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帶着興奮的表情，掃視她那亂如垃圾堆般，堆滿各種檔案夾和雜物的桌面。

她的桌面也太髒亂了吧？

柏霄皺起眉頭，嫌棄的看向一排洞開的抽屜。

突然，最上層抽屜里躺着的某件物品，引起了他的注意。

猶豫了一下后，他伸手拿出那隻裝着一堆水晶碎片的透明小玻璃瓶，微微晃動的水晶流轉着細小的光芒。

這些水晶，該不會是……

柏霄微眯雙瞳，記憶閃過腦海，眼裏浮現不解。

“協理，你在幹麼？”身後傳來簡亦晨氣急敗壞的聲音。“你怎麼能隨便動人家的私人物品？”

話到人到，她的手已經飛速從他手裏奪走玻璃瓶，並且牢牢握在手心裏。

“你還敢說？”他指着那凌亂的桌面。“難怪你送上來的數據會少，在這樣亂七八糟的環境裏辦公？這真是我見過最糟糕的辦公桌……”

“少什麼？”她露出迷糊的神色。“什麼數據？”

“你自己看看吧。”他盛氣凌人的昂起頭，手中的檔案夾形成一道完美的拋物線，落在那滿如垃圾山的桌面上。

簡亦晨飛快的翻閱了一次，眼中閃過無奈。“是我標頁碼的時候搞錯了，的確缺了一張……對不起，你先等一下，我馬上送過去。”

聽到她道歉，柏霄馬上顯得很得意。“我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

他正打算開口，滔滔不絕那準備了很久的責備之詞，卻在看見她身上藏青色的套裝后沉下了臉。

“作為秘書，你已經不需要穿制服了。可這一個星期下來，我看你身上除了這件保守的套裝，就是另一套黑色的……你是沒錢治裝嗎？要不要公司給你特別治裝費？你好歹也是我柏霄的門面，怎能每天都穿得灰不拉嘰、土到掉渣……”

她和她妹妹簡亦馨，渾身上下真是沒一點一樣的地方！她怎能忍受自己總是穿着這樣毫無魅力的衣服？

“原來協理還得管屬下的穿衣風格呀？”她拉了下身上保守的藏青色套裝，給他一個“要你管”的白眼。“我覺得比起穿着，我的表現更重要。但今天我的確在工作上有疏失，以後我會改進。”

簡亦晨說完，不理他的瞪視，就逕自坐到辦公桌后。

她真的完全無視他這個上司！

柏霄立即擺出一張撲克臉，朝她走近一步。“立刻把辦公桌清理乾淨。秘書的辦公桌，怎麼可以比垃圾桶還要骯髒？如果再給我看到第二次，我一定——”

“這些亂七八糟的文件，就是你想看的開發部歷年產品檔案，我剛從倉庫里把它們拿出來，都那麼久以前的數據了，怎會不髒亂？我是想先整理好，才送到你辦公室。”抬起清澈的大眼，她從鏡片后無畏的看着他。

“沒有用計算機歸檔？你們覺味……到現在還在用這麼老士的方法辦公？”他的驚訝溢於言表。

難怪他覺得那些檔案夾，都像她身上的衣服一樣，透着一股霉味。

“二十幾年前的文件，當然會有一些沒被歸入計算機，誰知道你會想看全部？”

她理直氣壯的昂起頭。“你知道為了它們，我昨天晚上在倉庫里找了多久嗎？能夠全部找到，就已經很不錯了！”

被她一陣搶白，柏霄只得將責備的話咽了下去。

“不過，你為什麼要看這麼久以前的數據？這些東西在過去，也算是我們覺味的機密……”疑惑在她眼裏一閃而逝。

“你應該知道，我來這裏，是為了開拓雙方共同研發的新產品日本市場。我認為先了解開發部的歷史，對以後的合作會有很大幫助。”他面帶從容微笑，隱藏起自己真正的目的。

“那你就不要打擾我，讓我趕緊整理好。至於缺少的數據，五分鐘后，我會送進去。”簡亦晨低下頭，表示談話已經結束。她將手裏的玻璃瓶放回抽屜。

“我打擾你？”柏霄因為她不敬的態度再度燃起怒氣。“如果不是你送來的數據有缺，我怎麼可能放下堆積如山的工作，來——”

“對了，柏協理。請你尊重員工的私隱，不要隨便動我的私人物品！”簡亦晨無視他的咆哮，將抽屜牢牢關起。

“是你自己將抽屜打開的……你以為我對你感興趣？”他的怒氣倏地停頓。

雖然嘴上說不感興趣，但其實，他還真是有些好奇。

“那個，不是被我踩碎的水晶嗎？我問你，它到底有什麼意義？都已經變成碎片了，你還那麼小心保管。”她的哀怨表情掠過眼前，讓他想起了在機場的那天。

有一剎那，即便隱藏在鏡片后，柏霄還是從她的眼裏，看到了那股讓他印象深刻的悲哀。

但這種情感，卻立刻被她一貫強勢與冷漠的表情掩蓋住。

她面色平靜的說︰“這是我男朋友送給我的定情信物。”

柏霄原本以為她一定會拒絕告訴他真相，沒想到，她卻說了出來。

他看向被鎖上的抽屜，有些釋然，但更多的是困惑。

“難怪你說它對你而言意義非凡……你們女生就是會在意這些表面的東西，既然碎了，讓你男朋友再送你一個不就得了？”

“表面？對我來說，根本不是這樣……”簡亦晨自嘲的笑了笑。“和你說這些幹什麼？你又不會了解。”

像他這樣的花花公子，怎會明白她對這份感情付出了多少？

“你不說說看，怎麼知道我不能了解？”柏霄靠在她的辦公桌上，雙手環胸。

“現在是工作時間，我不想談私事。協理，請回辦公室。”她擺手制止，表示談話告一段落。

柏霄立刻緊蹙眉頭，不悅的抿起雙唇。

這個女生可真是會拒絕他。

就連這麼和顏悅色的簡單交談，也要下逐客令。

難道他那無遠弗屆的魅力，當真對她半點用也沒有？

他看了眼手錶，唇畔驀然勾起一抹性感的淺笑。“誰說現在是工作時間？已經過十二點了，午休時間到了。”

“是嗎？”簡亦晨翻找出被文件淹沒的鬧鐘，強忍住想要朝他翻白眼的衝動。

“既然是午休時間，那我可以離開去吃午飯了嗎？柏協理。”

他想和她談私事，也要她願意才行！

“可以。”他緩緩挺直身體，臉上有着志在必得的自信。“簡秘書，作為你的上司，我早就應該請你吃頓午飯。”

“不用客氣。”

“走吧。”

她的話才剛出口，他已經強勢的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起。

他會讓她知道，他不是個會接受拒絕的男人！

簡亦晨一瞬也不瞬的張大雙眸，滿面怒容的瞪着對面那個正若無其事、鋪着餐巾的男子。

“強迫人家和你一起吃午餐，很有趣嗎？”拿起水杯，她喝了一大口水后，又繼續盯着他的臉。

“我們之間有些私事，一定要談一談——例如我和亦馨，也例如你對我毫無根據的排斥。因為我在機場不小心踩碎了你珍貴的水晶，你就用盡辦法阻止我追求你妹。你覺得這合理嗎？”

柏霄的口氣很溫和，但那雙勾人魂魄的桃花眼裏閃爍出的寒冷笑意，卻讓人害怕。

他一直都感到奇怪，以他的條件，會有哪個姐姐阻止自己的妹妹和他交往？

“我不贊同你和她在一起，可不僅僅因為那件事。”簡亦晨輕嗤了一聲。

“像你這種狂妄自大的情場高手，一點也不適合我心思單純的妹妹。我不否認我想阻止你追她，但那是因為我不希望我妹受傷。”

“你對我，該不會有很大的偏見吧？”柏霄輕抬眉峰。

“是不是偏見，你心裏最清楚！”她的語調充滿攻擊性。

柏霄眨了下眼楮。“害怕她受傷而不讓她談戀愛，你不覺得這是因噎廢食的做法嗎？如果我告訴你，我是真心想追求亦馨的，你會相信嗎？”

“當然不信！”她的回答，真是迅速得毫不經思考。

“看來，你對我的評價真的很低。”他微微苦笑了下。

這是他第一次問別人，是否相信他的真心，沒想到得到的結果，卻是毫不保留的否定。

難道，他就那麼想要得到她的認同？

柏霄驀地感到有些失落。

“亦馨是我最心愛的妹妹，也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保護她，是我必須去做的事。”簡亦晨的語氣相當堅定。“反正她也才去半年而已，難道說，連半年你都無法等待嗎？你所說的真心，就只有這麼一點真誠？”

因為簡亦晨一臉戒慎、認真，柏霄反而輕鬆的笑了出來。“原來你認為我那麼沒耐心，只要半年時間，就能阻止我。”

可惜，這麼輕易放棄，不是他柏霄一貫做人的原則。

“你過去的所作所為，不需要我一一贅述吧？”簡亦晨冷哼了一聲。

“你早晚會知道，半年的時間到底能不能動搖我的心意——但我不認為，你可以阻止我對她的追求。”他拿起面前的水杯，透過邊緣，平靜的看着她。

簡亦晨嗤之以鼻。

“如果到時候她想要和我在一起，卻遭到你的反對，傷心的人，一定是你一心想要保護的妹妹。”柏霄的嘴角含着自信。

他是在警告她，不要妄圖破壞他的好事！

接受到他傳遞的訊息，她眯起明亮的大眼。“如果她真的喜歡你，我還能拴住她不成？不過，我會保留我對你的看法，也會盡我所能去保護我妹。”

眼前的柏霄，和平日那個傲慢的男人有些不同。

他那無法捉摸的深邃眼神，還有嘴角的凌厲，都讓她明白，任何想要阻止他的人，都會受到他冷酷無情的對待。

不知為何，她竟感到有些害怕……

他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而且，還有着絕佳的行動力與意志力。

要阻止這樣的男人靠近亦馨，她真的有能耐嗎？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接下來的這半年，讓我們好好相處吧。”柏霄恢復一徑的紳士態度。“亦馨告訴過我，凡是想要和她交往的男人，都一定要獲得姐姐的認可。你們還真是姐妹情深。”

他點的紅酒，恰好在這一刻送了上來。

柏霄自信滿滿的舉杯。“我保證，在未來的日子裏，我會讓你對我充滿信心，也一定會讓你認可我。”

她會放心的把妹妹，交給眼前這個連她都無法看透的男子嗎？

簡亦晨非常懷疑。

但是，柏霄充滿壓迫感的注視，最終還是讓她舉起了酒杯。

“你若是敢讓我妹為你哭，我絕不會原諒你！”她只能說出自己的決心，剩下的，也許……就只有等待了。

等待他如自己所預料的那樣離開，因為花心的男人，是不會對任何女子太過執着與專一的。

當他感到不耐煩、當有新的獵物出現時，他就一定會喜新厭舊、見異思遷！

聖誕夜，是屬於情人的夜晚。

雖然寒流來襲，卻根本難擋戀愛的熱力，整個城市都瀰漫著濃濃的浪漫氣氛，處處都洋溢着節日的歡笑與熱鬧。

簡亦晨帶着有些落寞的表情走進電梯，當她回到家后才發現，居然把手機忘在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