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兇相寺里看兇相(二姨父)
二姨父的恐怖“頭相”隨着生命的結束而遠去了。
聖人對於二姨父的隔閡,如果有的話,很大程度是由於他頭頂上的那顆不大不小的肉瘤太過扎眼,每看到一次就肉麻一次,起雞皮疙瘩一次。二姨父的吐痰也是沒人比得上的,他是一天24小時,24小時裏的每一個分鐘都要吐痰。之前他吐痰的間隔還要長一些,每三五分鐘一次,年齡增長了,吐痰的頻率也跟着上來了,誰要靠近他,耳朵裏面就會不斷響起“咳、咳、咳”、“啪、啪、啪”的聲音。他的身體裏很大一部分都是吐出來的東西,可以想見他除了吐痰還能幹什麼。因此當吐痰頻率高起來以後,他基本上喪失了勞動能力,專門呆在家裏坐在炕上大口大口地吐痰。
聖人小的時候,對這種聲音還沒有什麼感覺,也是隨着年齡的增長,知識也增長了,知道了他那每一口臟痰中藏着多少細菌,不要說再聽到、就是再次想到那種聲音,都禁不住要嘔吐了。
就這樣,二姨父的臟痰過了頭頂上的肉瘤,成了聖人巨大的心理障礙。也因此為二姨媽家的5個表姐們感到惋惜,她們本來可以更招人喜愛一些的,包括聖人在內完全有理由喜歡她們更多一些,她們的愛情也完全可以更美好一些,但是臟痰!二姨父的臟痰污染了她們,把厄運傳到了她們的身上。
如果忽略不計二姨父很早以前留給聖人的恐怖印象,聖人或許回頭看二姨父的時候會更客觀一些。但是印象已經留下了,那印象只要還在,就難免受其影響。聖人對二姨父利用女兒們的婚姻財,等於把女兒當成了他的莊稼,種的目的在於獲取收成,想想看,如果村芝約芝水芝秀芝換芝都變成了玉米,其實也就值不了幾個錢了。就是換成了花生或者大豆又能怎樣呢?也不可能賣出黃金白銀的價錢來。
聖人知道,二姨父雖然又有肉瘤又吐痰,而且除了頭相嚇人臟痰害人之外什麼正經事兒也幹不了做不成,卻在家裏是“掌柜的”,一切事情都由他說了算。他要是不同意的事情,誰也甭想做成。
聖人的大表姐村芝到了結婚的年齡,男方是牟顧家莊的人,二姨父從媒人口中得知,對方家裏很富裕,有一台“紅燈”牌收音機,兩輛“飛鴿”自行車,還有一台縫紉機。二姨父就提出彩禮要包括收音機、自行車和縫紉機,只要新的不要舊的,此外還要禮金1ooo元。男方家裏幾經討價還價,答應送一台收音機、一台縫紉機,但是自行車就不要再買新的了,禮金也改成了85o元。臨結婚的時候,二姨父又強要了一個豬頭、兩套豬下水、四副豬腳。這樣算下來,差不離兒還是二姨父當初開出的條件。
有了大女兒村芝索要彩禮的成功經驗,二女兒約芝結婚的時候,二姨父就更開放了,比照村芝當年的條件,又額外增加了一塊上海牌手錶。三女兒水芝結婚的時候,則把禮金提高到2ooo元,少一分錢都不答應。二姨父就用三個女兒的禮金翻新了房子,重砌了院牆,站在二姨媽家的院子裏,再也看不到三外婆家了。
但是約芝的婚事出現了一個波折。男方家裏托媒人送來的1ooo元禮金,當時清點的結果無誤,可是在媒人走後現不是1ooo元,而是99o元,二姨父就把媒人追了回來,詢問是怎麼一回事。媒人不承認自己送來的禮金僅有99張,一口咬定不多不少正好是1oo張,二姨媽家的人自己弄丟了一張。區區1o元錢,二姨媽傾向於認了,但是二姨父堅決不幹,堅持把錢給退回去,男方無奈,只好補足了1ooo元重新送過來。此事得罪了媒人,媒人就在約芝嫁過去之後對男方講了一些不利於約芝的閑話,雖然時候經查證純屬子虛烏有之事,但畢竟給約芝的婚姻生活帶來了一片陰影。
約芝後來的婚姻生活可以說是一團糟,小兩口以及約芝和公婆姑之間一日一小打、三日一大打,就像公雞打鳴一樣准。沒有語言,只有拳腳。男方堅持認為約芝在婚前曾經“偷”過人,而且有名有姓、板上釘釘,還逼約芝承認,約芝死不承認,兩人打到鬧起離婚的地步來。最後攤牌的時候,方知皆為媒人閑話作祟。雖未至二人婚姻破裂,也總是哭比笑多,事情瑣碎,這裏就不多說了。
剩下的兩個女兒,二姨父依然沒有輕易放過。秀芝和換芝結婚的時候,大街上已經有了摩托車,於是二姨父與時俱進,講慣常索要的自行車改為摩托車。不過由於二姨父對機械知識掌握很少,秀芝、換芝的婆家雖然答應了給摩托車,卻沒有給上好的125型,而是給了普通的7o型,二者之間的價差可謂天壤。至於是進口貨還是國產貨,二姨父更沒有給出詳細的說明。這個二姨父後來才明白過來,但是已經很遲了——兩個女兒的孩子都生下來了,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二姨父住在新蓋的房子裏,從炕上往地下吐痰。他吐痰的時候為了方便和準確,就倚在靠近炕旮旯的牆壁上,牆壁上有一個“燈窩”,一尺高、半尺寬,實則一個掏空了的瞭望口,平常在裏面放一盞油燈,可以照亮兩個房間。從“燈窩”里可以看到外面去,外面是灶台,二姨父倚在牆壁上的時候,如果二姨媽碰巧在下面做飯,抬頭就可以看到二姨父的後背。這天二姨媽做好了飯,抬頭不見二姨父的後背,進來一看,現二姨父不知什麼時候從炕上跌了下來,人已經不行了,頭上、臉上沾滿了花花綠綠的痰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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