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玄玄合道（二）
眾人等候許久就聽了這麼一句無頭無尾的話都覺愕然，場面一時尷尬窘迫。而後一個聲音吐字生硬的說道：“張邋遢，你別在這故弄玄虛，我兄弟五人你還記得否？”
張三丰聞聽燦爛的一笑，輕點了一下頭，又輕搖了一下頭。
這說話的人正是五胞胎的老大，叫冷得合。他一見三豐真人的舉止撲棱着一雙陰陽子母眼腦袋多大。心想你個牛鼻子這什麼意思啊？點了一下頭，又搖了一下頭。那是認識還是不認識啊？啊，拿我崆峒五祖當著大傢伙的面耍着玩是不？你就是成仙證道了也不能這麼目中無人啊！今日我倒要看看以我兄弟五人的五絕衍力對付你一個真仙會是什麼個結果。轉過身來用土語一番嘀咕。然後兄弟五人化成五道彩光出現在三豐真人身體前後左右按五行方位站定。他們又哪裏知道此時的張真人點頭搖頭卻是見相非相的大道本色。
老大冷得合見張真人未動分毫，武當門下也不阻擋，欣喜異常。挑起大拇指指着自己說道：“好你個張邋遢，前朝十二年你遊歷崆峒山，遇我兄弟五人說我等修鍊非大道。一番道法比試未分高下，後言你得道之日就是印證之時。莫非你忘的一乾二淨不成？”
張真人聽后笑道：“彼時說你非大道，此時說你是大道。大道不大道，不外一心耳，又豈在意我說誰說乎？！這天下三教鼎立，教義看似有所出入，實則不出這心上的功夫。最初功夫在於心，最終功夫亦在於心。所以，古之大儒不事修鍊，亦可由浩然正氣充塞於天地而證大道。人道做好即是仙道。你兄弟五人雖然稟賦卓異，技藝玄妙霸道。但證道全真並不是以神通法術來實現的。越到最後越是普通不過，如此才能有一躍太空，逃脫藩籬的可能。”
看似張真人是對崆峒五祖言語。但是場外諸人莫不結合自身境界感悟良多。尤其是像玄一真人這等摸着邊的人聽了這番話猶如看到了光亮一般。而那虛空當中也是出現一小點的震動，隨即又趨穩定。
崆峒五祖此時信心滿滿，可不在意這個。冷得合撇着嘴，子母陰陽眼一翻說道：“什麼人道，仙道的。讓你看看我們兄弟的霸道。這麼許久我們哥們的道行可是一日千里。今天就拿你這個真仙開開葷。也不弱了我等的名頭。”說完也不待張真人說話，心意一動，其餘五人手結不同的法印，而後身上的光芒大做，五道臂粗的光芒從天靈蓋射出，化做五條光龍在空間跳躍中交相向張真人撲去。眾人知道這是崆峒一脈的五龍鎖仙鎮魂術。被這五龍纏上一條就等於玩完了。因為五行本一氣，一條纏上了就可以化成五條纏你個五花大綁，再加上鎮住魂魄，就等於削了你的神通。
張真人也不以為意。古井不波的讓五龍毫不費力的縛定自己全身。崆峒五祖一見大喜，齊齊念動口訣就要鎮住張真人的魂魄。但是念了半天也沒效果。一時五人大眼小眼一齊瞪，愣在了當場。張真人看五人不折騰了，神念一動，身上的龍鎖消失的無影無蹤。
冷得合也有實成勁，不知高低的雙手再變法印，口中喃喃有聲，隨後兄弟五人身形如走馬燈似的轉動起來。片刻，又上下翻飛，按照五行生化的軌跡繞着張真人穿來穿去。眼花繚亂中忽然四個身影虛脫的被甩了出來，他們四人身上的衍力全都被調到了老大的身上。老大舌綻春雷的一聲大吼，一把巨劍自虛空中出現向張真人刺來。此劍不求華麗，只重一個度，所過之處空間迅迸裂。原來是崆峒五祖麵皮掛不住，用秘法調動了另一界的力量來對付張真人，所以不惜脫力將五行歸於一人身上。
張真人平靜的看着來勢兇猛的大劍卻不躲閃，而是出奇的右手屈指向右前方正對面門的來處一彈，只聽得嘭的一聲悶響，緊接着一聲悶哼。一道身影自虛空中顯現出來。但見他頭散亂，身形瘦弱矮小，臉上黑氣涌動，兩耳尖尖且大，極為扎眼。最讓人難忘的是一雙碧綠的眼睛配上臉上的黑氣如深夜中的狼眼一般，匆匆掃過眾人，讓眾人感覺其眼神中滿是暴戾殘忍之色。
他冷漠的看了看張真人，身體在原地突然化做一股黑煙隨風飄散。大家冷不防都被這電光石火間的事件弄的愣住了。回過神來不禁都對剛才那詭異的偷襲自忖應付不來或者大費周章才能破解得乾淨，而似張真人這樣的手段可是萬萬的不能！
再說那把大劍可沒絲毫的停頓，只見大劍從張真人身上穿過，然後又化成無數把小刀，小刀之上電光纏繞，各自劈，砍，輪，刺，削，拍的交錯盤旋。聲勢甚為駭人。真人現身時的諸般景象妙諦在此殺焰奔騰中消失不見。
張真人瞬間就被這刀網撕開的空間迸的身體四分五裂。其上又有電火劈啪的燒灼。而小刀們意猶未盡的繼續割絞着張真人破碎的身體。直似仇深似海，非得千刀萬剮才能解氣一般。此時眾人愕然。其中又有那目的不良之輩暗暗心喜，直直的在內心禱告張三丰兵解了才讓他們看得痛快。
元塵和元風看的驚呼出口。身形晃動就要奔上前去。但玄一真人揮袖一攔，面沉如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元塵，元風二人見狀，頓悟自己二人關心過度，竟忘了以師伯大道未合之前的神通法力，即使崆峒五祖的神通霸道，也不會被這麼輕巧的亂刃加身。加之師父的輕鬆神態。可知師伯必然無事。
再說那三豐真人雖被刀網剁得支離破碎，不成樣子。但是塌陷的空間卻未曾有過擴大或者閉合的樣子。
龍月子等有數幾人各自用神通探去，雖然無法知曉究竟。但是這真仙又豈是如此就泯滅得了的！所以皆覺崆峒小兒的無知。
崆峒五祖此時聚到一起，見狀哈哈大笑起來。看向眾人的眼神狂妄的很。但笑了半截嘎然而止，那副尊容配合著臉上僵硬的表情滑稽之極。
原來，在五人的身前三豐真人現出了形骸。同時剛才所處的空間恢復如初，哪還有半點塌陷之象。然後三豐真人手中出現一個小球，小球外表透明，內里黝黑如墨。偶爾有電絲遊動，細看之下卻是那衍力所化的無數小刀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
冷得合指着張真人手裏的小球，不可置信的眨巴着眼睛說道：“你，你，你……它，它，它……這，這，這可是衍，衍，衍界之，之，之力。怎，怎，怎麼會……”結結巴巴的語當中盡露慌張畏懼之色。
張真人淡然一笑，右手中指大指一搭照着小球一彈。只聽很微弱的撲哧一聲，小球消失的不見蹤影。然後說道：“這衍界本是那衍界帝君王玄甫所創，雖然然獨立，法則自定。但也終歸是天道之下的一個部分。我今以身合道，道就是我，我就是道。道不異我，我不異道。你兄弟五人天生異稟，各執五行之一行。自修鍊伊始就以神通妙法為終極目的。但是你神通再高也與這大道的根本不沾絕對的半點干係。神通不過是大道修鍊之下的附屬產物，有而不用才是上上。用而執着誤己傷德。所謂既有所得，必有所失！大道從來都是偏不倚的。你等如果還是固執己見，壽數到時，還要受那輪迴之苦，輪迴之後，做人做獸難為己宰！“
這五個愣頭青現在是知道了這張真人就是頭頂的這片天。自己在其面前不過是蜉蝣！自不量力的尷尬讓其連個場面話都沒留下，五人閃身就走。步調一致，心意相連，實在讓在場的各位對這逃跑的五位一致整齊的行動佩服的很！
張真人看着五人仍是放不下那副麵皮，輕搖了一下頭。轉身對玄一真人言道：“師弟，我今合道，從此重開天地，再立生命。望你早日了道，返璞歸真。如此才能不入那輪迴，脫那生死。謹記道不道，為不為！”
玄一真人長揖一躬說道：“師兄之話我當銘記。想我入道以來，眾師兄弟中我從師兄處受益最多。師兄在我心中亦友亦師。今與師兄異界兩茫茫。他日尚且不知自己對大道的體悟最終能有多深，能到何等地步。先於此處謝過師兄往昔的惠德！”
張真人一笑不置可否，轉而又對另外七位真人說道：“自神農大帝在此創大曆，教眾生，嘗百草，積功德幾千歲載，這處福地藉此成為神州大地的一處氣脈。無形中主宰着世間的盛衰生滅。我今合道，卻是一人逍遙！難再出手管這凡間的點滴。是以各位師弟，師妹在證大道之時，亦不可懈怠對這靈脈的護養。千萬不要被那巨妖大魔壞了氣脈，塗炭生靈。只要不是悖道之行，既是替天行道，無損功德。時至今日我才方知，這天道亦非全然不殺！大道杳冥不能說盡，各位到了這一步就什麼都明白了。”
武當七位真人也是齊齊頷讓張真人放心。
張真人轉而又對元風說道：“武當異日必大興。我雖不在這一界了，但是這平日裏的山內山外的大小事宜還須你來打點。雖然看似不能專心於道途勇猛精進，但是這內里的功德玄妙又是專心修鍊所換不來的。日後你自知這得失間的玄妙。”
元風聽后頷表示謹記，拉着元塵跪在地上長伏不起。
張真人此時看着元塵。眼露慈光。回想往事歷歷如在昨日。為了元塵自己留形駐世三年，卻讓道境更加通透無比，一啄一飲，是誰助誰已不好說！
張真人讓二人起得身來。
元塵望眼向張真人看去，想起過往種種，若非遇到師伯，自己還不知道會是怎麼個樣子，而師父師伯對自己的關心疼愛如同己生。這是絲毫不能用修道二字所能淡泊不計的。今日師伯就要身去，自己既是高興，又是不舍。想及到此，淚眼已是朦朧。
張真人看在眼裏，心中一嘆。這一嘆，天地間突然風起雲湧，悶雷隱作。眾人不知就裏，看着突如其來的景象都心中琢磨這也未曾聽長輩或者典籍中記載過真仙合道會引天劫啊！
張真人知是天地感應自己的喜怒哀樂而自生景象。正因如此，修到他這種境界之人才不能留形於這一世間。於是神念一動，天地雲開日現，又見朗朗。而後，真人傳音說道：“塵兒，你是這天地間最大的一個變數。先前我和你師父都以為看破了你的幾世，今日我大道圓滿方知你乃十世轉生。真不知道別人三世為人，一心成道幾乎可以道果得證。為何你卻要那十世？而期間你或為神魔，或為鬼怪，或為草木。而這又都是你前一世轉生的宿願。更為奇怪的是，這天道之下卻每每都能如你所願。真是奇哉，怪哉！我今飛升之後，你也要進入紅塵冶鍊。這紅塵不締於一個大染缸，三教九流，形形色色。對你的道行是個大考驗！切記這成道是心，那成魔也是心！大道之下，不以多論有，亦不以少論無。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成長曆程。你的道就在你的腳下。大道行程，一路走好！”
元塵聽得懵懂卻不多問，只是再伏下身來，跪在張三丰面前拜了三拜。起身後已是滿臉的淚水。
張真人不忍再看向他，心頭突的一動，知是時辰到了，於是冥神閡目，然後一點米粒大小的亮光自額頭出現，又迅的擴張變大。最後，一圈素雅柔和的光暈包裹住其周身，下一刻自虛空中一閃而沒。
周末了稍後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