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不是一個人，我還在你的身邊。」他的聲音傳入耳里，現在的我沒有力氣推開他，也無法去思考他話里的意義和他對我的感情。但這緊緊抱着我的體溫，卻讓我的心痛的更厲害。因為，不是他，不是我愛著的他──張凱楓。

回到家，我疲憊地走上樓，連燈都沒有力氣去開，踩着沉重的腳步我倒在床上，書包也順手丟在地上。這樣的日子，怎麼覺得前幾個月才這樣度過而已。只是這回，我沒有哭，但我不確定這樣是我變堅強，還是心已經破碎不堪到連哭泣都麻痺了。

我沒有答案，就如同我對未來、友情還有和爸媽的感情一樣，我沒有答案，更沒有選擇權。

其實我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度過這一天的。只記得所有疊加在痛苦之上的傷害。在大雨之後，在崩潰的哭過之後，何彥綸帶我到保健室借了乾的制服，然後他拉着我走回教室。

「你有種在說一次！」熟悉的聲音在中庭的走廊上傳來，摻雜了一陣踉蹌和撞擊的聲音，何彥綸停下腳步，但他的目光似乎不放在前方的男孩身上。

「因為我不愛了，我疲倦了，我發現舒瑜這種優秀的女孩更適合我。反正何彥綸那麼喜歡她，子涵和他在一起會比和我在一起幸福，所以分開對我們都好。」凱楓的聲音讓我不自覺的在意，「這就是我的答案，這樣夠了嗎？」

我抬起眼眸，剛好對上凱楓的視線。他的瞳孔縮起，嘴角泛著血，應該是剛才被森一打而留下的擦傷，他很快地別開目光，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江舒瑜，你聽到了吧？剝奪好朋友的感情這種事情，真虧你做的出來。」何彥綸冷靜的口吻說，我依循着他的目光看見躲在柱子后的舒瑜和梁歆妍。

被何彥綸的聲音吸引，森一也跟着回頭髮現我們。

「舒瑜沒有什麼錯吧？這是子涵的問題，是凱楓不愛她了，不是舒瑜去破壞他們的感情。」梁歆妍握緊舒瑜的手，理直氣壯的回。

森一靠近我們，「什麼叫做不關她的事，每天纏著凱楓，還要子涵幫她和凱楓在一起，這是好朋友應該做的？」他充滿悲憤的目光盯着舒瑜看，「現在這樣你高興了吧？張凱楓說他喜歡的是你！」

舒瑜面對何彥綸和森一的質問，選擇沉默以對，我能看見她泛著淚光。但我已經不知道那是因為對我感到抱歉而難過，還是因為覺得自己受到委屈而泛淚。對這三年的友情，我真的沒有把握了。

「森一，夠了。」我出聲阻止森一，語氣異常的平靜，「她喜歡就讓給他吧！歆妍說的對，是我自己的問題，不能怪任何人，是我自己太愛張凱楓才會讓自己受傷的。」

我的目光停留在凱楓的身上，堆積在眼中的淚滑落，他垂下眼逃避我的視線。我拉開何彥綸的手，低着頭快步走過他們所有人。

一切都無所謂了，愛情本來就是一場折磨人的遊戲。是我自己太愚蠢，沒有學到教訓，又一次傻傻的投入所有的感情。換得心痛的結果，是我自己活該。但，除了難過以外，更多的是不甘心。

我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連續兩段感情都要在我最幸福的時候，突然之間讓我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之後到放學的時間，我都記不清。和平常一樣的上課，但卻記不得上課的內容。下課語帆問我發生什麼事，我笑笑帶過。之後記得的只剩何彥綸和森一就在身邊陪着我，至於做了什麼、說了什麼話，我不知道。

「林子涵，起床了！」不知不覺，那個無聲的夜晚已經過去，子夏的聲音在門外喊著。

我沒有回應，緩步地從床上起來，走進浴室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明明累到睡着，但卻一點也沒有睡過的感覺，精神差勁得很。

「你怎麼了？」子夏把早餐放到我的面前，從冰箱拿了杯鮮奶。

我不語，拿起土司吃了起來。

「吵架了？」

見我依舊什麼也不回答，他嘆了口氣，然後什麼也沒有繼續問。

如果可以，我希望這幾個月的一切都能歸零，我和張凱楓停留在朋友的階段，我愛的還是鄭禹辰。這樣，我和禹辰之間是不是可以重新來過？我受的傷，也會比較輕？

「欸，」收好碗盤，子夏拿起書包喚了我一聲，「如果受傷了，那就再站起來就好，不要忘記禹辰哥說過的。」

玄關的門打開又關上，房子裏只剩下一個人的安靜。露營結束之後，禹辰對我說的話浮現在腦海里。

『不管在任何的地方，跌倒受傷就再站起來，學著把你的相信別人換成相信自己。』

在回程的路上，他這麼說。

「相信自己，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相信了阿。」我苦笑，拿起書包，打開玄關的門然後關上。

就像高中開學的那天一樣，同時也將自己的心，緊緊的關上。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打開。

在學校的日子，老實說沒有什麼改變。何彥綸和森一還是會在身邊，只是森一和凱楓的感情卻和過去不太一樣。我儘可能的在學校的時間都保持和過去一樣，不特別讓人感覺到心底的低氣壓。我和舒瑜之間，變得比以前更加陌生。面對我，她總會特意逃避。只有一點沒有改變，就是她還是在凱楓的身邊。

他們兩個應該在一起了吧。

後來我私底下告訴語帆自己和凱楓分手的事情，我沒有解釋太多，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就只是不愛了而已。

是阿，就只是不愛了而已。他不愛了，我也只能逼自己將對他的感情上鎖，不再愛他。

語帆沒有多追問，那一天，我倚在她的懷裏，無助地抱着她。很痛、很想哭，但我沒有哭，只是覺得好累，需要一個人陪着。不是禹辰，不是森一，也不是何彥綸。我需要一個和我一樣明白愛情對女孩子的意義，明白深愛是什麼感覺的人。

而那個人是語帆。

或許，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平時沒有太多的交集，我們各自忙各自的。但最無助的時候，卻最需要對方。不知不覺中培養的默契。這麼一想，就發現，其實我和舒瑜也是這麼一回事吧。只是我們的默契是以不同的方式呈現，從親密變成了疏離，然後愛上了同一個男孩。

最後，那個男孩選擇的人是她，不是我。如此而已。很普通、很平常的改變。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在改變。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第一次段考趕上我們的腳步。這天中午，依照慣例到辦公室拿老師批改過、登記好作業成績的講義習作。三份不同的作業，差不多近九十本的書分開疊在老師的桌上。

我拿了一半起來，想着剩下的等會請森一上來幫忙。從桌上拿起那一疊的講義，比預期的更沉一些。我調整好姿勢，讓自己勉強可以看到前面的路，慢慢走出辦公室。

我以為就像之前一樣，我可以抱着這一堆書撐到教室。但這一次卻好像比剛開學的時候沉重很多，路途走的越遠，手越是無法支撐，連腳步也有些不平衡。快要到教室之前的樓梯，一個不小心，腳步沒有踩好，我失去了平衡，跌坐在地上，手撞到樓梯，書本也散落一地。我想站起來，卻感覺好像有一陣電流從腳踝竄過，痛的無法自已。現在是中午，這個時候的樓梯走廊根本不太會有人經過，大家幾乎都在學生餐廳，不然就關在教室里。

不知怎地，當下的我好想放聲大哭。心裏充滿了委屈，看着掉在地上的書，又無助又氣憤。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沒有了凱楓、森一和何彥綸，就好像什麼都做不好。

我努力想要站起來，但只要一移動，右腳的腳踝就一陣刺痛。咬着下唇，好不甘心。酸楚襲上鼻腔，眼角泛淚。

「子涵！」一陣呼喚傳來，我下意識抬頭，眼前的少年一臉緊張的跑向我，還來不及反應我已經被他抱起，嘴裏還念念有詞：「真是的，在幹嘛阿。」

「放開我，我不需要你的幫忙。」在凱楓的懷裏掙扎著，我冷冷地說。他沒有理會我，輕輕將我放在樓梯的一角，小心地讓我坐下，然後什麼也沒有說開始幫我撿起散落的講義。

「這些講義我先拿進教室，你待在這裏等，我馬上過來。」說完，凱楓也沒有等我回應，逕自走下樓。

看着他的背影，更多不甘心的情緒湧上來。

既然都不要我了，不愛了，為什麼還要這樣？什麼關心我不需要！握緊雙拳，我藉着樓梯的扶手努力地撐起身體，借用左腳的力量支撐，並忍住移動右腳時所傳來的刺痛，一邊緩慢的移動下樓。

雖然剛才口中喊著要他放開，排斥他的關心，但我無法否認那份還是愛他的心情。當他抱起我的時候，他身上的味道，熟悉的溫暖竟然再次讓我心動不已。好討厭這樣的自己，明明想要鎖上所有對他的感情，卻又這麼輕易的被他動搖。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好痛……」一個不小心右腳在移動的時候腳尖先撞到下一層的階梯，店流竄過，疼痛感俱上。原本想着暫時停住動作，等待陣痛紓緩，但一切卻不如人意。疼痛感不但沒有紓緩，反倒更痛，只要輕輕移動腳踝，就痛的不得了。最後，我只能在階梯上慢慢坐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扶著腳。

「嘶……好痛。」我擰眉看著錶面上沒什麼的腳踝。

「不是都要你不要亂動了？」凱楓跑了上來，蹲在我的面前，一臉擔心。

他伸出手想將我抱起，我推開他別過頭不悅地說：「不用你管，我可以自己來，再不然我會打電話給彥綸。」

他持續蹲在我的面前，沉默不語。尷尬的氣氛籠罩，此刻的我有多希望不管是誰都好，誰快出現在這裏。就算是江舒瑜或梁歆妍也好，快點讓這個地方不是只有我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