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 離殤
“哈哈，來追我呀，追我呀……”清脆的童聲中一個穿着襤褸的小孩開心的躍過土牆，啼笑着回頭喊道，“飛，你總是很慢哦。”
“哼，你等着，我總能追上你的！”這時，另一個小孩也已經跨上了土牆，正騎坐在上面不服氣的嘟囔着。他滿身泥土，幾乎套着同樣的破爛衣衫，勉強遮住身體而已，想必就是前面那孩子口中的‘飛’了。
……
時光流轉，不知覺中已經換做了夜裏，天空中繁星閃爍。夜幕下，殘缺的土牆上，並肩坐着兩個低矮的身影，正是白天相互追逐的那兩個小夥伴，此時他們依舊精神力十足的看着天上明亮的星空。
“我名字叫‘鵬’，將來一定能像傳說中的鯤鵬那樣，飛到高高的天上去。”突然，其中一個小孩指着遠處不斷閃爍着的星星說道，“我要飛的比星星還高！”
“那我幫你吧。我叫‘飛’，沒有我你怎麼能飛的更高呢。”他旁邊，另一個小孩正痴痴的看着遠處的星空，臉上掛着一絲安靜祥和的笑容，靜靜的述說著。
“是啊，沒有你我怎麼能飛呢？將來我們一定要比比看誰飛的更高！哈哈哈……”很快的，兩人就被歡快的笑聲所淹沒，而那兩個小孩的身影也在笑聲中越變越小、越變越遠，逐漸的消失到了沉沉的夜色中……
這正是獨孤劍聖和東方白帝小時候的片段，而那名叫做‘飛’的小孩正是幼年時的東方白帝。此時，生在過往的一幕幕像畫卷般，正逐一在獨孤劍聖眼前展現。幾百萬年乃盡上千萬年的時光里所生的事情，僅僅是一個剎那就演完了，他此時方才相信真的有剎那芳華一說。
此時，他正漂浮在一個虛無的空間裏，安靜的看着在他漫長的一生中所生的所有事情，無喜無悲。不遠處的虛空中，正漂浮着另外一個他，一個已經死去的他的軀體。就在那個他的身側，自己的徒弟沈天正一臉悲傷的哭泣着……他明白，自己已經死了。
回頭望去，遠處正有一扇不斷光的門敞開着，門的另一邊，只有光——無盡的讓人靈魂安靜的光。這時，那光門中突然有一個佝僂的女人身影出現，暗暗的，在那強光的背景下顯得突兀異常。就像是前來接他一般，在那身影出現的同時，獨孤劍聖便緩步朝那道光門邁去……他明白，自己也該離去了。
“飛，沒想到我還是比你早到這裏，你終於贏了！在以後的日子裏，你就獨自一人盡情的翱翔高飛吧……”他心中想着。越臨近那道光門，他的神志就越是模糊，終於，在進門的那一剎那，他回過頭來面帶不舍的看了眼遠處的沈天，笑了，“徒兒，保重！”
這邊，古槐看着獨孤劍聖已死，在讓沈天盡情的哭泣了一番后，它終於將這位年輕人從院子裏請了出來，因為……最後的儀式就要開始了！
只見那座屬於獨孤劍聖的院落，四周圍牆突然拔高，並且很快就朝着中間聚攏起來。小屋飛散，在上空化作一面穹蓋緩緩的向下蓋去，須臾，一座土石所作的棺材赫然出現在眼前。而獨孤劍聖的遺體，早在石棺形成的過程中就已經被置入其中。
這時，石棺下原本堅硬的地面突然下陷，彷彿水一樣盪起一圈圈的波紋，而那石棺也在沈天的注視中緩緩的沉入地下。不多時，剛才它下落的地方已然變的平整如故，甚至生有幾叢高高的野草，與結界平原中其它地方的景色別無二致。
“這是他要求的……”突然，一個聲音把沈天從深思中喚醒，卻是那古槐在說話，“當年，他的母親也是葬在這裏，用的是當時凡人界最好的棺材，像他這般葬在我樹根深處的地**中。現在，他們彼此相鄰，總算是母子團聚了。”
眼前生的一切太過突然，讓沈天有些難以適應。剛才他的師尊還紅光滿面的在跟舊人敘話，可是片刻后就已經被葬在了地下，音容笑貌瞬間破碎，這一切皆如夢幻般，讓他無所適從。思緒迷離，他突然感覺到自己肩上一輕……
“吱——”卻是一直安靜的小猿突然變的狂暴起來，毫無徵兆的從他肩上躍出，直向那槐樹撲去。在躍出的過程中，它的身軀就像是在無妄沼澤遇上草泥馬時一樣，眼看的暴漲起來。氣勢翻騰，雙眼中早已被金紅兩色光芒所佔滿，一臉凶煞之色。
“小猿！”慌忙中沈天只來得及出聲喝止它，就在他抬頭看向小猿衝去的方向時，終於明白了一直都很安靜的小猿為什麼會突然暴走了。
在槐樹上，距離地面最近的一截枝幹上面，此刻正站着三個人影，依次是許久不見的小寒、殿下以及她那名字怪異的護衛。此時小猿在咆哮中所選擇的衝擊目標正是那名被稱作‘狗狗’的高手護衛！想當初，就是他不顧小猿的阻撓，強行將猿齊天的屍身帶走的。
“小猿，快回來！”一看是他，沈天心中越着急起來。那護衛的實力他可是很清楚的，絕非現在的他們可以抗衡，他可不想小猿在喪失理智的情況下受到傷害。雖然沒了金丹，可他依舊憑藉著絕頂的先天實力，快步追了上去。
此時，着急的並不只是他一個。樹枝上，當小寒看到眼前的一幕時，也是着急的跳了下來，試圖去擋住她的這個陷入暴怒中的玩伴。令人詫異的是，她身邊的殿下和那護衛卻都沒有阻止她的意思。
“安靜下來吧……”突然，伴隨着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古槐樹榦上突然生出一條條柔軟的藤蔓來，將奔騰而上的小猿給緊緊的箍住了。這些藤蔓很細，可是任憑小猿如何掙扎，只是紋絲不動。接下來，越來越多的藤蔓湧出，將它包裹的就像是一個蟲繭一般，只露出煞氣依舊的碩大頭顱在外。
“古前輩，謝謝您！”看到古槐出手制住了小猿，沈天慌忙道謝。同時腳下餘力不減，幾個跳躍就到了包裹小猿的藤蔓之上。
“先不要謝我，先聽聽殿下怎麼說吧。”就在沈天心稍安時，古槐的這句話驚的他差點沒從樹上掉落下來，問道，“古前輩跟她很熟么？難道您也是靈界的人？”
“我既是靈界的人，又不是靈界的人，哈哈哈……”聽到沈天的問話，它控制不住的笑了起來，笑的很大聲，“靈界，何其飄渺！我就是我，我也只是我而已！與它靈界何干！”
“那為什麼前輩您要我聽上面那殿下說什麼呢？”此時沈天已經躍到了小猿的臉龐附近，一面小心的探查着它的狀況，一面問着。
“年輕人，想必你師尊也給你說過吧，這猢猻，終究是要離開你的……”古槐語重心長的說著。
它的這句話一下子就把沈天拉回到了蜀山石室中的水池旁，他依稀記起，在離開時自己師尊送小猿金色神兵時所說的話，“沈天，這隻猴子與你有緣，但不是現在。過不久，它必然會離開你的，所以為師才送了那隻筆桿給它……其實這也是我那次宇宙之行中意外現的一件神兵，雖然沒有天殤劍那般凶煞，卻是很適合它。就給它防身吧。”
音容已久，相貌無常，在腦海中響起這句話的時候，沈天恍惚中彷彿又看到了自己的師尊。不過他總算還是保持着清醒，只是依舊有些不大相信的問道：“前輩是說，現在就是小猿和我分別的時候？”
“而且……還是被她們帶走？”說著說著，一手輕輕抬起，指着頭頂上一直不語的神秘殿下。
“我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要帶它去靈界……”那殿下跟以前一樣，講起話來不急不緩，古井無波。
“哼！休想！誰知道你們安的什麼心，靈界沒一個是好人！”沈天恨恨的說道。只是他現，不管自己如何憤怒，上面那兩人只是不動，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過，依舊淡漠的看着他。
“大哥哥……殿下姐姐她不是壞人。”這時，小寒也已經落到了沈天身側，正一手搖着他的手臂述說著，“我到靈界以後，殿下姐姐待我很好的，沒人敢欺負我……”
“小寒乖，有些事你還不懂……”他撫摸着小寒的頭，像以前在凶谷桃源時那般輕聲勸慰着她。可是不知為什麼，剛才聽到小寒的辯護后，他心中就生出幾分動搖來，因為他相信小寒是不會騙他的。不過，畢竟還有一口怨氣憋在那裏，所以他依舊口氣死硬。
“哼！你又懂什麼！”這時殿下身側那叫做狗狗的護衛開口了，聲音還是像以前那般冰冷，“通臂猿雖然是妖獸，卻是一直生活在靈界的上古凶物。你沒現那隻猴子為什麼一直沒渡三九天劫么？那是因為通臂一族只有生活在靈界中才會感應到天劫的降臨……至少三九、六九天劫是如此！”
“你什麼都不知，只憑着一時感情用事，就對別人的好意妄加揣測！告訴你吧，若不是你旁邊那個小姑娘央求我家殿下，沒人願意來幫它！”
“小寒，真是這樣么？”那護衛的一席話直如晴天霹靂般將沈天心中的最後一絲執着擊的粉碎，只見他眼光中帶着重重疑問看向身邊的小寒。
“嗯……”面對着他疑惑的目光，小寒只是很乖巧的點了點頭，後來似乎又想到了些什麼，說道：“大哥哥，你就讓小猿跟我們走吧！等以後我們修為高了，都過了六九天劫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