退任何男人的熱情。
葉裴開始在房間內來回踱步，一直以來，她自認為築起的圍牆很堅固，沒想到遇見鄧家威后，那座心牆竟變得脆弱，甚至已經搖搖欲墜。
他的懷抱給了她好久不曾出現的安全感，更要命的是，她對他的吻也不覺得討厭，而當他用那深邃的雙眸注視着她時，她早結冰的心湖竟漸漸融化了？
到底問題出在哪裏？葉裴用力甩了甩頭，並大聲的告訴自己，一定要忘了他！
但是根本沒有用，她腦海中又浮現起他那英俊的臉孔。
再一次地，葉裴用力搖搖頭，看到床旁的鬧鐘時嚇了大跳。
天哪！她這麼一想竟想到了凌晨四點，不行！她一定睡覺才行，否則明天又要變成熊貓了。
當她滑進毯子裏時，鄧家威的臉又浮現在她的腦海中甚至又聽到他的話——
我要追求你！
“等着踢鐵板吧！鄧家威！”她大聲地對着靜默的空氣說，然後閉上雙眼，很努力的數羊。數到疲倦不已才沉沉睡去。
好不容易才入睡的葉裴，被一陣急促的電鈴聲吵醒，她迅速的衝下床，連鞋子都忘了穿。
一打開門，便見到滿臉焦急的房東太太。
“天哪！葉醫生，你沒事吧？”
“啊——”她還尚未完全清醒過來。
“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十一點半了耶！你平時八點多就開門了，今天遲遲沒看見你，害大家都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剛剛要是你沒來開門，我準備去叫人來開鎖了呢！”房東太太連珠炮似的說。
這就是葉裴喜歡這裏的原因之一——大家都彼此關心，即使是對她這個外來客，也給予同樣的對待。
“我只是昨晚沒睡好，所以才睡遲了。”她不是才剛入睡嗎？怎麼一下子就已經十一點多了。
“原來你跟我一樣沒睡好啊！”房東太太感同身受似的說著，便嘆了一口氣。
“又在為你兒子的婚事煩惱了嗎？”葉裴邊說邊招呼她進屋內。
她知道房東太太有一個在台北工作的兒子，現在已近不惑之年，雖然有了親密女友，卻因對方抱持不婚主義外加頂客族，害得房東太太想含飴弄孫的心愿一再落空。
“唉！”在房東太太的嘆氣中，葉裴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換衣服。
“喝熱奶茶吧！房東太太。”她知道她不喝咖啡，所以改泡一壺茶，又弄了塗滿果醬的吐司。
“為什麼我兒子的女朋友不能像你一樣懂事貼心呢？”房東太又嘆了一口氣。
自從葉裴來此開業后，已成為這兒有未婚兒子的父母心中最佳的媳婦人選。
“其實，每個人都有優缺點，你兒子的女朋友總有一天會改變心意的。”即使心中有揮不去的陰霾，但是，葉裴相信有一天自己也會結婚的。
“是呀！這麼多年，她終於想通，反正也已經人老珠黃，除了我那個傻兒子外，還有哪個男人會要她。”房東太太義憤填膺的說。“誰不知道我兒子決定要回來接替我家老頭雞場的工作，她如果還不肯結婚，她受得了街坊們的異樣眼光嗎？”
“你是說你兒子要結婚了？那真要恭喜你了。”她原以為房東太太會因此而笑臉滿面。沒想到卻又連嘆了三聲。
“唉、唉、唉！”
“怎麼了？”
“她說她不會和公婆同住，其實，我也不想跟她住在一起呢！”房東太太突然一臉“歹勢”的看着葉裴，“葉醫生，我很喜歡你，可是，我恐怕不能再把房子租給你了。”
“我可以了解的，房東太太，你別不好意思。”也許是上天做好安排的吧！其實，昨晚她也在考慮要不要繼續留下來，如果她決定離去，又要如何向房東太太開口，如今她心中不再有掛慮了。
“葉醫生，我會給你一點補償的……”
“不，千萬別這麼說，你減了房租給我，我感謝你都還來不及呢！”
由於當初在開設診所時，一切設備從簡，甚至連一些擺葯的柜子都是街坊們熱心提供的，加上行囊簡單，葉裴應允在三天內搬家。
房東太太終於在葉裴的安撫下帶着釋懷的笑容離去。
葉裴馬上動手整理東西，Kitt彷彿也感覺到她將有所變動，以教人憐愛的眼神直看着她。
“喵”它彷彿在擔憂自己會不會再次被丟棄。
“放心吧！小傢伙，即使我浪跡天涯，你都會是我的同伴。”
“那我呢？我是否也跟它一樣，有此榮幸可以長在美人身邊呢？”鄧家威戲謔的聲音傳了過來。
“喂！偷聽別人話是很不道德的耶！”葉裴瞪着直走向她的鄧家威。
老天！他那帥氣、瀟洒的模樣，就連Kitt也看得目不轉睛，更令葉裴氣不過的是，Kitt竟四腳朝天，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嗨！小傢伙，你比你的主人可愛多了。”鄧家威搔弄Kitt時，那溫柔的目光竟令葉裴感到胃部一陣泛酸……
上帝！她竟跟一隻貓吃醋？
不行！喝茶也不能讓她完全清醒過來，她還是得去煮一壺咖啡醒醒腦，才不會又被鄧家威那雙魔眼給搞得昏頭轉向。
“嘿！沒想到咱們如此的心靈相通，昨晚一夜沒睡好，此刻我正想喝杯咖啡呢？”鄧家威笑看她。
什麼？！他也一夜沒睡好？莫非他跟她一樣也想了一夜？一個出神，她的手咖啡壺冒出的熱氣給燙着了。
“哎喲！”她連忙縮回手，但已經來不及了。
“燙傷手了嗎？”鄧家威迅速的打開水龍頭，用冷水衝著她被燙傷的手。“這麼不小心，你知不知道你受傷了，我會心疼的？”
他一本正經的口吻，令她的心底顫悸了一下。
“油嘴滑舌！”為了掩飾自己的悸動，葉裴想甩掉他的手，未料，他就是不肯放。
“抓住了，我就不放了。”他語帶雙關的表示。
“你再不放，咖啡就燒焦了啦！”怎麼這個男人老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她的心牆快無法再抵擋了。
“好吧！”他終於鬆了手，但還有但書，“不過，這並不代表我會放手喔！我是怕待會兒咖啡焦了，會引來火災——”
“呸呸呸！”她沒好氣的瞪着他，“一大早的，凈說這些不吉利的話，這屋子不久后可是要辦喜事的呢！”
“你終於想通了？”他瞪大眼。
“什麼跟什麼啊？”
“你不是說要辦喜事嗎？這不代表你願意接受我的追求，甚至已經要嫁給我了嗎？”說完，他竟還哼起周華健的“明天你就要嫁給我了。”
“誰要接受一個賴皮鬼的追求？猴子不知屁股紅。”她不甘示弱的反駁。
沒想到你居然看過我的屁股？完了！你這下非嫁我不行了，否則我的清白就毀了。”他嘻皮笑臉的說。
“你——你真是無賴！”她根本鬥不過他。
“好啦！雖然你生氣起來很漂亮，但，生氣會傷身體，我可是捨不得的喲！”
左一聲心疼，右一聲不捨得，聽得葉裴想氣也氣不起來。
她嘆了一口氣，“你若閑着無聊，請到別的地方去，我相信一定會有不少女人願意陪你打屁哈拉的…”
“你說得沒錯，是有不少女人願意這麼做，但是，我已心有所屬。”他說得肉麻，她聽得心裏甜滋滋的。
“咳！”但她還是強作鎮定，“走開啦！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沒時間理你在這兒瘋言瘋語。”
雖是這麼說，但她還是倒了咖啡給他，但他乘機捉住她的手。
“疼嗎？要不要去看醫生？”他在她微紅的手指上輕輕一吻，羞得她雙頰緋紅，連忙縮回手。
“你忘了我就是醫生嗎？而且只是小傷，用不着小題大作。”
“原來傳言不假，醫生果然比病人還怕吃藥打針。”他取笑着。
“怎麼？你認識很多醫生嗎？”
“我從小天不怕、地不怕，最怕醫生。”他自暴弱點。
“那你為什麼不怕我？還說要——”追求我！她沒把這三個字說出口。
“因為你是動物醫生，我為什麼要怕你？”他為她羞紅雙頰的模樣着了迷，在喝了口咖啡后，突然記起什麼似的問：“你剛才說這裏要辦喜事？”
“是啊！我房東太太的兒子要結婚了。”
“什麼？！”他差點被口中的咖啡給嗆着了。
“唉，你跟房東只簽約，沒簽賣身契吧？”鄧家威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神經！”她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取來Kitt的碗，倒了些咖啡給它喝。
鄧家威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不過，就算你真要嫁給別人，我也會去搶新娘的。”
“土匪！”她發現他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被她罵，居然還一副陶醉的模樣。
“這麼說，你不就得搬家了？何時搬？搬去哪裏？”他着急的問了一串問題。
“無可奉告！”由於Kitt已舔干碗裏的咖啡，意猶未盡的又喵了一聲，她又倒了一些給它。
“它怎麼如此愛喝咖啡啊？”鄧家威難以置信的問。
“你不會問它嗎？不過Kitt才不會理你呢！”
“它叫Kitt？它這麼愛咖啡，乾脆叫它咖啡好了。”
“喂！Kitt是我養的貓，你少動它的歪腦筋。”她提醒他。
“吃醋了？”
“我只愛喝咖啡。”她四兩撥千斤。“你喝完了就快點離開，我要整理東西了。”
“我幫你整理。”他高興的想主動幫忙。
“不用！”但她一口就回絕了。
“我就要！”
“不用！”
“一定要！”
兩人就如同小孩一樣互瞪着對方，鄧家威甚至還擺出一副如果她不答應，他就不走的賴皮模樣。
“真的不要啦！”她的堅持有點軟化了。
“給我一次機會，保證你不會後悔喔！”他眨了眨眼。
“是你自己要當苦力的喔！我可不會付工錢給你的。”她投降了。
“談錢傷感情，可以為你服務，是我莫大的榮幸。”
“油腔滑調，肉麻當有趣！”嘴上是這麼說，但她的心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