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次見面時他便知道,喬沁禾是個美麗的女子,今日再瞧,竟讓他無法轉移視線。
發現他杵在面前不動,喬沁禾按捺不住地抬起水靈靈的眸,忍着羞意,望着他問:「你……忘了接下來要做的事嗎?」
他回過神,赫然驚覺自己居然瞧她瞧得痴了。
他不自在地揚唇,趕緊回神,與她喝了合巹酒,問:「你餓了吧?」
她頷首,被沉重鳳冠壓得僵硬的頸部卻因為這動作,讓她疼得抬不起頭。「唉呀……」
聽見她的痛呼,莫封驍上前替她取下鳳冠,大掌穿過她如緞般的墨發,溫柔按揉着她的頸肩肌膚。
沒料到他的舉動,喬沁禾窘紅着臉、扭着纖肩拒絕。
察覺她的抗拒,莫封驍持續手中的動作。「忍忍,氣血凝滯,推開會比較好。」
他的力道適中、指掌帶着溫厚氣勁,舒服得讓她想嘆息,但偏偏他的手有着習武留下的粗繭,在一施一放的按揉下,肌膚怕癢地立起了一顆顆疙瘩。
「唔……好了……」
在他的堅持下,緊繃的肩頸鬆了許多,但他的手指所經之處帶來的熱麻,讓她頻頻蜷縮。「嗯……舒服多了,不要了……」
她怕癢的嬌軟語調斷斷續續地落入耳底,莫封驍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馬起來。
他暗自調息,鬆開手,走向擺着膳食的圓桌道:「忙了一日,用完膳早點歇息吧!」
因為「一氣門」講氣,門主時時告誡門中弟子,為常持心性調和,節慾可防精、氣、神大損,以保心清靈凈,有助修練道性及養氣。
因此,節慾乃「一氣門」弟子之根本,成年後,隨着他的武功及氣道愈高,慾念也隨之消弭,萬萬沒想到方才僅是聽她嬌吟幾聲,竟也挑動內心慾火蠢動,讓他訝異。
難道是節慾過度違反陰陽和諧、乾坤之序造成的反效果?
他不及釐清,喬沁禾輕應了聲,整了整身上的喜紅衫裙才在他身邊坐下。
莫封驍有些無奈地道:「聽說這滿桌的乾果、甜湯全得吃上一口。」他不嗜甜,即便一口也覺為難。
「嗯。」她低柔開口。「看來今晚肚子裏得裝了這些吉祥寓意才行。」
兩人相視苦笑,極具默契地挑揀着乾果配酒吃。
喜房被一股說不出的靜謐氛圍籠罩,兩人還無法適應身邊多了一個人的感受。
這般安靜讓喬沁禾有些局促,眼角餘光不時偷偷打量身旁坐得挺直的男子,心底暗暗期待他能開口說些什麼,打破沉默。
可惜他專心對付着圓桌上的碟盤,直到吃完最後一碟才望向她,吁了口氣。
喬沁禾心一跳,沒等他開口,急聲問:「你要漱口擦臉嗎?丫頭端進屋裏的熱水有厚布蓋着,應該還沒涼掉才是。」
伺候夫君便是成親后與未嫁時最大的不同。
瞧她着急地要替他張羅,莫封驍一把拉住她的手。「別急,我有事想說。」
再次被他拉住手,喬沁禾的臉羞得泛紅。
雖然隔着衣袖,但他手心的熱還是透過布料竄進肌膚,活絡了血液,教她的心跳再次失了控制。
努力深吸了幾口氣,甩開他的手帶來的悸動,她坐在他身邊。「你說吧!」
他目光清朗地看着她。「你有想過……之後我們該做怎樣的一對夫妻嗎?」
「做怎樣的一對夫妻?」喬沁禾不知所以地望着他,表情疑惑。
「這門親雖不是你我所願,即便沒感情為基礎,但那日我們既然答應了太奶奶,是不是該當有名有實的夫妻?」
成了親,兩人的下半輩子便繋在一塊兒,直到老死,若無情無心,對他或她而言都是一件可怕的事。
所以答應太奶奶之後,他便有徹底落實這門親事的打算。
「有名有實……」咀嚼他話里的意思,她心口一熱,小臉掩不住羞意。
莫封驍的意思是……今晚,他會與她圓房……
關於這點,奶娘也同她說過,拿幾本指導新婚夫婦依禮行事的春宮畫冊佐以口述,讓她明白何謂敦倫之禮。
一想到畫冊上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那一點點羞意在臉上漫成一片火紅,她深覺自己的臉就要燒起來了。
只是……今晚她不能與他圓房啊!
「在莫家我不管事,府里上下都知道,太奶奶把你寵上心,要讓你做當家主母,但若沒榻上那條代表證明圓房的白絹,我怕……府里其它人……或許沒辦法認同你。」
莫封驍驀然發覺自己的行為有些愚蠢。哪個男子在新婚夜時,還與新娘解釋必須洞房的理由?
他暗惱自己,卻赫然想起有樣東西得在今夜交給她。
暫時拋開洞房之事,他起身走到床榻,挪開枕,將藏在榻上暗格的一把金鑰放在她手中。
喬沁禾諸異地望着他。
「這把金鑰是莫家家業的金庫鑰匙,太奶奶在我成年時便交給我了,現在交給你,這個家,往後讓你當。」
這是太奶奶的心愿,也是祖先們的心愿。
青蔥玉手緊緊抓住那把金鑰,喬沁禾心裏五味雜陳。
莫家的文人事業由京城遍及各省,大小行鋪中的員工上千,日後她所作的決定,牽一髮動全身,但這些並非是令她不安、沉重的主因……
瞧她擰眉若有所思的模樣,莫封驍問道:「這責任重大,你真的確定……」
不待他說完,喬沁禾堅決地說:「不,我要扛,這是太奶奶的遺願,我可以的!」
她願意的真正原因在於,她想與他同心一氣,最終兩人共同扛起家業。
她願意給他時間,等他將自己、將莫家放上心,這才是莫太夫人真正的遺願,更是她內心真正的想望。
不知她的堅定泰半是為了自己,莫封驍迎向她那雙流轉着堅定光芒的雙眸,感嘆道:「明明是弱不禁風的姑娘,卻又有如此雄心壯志,究竟是上天善待我,圓了我的志向,才交予你如此大任……」
聽着他呢喃般的輕語,喬沁禾心頭縈迴着太奶奶的遺願,想纏住他的念頭越發強烈。
只是……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心甘情願留在她身邊?
不知她又在想什麼,莫封驍起身,簡單漱洗后才道:「晚了,該歇了,其它的事往後再說吧!」
一聽他說要歇下,喬沁禾忽然緊繃了起來。
察覺她的反應,他緩聲道:「若今夜你不願洞房,我不會勉強你。」
既然都決定嫁他了,怎麼會有不願意與他圓房的心思呢?只是……
她忍着羞意,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開口。「我……我只是那個……唉,我先幫你寬衣。」
既然都得同榻,先寬了衣再說。
她羞紅着臉走到他身邊,準備替他脫下衫袍。
一立在他身前,她才發現自己的身形有多嬌小,甚至不及他的肩頭。
兩人貼得好近,近得她能感覺他的呼吸輕輕拂動自己額前的髮絲。
喬沁禾緊張得呼吸困難,動作變得笨拙又生澀。
垂眸瞅着她脹得通紅的粉顏,莫封驍拉開她因緊張而發顫的柔荑,柔聲道:「我自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