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蜜糖小甜心２
傷心的滋味
抹殺不了有你的回憶
那是愛情最炫爛的色彩……
失去甜美笑容的楊詠晴，仍然每天固定地上下班，走同一條路回家，吃同—種口味的便當，反正，就只是活着，其他的好像都與她無關。
但她再也不去麥當勞，他們一起去過的地方她都不再去，搭捷運的時候，不管有沒有位子，她都閉目養神，再也不看外頭的風景。
所有一切和他有關的，她都努力在遺忘中。
成美問過她好幾次，熱戀中的女人怎麼會悶悶不樂，一副被倒會的衰樣，但是她總是不予回應。
上班中，成美摸魚打混地湊到楊詠晴桌邊來，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
「吵架了？還是在冷戰？你在考驗他的耐性？還是他動手打你？」
「都沒有。」
如果真是那樣，她還能抱着成美哭泣埋怨，可是他卻沒有理由地消失了，連帶着她質問的權利也不見了。
「那你們是怎麼回事嘛？前陣子不是還黏得要死，難分難捨的，還是你們已經脫離熱戀期進入穩定期了？」
楊詠晴恍若未聞，完全沒有反應地盯着電腦螢幕處理文件。對於她的沉默，成美另有一番解讀。
「也對，男女朋友一旦變成老夫老妻，就真的很像一灘死水，一定要想個辦法讓愛情的火花重新燃起，不然就真的很糟，我和阿強就常常因此吵架，你們也是吧？」她自問自答。
「成美，不是你想的那樣。」
「還是，你們在床上不協調？」成美一臉曖昧。
不想讓成美繼續胡亂猜下去，楊詠晴決定坦誠。
「我們——分手了。」她盡量穩住聲音，不帶情緒冷冷地說。
「分手了？」成美不可置信地低喊：「你們分手了？不會吧？」
這麼說並不恰當，她其實是被遺棄的。
「怎麼會？怎麼會？你們看起來很登對啊！」成美實在不怎麼相信，上一刻還愛得分不開的兩個人，下一刻居然說分手就分手。
「沒什麼，大概是合不來吧！」楊詠晴越是想雲淡風輕，臉上的愁容就越凝重。
成美了解失戀女人的傷痛，現在她最需要的是朋友的雪中送炭。
「不要為那種人傷心，不懂欣賞你的人也不值得留戀，而且，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你在說什麼？」楊詠晴哭笑不得，哪有人這樣安慰人的？
「本來我是不想告訴別人的，不過看在你是我的好姊妹的份上，我就勉強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造化了。」成美施恩似地說。
「什麼好消息？你拿到牛郎店的折價優待券了嗎？」楊詠晴打趣地問，那是她們之間的一個笑話。
「拜託！比那個好上一千倍！」
「是什麼？」
「你知道我們那個新總裁吧？」
「知道啊！他不是還沒上任嗎？」
傳說中的新任總裁年輕有為、英俊多金，而且還沒結婚，辦公室里的女同事們天天都在談論，想不知道都很難。
「你的消息人過時了，我昨天聽樓上秘書室的周姊說，總裁上個禮拜就來上班了，現在正準備和各部門的員工見面。」
「然後？」這又干她什麼事？
「周姊說新老闆長得帥、脾氣又好，更不用說有多有錢了，最重要的是他目前還是單身。」說到小道消息，全公司沒有人比成美更靈通了。
「或許人家已經有女朋友了呢！」
「那又怎麼樣？」成美不以為然地挑挑眉，「女朋友又不等於老婆，世事無絕對，什麼都有可能。」
「那他也不一定會看上我啊，何況我只是一個小職員，很難有機會見到他本人吧？」進公司這幾年，她只在尾牙晚會上「遠遠地」見過台上「總」字輩的人物而已。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怎麼試？在他面前跌個四腳朝天嗎？」
「這個主意不錯。」
這時，上樓開會的庄皓翔回到辦公室來，他的身邊多了一個人，楊詠晴沒興趣擠上前去湊熱鬧，倒是成美伸長了脖子。
「各位同仁，請讓我為大家介紹中川集團的新總裁——李維康先生。請大家以掌聲熱烈歡迎。」
這個名字……不會那麼巧吧？
楊詠晴不由自主地從位子上站起來，真的是他！那個令她肝腸寸斷的男人，此刻竟然就站在她的面前，變成了她的新老闆。
「啊——他不是……」成美一看見李維康，差點掉了下巴。
「成美！」楊詠晴暗示她噤聲。
「維康，我來為你介紹，這是我們企宣部的兩名大將，成美、楊詠晴。」庄皓翔帶著李維康來到她們面前。
「兩位好，希望以後合作愉快。」李維康親切地打招呼，好像他們真的是第一次見面，毫無破綻。
他怎麼可以這樣？楊詠晴看着兩人相握的手，有種想哭的衝動。他騙了她！她真是個傻瓜，才會被他耍得團團轉，還以為這是愛情。
那不過是一場白日夢罷了！
接着，她很沒禮貌地甩開他的手，衝出辦公室。
◇◆◇◆◇◆
楊詠晴哪裏也沒去，她躲到洗手間，雙手用力地捂著嘴，不許自己哭出聲，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掉，連呼吸都小心翼翼，怕被別人聽到她躲在這裏偷哭。
太惡劣了！他實在太惡劣了！
這算什麼？是惡作劇還是戲弄？看她被他天衣無縫的謊言耍得團團轉很有趣嗎？她真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
是該走的時候了，在知道了真相之後，她不能再和他待在同一個地方工作，那無異是在提醒她自己的愚蠢，這種折磨，她無法再忍受。
辭職吧！趁現在……快點離開吧！免得她後悔。
但是冤家路窄，在回辦公室的路上，楊詠晴還是和李維康碰上了，單獨地，沒有旁人。
她轉身想走，但身後是洗手間，她能躲在裏頭一輩子嗎？而且她也沒有退路可走。
「詠晴。」
「不要叫我。」她不敢看他，怕自己心軟。
「詠晴，我們談談。」他小聲地在她耳旁輕語。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她想繞過他，卻被他擋住去路。
李維康一把抓住楊詠晴的手，把她拉進一旁的資料室。
「不要拉我，放開我！我不想跟你說話。」她企圖掙開他的手，無奈他的力氣大於她，把她抓得牢牢的。
「詠晴，你怎麼會在這裏？」看見她出現在他的公司，不能說不意外，但也有點小小的驚喜。
她突然覺得很可笑，「因為我是你的員工，已經在中川集團賣命三年了。」而且，連心都賠進去了。
「我都不知道，你怎麼沒告訴我？」
「你不也是嗎？你怎麼沒告訴我你是堂堂的大總裁？」她反問。
愛情是盲目的，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其他的都是次要，不看不聽不問不說，最後愛火變成地雷，事實被引爆，誰都無力承受，只能指責質問對方。
「我有我的難言之隱。」
一句「難言之隱」就算解釋了嗎？
「那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
「詠晴，你別這樣……」
「你放心，我不是一個大嘴巴，我不會因為上過你的床就以為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她冷冷地看着他，「我還沒那麼天真。」
「我沒那個意思。」他改握住她的雙手，黑眸中裝滿深情，「我也不認為你是那種女人。」
「這一點自知之明我還有，」她別開眼，逼自己說出違心之論，「我們不過是一夜情罷了。」
「不許你這麼說，我絕對沒有這種想法！」他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那我們是什麼？」
「我……」這可把他難倒了，他從來沒想過要把和她的交往定位成何種關係，他很喜歡她，也沒有要玩弄她的意思，他以為她都明白……
「一開始你就表達得很清楚了，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我，是我傻到相信你。」
她怎麼忘了，他可是夜店裏有名的女人殺手，和他有過關係的女人恐怕多到數不清吧？她怎麼會以為自己是他的唯一？
但事到如今，她還在騙自己，只要他肯給她一個理由，即使再天方夜譚，她也會覺得合理：但是他什麼也不肯說，看來，一切真的都是她的一廂情願，她真的該醒了。
「詠晴，你聽我說……」
「我再也不要聽你說的任何一句話，你騙我！你這個大騙子！」她再一次崩潰，這次是在他的面前。
李維康伸出手想替楊詠晴擦去成串的眼淚。
「不要碰我！」她躲開了，「你不能再碰我一下，我們再也沒有關係了。」
「什麼沒有關係？我們明明就……」
「過去了，那些都過去了。」她急急打斷他。
「怎麼會過去？我不是在這裏嗎？」他熱切地說。
「那天，你不聲不響地離開，留下我一個人的時候，一切就結束了。」
「我真的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因為不想讓她難過，所以不願當面和她說再見；和她的相遇是他一生最美的回憶，他會永遠保存。沒想到他還會再見到她，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
他知道現在這麼說聽起來像是馬後炮，但是能再見到她，他真的很高興。
「不能當面跟我說你要走了，留個字條也行啊！你能明白當我早上醒來，發現自己一個人被丟在飯店房間裏的感受嗎？」她說出自己當時難堪的心情，「我被當作一個妓女似地對待。」
她永遠記得客房經理來辦理退房時，那種鄙夷不屑的眼神。
「詠晴，我真的不是有意這麼做的，我不知道……」
「是我不好，全都是我不好，我會走，你放心好了！」
「詠晴……」
「我馬上就走！」
李維康看着楊詠晴離去的背影，首次感到自己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沒想到他竟傷她這麼深。
◇◆◇◆◇◆
李維康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抽著煙，桌上散放着從人事部調來的楊詠晴的檔案。
是他破壞了她單純的生活，是他讓她變得不快樂，是他讓愛笑的她哭泣，是他毀壞了她的純真，是他將她推向萬丈深淵。
是他導演了這一切。
他應該知道的，她和過去他交往的那些女人都不同，他用了最錯誤的方式對待她。她受的傷，他怎麼彌補？
這時，庄皓翔剛好敲門進來。「下班了，還不走嗎？」
「嗯，正要走。」李維康按熄了手上抽不到一半的煙。
「一起吃飯。」
「好啊！」
庄皓翔看到李維康桌上的資料，「咦，你調她的檔案做什麼？」
嗯……」李維康靈機一動，「周姊說秘書室的人手不夠，我打算調她上來幫忙。」
「是嗎？」
真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庄皓翔不過是隨口問問，李維康倒心虛地有模有樣解釋起來。「登報找人太麻煩了，不如精簡部門，這樣就沒有冗員問題。」聽起來很有總裁的架勢。
庄皓翔點點頭，完全贊同，「詠晴的工作能力好、辦事效率高，又細心負責，是很敬業的好員工，你挖走我的一名大將，我的損失大了。」
詠晴？庄皓翔都是這麼喊她的嗎？李維康竟然覺得有點不是滋味，比起自己，他們可是朝夕相處了三年的上司與部屬。
「看來你對她的評價很高，如果我不用她，就是我的失策了。」李維康沒發現自己的口氣有多酸。
「她是個好女孩。」庄皓翔的語氣中有讚許、有保護，更有着濃濃的愛意。
是啊！她的確是，他知道得最清楚了，不是嗎？
「你……你喜歡她？」李維康試探地問。
庄皓翔溫柔地微笑，「我的確很欣賞她，現在像她這樣有主見又有原則的女孩不多了，如果有機會，我會讓她知道我的心意。」
意思就是，等到時機成熟，他就會向她表白？
李維康認識庄皓翔不是一天兩天，他明白庄皓翔是再認真不過了，可是他已經碰了她，彼此糾纏不清了，如果她真的要走，他是否能讓自己放開她的手？
「你呢？」庄皓翔反問李維康。
「什麼？」
「你的婚姻大事啊！現在你回來接掌中川集團，接下來該辦你和……」
「皓翔！」李維康打斷庄皓翔的嘮叨，「你怎麼變得跟我媽一樣了？念個沒完。」他最討厭人家提醒他這件事。
「我是關心你，否則我才懶得念你，你也該好好安定下來了，古人說成家立業，你現在正走到成家立業的時候，別再飄來盪去讓人擔心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李維康舉雙手投降，一個老媽已經把他的耳朵念到長繭，不要再來一個。
「維康……」
「不是要吃飯嗎？快走，晚了沒位子了。」李維康穿起外套，率先往外走，再多聽一句庄皓翔的碎碎念，難保他不會喂他一個拳頭！
◇◆◇◆◇◆
春天的天氣讓人捉摸不定，忽冷忽熟，說下雨就下雨，下班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雷雨，把路上的行人都淋成落湯雞，原本就壅塞的車潮更將路面塞成了停車場，同時也困住了楊詠晴。
她獃獃地站在窗邊，看着雨滴從灰色的天空落下，像是一種哭泣的姿態，好像天使為她灑下的情淚。
雨過會天晴，而淚，可有停止的一天？
「詠晴，怎麼還沒下班？」庄皓翔在離開前發現了楊詠晴，辦公室都沒人了，她還在等什麼嗎？
她恍若未聞，一點反應也沒有。
「詠晴……」庄皓翔來到楊詠晴身邊，伸手拍了她一下。
「啊，經理！」她回過神來，「有事嗎？」
「已經下班了，怎麼還不走？」
「我沒帶傘，想等雨停了再走。」—開始她是這麼打算的，不意一場雨竟讓她想起那個人，又陷入往日回憶中，如果庄皓翔沒出聲喊她，她大概會站上一整晚吧！
「要是雨一直不停怎麼辦？」庄皓翔笑問。
「我……」
「來吧！我送你回家。」
楊詠晴愣了一下，「那就謝謝經理了。」
兩人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時，正巧遇上從另一部專屬電梯出來的李維康。
「維康，這麼巧？」庄皓翔上前去打招呼。
「是啊！」李維康看到站在庄皓翔身後、低着頭的楊詠晴，心上泛起一陣酸意，「約會啊？」
庄皓翔只是含蓄地微笑，沒有正面回答，楊詠晴更是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李維康本來就不怎麼好的臉色，這下更難看了。「那就祝你們約會愉快，我還有事先走了。」
「星期一見。」
果然，外頭的交通大亂，嚴重塞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氣、選舉、名流八卦、股市……
堵了兩個紅燈，庄皓翔才鼓起勇氣問：「今天是星期五，你晚上沒事吧？」
「沒事。」
「那……肯不肯賞光陪我吃頓飯，忙了一天，好餓。」故作輕鬆的語氣還是掩不住庄皓翔的緊張。
「好啊！」沒有理由說不好。
得到楊詠晴的應允，庄皓翔簡直要歡呼出聲了，現在的他比登陸月球的阿姆斯壯還要興奮，即使塞車也不以為苦，反而是最甜美的一段路程。
稍後，他帶她到一家頗有名氣的日本料理店用餐，相較於他的雀躍，楊詠晴顯得十分安靜，吃得也不多。
「是不是東西不合你的胃口？」庄皓翔注意到了，恐怕一隻麻雀的食量都比她大。
「不，東西很好吃，真的。」楊詠晴連忙說著，怕庄皓翔誤會。
「可是你吃得好少，不舒服嗎？」
楊詠晴搖頭，「我不敢吃太多，我在減肥。」女人沒有不和體重斤斤計較的。
「減肥？我看你應該增胖才對，你已經太瘦了。」庄皓翔不同意地說。
楊詠晴勉強一笑，「每個女生都覺得自己不夠瘦，要再更瘦一點才好看。」
「自然就是美，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嗯，經理說得對。」
「都已經下班了，就不要再叫我經理了，我的名字應該不難念吧？」他可不想永遠只是她的上司。
「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以後下了班就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