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她輕勾唇角,有些無奈。

告高智崗?談何容易。不管是經紀公司也好,還是電影公司也罷,沒人會允許她把事情鬧大,忍氣吞聲這種事情,在她出道了這麼多年之後早已經學會麻木。

倒是士誠哥,見他如此氣憤,坦白說心裏還是挺甜的。想到這裏,她忍不住露齒而笑。

“什麼事這麼好笑?”他完全不懂她的心思。

“沒什麼。”她深呼吸,作勢搓了搓雙手,轉移話題,“你不冷嗎?你的外套還在我身上呢。”

“不會。”先是怒火,而後是慾火,還冷得起來嗎?他輕咳了聲,道:“先走吧,車子就停在前面。”

“喔。”她淡應了聲,靜靜跟在他的後頭。

看着他寬實的背影,她又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他背過她好多次,打從她有記憶以來就算不清了,她知道,他對她的好,是完全不計任何回報的那一種。

早在她還是個兩歲娃兒的時候,他就已經把她給捧在掌心裏,溺愛她、寶貝她;又或者可以說,早在她還未跟“漂亮”扯上邊的時候,早在她還稱不上是女人的時候,早在她還只是一介平凡老百姓的時候,他就視她如珍寶。

為什麼他要對她那麼好?還是其實他對任何女人都是這般溫柔貼心?

她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此刻想來,讓她心裏格外酸苦。

她突然停下腳步,不走了。

陳士誠又走了幾步遠,無意中回頭瞥了眼,才發現她根本還站在原地,沒什麼移動。

他不明所以地問:“怎麼了?”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士誠哥,你坦白告訴我,如果你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愛上我的話,請你現在就讓我知道。可以嗎?”

這個問題來得令他有些錯愕,不過卻沒愣太久。

“有什麼差別?”他反問:“就算我回答了這個問題,然後呢?如果我說我不會愛你,你就會決定永遠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嗎?”

韓思芳啞口無言。不用多想,她也知道自己根本舍不下。

陳士誠見她一個字也不說,一臉想哭卻又不敢哭的模樣,彷彿絕望已經壓得她喘不過氣,他想這一次是講得真的太超過了些。

“我開玩笑的,別露出那種表情。”他苦笑出聲,趕緊補了一句,“我如果真的把你歸類在‘一輩子都不會愛上’的那一邊,那我就不會抱你、吻你、甚至讓你睡在我的床上,懂嗎?”這是他給自己的原則,也是堅持。

就好比對朋友說話的口吻永遠都不會像是在哄女友一樣,那是朋友永遠都看不見的一面。

她突然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氣,像是卡在食道里的核果終於吐了出來。

“你害我幾乎忘了呼吸……”

“所以你現在知道了,狠話不要隨便說。”他低笑了聲,向前邁步,走到她面前,輕輕替她把頰邊的頭髮撥向兩側。

“我哪有說狠話……”她咕噥了句,低下頭,被他盯得有些難為情。

真的不可思議,她明明是一個能夠站在萬人舞台上的表演者,卻無法承受他一個人的目光。

這就是戀愛的力量嗎?她演了那麼多的愛情劇,卻在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了愛情所帶來的滋味有多甜。

“思芳。”他輕喚了她的名。

“嗯?”她抬起頭來。

“我不知道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但是在我決定拋開所有顧慮去愛你之前,我必須讓你知道--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陳士誠了。”

她聽了,勾唇一笑,“沒關係,我也不是以前的那個韓思芳了。”

“不,你聽我說……”他低下頭,沉默了幾秒,似乎苦惱着該怎麼向她完整表達自己的想法。

現在的他忙着救人,忙着吃飯,忙着休息,所以沒空培養太多的耐心。

現在的他,懶得迂迴繞路,不願說出欺騙病患的善意謊言,所以說話直得令人難以消受。

現在的他,見過太多突如其來的生死掙札,知道人生做了再多的準備都沒有用,所以他不再為自己擬訂計劃。

“沒關係。”

她突然出聲,阻斷了他的胡思亂想,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那些都不是我最擔心的事。”

望入她毫無疑慮的眼眸里,他腦中竟擠不出任何一個字。

沒來由的,他既到有些恐慌,卻不是來自公眾人物與媒體的壓力,他怕的是她有朝一日後悔跟了他;他怕的是某天醒來的時候,必須承認自己是她事業上的絆腳石。

“你想我們會有結果嗎?”他不由得苦笑,隨口提起。

像是沒料到他會這麼問,韓思芳怔了怔,揚起唇角道:“我願意嫁給你。”

這回答逗得他笑出聲來,“我又不是在求婚,你願意什麼?還是你又拿了哪部戲的對白來唬我了?”

“那不是劇本喲!”她大方牽起他的手,十指交扣,“你知道嗎?對我來說,這樣牽着一個人的手,走在路上逛街、散步,根本就是比登天還難的事,你會不會覺得道樣的生活很可怕?”

聞言,他腦中聯想到的是鮮血、手術刀、警鈴聲。

可怕嗎?

“完全不會。”他對自己的抗壓性相當有信心。

聽了,她笑開來,情不自禁抱住了他。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上了車,系好安全帶,韓思芳沉默了一會兒,她知道該是坦白的時候了。

“坦白說……”她啟口,目光直視前方卻沒有聚焦,“我還有一件事情還沒告訴你。”

那嚴肅的口吻讓陳士誠跟着祌經緊繃了些。

他想了想,發動引擎,將車子開上路了之後才道:“你說,我在聽,反正你現在說什麼都嚇不到我了。”

韓思芳抿抿唇,考慮着該從哪裏開始切入,不一會兒,她才啟唇,“其實,我很久沒跟爸媽住一起了。上一次我說我們還住在一起,是隨口騙你的。”

他靜了幾秒,最後“嗯”的一聲,實在不覺得這事情有什麼大不了的?有必要特地“騙”他嗎?

“所以他們還住在以前那個地方?”他問。

“沒有。”她搖搖頭,牽了牽唇角“他們移民了。”

“喔?”他側頭看了她一眼,“移民哪一國?”

“天國。”

他頓住,這答案完全出乎意料,令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半晌,他終於回過神來,不着痕迹地輕咳了聲,順着話題追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我十九歲那一年。”

“是意外嗎?還是……”他又忍不住悄悄看了她一眼。

她的表情相當平靜,沒什麼特別的情感流露出來。

“嗯,是意外。”她點了下頭,淡淡地敘述,“那一年,我第一次接到走秀的工作,地點在高雄,他們兩個說一定要去看女兒走秀,結果卻在國道上面發生禍。”

他沉默着。

她則是低下頭,盯着雙手。回憶事故前的那幾年,她因為惦記着“那件事”,所以從未真正原諒過自己的父母親,直到他們就道么突然走了。

再多的言語都無法形容心裏的悔恨。她怪自己為什麼不說出來?為什麼不試着去解開彼此的心結?為什麼不試着去解開雙方的誤會?世界上一定會有更妥當的處理方法,只怪她從來都沒有積極去找出來。

千錯萬錯,就錯在她的軟弱。

看着她垂眸落寞的側臉,陳士誠不由自主地伸手過去,緊緊握住她。

雖然他的工作每天難免面對生老病死,但這與“向家屬宣告病患死亡”是完全一不一樣的狀況。

“為什麼當年不告訴我?”事到如今,既然說什麼都不對,那就只好繼續發問。

她卻遲疑了下。

他察覺了,急忙道:“不想說也沒關係,我不勉強--”

“不是的。”她苦笑,終於抬起頭來看着他,“我是擔心你會因為同情才讓我接近你,就只是這樣,不是不願意說。”

他眉頭擰起,沒想到她竟是如此看待他。

可下一秒他也不禁捫心自問,自己是否真有可能基於“同情”而放心讓她持續待在身旁?

只是若真是如此,“同情”勢必會成為他逃避的最佳藉口,藉口自己對她沒有不當念頭;藉口自己不是因為愛她才對她溫柔;藉口自己除了當她的支柱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突然,陳士勛說過的話又浮上他的心頭。

原來,他與韓思芳之間最大的障礙,從來就不是身份,從來就不是年紀,從來不是外界的任何人。

而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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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夫先調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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