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兇相寺里看兇相（堯冠）

多少年以後，聖人還是忘不了堯冠，這裏面有雯藏的記憶。但聖人之難忘堯冠，不僅僅是因為雯藏的緣故，雯藏出現之前他們就已經非常要好了，和堯冠的友誼，如同鄉愁一般深深影響了聖人。所以，聖人很不情願在兇相寺見到堯冠，他寧可見到尺右曾或者其他什麼不喜歡的人物。誠然每個人都有生命完結的那一天，但是如果出現在兇相寺，必然是一種兇相，一種非自然死亡，橫死或者夭折，即使閉上眼睛不去看，捂住腦袋不去想，該生的也照樣會生。

聖人的小學同學中，沒有一起升級到初中的寥寥無幾，其中就由堯冠、堯松、凱闖、堯波、廣、根房這幾個好友。但是後來堯冠留級了一年，考取了初中，又留級了一年，考取了高中。那時候中學實行四年學制，即初、高中各兩年，這樣一來呀，聖人的小學同學堯冠就跟沒有留級的聖人相差了兩年。因此，當聖人考入大學並讀到二年級的時候，堯冠剛剛高中畢業。讀中學的目的自然是為了讀大學，堯冠高中畢業后也參加了高考，結果名落孫山。小學畢業以後的兩次留級加上高考的失敗，給堯冠帶來了很大的壓力，實在難以排解，他寄希望於來年重上考場。而此時堯冠的父母親已難免失望之情，認準堯冠非上大學的料兒，在堯冠提出再復讀一年的想法的時候，他們斷然拒絕了。

堯冠就跳了井。

堯冠跳入的是一眼機井。

所謂機井，不是聖人在緹家莊跳的那類水井，那完全是人工開挖的，水位很低而井口的直徑很大，機井是用鑽井設備鑽出來的，不是為了人工取水，而是專門為了機械取水而鑽的。主要用途是給莊稼澆水，把水從井裏泵出來，澆灌莊稼。這種機井的鑽探過程叫做“打井”，確定了在什麼位置打井，先搭起由三根鋼管相撐的井架子，鑽頭其實是一個可以兜住泥漿的掘進筒，鑲嵌在一根鋼管上，這根鋼管就豎在井架的中央，中間用鋼構件固定着，頂端是一個由鋼纜連結的吊輪。每根鋼管或5～6米長，或7～8米長，一根鋼管“鑽”下去了，再續上一根，通常打一眼井要續三根鋼管，而這也就是機井的深度了。

打井過程中，大致需要三四個人推動帶鑽頭的鋼管，每掘滿一筒，就拉動吊輪吊出來，然後繼續鑽，直到滿足深度要求。

最後一道工序是向下續水泥管。水泥管是預製的，每一個高11o公分、直徑5o～8o公分，做成這樣，完全是為了泵水之用——只需放下去一條橡膠或者塑料水管就可以了。

因此，如果跳入這樣一眼水井，等於走上不歸路。跳井是常見的一種自殺方式，上吊越來越不流行了，而且多限於年長者、女子等等，現代青年男子自殺很少選擇懸樑，可能覺得從高出跳下去更能體現男人的尊嚴。那時候經常聽到什麼地方有人跳井了，一打聽，準是一個小伙兒。聖人以後也遇到過跳井的事件，但是自己的好友跳井還是讓他感到難以接受。堯冠撿了靠近三角灣的一眼機井跳了下去，是不是其中含有什麼寓意呢？這個不好說。聖人始終覺得，堯冠是不願意死的，三角灣離村莊並不遠，他跳井的時候還有村民在附近勞作，實際上他在井口邊徘徊的時候就已經被人注意到了，當他一躍而下，馬上就有人喊起來：“堯冠跳井了！堯冠跳井了！”這說明，他還有活的**啊。他那麼喜歡聽故事，也的確聽了自己那麼多的故事，說明他是一個有所嚮往的人啊。

他的跳井，**是一時想不開啊。

堯冠跳入了三角灣附近的一眼機井，是頭朝下跳的，他的個子已經很高，肩膀已經很寬，所以很細的水泥預製管，把他死死卡住了。打撈起來的時候，現他只是頭部浸在水中，兩隻手掌已經磨得皮開肉綻，可見他在入水的剎那是何其痛苦，他拚命想撐着水泥管壁讓自己呼吸，可是沒有辦法，水泥管的直徑太小了，他掙扎了一會兒，就溺水而亡了。

他的父母親不死心，從大隊裏借來一頭牛，把堯冠倒着放在牛背上，期冀將他肚子裏的水控干，從而挽救他的生命。可是，無論再怎麼努力，也已經無力回天，堯冠還是死去了。

堯冠的母親哭暈在堯冠的墓前。堯冠下葬后，他母親天天跑過去哭，哭着哭着就聽見了堯冠的說話聲，只聽堯冠說：“娘，我想族諒給我講故事……他已經上了大學，可能沒有時間了，那麼等他回家來的時候，再給我講一遍‘一堆螞蟻’吧。”

放寒假以後，回到家裏，堯冠的母親來找聖人，把堯冠的願望給聖人講了，聖人二話沒說，就跟着堯冠的母親來到了堯冠的墓前，流着眼淚，又講了一遍“一堆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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