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的關心只會讓我想起那些痛苦罷了。

「你愛上他了嗎？」凱楓小聲地問，「何彥綸，你愛上何彥綸了嗎？」

他垂著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和你沒有關係，是你自己說要把我讓給他的吧！」我想要站起身，但腳上的疼痛讓我無法支持

「真是的。」他喃喃，我失去平衡往前跌去，凱楓連忙反應過來抱着我。

「對不起。」凱楓小聲地在我的耳邊說，然後一把將我抱起，送到保健室。

路途上我沒有說話，也沒有掙扎，就乖乖地讓他抱着。這種被他照顧、呵護的感覺曾經是幸福的，但現在卻在我的心上不停地拿針刺著一般。

我不明白他所有的關心，還有他問那句話的意義。但我沒有勇氣去問，也不想問。已經決定鎖上的的心，沒有必要再打開。

到了保健室，做了簡單的扭傷處理之後，我們之間再次陷入寂靜。

「謝謝。」我小聲地說。

凱楓沒有說話靠近我，下意識地往後仰，右腳不注意的太用力再次痛了起來，我的表情扭曲，手撫著腳踝。

「小心點，我只是要扶你起來而已。」他說，然後俐落地伸手繞過我的背部，牽着我的手。

我們兩個之間，莫名地有了距離。這樣的相處模式，從來沒有再我們之間上演過。總覺得，一切好像顛倒過來。

凱楓和何彥綸的角色。

其實當我拒絕凱楓的關心時，脫口而出何彥綸的名字那一剎那，連我自己也嚇到。什麼時候開始，我無助的時候，想要的是他陪了？

「子涵！」突然何彥綸喘著氣跑進保健室，我楞楞地看着他。

「彥綸？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我下意識地向前走，想走近何彥綸的身邊，疼痛再一次的襲上，凱楓連忙抓緊我，讓我不致於跌倒。

「怎麼會扭傷了？」何彥綸跑過來，他自然地伸出手讓我抓着。

「我搬講義的時候不小心踩空了。」我忍着痛回答，「你怎麼知道我受傷？」

「凱楓通知班上的人叫我過來的，說你在樓梯跌倒扭傷腳踝。」

我驚訝地轉過頭看着凱楓，他微笑點頭回應。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放開原本扶着我的手，站在我的身後。霎時，胸口一陣苦澀。卻無法用言語形容現在的心情。

凱楓方才臉上的笑，和過去不同，少了我熟悉的元氣，少了那種自信、意氣風發的氣息。反倒是，一抹很淺、很淺，不像苦笑，卻讓人看了無法開心起來。

「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凱楓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了一下說，然後就匆匆離去。

「我們走吧，森一去幫你買午餐了。」何彥綸說，他的表情還是一樣的平淡，要是不夠認識他可能會想他到底是在擔心我的朋友還是剛好送我來保健室的路人。

回教室的路上，我好好地解釋了一次受傷的過程，他靜靜地聽，偶爾小小責備一、兩句。在他的身邊，心底是踏實的安心感。我很喜歡他照顧我的感覺，就像禹辰，不，應該是像子夏。雖然平常很冷淡，但其實很溫柔。這一種依賴，和愛情、和心動不一樣。而是很單純的感動和感謝。

或許對他是不公平的，我也不希望他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這麼關心我。我多希望他可以和森一一樣，我們之間可以只有友情，因為我真的無法回應他。現在的我，沒有資格和力氣去談戀愛。

「剩下的講義我幫你搬回教室了，還有要發的資料也已經發下去。」

「太好了！謝謝你！沒有你我該怎麼辦！」我下意識笑着說，才剛說完，我馬上就後悔了。沒有考慮過而脫口而出的話，似乎不太妙。

他沒有馬上回應，氣氛立刻變得有些詭異，心跳快的可怕。

「子涵，」他喚，我的心更加不安，總覺得他接下來會說出什麼驚人的話。

「你還愛凱楓嗎？」他問。

我們停下腳步，他認真地看着我，我無法逃避他的注視，但我更無法逃避心裏的感覺。

「我……」

他的眼神和平常很不一樣，像是要看穿我一般的凝視我。我的心跳速度加快，臉也跟着發熱，但我很清楚這不是對喜歡的人所有的感覺。明明溫柔地陪在身邊的人是何彥綸，我卻無法控制自己去想念凱楓。雖然現在不會討厭他的觸碰，甚至是變成依賴，此刻卻多麼希望這樣看着我的人是凱楓。

所以，對何彥綸不是愛情。

「不……不愛了，我不愛了。」不知覺地脫口而出，連自己也對這樣的發言感到訝異。心中是矛盾的，即便知道自己還想念、深愛着他的一切，卻不肯誠實面對。

這樣告訴何彥綸，同時也是在說服自己。我不想再讓任何對張凱楓的愛存在我的身邊，就這樣緊緊鎖在心底最深處，不可被觸碰的地方就好。

所以，不愛了。

沒料到下一秒何彥綸微微勾起嘴角的笑容，湊近我的臉，瞬間我除了睜大眼睛和腦袋空白以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麼反應。嘴唇上軟軟的觸感，溫度從原本有些乾燥冰冷的唇上傳過來。我嚇傻了，心跳在那一瞬間好像也跟着停止。

眨了眨眼，我反應過來，一股酸楚帶動淚腺，眼眶開始泛起水霧。我用力推開何彥綸，垂著頭慌張地抹著自己的唇。同時，因為突然失去重心，右腳的腳踝一施力又痛了起來，我無法支持地蹲下身。

「我喜歡你。」他蹲下來小心地扶起我的腳說。

那是依然平淡的口吻，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很平靜、自然地發生，但對我來說可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如果不愛凱楓了，那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他抬起頭看着說。

我的眼淚無法控制地滑落，他睜大了雙眸訝異地看着我，伸手想替我抹去眼淚，我卻揮開他的手，自己抹去滑落的淚。

這是第一次，被別人親吻。更糟糕的是，親我的人不是我愛的人。

「我喜歡你。」他又說了一次。他的語氣很平淡、很堅定，好像不容許任何人懷疑或反駁。

「子涵，我喜歡你。」又一次，再一次，他說著喜歡，我的心卻一次比一次痛，但我努力保持平靜，直楞楞地看着地板。

「不要……不要再說了。」我哽咽地說著，他沒有回應，好像在等我的回答。

「彥綸，對不起。」他放開我的手，但我沒有抬頭，繼續說道：「現在的我，對愛情沒有那麼多的把握……」

手緊握起拳，我深呼吸了一口氣，腦海裏面閃過許多的畫面。

「子涵，我喜歡你。那你呢？」

「子涵，我們分手吧。」

禹辰的回憶閃過腦海，快速地留在我的腦中，只剩和凱楓的一切。

「我喜歡你，子涵，這樣懂了嗎？」

「我不值得你這麼愛，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只是，最初是我喜歡，最後仍然是相同的結果。

「我已經，我已經沒有勇氣再給自己的愛情任何一次的機會了。」我輕描淡寫地說，嚥了嚥咽喉，心頭儘是苦澀，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突然，他拉過我的身子，輕抱在懷裏，我震驚地推着他的胸膛。

「彥綸，不要這樣，我真的──」

「這樣就好，拜託你，子涵，這樣就好。」他的手按着我的頭，然後埋首在我的頸窩，「就讓我，這樣喜歡你，你不願意再次相信愛情，但我願意。」

聽見他的話，胸口的苦澀轉成酸，衝上鼻樑，淚水開始打轉：「可是我根本沒有辦法回應你的感情，這樣一點也不公平。」

「不會不公平！」他大喊，「我願意再次相信愛情，因為你我才有這個勇氣，所以就讓我繼續愛你，用我自己的方式關心你、照顧你，只要你還需要我，我就會一直在你的身邊，至少讓你的眼裏是我，不是永遠只存在凱楓，這樣就夠了。」

他很平靜地說著，我無法控制地哭着，緊抓胸前的制服。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明明我沒有愛過你，為什麼你要這樣愛我？」我哭着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把我抱的更緊。

「因為你，我才找回愛一個人的勇氣，所以我會負責替你找回愛人的勇氣，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回到教室前，他扶着我對我說。

我驚訝地看着他，但他的視線卻不在我的身上，而是很自然地看着地板，看着前方的路，仔細、認真地在照顧我。

走進教室門口，我快速地說：「可是我不值得。」

「子涵，你還好嗎？」森一和語帆走了過來，擔心地問。

「還好，就扭傷而已。」我笑笑回應。

「你越來越愛自己逞強了，都講不聽。」語帆蹙起眉說。

「抱歉，下次會注意拉！」

「別再有下次了，林子涵。」森一說，臉上完全沒有表情，看起來這次他還挺生氣的。

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那麼認真的愛我。因為，我愛著的人不會是你。

何彥綸扶着我回到位子上，舒瑜和梁歆妍嬉鬧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再次體認到，原來三年的友情，是敵不過愛情，敵不過時間摧殘的。

「現在班長發下去的是選組單，一個月後交，希望大家好好考慮自己二年級的去向，不要填了又後悔。」下午第一堂課，老師站在台前嚴肅地說。

我接過前面傳來的白紙，上頭墨水印的選組勾選欄位和各項解釋，心情不由得更沉重一些。

看着三個類組，我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第一類組的社會科，二三類組的自然科，我的未來要落在哪裏？

「第一類組的話就是高三選修時課堂沒有自然科，自然組高三選修就是沒有社會科，然後第三類組比第二類組多修生物，大家可以好好思考一下未來的志向再選擇。還有，第一次段考的成績這兩天應該已經寄回家裏了，還有不清楚的可以到前面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