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聽著老師簡略的解釋，我還是無法做出任何的判斷。

回到家，我看見老師說到的成績單很反常地保持沒拆開的狀態，就這樣落在客廳的桌面上。我納悶地拆開，裏頭一成不變的班排二十三，但校排已經變成一百二十六。

「林子夏，客廳的成績單是你拿進來的嗎？」我播了電話給子夏。

「不是我，昨天媽自己放在客廳的，怎麼？」

「喔，沒事。」

「對了，媽說她這兩天都會加班，晚餐你自己處理，我和同學念完書就回去了。」

突然，胸口湧起一股失落，接着我簡單地回了句「知道了」后就掛掉電話。

從那次媽媽喝酒之後，總覺得她越來越不在意我的成績、我的交友、甚至是我的一切。

我嘆了口氣，壓在肩上的煩惱和無助快要讓人窒息。我默默地將成績單放下，仔細想着這陣子和媽媽的互動。

沒有爭吵、沒有笑容、沒有太特別的對話……什麼都沒有。只剩一成不變的「吃飯了」、「我吃飽了」。

連早安和晚安也沒有。雖然看似很平常、很普遍，但心裏卻不安起來。

疲累感襲來，眼皮變得很重，我小心地移動腳步，避免再次弄痛腳踝的傷，緩慢走上樓。

許多、許多的事情，看起來沒有改變，但卻逐漸在崩壞中。這一點，我以為只發生在友情上，但現在才發現我錯的離譜。

親情也是如此，愛情更逃不開這種命運般的改變。

而所有的崩壞偏偏都挑在同一個時間點找上我……

坐在床上，我很想放聲大哭，卻不曉得該為了什麼哭才好。我找不到哭的理由，因為現在環繞在我身邊的所有事情，都是那麼沉重，卻又無可奈何。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事情發生，默默地承受所有的打擊。

有人說，當一個人承受了夠多的打擊，他就會變得堅強，也會變得成熟。但是，為什麼我現在感覺自己承受了太多的打擊，心卻平靜的讓人害怕。

而，我知道那不是堅強，更不是成熟。

只是麻痺和不知所措到極致罷了。

此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簡訊的提示音。我滑開手機，看着寄件人和上頭的字，原本不曉得該怎麼哭、該怎麼跳動的心，卻有了感知，可是這種感覺，卻難過的讓我想要捨棄和逃避。

手機螢幕上量着他傳來的簡訊：

「對我來說，你絕對有讓我這麼愛的價值。」

「何彥綸，為什麼你要這麼執著，我真的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不捨哽在喉嚨，眼睛酸酸的。對現在的我來說，唯有面對他的時候，我似乎才能感覺到自己真的活着。

因為，有個人這樣珍視我。

只是他不是張凱楓……

【第八章最痛的背叛】

愛情最重要的是真誠對待。

何彥綸對我越認真，我的愧疚心就越重。雖然平常看起來森一、他還有我三個人一樣好，吃飯在一起、上課在一起、下課在一起，做什麼事情他們都會陪在我的身邊。但，何彥綸過頭的溫柔，卻給我莫名的壓迫感。

「森一，陪我去借單槍，等等老師上課要用。」我拉着正在吃早餐的森一。

「喔，好等我一下。」森一大口的咬了一口麵包，正準備起身。

何彥綸突然出現拍了一下森一的肩，打斷他的動作說：「子涵，我陪你去吧！讓森一慢慢吃。」

我笑了笑，但心裏那種愧疚的感覺襲來。

「沒關係，森一比較清楚跟誰借。」

他很快地別過眼神看着森一，森一尷尬地笑說：「呃……彥綸也跟我們一起來就好了。」

何彥綸點點頭，森一收好早餐之後，我們三個往設備組走去。看似很平常的組合，很普通的互動，但走廊上的我們卻比起平常尷尬許多。

我黏着森一講著社團的事情，何彥綸安靜地在一旁聽著。我知道這樣很糟糕，有種故意疏離他的感覺。

「和平常一樣的互動，但保持距離。」那天晚上我打電話給森一，告訴他何彥綸跟我告白的事情，這是他給我的結論。

雖然我們都知道對方多少會察覺我刻意保持距離這件事情，但，這是我們現在唯一想出最好的方法。

在我不愛何彥綸、不打算接受新戀情的情況下，想要維持友情，我們只能這麼做。

「欸！」突然一聲呼喊傳來，我們直覺地往後看，語帆快步朝我們的方向跑來，有些喘不過氣地說：「森一……那，那個，學務處找你，快點去一趟！」

「什麼事阿？跑的那麼急？」森一問。

「我也不清楚，主任說要你這節課一定要去找他，他等一下不在學校一定要現在。」語帆喘了口氣后連忙解釋。

楞了一下，森一好像意識到什麼事情，不悅地別過頭喃喃：「真麻煩。」

「森一，那你快去吧！設備組那邊我和彥綸就好了，我大概知道找誰。」我推了推他的肩膀說。

森一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我，我點頭認真地看着他，保證他可以放心的去，不用擔心。在語帆的催促下，他無奈地點頭答應，掉頭往一樓的方向走去。

之後往設備組的路途瞬間變得安靜，應該說是我們之間變得安靜。走廊上該有的嘈雜依舊存在，只是我們之間沒有談話的聲音。

何彥綸安靜地跟在我的身邊，我的心情很複雜、很彆扭，也什麼都說不出口。

或許，他已經察覺我的態度改變，所以選擇更安靜地在我身邊待着。但，我要的不是這樣的他。看着依舊執著於我的何彥綸，我的心疼和愧疚只會不停地累積、堆疊。這樣的相處模式，不是我樂見的。

「報告完畢。」我小聲地說，何彥綸幫我搬著單槍走出設備組的辦公室。

安靜，再次籠罩在我們之間。該說這是他的溫柔體貼還是我們之間的默契？從認識開始，我們之間的氣氛就處在很尷尬的情況下不停地變動。

但我們什麼也沒有對彼此說過或問清楚，只默契地正常相處，獨處時也以靜默代替所有的語言，成為我們的相處模式。

所以我不明白，他喜歡我什麼？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對我抱持這種感情？

他對我來說，從頭到尾都只是個朋友，甚至更早的時候，只是沒有任何好感的同學。

是不是男孩子的思考模式和女孩子不一樣？

是不是，因為我的眼裏除了凱楓以外容不下其他人，所以沒有察覺自己和他的相處模式，其實和別人有那麼一點的不一樣？

這些問題開始盤旋在我的腦海里，但和過去困擾我的所有問題一樣，我沒有答案。

直到走進教室，直到他放下單槍之後，直到我的一個踉蹌，這一切我才終於有了答案。

那些，他愛我的理由。以及，我排斥他靠近的答案。

他走在我的前面在講台上放下單槍，我一個不小心被風扇的電線絆到，差一點撞到地面，何彥綸拉着了我，順勢將我抱着。

「小心點。」他在耳邊小聲地說。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這樣被他抱着，聽見他對我的叮嚀關心，胸口壓抑許久的壓力快要到達極限。眼眶泛著溫熱，我推開他。

「謝謝。」我低聲說，然後垂著頭快步走回座位。

眼淚無法控制地掉落，我知道，這是心疼他的眼淚。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有哪裏值得他這樣保護？

胡亂地抹去眼淚，卻在此刻被何彥綸硬拉着走出教室。

鐘聲響了，他卻頭也不回地拉着我走下樓，我拚命地在後頭喊著「上課了」，想要掙脫他，但卻完全沒有用。

何彥綸拉着我走到中庭才放手，他看着我還留有淚痕的臉，緊鎖著眉頭。

「你討厭我的話就說，不用勉強自己。」他冷冷地說。

我逃開他的視線，靜默不語。

「不用學張凱楓什麼都不回答，我不是你有那麼多的耐心去求、去等一個答案。」他突然大聲起來，我一怔，身子微微地顫抖。

少去了平常的撲克臉，他好像失去了平常的冷靜暴走，眼神也不像平常那般淡漠。這麼模樣的他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忍住眼淚和心裏的委屈，緊咬下唇。

見我依舊沉默，何彥綸強行扳過我的身子，快速地俯身湊上我的唇。這次的吻和上次溫柔的蜻蜓點水不同，他不停地想要索取更多，我抵着他的胸膛，用力想要反駁推開。

「夠了！」我使儘力氣，手臂打直硬是推開他，眼角微微泛淚。

「你討厭吧？」他冷冷地問，「討厭我，對吧？所以才推開我。」

「對！我討厭你！從你否定我的時候開始，我就討厭你！」我絲毫沒有思考地反應，「你否定我對禹辰的感情，否定我對愛情的信任，然後現在又莫名其妙地說你喜歡我，這一點道理也沒有！你自以為的溫柔體貼，但我卻一直承受愧疚的心情你知道嗎？」

「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還需要理由嗎？」他垂著頭說，「就像你喜歡鄭禹辰，喜歡張凱楓一樣，就是喜歡而已，不是嗎？」

「不一樣！」我毅然地回，「我完全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喜歡我，明明我和你相處的時間比森一、凱楓他們還要少很多，甚至你一開始就對我不抱任何好感，為什麼莫名其妙就喜歡我？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我搖著頭，壓力隨着眼淚宣洩出來。

不是因為女生都要男生對「喜歡」給一個理由，而是「感覺」、「喜歡就喜歡」這種答案，對我們來說，是多大的不安。

更何況，在這種從一開始就不和，相處的過程中也從來沒有好好正視過這些問題的我們之間，我找不到他愛我，甚至是可以相愛的理由。

「愛情，很多時候不需要太多的理由，當你發現你愛上的時候，很多時候你已經受傷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