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頭霧水

(一)一頭霧水

卷詞

玉做筋骨水為膚,得天與娉婷

無香自媚,盈盈皎若冰

曉色雲開霧盡,笑春風,十里柔情

疑真恐幻,懵懂少年心

如果用八個字來形容李溱此刻的心情,那就是“暈頭轉向、不知所措”。當然了,不管哪個男人,只要他是正常的,突然憑空裏掉下個天上唯一地下無雙的絕世大美人一口一個“相公”地叫自己,估計這事兒擱誰身上誰都得像在海上坐了三年五載的船剛下岸邊似的暈暈乎乎找不着東南西北。

“相公,你渴不渴?”

“我――”只來得及說了這一個字,就又聽她問道

“相公,你餓不餓?”

“我――”

“相公,睡了那麼久你的頭暈不暈?”

“我――”仍是來不及回答又被她打斷了。

“相公,你叫什麼名字呀?”

李溱總算抓住了一個問題忙不迭地搶先答道:“在下天城李溱,敢問姑娘芳名?”

那女子蹙起兩道秀眉,彷彿李溱問了個最不該問的問題。“相公,你怎麼忘了,我叫蕭蕭呀,這個名字還是你給我起的呢。”

李溱不解,蕭蕭微側着頭吟出兩句詩來

“無邊落木蕭蕭下,萬點輕紅飛蝶舞”

李溱駭然大驚,“難道之前的事情都是真的?”

蕭蕭認認真真地考慮了好一會兒,然後老老實實地搖頭道“不明白。”也不知道她是不明白之前的一切是真是假,還是不明白李溱的這句話。或者她兩樣都不明白。

“那――”李溱環顧周圍,猶豫地問道“現在這個屋子是真的?還是假的?”

“什麼真的假的?我看你睡糊塗了才是真的。”一個年近六旬漁婦打扮的老嫗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魚湯走進門來,“來,小夥子,先喝碗湯墊墊肚子,順便醒醒腦袋。”

蕭蕭也被李溱那一堆真的假的有的沒有的給搞糊塗了,而那老婦的話正說出了她的心聲,便在一旁猛點頭道“對啊對啊,相公,你快喝吧,李大娘熬的魚湯可好喝了。”

李溱茫然地看看一臉天真的蕭蕭,再看看笑容慈祥的李大娘,最後看向李大娘手中的那碗湯,濃濃稠稠的魚湯香味撲鼻。接過來,試着喝了一口,居然真的喝到了嘴裏,鮮香之中帶着絲絲清涼,想是李大娘在湯中加了些薄荷草。這一口倒把李溱肚子裏的饞蟲給勾出來了,大口大口不一會兒一碗湯已見底。一股暖意緩緩自咽喉流入胃裏,再真實不過的感覺。

難道說他已經脫離了幻境,重新回到了人世?

是夜,李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想不通,有太多的事情想不通。好像做了一場夢,可是夢醒之後他為什麼會從遙遠的東海之上到了長江邊上的這個小漁村。據李大娘講,她是在三天前的海邊遇到他們,當時自己昏迷不醒,而蕭蕭則跪在他身邊六神無主,口口聲聲地求李大娘救救她相公。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前一秒鐘花樹下遙遙不及仙女樣的人物,怎麼會在下一秒變成自己親親熱熱的娘子?試圖要她別再叫他相公,畢竟這無媒無憑的不合禮數,白白壞了姑娘家的清譽。誰知蕭蕭旋即垮下一張小臉,泫然欲泣道“你!你不肯要我了?”

李溱自小認識的女子大多端莊自持,哪禁得起這嬌滴滴的眼淚陣勢,情急之下慌忙否認道“我怎麼會不要你呢?”

那邊廂啜泣聲小了些,撅嘴抱怨着“可你都不肯人家叫你相公”

“因為――因為我們還沒有成親呀,沒有成親你當然不能叫我相公了。”

蕭蕭一想也有道理,止住哭聲,猶自掛着兩行清淚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成親?”

這一句可問住了李溱“呃――這個,起碼得等到你見了我爹和我娘之後。”

蕭蕭得到了滿意的答覆,終於答應暫時不叫李溱相公。“可是不能稱相公,我應該叫你什麼好呢?有了,村東頭的張家小妹總愛管隔壁王大嫂的兒子叫二牛哥,李大娘說這個‘哥’不是哥哥的哥,而是情哥哥的哥,因為他們是一對小情人兒呀。這麼說來,我們在沒成親之前也算一對小情人兒,我以後就叫你‘溱哥哥’好不好?溱哥哥――”

這嗲嗲的一聲酥得李溱骨頭頓時輕了二兩,走路都帶飄的,好半天回過魂來才現自己居然就這樣稀里糊塗地把自個兒的終身大事給訂下來了,卻一點也不後悔。眼前浮現蕭蕭的淺淺笑靨,心中一甜,若真能娶到她又何止是三生有幸,這在從前簡直是想都不敢不想的事兒。說到從前,忽然想起經過這番離奇境遇,了情婆婆替自己改命一事究竟算成功還是失敗了。如果失敗了,他不過是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麼資格去做蕭蕭的相公?心驀然一沉,但隨即感覺自身氣息再不似過去那般滯澀於胸心悶氣短,呼吸爽利了許多,整個人就如脫胎換骨了一樣。如此說來,自己已經改換命格重新為人?以後他就是個正常人了?心情漸漸興奮起來,下一步該怎麼辦呢?到東海尋找娘親?自己突然失蹤娘八成急壞了,可是去流離島全賴娘親引路,李溱對其具體位置一點概念都沒有,茫茫大海又要到何處去尋?要不――先回天城山?師叔師伯師兄們還有爹見自己安然無恙肯定很高興,娘找不到他說不定也會回天城派。可是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怎麼回去?再說娘大概不會回家吧,那天晚上她把話說絕了,以她的個性恐怕今生都不肯再踏入天城山半步。唉,都是他擅自偷學引劍訣惹的禍。忽又想到那天聽掌門師伯和爹的口氣似乎都不相信他真的完全悟通了引劍訣,那麼他引劍失敗是因為真氣不繼還是根本就悟錯了法訣?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可他究竟是哪裏悟錯了呢?不自覺地將早已爛熟於心的引劍訣輕聲背了出來“引天地之氣,憑劍為媒,以身修劍,以劍修身……”

眼皮越來越重,在臨睡着之前的最後一個想法――蕭蕭不是說他剛睡了三天三夜,怎的這麼容易又犯困了?

屋子裏原本平靜的空氣忽地起了變化,似有千萬股氣流從四面八方湧向那個躺在床上已熟睡的少年。

睡夢中,李溱依稀覺得正有若有若無的熱氣一點一點滲入毛孔,然後聚集成流順着全身的經絡流入丹田,轉了一轉這熱流又再次向四肢擴散,如此循環不休。**,就像洗個熱水澡,渾身上下無一不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咦,正前方那根圓圓好像木頭的是個什麼東西?再定睛一看,似乎是――房梁。什麼?房梁!瞌睡蟲這下全嚇跑了,向下一看,自己竟然已離床三尺有餘虛飄飄地懸在半空。剛意識到這一點還來不及作任何反應,身體一下重如千鈞,“咕咚”一聲摔在床邊又滾到地上,疼得李溱呲牙咧嘴,忙拿手捂住嘴巴,生怕吵醒了隔壁的蕭蕭和外屋的李大娘一家。

忍着痛躡手躡腳爬回床上重新躺好,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我撞邪了?經脈內尚存一絲溫熱之氣,李溱試着按夢中經歷將其凝聚卻不得要領,調息之後竟覺四肢百骸均懶洋洋的提不起任何氣力。怪哉,到底生了什麼事情?只記得他在背引劍訣,背着背着就睡著了,然後醒過來就變成剛才那副樣子。心中悚然一驚,難道是引劍訣搗的鬼?掌門師伯說過,這引劍訣霸道兇險極易走火入魔,難道我剛剛差點走火入魔?越想越后怕,他於百難之中僥倖重生,對這條費盡千辛萬苦才撿回來的性命異常珍惜,當下不敢再去想有關引劍訣的一切,閉上眼睛一門心思地睡覺。不料剛剛懈怠下來漸有倦意,那股討厭的熱流又似在體內蠢蠢欲動,這麼一來李溱連覺也不敢睡了,只能咬着牙硬是強撐着沉重的眼皮瞪着屋頂一夜到天亮。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玄夢錄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玄夢錄
上一章下一章

(一)一頭霧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