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玄玄合道（一）

出得屋來，元塵心情大好。這次移爐換鼎不僅標誌着道行大大的提升，而且已然曉悟上古大道法則之究竟。境界層次到了這一步，神通妙法也漸露頭角，至於會是什麼神通則根據每個人的先天稟賦，後天修鍊的道法的品階，體悟，境遇等等又有所區別。靜下心來細細的感受了一下自己對這天地法則的感悟，下一刻院子中各個角度出現了許多的元塵的身影，眾多身影當中卻不知哪個是元塵的本命真身。

就在此時，只見院外人影一閃，一個外表十六七歲的玉面道士進了院門。突然看到滿院子的元塵就愣在了當地。進門都準備好的話也不知道對哪個元塵說的好。一時間，場面頗為尷尬有趣。片刻，元塵的滿院身影悠忽的消失不見，嘴含笑意的元塵已經並肩立在玉面小道士的身邊。然後說了句：“元鼎師弟莫非入了大定？”

三年來，元鼎也是出落的儀錶堂堂，舉止不凡，道行精進較早時深厚的不可同日而語。但是相對元塵這樣的大變態又是不能一比。

聽得自己的師兄這麼調理自己，元鼎是哭笑不得！但又倍感親切的說道：“師父說塵師兄已經出關，讓我過來告訴你可直接去遇真宮侯着。”

“哦？遇真宮不是早年張師伯修行的地方嗎。這些年張師伯已入化境，不願受那朝拜的香火之氣，另尋隱秘之地潛修。那還去做什麼？”元塵聽后略感好奇的問了一句。

“這個沒聽師父交代什麼。不過，這兩日已有幾大門派的掌門人或者其門內的大長老來到我們武當山了，聽說今日還要有昆崙山，青城山兩大掌門親自蒞臨呢。”

聽元鼎這麼一說，元塵也感今日大不尋常。這些大派的掌門或者大長老們平日裏調和養元，鑽研大道。沒有天大的事情是絕對不會邁出山門半步的。尤其是一來就來了這麼多。想必要有什麼大事生了吧？

元塵拉着元鼎的手就要出門奔遇真宮而去。元鼎見狀甩開其手說道：“師父命我等仍然辦理自己份內之事，元字輩只是你和掌們元風師兄前去，其餘外門弟子更是照舊的接待往來香客，做做平日功課，連此事的點滴都不知曉的。”

“是這樣！那好吧，我且一個人去，有什麼好事等我回來再講給你聽。”輕輕的摸了一下元鼎的腦袋笑了一下，元塵展開剛剛對虛空體悟到的神通向遇真宮奔去。此時的神通境界雖然較破碎虛空的大神通還有着一定的差距。但是，一息十幾丈的度卻不是“梯雲縱”所能比擬的了。這和當初玄一真人為了元塵去南岩宮施展的身法一模一樣，只是火候還略顯不足而已！

不是多長的時間，元塵就已到了遇真宮外的道場之上。

這遇真宮三面環山，宮前廣場兩側松柏鬱鬱蔥蔥，高大雄峻，又有奇石錯落有致。因朱元璋對張三丰真人敬如神明，雖多次下詔擬旨，派遣官員前來迎請都未如願。但是御筆加封，調撥銀兩修繕遇真宮卻是不遺餘力。若干年下來，這宮裏宮外仙雅中混雜着高貴，清幽中伴隨着金華。直似一座仙家的行宮一般！

三豐真人也被塑成神像，御封為“通微顯化清虛元妙真君”。日夜受着香火的供奉。弄的張真人也徒喚奈何！

再說元塵一入道場，體內玄元即生感應，分出一點上至雙目，然後道場周圍那肉眼凡胎所難見到的情形歷歷在目。

只見左前方高大的樹榦之上有一位身披麻衣，側卧在那裏，頭梳兩個小辮，一張娃娃臉紅潤泛光，兩眼半閉枕肱而睡，一手捏印放在臍前神闋之上，身體狀若卧龍一般的奇人。元塵卻是不知此乃“希夷老祖”陳摶的五龍蟄睡**的傳人。

在其不遠的另一顆大樹的樹榦之上則盤腿坐着一位須白若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其一手掌心朝上，一手掌心朝前，兩手各虛捏一印，成“根本不動印”做着那禪定的夫。這個元塵也不認得，但卻深知與元風師兄的道行相比也不遜多讓。

而道場右側一旁諾大的地方最讓人側目的是一位看上去大約三十幾許的道姑正襟坐在一處奇石之上。只見她雲衣素袖，莊嚴淡雅，好似那畫裏的觀音大士般。其旁俏立着一個面沉若水，神若磐石的女孩。一襲水綠色的衣裙映托着她那嬌艷的面龐，好象出水芙蓉的樣子雍容高雅。其雙手捧着一柄松紋劍鞘的寶劍，寶劍雖然沒有出鞘，但是劍的周圍卻隱隱有清風盤旋鼓盪的樣子。元塵此時隨着境界的提升，已可臨近“心劍杳冥”的修鍊層次。因此對劍的感受自然非常的敏感，再者這樣的人物也不會拿着一把凡鐵出現在武當山上。所以，運足神力自雙目向劍柄看去，頓時劍上“泣風”二字清晰入眼。這“四門聖劍”當初玄一真人曾在授藝之時向元塵一一交代過。元塵此時已知這邊乃是道門當中最為神秘的一個修真門派——渺渺雲居的傳人。但具體是誰卻是孤陋寡聞的他難以肯定的了。

在其後側的松柏上方錯落有致，林林立立的站了三撥人。而其中一撥里有五個人最為奇特。他們身着五顏六色的服飾，頭無幾，油光鋥亮，兩耳下吊著很大的金色耳環。相貌古怪卻生得一模一樣。原來竟是孿生五胞胎！在其五人各自的身上分別呈現紅，青，黑，白，黃五色光芒。周圍半尺之內的空間顯的頗不穩定卻無崩塌之象。這門神通給元塵的感覺是非常的古怪霸道。

其餘各處元塵雖然感到有些異樣，但是神識卻難破入進去！心知這或是自己神通不夠，或是對方秘法加持不欲讓外人看到的效果。由此推敲，這來的幾乎都是當世修真界的人雄翹楚。

而在元塵以神力四下探察的同時，四周諸多的神識也皆有所感應的向他望來。一時間，驚奇，讚歎，懷疑的聲音參差響起。雖然聲音並不大，可在這寂靜的空間裏卻是清晰入耳，一絲也是掩飾不來的。

元塵大略的看了遍后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邁步就要向遇真宮的正門走去的時候，天空中忽然兩道光芒一前一後的射來。然後在遇真宮金碧輝煌的大殿上空盤旋了一個來回后一閃，兩個盛裝的道人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只聽得後面清袍長須的老道笑着說：“沖虛道長這崑崙派的驚鴻掠影實在是高妙之極！貧道甘拜下風。”

前面叫沖虛的道人身高足有六尺，與三豐真人偉案的身姿頗為相象。如此的身高可能是與邊陲嚴寒地區的氣候有關。他哈哈的大笑起來，豪爽的笑聲中卻是沒有半點的傲慢和興奮。然後回應道：“龍月子道兄過謙了。你我二人這趟玩笑般的腳力比試卻是不好分出高下的。如果你施展的是神兵‘湛盧’，這周遭里許的空間都會被你禁錮住，我這身神通再是巧妙也是無從施展的哦。那甘拜下風的人就是我了。”

龍月子呵呵一笑，也不再說此事。他們這一境界的高道說話多是暗合法度，巧應天機的。心思繁瑣，刻意有為則對境界提升害處很大。於是話鋒一轉，指着元塵向沖虛道人笑道：“金蓮萬萬朵，玉蒂自此栽。水火相交射，否極而泰來。好一副根骨，當世萬中一人。看這神通氣脈應是武當派玉清金笥龍虎金丹大道法訣修鍊中成的效應。這怕不是張道兄的道統傳人吧？

沖虛真人順指瞧去，突然身子一挺，眯着眼睛看着元塵。心中若有所思。這崑崙派位居西北邊陲崑崙山脈，道脈法系可直追至上古。歷史淵源以及修鍊手段都是這修真界少數大教大派才能堪比的。元塵因為受了神農帝的道法影響，這“蓮開落蒂”中卻是種下了一顆不同尋常的種子。與崑崙派一脈相承的法門頗有相似之處。所以，沖虛真人同類相感，微覺詫異，但卻不便說破。

龍月子看沖虛真人不言語，也覺有些不太尋常。還未等思量個中因由。忽然自遇真宮中傳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而後玄一真人在前領着元風，其後又魚貫的走出七位同輩人物，分別是玄燁，玄光，玄德，玄妙，玄虛，玄松，玄朗七位真人。眾人向崑崙，青城兩位掌門相笑寒暄了幾句，然後玄一真人讓元塵過來站在自己的另一側，隨即對四周說道：“今日為我等師兄玄玄真人以身合道的良時，各位道友不吝大道修行的寸金光陰遠道而來，真是感激不盡。張師兄雖是我武當之一脈，但是亦為修道之一統。故實無遠近親疏之分。在此，老道師兄弟代張師兄謝過眾位道友的同時，也極為歡喜與各位道友一睹這三百多年來修真界的一大盛事。望能對我等修行有寸進的助益！”

語畢，周圍此起彼伏的傳來唱諾之聲。同時，四周不少身影顯現。表示出對武當派的尊敬。

按理說這張真人的羽化飛升實在不至於讓許多門派的顯赫人物前來祝賀。雖然大道修鍊講求恬淡虛無，不着有跡。但是終究還是分人，分法，分境界！眾人中有的是自內心的恭喜，有的則是多少有一些嫉妒，甚至是忿忿。不過，三豐真人是三百年來飛升合道的第一人，與那屍解，兵解等等散仙境界高的不是一點兩點。人家這是大解脫，大自在。從此真的就不在三界，跳出五行了，再不受那天地鐵律的束縛。而據故老相傳，這樣的大成就者都會留下一些有助修行的妙語真諦。這才是那些心存芥蒂之人來此的真實目的。

雖然四周身影不再隱遁，但是元塵還是能夠憑藉對神農大道的體悟感覺到遇真宮的正前方仍然有人在用秘法隱藏着身形。他微覺奇怪，心中疑惑的向其他人望去。現師父玄一真人，龍月子，沖虛道人和那個“渺渺雲居”的道姑也似現了異處。但眼中神光一閃，又如若無事一般。

下一刻，忽有仙樂飄來，而後天花降下，伴隨着古音陣陣，天上不知從哪來的五光十色的祥雲，地上也是金蓮涌動，又有那雲廊雕浮。再一聲雲鍾清響，三豐真人自虛空現出身來。此時，三豐真人無悲無喜，無掛無礙。頭頂三花齊聚，座下雲海翻騰。間或有天龍八部，遍空神佛時隱時現。剎時眾人如處傳說中的三十三天一般。

不過眾人有道，皆知這非神通幻像，實實是那天地靈氣，大道法則於這張真人修行圓滿之時相應的效應。看在眼裏，不少人既是心懷敬仰，又不免貪慾橫生。妄想着這要換做自己該是多麼的風光無限。但這大道從來都是一步一個驗證，一腳一個窪坑的。妄想也終歸是妄想罷了！

三豐真人現出道體之後，環視四周一遍，眾人只覺在其眼神一掃之下有種身心**，卻又醍醐灌頂之感。心中都是又驚有喜。而幾個古老大派的人物此時方才真正明白這一步的差距實在是地與天的距離——跨過去了，俯瞰眾生，跨不過去，肅穆仰止。這來不得半點的自欺！

緩緩看完，三豐真人知曉眾人內心的期盼，聲若洪鐘的說道：“道不道，為不為。大善！”遂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