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他微惱低罵,氣她的膽怯,更氣自己不能擋下那些風風雨雨才教她心生恐懼。

夏取憐微慌地抗拒着。「不!不成,不管怎樣,大人不能再踏進疏月樓。」

潘急道氣惱地將她揪得更緊。「我是潘府的主子,誰能管我上哪?」

「你不走……我走!」夏取憐死命地掙扎,眸中有着無法撼動的堅定。

「你!」

「大人,不要逼我,我會說到做到,去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抽緊下顎,潘急道回頭瞪着仍站在原地的牟桑成,吼道:「這下你滿意了?!」

話落,他疾如勁風地離去,連再看她一眼都沒有。

牟桑成朝她微頷首,才快步追了上去。

而她,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淚水徹底決堤,模糊了她的世界。

她該要感謝的,她曾經擁有過,不像原來的世界,她只能遠遠地看着他活在一牆之外。

她愛過,他也愛她,夠了……不能再貪心了。

潘急道惡劣的心情表露在臉上,不管是在宮中宮外,人見人閃,無人想與他攀談,身為副將的初六更是有多遠閃多遠,不敢噓寒問暖自找罵挨。

可憐潘急道,無人能懂他心中的苦。他頭一回深愛一個人,沉浸在愛情的大海里,誰知才一轉眼,已是風雲變色,海上暴風硬是將兩人給吹散。

掌燈時分離開宮中,他竟不知該往哪裏去。

爹未亡故之前,他總是理所當然地回去城北太尉府,爹亡故之後,他習慣性地回潘府,如今,他不知道該往哪去。

回到潘府,憐兒不肯見他,只會讓他的心情更加鬱悶,偏偏皇上又不准他辭官,他三番兩次的辭官已惹得皇上不快,想再提也得過一陣子。

在皇上答允之前,潘府他是踏不進去了。

看着夜色,他拐了個彎,朝狀元樓而去。

華燈初上,狀元樓里座無虛席,舞伶正在中央起舞,他卻連看一眼都嫌煩。

隨意挑了個臨窗位置坐下,店小二都還沒上前招呼,一道令他厭惡到極點的嗓音已經先殺到面前。

「大人。」

「滾。」他看也不看一眼。

「大人別急着動怒,在下有件重要的事想跟大人說。」喻和弦揚着無害笑臉,沒將潘急道那冷臉看在眼裏。

「滾!」這回語氣加重,惹來鄰近幾桌側目。

「事關世憐。」

潘急道抿了抿嘴。「她能出什麼事?」她現在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把自己鎖在疏月樓里,身邊大小瑣事,有不少人能幫着,根本不需要她出門。

「近個把月前,咱們不是還在這兒慶祝齊月那些貨物已經上路?」聽他語氣緩和了幾分,喻和弦乾脆大方地在他面前坐下。

「重點!」

「那貨被劫了。」

「關世憐什麼事?」

「我擔心那批貨會被掉包。」

潘急道皺緊眉頭,低問:「走的是哪條線?」通往齊月的幾條官道皆有步兵,不可能會有山賊作亂,除非走的是捷徑。

「往屠雲縣那條路。」

潘急道想了下。「不可能,那裏有屯兵,而且是武和軍的步兵區。」身為宮中太尉,他執掌宮中禁衛和軍司,和兵部走得近,自然熟知地方布兵。

「所以這貨被劫,豈不是有鬼?」

「你的意思是……」他沉眉斂目。

武和軍……如果他沒記錯,武和軍的軍頭和亢家走得極近。

「我怕有人會以假換真,屆時隨便編派個罪名,我和世憐的麻煩就大了。」雙手一攤,喻和弦滿臉無奈。

潘急道定定地看着他,那眸色雖然慵懶卻銳如刀刃。

「喻和弦,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適巧小二送來茶水,他隨意點了幾道菜和一壺茶酒。「亢老頭如果要對付我,這步棋下得極好,確實是抓住我的弱點,但你又是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這個男人教人捉摸不透,他無法信任他。

「大人,我說過,世憐好,我就好,可要世憐好,就得大人過得好……大人何不與我一賭,賭過了可就天下太平。」喻和弦笑得寓意深遠。

「我不拿世憐賭。」

「不,大人只要拿命賭便可,我保證絕對讓世憐全身而退。」

潘急道微揚眉,似笑非笑地啜着茶水,隱隱猜到喻和弦要他拿己身為餌了。

也好,他也可以利用這個機會逼出憐兒,他受夠她一直躲着他了。

第十五章【舍己為憐】

「現在?」正和兒子一道用膳的夏取憐,微愕地望着前來捎訊的牟桑成。

「是。」

「喻爺呢?」

「在大廳候着,大人正在問他一些事。」牟桑成神色恭敬地說。

對她的態度改變,是因為她一諾千金,立場堅定地一再抗拒大人,所以他也願意相信她,她確實是一時昏頭才會天真地以為可以和大人廝守。

「怎會這樣?」夏取憐不解低喃。

送往齊月的那批貨竟會在半路上遇劫,如今要想把東西找會,竟還要她和喻和弦一道前往當地府衙報案才成。「牟掌柜,我非去不可嗎?」

「照律例是如此沒錯。」

「那兒很遠嗎?」

「來回約莫四十來天吧。」牟桑成頓了頓,像是想到什麼又道:「夫人無須擔心,左又已經派幾個下人收拾行囊,而且有喻爺在,一丁點事不難處理的。」

「可是……」望着正看向自己的小傢伙,她朝他笑了笑,催促他趕緊用膳。

這事教她感到古怪。依大人的性子,豈可能讓她和喻爺獨處,尤其這一去,來回得費上四十天、

猜想她遲疑是因為放心不下孩子,牟桑成趕忙表示。「大人說了,憐夫人要是不放心無量少爺,可以帶着孩子一道前往,身邊再帶幾個伶俐的丫鬟,如此路上也不至於無聊。」

「我手邊的事怎麼辦?」她從前陣子就開始接手潘府產業,儘管她總是把事交給牟桑成處置,但狀元樓和織造廠一向由她親自打理。

「夫人可以暫時交給我打理。」

「這更奇怪了。」簡直是趕鴨子上架,不管答不答應,她都非去不可似的。

「何處奇怪?」牟桑成眉心跳了下。儘管他不清楚大人送走憐夫人的用意何在,但他樂觀其成,不願在這當頭被她看出破綻。

「我去問問。」

「夫人不如等用完膳再前往。」

夏取憐想了下,陪着潘無量用完膳,這才帶着他一道前往。

但她要前往屠雲縣的消息像是瞬間就傳開,只見女眷們全都聚到主屋大廳外。

夏取憐簡直是啼笑皆非。這陣仗好像她不走都不行。

心底苦笑連連,直到見到站在大廳里,身上還穿着禁衛軍袍的潘急道,她像是忘了怎麼呼吸,只能痴痴的看着他。

幾日沒見到他了?她不敢細數,就怕越數越思念。他還是如記憶中一般俊朗,唇角那抹笑意柔和了那張稍顯粗獷的面容。唯有靠近他,一再地探入他的心底,才懂得他那雙刀刃般銳利的眸子藏着無限柔情。

像是察覺她的到來,潘急道側眼望來,笑意從他的嘴邊朝眉眼間擴散。

那笑意教她心底悸動。

天,她是如此地貪戀他的笑容,多盼望他的笑意可以更深更濃,無憂無愁。

但細細一打量,潘急道眉頭卻不禁微皺。

她瘦了,下巴更加尖細,就連眼窩都深陷,整個人氣色不佳,他氣得想罵人,氣惱下人和眾多跟她稱姊道妹的女眷,為何沒將她照顧好,然而一想到造成她如此的人可能是自己,他只能握緊拳頭。

「憐……十九娘,桑成應該都跟你說過,事不宜遲,既然都已經準備妥當,那就趕緊動身吧。」潘急道目光近乎貪婪地注視着她。

幾日了?該死,他已經整整十日沒見到她。如果可以,他多想擁有她入懷狠狠的吻住她。

「有必要這麼急嗎?」她疑惑道。

剛剛才告訴她,現在就要她起程,一去要四十來日,難道不覺得太倉卒,簡直像是要將她趕出門。

「早去早回嘛。」潘急道笑了笑,抱起黏在她身旁的小傢伙。「無量,跟着娘前往,一路上乖點,要是讓我知道你不乖,回來看我怎麼整治你。」

「我才不會呢,我最乖了,娘最疼我了。」說完,還忍不住炫耀一番。「瞧,娘做的包包,可以裝紙筆呢。」

潘急道看着他斜掛在他身上的方形小包。

和外頭賣的截然不同,布料也顯得硬挺些,上頭還綉着「無量」兩個字,沒來由的,他有點不爽、

「我的呢?」他忍不住問她。

沒料到他會這麼問,她愣了下。那方形小包是無量討着要,她才做給他的。

「大哥沒有。」潘無量笑得像得志小人。

潘急道哼笑了聲,掐住他的頰。「不用這麼驕傲。」臭小子,看他不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潘無量被掐得發痛,跟着還以顏色。「我就這麼驕傲。」他知道,有娘在,大哥不可能真對他動粗的。

眼看這一大一小互掐臉頰,眾人莫不傻眼。

豐艷忍不住低聲道:「我突然覺得少爺和大人長得真像。」

其他女眷點頭如搗蒜,就連一旁聽到的牟桑成都無法反駁。

確實是像極了,五官相似,就連那神韻……他甚少仔細看過無量少爺,如今咦看才驚覺這兩人簡直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可是,大人長得像母親,壓根不像老爺,為何無量少爺會像極大人?

「好了,別玩了。」夏取憐伸手要將孩子抱回,潘急道卻直接把潘無量往地上一丟。

「哎唷,好疼啊,娘……大哥欺負我。」潘無量可憐兮兮地偎向她腳邊,卻在夏取憐沒瞧見時,朝潘急道做了鬼臉。

那十足小人的模樣,教潘急道氣得牙痒痒。

「好了,大哥跟你鬧着玩的,不疼。」輕揉著兒子的頰,她抬眼看向潘急道,卻見他貼得極近,眸有怨懟,一副也要她揉揉的表情,她不禁失笑。「無量人小力氣小,應該不疼。」

「你確定?」他粗聲粗氣地問。「我頰肉都快要被他扯下來了!」

臭小子,等着瞧,改天好生伺候他,要他往後看到他,立刻哭着逃回房去!

「我代無量跟你道歉,好不好?」她忍住笑意道。

「那就照我的規矩。」他貼近她耳畔,低啞又曖昧地道,「我等你回來。」

聽懂他話中的曖昧,夏取憐瞬間羞紅小臉,但又怕女眷看出端倪,她趕忙別過臉。「時候不早,我們要起程了。」

「走吧。」他抱起抗拒不休的潘無量,用目光瞪到他僵硬如石。

來到門外,先將潘無量給抱上馬車,他隨即扶着她上馬車,用身子擋着背後的目光,一手撥開潘無量的臉,傾身吻上她的唇。

當她驚詫的張嘴,他的舌立刻鑽入她的唇腔內,不若以往吻得熱烈而瘋狂,而是裹着細雨般的柔情吻得她心顫難休。

「一路順風,憐兒。」半晌,他才啞聲低喃,不舍地撫着她的臉。「慢慢走,好好地玩,不用急着回來。」

夏取憐本是羞澀得不敢抬眼,但聽他這麼說,心生古怪,想追問,他已經退出馬車,徐緩地關上馬車門。

門縫中的光亮映着他溫柔神情,教她莫名不安着。

可是馬車已經往前行,探出車窗外,他早被女眷們給掩到後方,她看不清他。

馬車行駛得極快,儘管路上遇到一陣滂沱大雨,也沒有停歇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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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倫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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