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自嫚,現在已經很晚,我們都該休息了,等明天再來談這件事好嗎?」
只要多給他一點時間,他就可以撫平所有紊亂的思緒,今晚,他真的還沒有準備好面對她這般步步逼近、攻勢凌厲的逼問。
「你分明是在糊弄我!」謝自嫚更火大了,「身為男人就給我干脆點!你現在就把話給我說清楚,不說清楚,我就跟你耗到天亮!」
傅覺遙用力蹙着眉,有種被逼進死角的感覺。「真的沒什麼,我只是……又不從容了。」
「又是不從容?我不是老早就告訴過你,這習慣得……」
「改不了的。」
眼眸一閃,隨着這聲極輕的低嘆,毫無預警的,傅覺遙猛地俯頭,捧起她的臉用力封吻住她的唇。夠了,別說了,別再逼他了,放過他吧!
「改不了的,永遠也改不了的……」
他密密吮吻着她的唇瓣,嘗吻着他幻想周無數次的甜美滋味,像是恨不得一口將她吞盡,熾熱又猛烈。
謝自嫚訝然,睜大了眼看着他過近的臉孔,瞬間只有一個感覺——她沒想到人的嘴唇原來這麼柔軟。
她沒有抗拒他的吻,沒有推開他,更沒有一腳把他遠遠踹飛,但不是因為太過震驚,對於他的舉動,她其實只是稍感訝異而已,畢竟她早就非常習慣他的碰觸,並不沒有什麼抗拒感,真正教她感到詫異的其實是她自己——對於他這樣明顯腧矩的對待,她竟然也沒有任何厭惡或憤怒的感覺,這樣好像不太對吧?
謝自嫚知道他對她做的事早就超乎禮教,但因為她總是不覺得有任何不舒服,所以也就任由這樣的習慣不斷延續,只是,習慣歸習慣,底限在哪裏,她還是知道的。
那麼,像這樣一再放任他逾越那條線,她完全不加以制止,甚至任憑他一再跨越,到底是為什麼?
謝自嫚從沒認真細想過他是如何看待她的,因為她也從沒認真細想過自己的感受,然而,被他親吻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有「啊,原來如此」這種恍然大悟感,就像開了竅,所有事情瞬間豁然開朗。
既然如此,那接下來就好辦了。
品嘗過她的唇瓣,傅覺遙的舌隨即滑進她微張的口中,與她的小舌纏卷逗弄,汲取着她口中的酒香。
謝自嫚像個認真的學生,配合著他的動作,也伸出舌頭與他的纏卷,火熱的感覺蔓延全身,就像喝了上等的醇酒般迷醉,而且隨着他益發加深的吮吻,她對這樣的感覺也越來越着迷。
她的主動就像一把烈焰引燃他內心的慾望,讓他更加深深纏吻她的唇舌,雙手也朝她曼妙的身軀撫去。
不!
傅覺遙倏地從這樣魅惑人心的迷霧中回過神,猛然抽身,迅速退離她三步之遙。
他對她做了什麼?
他到底在做些什麼啊?
看着謝自嫚一臉沉醉的表情,一抹苦澀湧上傅覺遙喉頭。
雖然她看起來也同樣着迷於這個吻,然而這樣的狀況卻不是她主動願意的,她只是受了他的引誘,而他竟然惡劣的誘惑了她,他想要的明明是她的心啊!
滿懷對自我的厭惡,傅覺遙瞥開眼,沉鬱地低語,「對不起。」
然後,他有些狼狽的轉身,簡直像逃難似的迅速奔出房間。
謝自嫚只是看着敞開的房門,不解他為何突然離去。
那一吻的餘韻還殘留在她唇上,她不自覺的伸手撫上依舊發燙的嘴唇,緩緩揚起一抹滿足的笑。
看來,他才是對她蠶食鯨吞的那個土匪。
那晚之後,傅覺遙就像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
而且,直到過了好幾天,連熊肇都已經離開逍遙山莊回他的鏢局去了,傅覺遙還是不見蹤影。
剛開始,謝自嫚並不以為意,還是照樣過着她吃飽睡、睡飽吃的優閑日子,因為她知道傅覺遙本來就有許多需要處理的事,沒必要一定得跟她交代行蹤,然而一天過去,兩天過去,好幾天過去了,她心口隱隱有種莫名的焦躁感不斷滋長,就算她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火大。
沒錯,就是火大的感覺。
他到底去了哪裏?就算是在樹海或者荒漠裏迷了路,憑他的本事,也該自己找到路回來了吧!
難不成他是故意躲她?謝自嫚仔細回想那天晚上的情況,他的神色的確有些異常,難道他真的在躲她?
躲什麼啊?而且竟然敢躲她!好,他夠膽!
就算這樣,都過了這麼多天,他也該像個男子漢,勇敢面對現實了吧!
啊!真是令人火大!
謝自嫚開始在山莊裏的各個大小院落,以及山莊外的大街小巷間到處尋覓他的蹤跡,卻還是遍尋不着,情緒變得越來越暴躁。用搶的、用打的她在行,但找人這種事本來就不是她所擅長的,她過去哪有這麼勤勞!
這天,謝自嫚又到處找人,找遍了山莊裏面后,正準備往外頭找去,忽然間,她發現了傅覺遙的身影,他正站在遠處的山莊大門前,似乎正打算進來。
他終於回來了?
謝自嫚心一喜,本想立即衝過去找他,卻隨即發現他身旁站着一名女子,而且,他正在——
她腳步一頓,雙眉一攏,微眯起眼,怒氣瞬間在她心底轟然爆開。
隨手抓過一名剛巧路過的家丁,她拽住他的衣領,卻看也沒看他,一雙眼睛緊緊着門口那個女人,狠狠地問道:「她是誰?」
「啊?什麼?誰?」
被抓住的家丁嚇得臉色發白。全山莊的仆佣們都聽聞過這個土匪般的女人一拳打碎大石頭的恐怖事迹,他好怕她一個心情不佳,一掌把他劈碎,何況她現在的臉色看起來就像是準備大開殺戒,真的好可伯!
「那個跟傅覺遙站在一起的女人是誰?」謝自嫚兇狠的問着,心裏怒氣衝天。他竟然摸那個女人!他竟敢!
「誰?哪裏?」家丁顫抖着聲音道,依稀只看見遠遠的地方有人影晃動,根本看不清楚有些什麼人,又到底是誰。
「那裏!那一個!」謝自嫚拽着他的衣領把他的視線對準山莊大門,好讓他看個清楚。
家丁又看了半晌,大門前的那兩道身影很遠啊,她是怎麼看清楚的?
最後,他終於認出了傅覺遙旁邊的人。「啊,那是上官家的小姐,上官婉兒。」他記得總管提過今天上官小姐會到山莊來找二少爺,應該是在大門口和二少爺過上了。
上官婉兒?這名字挺耳熟的,有誰曾經向她提過這名字嗎?算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她和傅覺遙是什麼關係?」
「她……」家丁的頸子被衣領勒得發疼,見謝自嫚臉色越來越難看,趕緊道:「她跟二少爺是青梅竹馬。」
又是青梅竹馬?他家裏是有多少棵梅樹、多少只竹馬啊!跟這麼多女人是青梅竹馬,他年紀那麼小的時候忙得過來嗎?氣死人了!
謝自嫚火大地道:「她來山莊做什麼?」
「是來找二少爺的。她從小就心儀二少爺,是眾所皆知的事,即使二少爺已經跟慕容家訂親,上宮小姐還是不時來找二少爺,大家都說,她應該是希望能夠成為二少爺的二夫人……啊!」
隨着家丁突然發出的哀號,砰一聲重響,他被一腳踢往旁邊,整個人栽進一簇開得正盛的花叢里。
「匪的!搞什麼啊?」謝自嫚咬牙低嘶,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她、真、的,很,火、大!
驟然飛身而去,眨眼間,她已像只獵鷹猛然撲向獵物,毫不留情的出手攻向上官婉兒。
傅覺遙正婉拒着上官婉兒要他前去上官家作客的邀請,眼角突然察覺一抹黑影狠狠朝上官婉兒而來,他立即眼明手快的替她擋下對方的攻勢,朝來人定睛一瞧,不禁訝然道:「自嫚?」
她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攻擊人?而且,她此刻看來為何如此盛怒?
「你護着她?」謝自嫚怒目瞪着他,語氣滿是質問,「你敢護着她?」
「你跟上官小姐有過節?」
「過節可大了!從年頭到年尾都在過節!」
「咦?」嚇得躲到一旁的上官婉兒詫異地道:「我……我不認識她呀!」
「那我現在就教你沒齒難忘!」
「自嫚,住手!」傅覺遙出聲阻止,然而沒有用,謝自嫚已經又凌厲的朝上官婉兒撲去,他只好趕緊出手接下她的攻擊。
面對謝自嫚突如其來又莫名罕見的滔天怒氣,他既訝異又不解,但上官婉兒不懂武功,要是當真挨上她一拳,肯定不是傷重就是致命,他無論如何都必須阻止她一怒之下誤殺了人。
他猜測,謝自嫚的怒氣應該是來自他,只是不知道原因究竟為何?是因為那晚他強吻了她?那她何必殃及他人?又為何如此盛怒?
沒有答案的謎團困擾着他,但他現在必須專註地和她交手,畢竟她的傷勢已幾乎痊癒,加上她此刻怒氣勃然,如果他稍有分心,受傷的肯定會是他。
兩人就這樣在大門前打了起來,確切來說,是謝自嫚一逕攻擊,傅覺遙則是只有接擋,但兩個武功高強的人一旦出手,破壞力之強,簡直可怕至極,不但把厚實的大門擊破,把檐上的屋瓦掀翻,更差點把圍牆也劈出個洞來。
他們就像兩頭猛獸,嚇壞了山莊裏的人,連路人們也都不禁看傻了眼。
「那個女土匪太恐怖了吧!」仆佣們嚇得躲在遠處,害怕的觀戰。
「她不是受了重傷?怎麼才休養了一陣子就可以厲害到這個地步?」
「二少爺到底打不打得贏啊?明明武功高強,怎麼一逕只守不玫呢?」
傅覺遙一邊抵擋攻擊,一邊高聲道:「自嫚,別打了,聽我說……先聽我說好嗎?」
「不要!」謝自嫚火氣未消,連日來積壓在心口的躁怒感猶如排山倒海般盡數爆發,氣勢驚人。
她出手既快又准且狠勁十足,傅覺遙認為再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於是他往後躍至數丈外,趁着她追擊而來的空檔,定定注視着她,高聲道:「自嫚,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那我現在就讓你打我打到高興,但打夠之後你就別再氣了,好嗎?」
當他說完時,謝自嫚人也已經站定在他面前,一身怒火仍舊狂燃,一雙大眼更是像要噴出火焰來,怒道:「你以為我不敢嗎?」
「我知道你敢,也知道你一定會,但如果受你幾拳可以消除你的怒氣,那我願意承受。」他真心地道。
「那你就接招吧!」
傅覺遙的退讓完全沒有平復謝自嫚半絲怒氣,她向他跨去一大步,抬起手,在眾人驚愕的目光與抽氣聲之中毫不猶豫的出拳,狠狠擊向他的腹部。
「唔……」他吃痛的悶聲一哼。雖然知道她必定會出拳打他,但沒想到竟然是如此狠厲。
他完全沒有時間再多想,因為她接着又迅速往上一躍,由上往下朝他頸后狠狠地一劈。
砰一聲,傅覺遙霎時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當場昏了過去。
「啊!二少爺?」所有僕佣同聲駭叫。
「傅二公子?」上官婉兒也驚嚇不已。這名女子竟然如此殘忍的對他?
謝自嫚惡狠狠的掃視所有人一眼,發出如猛獸般兇狠的低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