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兇相寺里看兇相（夕峒）

夕峒是伊孝家莊的支書，他接了凱菊的班並在支書的位置上一直干到了“大隊”退出歷史舞台。2o世紀8o年代初葉，山下人民公社革命委員會代之以山下鎮人民政府，其他一些地方的人民公社也被鄉、鎮所代替了，伊孝家莊大隊則變會了伊孝家莊村民委員會，書記變成了“村長”（當然，村長也可以不是書記），“社員”變成了“村民”，伊孝家莊的村長先後由根房、堯波擔任，改天換地，萬象更新。

卸任的夕峒很長時間都難以適應自己角色的變化，對生所有新生事物都看不慣，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後，開始對村委會的事務指手畫腳、妄加指責。比如，村裏的街道拓寬、硬化，村民住宅統一設計、規劃，村委會由平房變成了三層樓，等等等等，他都表示了自己的不滿，說這是鋪張浪費、是多此一舉、是資本主義思想佔了上風。他還想當然地虛構了村領導的貪污情節，給鎮和縣裏寫匿名信，信寄出后石沉大海，他不死心，便如法炮製，再次寄出匿名信。這一次他大意了，使用的是他在當村支書的時候統一印製的信箋，結果很快被查了出來，他因為誣告而被帶到派出所拘留15天。

從派出所回來后，夕峒收斂了許多，不再關心村裏的事情。不知是否與他的下台以及進派出所有關聯，他那病懨懨的老婆病情加重，不久就死在醫院裏了。說是一口氣沒有上來，活活憋死了。這個時候夕峒的幾個女兒都已經先後出嫁，老婆一死，空落落的屋裏就剩下他一個寂寞人了，很是有些孤單。此時他不過5o掛零，身體某些方面很有一些需要，這就不免要經常回憶起以前跟孫麗英相處的鏡頭來。同時也做一些相關的夢。慢慢地就有了想法兒，想法兒一經出現就有變成行動的迫切。現在“死人”家裏平常只剩下孫麗英一人了，他們的女人建春已經嫁人，“死人”依舊要等到周末才回家一次——只不過現在的周末由原來的一天變成了兩天——但是一個星期還有5天的時間可以利用，這對夕峒而言已經足夠了。

夕峒熱情高漲，以為孫麗英也會熱烈響應，然後一起鴛夢重溫。沒想到孫麗英已經沒有那個興緻了。這麼多年過去，她已經到了更年期，對身體方面的需求逐漸消失不見了，所以當夕峒過來引誘她的時候，她表現得無動於衷。而當夕峒進一步挑逗她的時候，她則表現得無比厭惡。夕峒是不請自來的。那條狗已經老死，之後家裏再未養狗，因此少了把門的，孫麗英正一個人在炕上做針線，街門輕輕“咣當”了一聲，他就跨大門入二門地闖進來了。

看到孫麗英的無情，夕峒的心裏一下子湧上來一股無名火，仗着自己的力氣大，撲上來就把孫麗英壓在了身下。孫麗英張開口短促地喊了一聲，可能想到如果此事傳出去，便很難說的清孰是孰非，所以就緊閉了嘴巴，等夕峒騎在自己身上把事情做完，慢聲細語地跟夕峒聊了起來，夕峒渾身無力，斜躺在炕沿上，趁着夕峒不注意，孫麗英拿起炕上的針來猛地刺入夕峒的右眼了。

夕峒雖然在孫麗英這兒得了手，但是卻因此而失去了一隻眼睛，而且是一個啞巴虧，事後越想越窩火，琢磨着如何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惡毒的女人。他想，要是不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女人，她就不知道什麼叫做“以眼還眼”。

就在這時，他的二女兒愛萍出事了。

公安局逮捕了用獵槍殺人的永蒲，卻未能一泄夕峒的心頭之恨。他仔細想了想，有許多人都得罪過他，凡是得罪過他的人，他不可能做到一一報復，自己畢竟是做過村支書的人，屬於領導幹部，能饒人處且饒人，如此甚好。但是有兩個人是不能放過的，一個是孫麗英，另一個是永蒲。孫麗英簡直蛇蠍心腸，不念他的好，卻恩將仇報，刺瞎了他的一隻眼，這筆帳她是一定要還的。夕峒的思路是這樣的：永蒲雖然被抓走了，將來還有可能被判死刑，可是他的罪過不可能因此而贖完，所以他沒有贖完的罪應該由他的兒子堯松來替他贖，何況堯松本身也逃不了干係。

他到加油站買了一塑料桶汽油，回家分成二等份，深夜出來放了兩把火，先點燃“死人”家的房子，又點燃堯松家的房子，整個村莊都陷入一片火海和恐慌之中。結果公安局又來了一次，把夕峒抓走，後來他被判有期徒刑7年。

夕峒在監獄裏只呆了5年多一點就給釋放了。釋放后夕峒瘋了。或者說，是先瘋後放的。他回來后已經不辨寒暑，不識舊人，只記得自己的家在什麼地方。由於失去了生存能力，村裡曾打算把他送到鎮上的養老院，讓他在那兒度過晚年。結果給他逃了出來，又回到自己的家中。他瘋得真是厲害，吃喝拉撒全在屋裏，每一個房間的地面、甚至炕上全是便溺，散着熏人的臭氣。

一切結束在一個驚雷之夜。一道道閃電劃破夜空，一陣陣響雷撼天動地，火樹銀蛇，狼奔豕突，恍若世界末日。夕峒“哇哇”叫着抄起一柄鐵鍬站在院子裏衝天揮舞，隨着“咔嚓”一聲，一條銀蛇從天空劈下，夕峒的身體騰起一股煙直挺挺地向後栽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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