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掌柜眯起眼,端詳着。“沒瞧過呀。”

“這樣啊……”她想了下。“那麻煩你先把米都紮好,待過來付銀兩給你。”

“你真給得起?那些米價格皆不同,一斗六百文錢的還是最便宜的,算算至少也要一百二十兩銀子啊!”

“沒問題的,你把米紮好便是,我到錢莊提錢。”她揮了揮手,回頭拉着魏召熒,再認真不過道:“大人,我需要你的幫忙。”

瞪着她握着自己的手,魏召熒覺得該甩開,但不知怎地就是沒動手。“幫什麼忙?”

“陪我去錢莊。”

這是無比艱難的任務,要是不多帶個人,她真是踏不進去啊!

【第四章助人為快樂之本】

虞家錢莊就位在縣城最熱鬧的市集上,然而說是最熱鬧的地段,此刻近晌午,在路上行走的人卻不多,和京城熙來攘往的人潮完完不能比,而且每個人皆是眉頭深鎖,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樣子。

這也難怪。

要不是她意外得到皇商令牌這個寶貝,回到這兒恐怕也只能啃野菜度日。

“艾大師既然有皇商令牌,大方走進去便是,竟還要我家大人陪同,簡直是把我家大人當隨從了。”八賢跟在身後,忍不住碎碎念。

魏召熒微側眼,目光森寒得教他不敢再多嘴。

“八賢,我是把你家大人當朋友,怎會是隨從?你鈶我扣這帽子也未免太大了。”艾然沒好氣道。

聞言,魏召熒微揚起眉。這身份聽起來真是陌生又突兀。

“哪來的朋友,男女豈會以友相交?”

“不然所謂的紅粉失己、青山之交是怎麼來的?”她回頭,雙手叉腰等他賜教。

八賢閉了閉眼,姑且充當夫子,為她解惑。“每個朝代民風開放程度不一,艾大師,你可知道為何王朝律例規定女子謢十未出閣,只能入府為奴度日?”

“不知道。”事實上,她很想把定下這可惡律例的傢伙拖出來毒打一頓。

“那是因為女子年過雙十就無生產能力,一個無生產能力又無任何助力的女子留在家中能有什麼用?”

換言之,未婚女子地位不高,想與男子平起平坐簡直異想天開。

“喂……”誰家的女兒更年期來得這麼早?

“一個只會蝕米的姑娘自然要推出家外,留着能幹嘛。”

艾然嘴角抽搐。“誰說姑娘家只會蝕米?”

“要不然還能如何?”

“我從吞雲到將日城,可是親眼見過不少姑娘家開門做生意的。”她們也是有手腕有腦袋的,誰說她們只會蝕米?

“那是她們已經出閣……你要知道,未出閣的老姑娘,就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八賢攤攤手。

艾然緊握粉拳,忍住扁人的衝動。“八賢,一個姑娘家的價值不是取決於出閣與否,或肚皮爭不爭氣,就好比一個人的價值並不完全在於成就,更是在於成就社會!只要律例不設限,姑娘家同樣可以有所成就,造福他人!”

“是嗎?”

“我就讓你看看,一個三十歲的姑娘,可以改變什麼?”賭上她艾然之名,她跟他拚了!

在這個女權如此低下的王朝,她會用實力證明,女人的價值絕對不在生孩子!

“好,第一步,錢莊自己去。”八賢立刻提議。

“好……才怪,我又不是笨蛋。”擺了個鬼臉,她二話不說地拉着魏召熒。“大人,你答應我了,可千萬不能食言。”

魏召熒懷疑自己何時答應了她,但放她獨自上錢莊,確實不妥。這兒雖說未受洪災太多波及,但物價哄抬造成生活困難,難保不會有人因饑寒起盜心。

“走吧。”他幾不可見地嘆了口氣。

“謝謝大人。”她朝八賢笑得挑釁。

她當然要善用弱質女流的身份,博取有力者的同情,明明有人可以提供幫助還硬撐着獨自奮戰,那是傻子才幹的事。

八賢聳了聳肩,沒踏進錢莊,反倒到外頭走動,查探消息。

“八賢沒有惡意。”踏進錢莊,隨即有人引領入廳,魏召熒趁機淡聲替隨從解釋着。

“我想也是。”雖然八賢嘴巴很賤,可是他說的其實是這個王朝的普遍價值觀,同時也是在--“說穿了,他不過是在警告我,別對大人有非分之想而已。”

魏召熒愣了下,極意外她能將八賢的心思看得這般透徹。

他的反應教艾然笑了笑。“不管怎樣,嘴壞總好過心壞。”犀利之詞有時候反倒可以提醒她很多事。“不過他實在是想太多了,我真的是把大人當成朋友罷了。”

啐,以為她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

不好意思,她本身就是鳳凰,就算在平地走,一樣是鳳凰!

魏召熒微揚眉,對她不着痕迹地撇清兩人關係,心裏有種弔詭的在乎,不過倒是確定她和一般姑娘家極為不同。她夠嗆絕不退讓,一番唇槍舌戰,看似屈居下風,卻總能在最後打一記回馬槍。

和一般姑娘家的溫良謙恭美德完全背道而馳,但是……倒是挺新鮮的。

“不過八賢有一點說錯,王朝會有姑娘家雙十前須出閣的律例,是因為數十年前戰火四起,導致人丁凋零,為能延續子嗣,才用律例以為規範,事實上年過雙十未出閣的姑娘極少,當年設計的奴營也是從事軍衣製作。”

“是喔……”她撇了撇嘴。這種說法,她勉強可以信服,但還是不爽。

“客倌,請進。”錢莊夥計揚笑招呼着。

“我還以為錢莊有多可怕,看來是我想多了呢!”她原以為所謂的錢莊會像是地下錢莊那樣,哪知就跟一般的鋪子沒兩樣,而且這掌柜還挺年輕的,面猈極為有型,一見人便揚笑,但不知為何那笑意總教她覺得有些發冷。

“不就是供商賈借貸或兌票的票號罷了。”

“是喔。”那不就跟銀行沒兩樣?不對啊,既然如此,那他幹嘛還特地陪她來?跟她說一聲不就好了。

不由得偷覷他一眼,就見他直視前方,朝掌柜頷首。

“兩位是想要借貸還是履票?”掌柜溫聲問着。

“要提現銀。”

“那麼銀票……”

她從包袱里取出皇商令牌,小聲道:“掌柜的可識得這個?”

掌柜取來一瞧,微愕地看了她一眼。“敢問閣下是?”

“艾然。”

“果真是艾大師。”

艾然一怔。“咦?”她名聲有這麼響亮嗎?

“皇商發出消息給各票號錢莊,言明持有這皇商令牌之人名喚艾然,要是簽名不對,不得提領,此外要立刻報官嚴辦,但只要是艾然本人,便可以無限兌領,也無兌領期限。”掌柜說著,玩味地打量着她,“不知大師要取銀票還是現銀?”

艾然聽得小嘴微張,震愕得說不出話,還是魏召熒出了個聲才教她回神。稍稍盤算了下,她道:“三百兩銀子。”

沒想到衛爺如此盡心儘力,還發派消息給各票號錢莊,而且給她無限兌領的額度,最重要的是無兌領期限……天啊,她這不是拿到一張超級無限卡了嗎?

“三百兩便足夠?”掌柜再問。

她掂算着如今的物價。“暫時先如此。對了,能不能將其中的一百兩換成碎銀?”

“好的,請稍等。”話落,掌柜便轉進櫃枱後方的一扇小門裏。

“天啊,我真不敢相信衛爺竟完全說到做到。”艾然小聲說著。

“衛爺貴為皇商,豈有失信於人的道理?”魏召熒輕聲哼着,打量着廳里花架上的各種稀奇古玩。

雖說能夠開設錢莊,通常代表背後的金主財力雄厚,但有必要在這裏擺上這麼多古玩?

“可是他沒規定兌領期限和上限,難道不怕我狠足了心吃垮他?”儘管對她來說,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但拿得太多,總覺得有些心虛。

“衛爺是個痴心人,哪怕用所有財物交換妻子,恐怕連眉都不會皺一下。”收回目光,他忖了下才道:“我以為你會提領更多。”

當初勸她將皇商令牌還給衛凡,以免再遇險事,她想也沒想地拒絕,以為她是個嗜財如命的姑娘,如令看來,倒是他帶着成見誤解她。

“我也在猶豫該不該再提領多一些,因為這兒的物價實在高得離譜,相信有許多人沒有飯吃,我也想幫上一點忙,可是……這錢又不是我自個兒的,要是提領太多,總是對衛爺過意不去。”

事實上,一口氣領了三百兩,已經是筆天文數字了呀!

“那倒是,這裏的物價竟然比京城高上數倍,實在是不可思議。”京城一鬥上等的米也不過五百文錢,可見在吞雲一帶,有人處心積慮哄抬價格,自以為天高皇帝遠,管不到這,甚至連發生洪災還不收手,反而變本加厲。

這種害蟲要是不揪出,百姓何以維生。

“就是啊……”她咕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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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色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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