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這果子盒還有個小機關,蓋上有個卡榫,扣好了,蓋子就會穩穩蓋起不會掉。
俞陵春將盒蓋掀起又蓋上,歡喜地聽着卡榫的聲音。「這個好這個好,這樣回程車上,我就不用擔心點心老往外掉了。」
紅萼一聽,忙問:「你要回去了?」
「是啊。」俞陵春拈了一塊松子糖進嘴,「為了喝你們倆這杯喜酒,我們已經在這兒待了太久,京里已經寫信來催,要我們快些回去。」
「可是你懷着身孕。」韓天鶴接著說:「舟車勞頓,好嗎?」
「你忘了,我身邊跟了個現成的大夫,有什麼比這更妥當的?」
這麼說也是沒錯。紅萼一臉依依不捨。「我以為還可以跟你多處個幾天……」
「跟我處幹麼?」俞陵春取笑。「我又沒辦法跟你生孩子。」
又來了。紅萼瞪她一眼。
「好啦好啦。」俞陵春笑着說道:「你們快去跟伯父請安吧,他一早就坐在廳里等你們了。」
韓天鶴點點頭,牽起妻子的手。「什麼時候動身?」
「後天。」俞陵春望着紅萼笑笑。「你要我陪就快啊,趕明兒個你想我,就只能往京城跑啦!」
紅萼點頭,補了一句。「我等會兒去你房裏找你。」
俞陵春揚揚手,目送兩人離開。
陵春一走,房子裏便靜了下來,好在紅萼還有一園子的牡丹可以消磨時間,倒也不覺寂寞。
這天,一大早,她領着三個婢女在園裏挖土。牡丹喜歡向陽、不積水處了撫養這園嬌貴的牡丹,她爹當初還大刀闊斧,把園裏的土盡數換成適合牡丹生長的沙質土,費了一年把土養肥之後,現今才有辦法看見這園萬紫千紅的牡丹。
「記得,栽植牡丹要深翻土地,土炕一定要想辦法挖大。要讓每條根都舒舒服服地展開來,像這樣拳在一塊兒是絕對不行的」
在她喃喃教導的時候,一名傭僕朝園裏跑來。「少夫人——少爺請您過去書房一趟。」
這會兒?她抬頭望一望天色,還不到午時啊,怎麼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他有沒有說什麼事?」
「沒交代。」傭僕回答。「不過看起來好像有什麼心事的樣子。」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安排好工作之後,她解開傅在頭上的布巾,快步走回房裏。
「小翠,快幫我把衣裳拿來。」
雖然已晉陞為韓家少主母,可種花的時候,紅萼還是習慣穿粗布衣袍,好方便行走。
「怎麼今天特別早?」小翠取來折密的月華裙與水藍衫子,麻利地披在主子身上。
「天鶴有事找我。」紅萼對銅鏡看了看。「我的牡丹玉簪呢?」
「拿來了。」
紅萼嫌重,一向不喜在頭上簪太多金銀珠翠,一支玉簪配兩朵金鈿是她許可的裝扮。
打點好后,她快步走向書房。
「少夫人。」侯在門外的瑞凈一見,立刻幫她把門打開。
她頭一點,提起裙擺跨進門裏。「天鶴,你找我?」
「紅萼。」一直在房裏踱步的他,倏地走來牽住她手。
她一望他臉色,察覺不對勁。「怎麼了,瞧你眉心皺的?」
他閉眼一嘆。「常州分號出事了。」
先前他跟她解釋過,錢莊生意,除了靠大戶儲存銀子之外,另個來源便是銀票;客人可以上埠康任一個分號存銀子,然後拿着銀票到任一分號兌現銀。
埠康底下二十餘分號,向來因循‘妥當’二字行事,怎知一上午,信差送來消息,說常州分號出了岔子,一名夥計把款子放給馬幫,現下時間到了,卻收不回來。而那夥計也突然逃得不見蹤影,現在是一個頭倆個大。
「錢數很大?」她問了重點。
「粗略估計是五萬兩。」韓天鶴接著說:「每家分號的現銀有限,這會兒款子收不回來,勢必影響其他人的兌領。我一早已寫信要求其他票號幫忙,現在就是擔心消息走漏,常州那兒的老客戶會急着提現。」
做生意最是講究信用,而信用這東西,向來消失得也快。一個不注意,埠康二十多年打下的基業,或許會因此毀於一旦。
「這事爹知道嗎?」
「我先來告訴你,等會兒就過去找他。」他拉着她坐下。「我找你來,是來跟商量,我打算到常州一趟,除了收拾殘局,馬幫欠下的借款也要想辦法理一理,做個場面給外人知道,埠康不是任人錯捏的軟弱角色。」
她想了想。「你去常州我沒意見,但面對馬幫……你一個人,會不會有問題?」
「我會見機行事,不會傻到跟他們硬碰硬。」他拍拍她手要她放心,雖然他明白她不可能因此就不擔心。「也得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我們才成親不到一個月,就得丟着你出遠門——」
她按住他嘴不讓他再往下說。「都已經是夫妻了,還說這種見外話,我只要你答應我,一路小心,千萬不能出什麼岔子。」
如此情深意切的提醒,他怎麼能不允。
「我會的。」他湊頭親親她的臉。「何況還有你在家裏等我,單這一點,就足以讓我再三小心,我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跟你一道做的。」
她望着他重重點頭,接着反手抱住他。「這是你親口答應的,你一定要安然無事回來!」
「我會。」他低頭尋上她唇。「我保證,絕對不會讓你傷心。」
事情緊急,韓天鶴一從他爹書房離開之後,隨即打點行李,準備出發到常州求方便,他此行只帶了錢莊裏一名略懂拳腳的夥計。依依不捨揮別嬌妻后,主僕倆上了馬車,很快朝常州奔去。
日夜兼程,主僕倆花了不到三天時間即到常州。韓天鶴一下地立刻要人送訊會杭州,說他一路平安,讓家裏人少點記掛。
韓天鶴私下盤算,這趟常州行,約莫七日就能將事情安排妥當。可怎麼知道,這天,就在他盤查完賬本,正打算出門吃宴的時候,忽然來了四名蓄着大胡、摸樣不善的彪形大漢。
韓天鶴立即有了警覺,知道來者不善,但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他不好先做判斷,仍就和顏悅色地詢問:「有何貴事?」
「確實是貴事。」為首的大漢哈哈一笑,其餘三人極有默契,開始伸手捋人。
這會兒局勢清楚了,他們要的是韓天鶴。
韓天鶴幷非軟柿子,扎紮實實賞了來客幾個硬拳頭。無奈其他夥伴身手太差。一個不留神,一名二十來歲的夥計反被擒住,哭得滿臉鼻涕眼淚。
「你只有兩個選擇。」大漢望着韓天鶴,逼他馬上作決定。「一是乖乖跟我們走,我就放了這小子跟這家店;二是我殺了他,再把這家店砸個粉碎,但你一樣得跟我們走。」
「別理他,少爺,我們跟他們拼了!」同韓天鶴一道來的夥計王和喊道。
但韓天鶴不這麼想。看四人衣衫襤褸,面有飢色,就知對方處境不好。處境不好只有一個可能——要錢!
人命關天,若是銀子能解決的事,他絕對不想傷到人命。
「諸位兄弟,瞧你們身手,是馬幫的人吧?」他望着為首的頭兒問道。
頭兒不願浪費時間,也是擔心店裏有人到官府那兒報訊。「廢話少說。我數到三,你不說話,我就當你不要這小子的命。」架在夥計上的利刃又是一緊。「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