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唉,他也希望這兩個同為他知己的人能夠結為連理啊,不過這種事又不是把兩隻鳥關在同一個籠子裏就有辦法生出一窩蛋來這麼簡單……啊,對了!
「那個,我說傅二啊,你跟慕容家的婚事到底要不要有個結果呀?你跟慕容家的小姐不是打小就認識了嗎?怎麼還不給對方一個交代?」
熊肇一邊說著,一邊朝傅覺遙猛使眼色。即使知道傅覺遙跟慕容家的小姐絕不可能成親,熊肇還是硬把這件事說給謝自嫚聽,心想,如果可以因此引發她身為女人的危機感,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好,這兩個人就絕對有未來!
傅覺遙看熊肇一眼,知道熊肇是想幫他,但他不認為這個方法能對謝自嫚產生什麼作用,於是直接道:「我不會與她成親。」
「啊?呃,這樣啊。」喂,我是在幫你耶!這傢伙到底是看不出來還是怎樣?熊肇繼續猛使眼色,又道:「那上官家怎麼樣?那個上官小姐不是也挺迷戀你的?反正傅家跟上官家也是門當戶對,你都已經老大不小,也應該安分的成親,定下來了吧?」
傅覺遙還沒答腔,謝自嫚就開口了,「咦,熊大,你什麼時候改行當起媒人婆了?」她好笑的看着他。
「我……哎呀!你自己看嘛,傅二明明是個一表人才的翩翩佳公子,卻遲遲不肯成親,也不曾多看哪個姑娘家一眼,多少芳心被踏碎在傅家大門前,身為他的至交,當然得想辦法勸勸他,難不成真的眼睜睜看着他年紀老大了還下成親,落得一生孤獨的下場?你瞧,像我這樣討了個美麗善良又溫柔婉約的老婆,不是過得非常幸福快樂嗎?」
謝自嫚剛開始聽時,還覺得熊肇那種女人心思真的很好笑,但聽到後來,她不禁也有些贊同,半轉過頭看向傅覺遙,問:「熊大的話好像有點道理,你難道不想成親,討個老婆嗎?」
傅覺遙眼眸深處滿是複雜的神色,看着她,反問:「那你呢?」
「我不一樣啊,我有風花雪月寨。」而他卻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成親,到老了一定沒有人照顧,那樣就不好了,她一點都不想看見他晚景凄涼。
「你不是說會養我?」
「啊。」她一臉經他提醒才想起這件事的表情,點點頭。「也是。」對呀,有她養他嘛,怕什麼!
傅覺遙當然清楚她又懶又健忘,所以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倒是熊肇訝然地道:「你說你要養他?」
「是啊。」她答應過的,只是一時忘了而已。
「那你何不幹脆與傅二成親?反正……」他趕緊打蛇隨棍上。
然而熊肇話還沒說完,謝自嫚已經直截了當的拒絕。「不要,麻煩。」
「啊?養他不嫌麻煩,嫁他就是麻煩?你這是什麼道理?」熊肇就是最受不了她這種什麼都懶,什麼都嫌麻煩的個性!
「我的道理就是這樣,這就是我的道理。」謝自嫚一臉「你要是不服氣就來打上一架啊」的表情。
「你想當媒人婆替他找門親事自己找去,別把麻煩推到我身上。」
養他,只要給他一副碗筷就好,嫁他,可是得洗衣煮飯生孩子耶!她又不是笨蛋,才不想沾惹這種天大的麻煩!
「你這樣根本……」
「熊肇。」傅覺遙忽然出聲,看着他,表情像是說「可以了」。
熊肇原本還想說些什麼,這下也只能閉上嘴。
唉,他真的儘力了,光用嘴巴說肯定動搖不了他們,這兩個人真的是一個無所求,一個無所謂,他這個旁人就算邊敲邊鼓敲到兩隻手都斷了,他們肯定也還是照樣無謂又無求。
何況傅覺遙現在的表情,讓他光是看着就什麼話也說不下去了,哎,也是啦,聽見喜歡的人那麼乾脆的拒絕自己的情意,還問他為什麼不娶別人,任誰都無法心情愉快的。
傅覺遙忽然將手中的酒壺拋給熊肇,將靠在身前的謝自嫚輕輕推開,然後站起身,背着月先,隱去眼底如暗夜深海的情緒。
他臉上揚起不變的優雅笑容,道:「如果對方不是我所喜歡的人,我絕不會成親,何況我已經心有所屬了。」他最後一句話是看着謝自嫚說的。
然後他便轉身躍下屋頂,回到他房裏去。
「咦?」謝自嫚訝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怎麼了?」
對於傅覺遙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舉動,她完全摸不着頭緒,見他轉身離去,她想也沒多想,便跟着站起身跳下屋頂,追進房裏。
最後,屋頂上只剩下抱着兩壺酒的熊肇。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兩人一前一後失去蹤影,接着立即迸亮了他那雙不怎麼大的小眼睛。不管怎麼說,那個懶到骨子裏去的謝自嫚竟然會主動去追一個人,這絕對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啊!
這兩個人說不定真的有前途、有前途呀!
「你在生氣?」謝自嫚跟着進房,問向正背對着房門的身影。
「沒有。」「啊,那就是在鬧脾氣了,為什麼?」她走到傅覺遙面前,定定看着他。
他注視着她明亮又坦然的大眼,發現裏頭沒有半點屬於愛情的成分,他心口微微一縮,淡淡地彎起唇,「沒事,很晚了,我們睡吧。」
謝自嫚伸手拉住他說完話就要轉過去的身子。
「你根本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到底怎麼了……啊!」對了,她想到了!
她突然張開雙手一把抱住傅覺遙,緊緊抱了一下,接着用力拍他的肩和背,力道很夠,架式很足,十足加油打氣的意味。
「好,安慰你了。」在他詫然的當兒,她便放開了他,道:「現在可以說了,怎麼樣?你在不高興什麼?」
傅覺遙愣了愣,然後忍不住在心中笑嘆,她總是有辦法教他又愛又痛啊!
「不夠。」
「什麼?」
「安慰得還不夠。」他微啞的低語,同時將她拉入懷中。
他緊緊擁住她,像是恨不得將她揉進他體內,再也不放開。
「自嫚。」傅覺遙在她耳邊無比深情卻又滿懷無奈的輕喚着她,「自嫚,自嫚……」
他知道熊肇是想幫他,也知道她懶性過重,根本不想幫人,更知道她對他的情感還只是處於朋友階段,雖然已經進步了許多,可是忘性同樣相當好的她總是一轉過身就忘了她曾經只為他展現出的情緒,雖然他已經很努力的提醒她,但她仍舊活得相當自我。
他早就知道她不可能為誰而改變,也知道這就是她,是他真心愛上的她,這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卻越來越容易為了她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覺得受陽。
「我以為我可以更有耐性的。」傅覺遙無奈的低語,「我以為我可以好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的……」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謝自嫚越聽越覺得莫名其妙,但雙手卻自然而然的環在他身後,很乾脆的跟他相擁,反正她已經越來越習慣這樣的擁抱了,也一直感覺挺不錯的。
「自嫚。」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繼續輕喚着她,「自嫚,自嫚,自嫚,自嫚……」
他一聲又一聲含着深濃情感的低喚,就像一顆又一顆的小石子投進謝自嫚的心湖,激起陣陣漣漪。
其實,她有這樣的感覺不是第一次了,他總是不斷在她的心湖裏丟進一顆又一顆的石子,但因為漣漪很快就會消失,所以她也總是常常忘記被漣漪輕輕震蕩的感覺。
只是這一次,聽着他這樣一遍又一遍叫喚着她的名字,彷彿懇求着什麼,她的心中竟有種悶悶的、緊緊的感覺,像是胸口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呼吸不是很順暢。
「自嫚……把心給我好不好?」傅覺遙的聲音很輕,充滿了渴求。
她正想着自己的心口為何會有莫名的滯悶感,但畢竟她耳力極佳,還是聽見了他的話,愣了愣,問道:「什麼?」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挖出來給你嗎?」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后才又開口:「那就收留我的心吧。好不好?」他的聲音依舊很低,仍帶着渴求。
「剖出來給我嗎?」
傅覺遙又靜默了半晌,忽然放開了她,目光深邃的凝視着她。那在暗處的漆黑瞳眸中,有着一種專註得彷彿可以穿透鋼鐵的幽微光芒,筆直貫穿她的眼裏。
「如果你願意要的話……」在呢喃的低啞嗓音中,他的那份渴求變得更加深沉。
一時之間,謝自嫚已無法開口說任何話。與他那雙跟平常的優雅完全不同的眼眸對視,她有種會被他吞噬的感覺,不知能說些什麼,而且,她也覺得此刻說什麼都不對,何況她根本不知道他要的到底是什麼。
就像一頭猛獸遇上另一頭更加強悍、更加兇狠的猛獸,她只能弭耳蹲伏,靜觀其變。
看着她無法回應的表情,傅覺遙忽而撇唇一笑,瞬間抹去剛剛所有異樣的情緒,將它藏進深深的心底。
「忘了吧,我說的話,我只是醉了。」他有點自暴自棄地道,然後便轉身欲離開。
見狀,謝自嫚不禁將他拉住,大聲道:「不準逃!把話說清楚,我都沒逃了,你逃什麼逃?」
她教他不準逃?
她根本不知道,他如果不趕緊遠離她的話,會再也剋制不住的對她做出什麼事來!
他會親吻她,嘗盡她甜美的滋味,撫遍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與她四肢交纏,將手指纏進她的髮絲中,深深進入她體內,將她徹底佔有!
他已經快要剋制不住體內洶湧的慾念,她卻仍舊天真的不准他逃?
被她激起的泛濫情緒猶如驚濤駭浪般,衝擊着傅覺遙,但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緊緊閉上眼,承受着這份獨自糾結纏繞的痛苦,因為在心底深處,他始終非常確定一個事實——比起她的身子,他更想要的是她的心。
即使是求也求不到的一顆心。
再張開眼睛時,傅覺遙已經再度將這些晦暗的情緒埋進更深的心底。
「有些事情就算說出來。也不能夠改變什麼。」只是不斷的提醒着他,她的心還不屬於他的事實,如此傷着自己罷了,所以又何必說呢?
「啊?」謝自嫚實在受不了他老是打啞謎似的說話方式,直接道:「你告訴我,你會有這些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情緒,都是因為我?」
「不,是我自己……修練不夠。」
修練什麼啊?他是要去當道士還是神仙?有時候跟他講話簡直就像和番邦異族對話,她不耐煩的道:「就當是我吧!你說,你要我怎麼做?什麼把心給你、給我,我聽不懂,你把話講白一點!」
傅覺遙已經半轉過身,並沒有正面看着她,垂下的視線看見她抓着他的手,他不自覺微蹙起眉,唇角的笑意更是早就飄散無蹤。
「如果你做得到,根本不需要我來告訴你。」
又是這種讓人聽不懂的說法,而且謝自嫚實在受不了他說話時一直不看着她,於是用力扳過他的身子,火大地道:「你這個少爺到底在鬧什麼脾氣啊?你就當我是個笨蛋,把話一次講清楚!」
她是打算把他逼到什麼地步?他已經耗儘力氣,才有辦法維持還算溫和的表情,要是她再繼續這樣逼問,他不知道自己能夠撐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