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深夜,彎月懸空,候府安園。

一處牆角突然冒出一條黑影,黑影貓着腰,左右望了望,朝前面亮光處跑去。

“啊!”

“刺客,抓刺客……”

平遠候氣憤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刺客,又頗有些哭笑不得,因為面前的刺客不是別人,正是被幽禁在安園的王鳳兒。

“我候府里怎麼養出你們這種廢物,下去領罰。”平遠候指着兩名負責看守安園的侍衛罵道。

兩侍衛也頗鬱悶地退了下去。誰又能想到,這個瘋女子會在牆角挖個狗洞逃出來啊!

平遠候對下面的鳳兒說道:“抬起頭來,讓本候爺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鳳兒垂頭不理。

旁邊的侍衛喝道:“抬起頭來。”

鳳兒這才慢慢地抬起頭,咬着唇,直直地看着平遠候,倒沒被他的氣勢嚇到。

平遠候皺了皺眉,這村婦有何出眾之處啊!想不到二弟會與她生活了一年。也不對,起碼一般的女子不會想到挖個狗洞。這點確有些與眾不同。

鳳兒全身上下狼狽不堪,衣物又臟又亂,可能是在地上滾過的緣故。額頭紅腫,髮絲凌亂。平遠候越看越是心煩,果然是無知蠢婦,哪配得上二弟,想着轟出去亂棍打死了事得了。這一尋思眼中的殺氣便泄了出來。驀地,他察覺,鳳兒的眼中雖露出懼意,卻仍狠狠地瞪視着他,這若換做別人只怕早嚇得瑟瑟發抖了。

平遠候怔了一下,腦中閃過什麼,隨後笑了出來,想轟出去的念頭也消了,“作為女子,你確是堅忍的。”

突然,皇甫中御急急走了進來,看着跪在地上的鳳兒,對平遠候說道:“大哥,都是中御的過錯,驚擾了大哥休息。”

“無妨,大哥突然發覺這村婦有些特別。她既是守書的親娘,讓她留在府中也不無不可,只是不可再發生今夜之事了。”

皇甫中御聞言微訝,大哥怎麼換了語氣,她做了什麼?眼神別有深意地掃了鳳兒一眼,然而這時鳳兒已經低下頭去了。“大哥教訓的是,中御保證今夜之事絕不會再發生。”

“那好,這裏交給你,大哥先去睡了。”

平遠候離開后,皇甫中御將屋內的侍衛與婢女也遣了下去。神情仍是一貫的淡漠平和,“為何逃出安園?”

鳳兒仰起頭說:“你騙我,我要見守書。”

皇甫中御看着她,許久,對着門外大喊:“將守書抱過來。”

不久,一位奶媽抱着一熟睡的嬰兒走了進來。

皇甫中御揮手,“把孩子給她。”

奶娘聽命,將懷中包裹的嬰孩小心翼翼地遞給鳳兒。鳳兒急忙接過,激動得嗚咽道:“守書,書兒,我兒……”

嬰兒睡得很熟,並沒有醒過來。鳳兒也只是低聲嗚咽,怕驚擾了孩子。眼中的淚水卻已抑制不住地滴落到孩子的嫩嫩的臉上。

“守書你也已經見到了,把他還給奶娘吧!”

“我……”鳳兒下意識地將男孩抱緊。

“讓奶娘抱他回屋休息,難道你要一直抱着他不成?”

“我只是不知下次見他會是什麼時候?”鳳兒低泣道,“他的模樣,比那時,已經變了許多。”

皇甫中御一聲嘆息,對奶娘說道:“你也先下去吧。”

鳳兒只是低頭痴痴看着孩子,並不說話。

“你若跟守書在一起,便要一輩子待在這候府里了,你想過沒有,其實這候府便是囚禁你一世的牢籠,到時你想走也走不了了。即使你再挖十個,百個洞也無用。”

“只要讓我跟守書在一起,讓我待在哪裏,我都願意。”

“那你的弟弟,還有妹妹呢!他們你不管了?”

“我……”鳳兒滿臉痛苦,“楊中,不,皇甫中御,我恨你。”

皇甫並沒動怒,只是長嘆一聲。看着鳳兒咬牙切齒的表情,驀地,卻仰天大笑起來。笑聲震天,守書被嚇醒,“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皇甫中御仍是大笑不止,只是眼神中流露的卻是截然相反的哀傷,“何必,你這又是何必?好笑,當真好笑。”說罷轉身揚長而去。

鳳兒只顧哄着哇哇大哭的守書,並沒有注意到皇甫中御哀傷的表情。

至此後,鳳兒允許每日探望守書一次。而她的住處也由安園遷回皇甫中御居住的院落。靠近西邊的一角,緊挨着院落的後門,那裏出了門就是守書居住的地方。

鳳兒每日的生活很簡單,只要將亭院打掃乾淨,便可以整日陪着守書了。只是候爺府里的規矩眾多,她雖是孩子的親娘,卻也只能在旁邊看着,近身不得,照顧孩子的一切雜事都由專門的奶娘與婢女處理。然而,即使這樣也已經令她很開心了。

有時她會在院中遇到皇甫中御,便跟其他下人一樣垂首站立一側,等主子經過了方可抬頭。

皇甫中御好似也忘了她一般,眼光從未在她身上過多停駐過。一開始下人對她還有些顧忌,時日一長,見主子對她的態度,便越發大膽起來。有什麼活,故意支使她去做,嘴裏更是說些難聽的話。王鳳倒似無事般,都沒放在心上,只要每日都能看到守書便行。

幹完一天的活,王鳳兒累得腰際酸痛,剛想回屋歇一會兒,斜路上又衝出來一人,看着王鳳兒身上穿着下人的衣服,便道:“怎麼在這偷懶,前面都忙翻了。快快,跟我走。”

“啊!”王鳳怔神的工夫,已被這個老婦人牽着往前面跑去。

王鳳兒被帶到了廚房,幫忙打下手,有些懵懂的王鳳兒過了一會兒才在眾人的聊天中了解,原來今天是老夫人的大壽。候爺娘親做壽,場面自然小不得。據說連皇上都來了。

王鳳兒蹲在角落裏,也不吱聲,埋頭洗着盆里的水果。

“洗乾淨了沒有,快快,遞給我。”

“洗完了。”王鳳兒站了起來。

突然一個管事的走進廚房,“上菜了,快一些。”後面進來一批下人,按順序端起做好的菜肴,往前廳送去。

管事的看到站在一側的王鳳兒,一揮手,“你也過來幫忙。”府里的下人眾多,大部人並不識王鳳兒的身份。

王鳳兒走過去,端起一盤菜肴,待走到大廳門口,有專人將菜肴接過遞進去,他們這些人是沒資格出現在客人面前的。

王鳳兒手中的菜肴被一衣着艷麗,外貌明艷的婢女拿進大廳后,同大家一同轉身往回走,身形卻突然被一客人叫住了。

“你過來一下。”

王鳳兒左右望了一眼,見那客人叫的果然是自己,方才低眉順目地走了過去。走至近前,聞到那人一嘴的酒氣,王鳳兒微微皺了皺眉,“大人有何事吩咐?”

那人一把抓住王鳳兒的手臂,“客房在哪?帶本大人去。”

客房?王鳳兒怔了一下,“奴婢不……”

“走。”還沒等王鳳兒說完,那人醉熏熏地卻已靠到了王鳳兒身上,“快帶路。”

王鳳兒蹙下眉,雙手架住那人的胳膊,“這邊走。”

將那客人送到客房,王鳳兒轉身往回走,豈知走到半路又被人阻住了。

“你去給本大人拿壇酒來。”

王鳳兒皺眉,怎麼又是個喝醉的。“奴婢去去就來。”

“咦!等等,”醉酒之人攔住王鳳兒。

“大人。”她嚇了一跳,身形往後退。

“躲什麼?讓我看看。”手很輕浮地抬起她的下巴,“模樣還算好,就是老了點,不過,本公子不挑,來,陪我喝酒。”

王鳳兒縮手,躲開他的手,“大人不是讓我給你去拿酒嗎?”

“不許走,陪我玩玩。”一把將王鳳兒攬進懷裏。

“大人,別……”王鳳兒掙扎着要推開他。

“別亂動,把本大人侍候好了,本大人一高興,興許就把你帶回府里。來,親一下。”邊說著,一嘴的酒氣便向鳳兒吻了下來。

“不要。”也不知鳳兒哪來的力氣一把將他推開。

“小賤人,你敢推我!”那人喝得通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氣地向王鳳兒撲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王鳳兒見他撲了過來,身形突然往旁邊一閃,只見那人張開雙臂,“唉呀……媽啊……撲通……”

身子被欄杆絆倒,由於衝勁太猛,身子順拋翻了出去,在坡上滾一圈,掉進了湖中。緊接着凄慘的呼救聲響起,“救命……救命啊……救……救命……”

他這一喊,附近的家丁與侍衛便都提着燈籠圍了過來。王鳳兒想走已經晚了。

“是大人掉進水裏了,快去救。”

狼狽不堪的那人被侍衛救了上來,酒已經醒了大半。

“原來是莫大人,你沒事吧!怎麼失足落水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笑眯眯地走至近前,“快帶莫大人去客房更衣,得了風寒可不得了。”

莫大人一把推開管事,“滾一邊去,那個小賤人呢!敢把我推下水,她想謀害朝廷命官,瞎了她的狗眼。”

“誰這麼大膽敢害莫大人!”管事的笑臉瞬間變成了怒臉。

一侍衛將站在暗處的王鳳兒推了出來,“大人,這裏只有她。”

“不是這個醜八怪!”莫大人揮手道,突然又叫道,“咦!是她,她怎麼這麼丑……來人把這個賤人給我扔進水裏淹死。”管事的微微一驚,賠笑道:“大人,這恐怕……”

“怔着幹什麼?還不快點把她扔進水裏。”

侍衛猶豫了一下,看了管事一眼,然後在王鳳兒的驚呼聲中將她拋進了湖中。

王鳳兒落水后,憋了一口氣,划動四肢,遊了上來。

莫大人立即哇哇大叫道:“這賤人會水性,快,圍住,圍住,不許讓她上岸。”他指手劃腳地喊道,“來人,找石頭,給我打,誰打得准,本大人有賞。”

“莫大人。”管事賠着笑臉湊了過來,“這下人既然敢得罪大人,自然是罪該萬死。只是府中的規矩……”

“怎麼?本大人處死一個下人也不行嗎?”

“不敢,不敢。”管事搖頭,“那人自然是隨大人處置,只是這夜晚天涼,大人一身濕衣,若是着了涼,老夫人怪罪下來,小人擔當不起啊!”

“沒事,本大人正玩得興起……來,快,給我打。打中有賞。”

管家無奈只能退到後面,暗中給下人遞個眼色。下人心領神會,轉身跑了。老夫人的親外甥,他這個做下人的可是得罪不起。

王鳳兒被困在湖水中央,原先還可躲過投擲過來的石頭,只是到了後來,投擲湖中的石頭卻越來越多,王鳳兒無奈只得深吸口氣,潛到水底,待呼吸用盡再冒出水面。

“她又露頭了,給我打,使勁地打。”

“莫子山,娘久不見你,讓你回去呢。”

正玩得不亦樂呼的莫子山聞言一回頭,笑道:“中御,姨娘叫我啊!等我換件衣服……”轉身又對侍衛說道,“不玩了,一箭射死她吧!省得看到這個醜八怪心煩。”

“慢。”皇甫中御突然說道,“讓她上來。”

侍衛猶豫了一下,自然是聽從皇甫中御的命令,讓王鳳兒上了岸。

莫子山面色不豫,“中御,你還是這般憐香惜玉啊!一個下人而已……”

“候府自有候府的規矩,她既得罪了你,自有規矩處罰她。你這樣亂用私刑豈不是破了候府的規矩?娘也不希望你在府里胡鬧。”

這時游上來的王鳳已經被帶到近前,皇甫中御見是她,微微一怔。來時,下人已經將事情的經過大致地說了一遍。

皇甫中御眉頭微微一蹙,問道:“你想要她,她不從,卻將你推入湖中對是不對?”

“要她?這個醜八怪!是她想謀害我。”莫子山不屑地說道,“中御,你既然說候府有候府的規矩,那她謀害我,該當何罪?”“我沒有害他,是他調戲我在先,後來自己不慎落入水中的。”王鳳全身濕透,神情倔強地爭辯道。

“調戲!”莫子山大聲道,“本大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這府里哪個歌姬,舞姬我不能碰?瞧瞧,這下人還敢頂嘴呢!”

皇甫中御對侍衛說道:“送她回房間,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跨出房門一步。”

“是。”

“中御,你這是故意跟我作對偏袒這賤人了?”莫子山冷哼道。

王鳳兒已然隨着侍衛離開,皇甫中御輕嘆口氣,“子山,這件事,我自會給你交代,現在去換身衣服,隨我回大廳,娘跟大哥正等着你呢!”轉身正要走。

身後的莫子山卻冷哼道:“哼!什麼交代!皇甫中御,今天你若不把這小賤人治罪,我們就沒完。”

皇甫中御腳下步子一頓,慢慢地轉回身,原本溫和的目光染上一絲微微的寒氣,“莫子山,府里的歌姬,舞姬,你自然可以碰,只是你不能碰我的人。”

莫子山哼笑一聲,“你的人!原來你也……”驀地一頓,硬生生地將那個“也”吞了回去,“原來你喜歡那個醜八怪,在外五年,怎麼回來后,品味也改了?”

皇甫沒理他的嘲諷,繼續說道:“你調戲我屋裏的人,怎麼說也該先給我一個交代吧!”

“你……”莫子山氣急,拂袖而去。

府里的歌姬,舞姬,若是有客人喜歡,侍寢是正常的事,若是看中漂亮的婢女,跟主人討要也是常事。只是若主人說已經是他屋裏的人了,身份也同侍寢的大丫環般,雖未收為妾室,但也是不能輕易碰的,否則就是對主人的挑釁了。當然若是主人同意的,自然除外。

莫子山自然不相信王鳳兒會是皇甫屋裏的人,府里美艷女子眾多,皇甫中御要選也不會選那個小賤人吧!他只認為皇甫中御是在故意跟他作對,便添油加醋,說自己被謀害,皇甫中御卻包庇兇手,向老夫人也就是他的姨娘告了一狀。至此這件事情便鬧大了。

莫子山本身雖無多大能耐,卻勝在嘴甜,從小便得老夫人喜歡,視若親子。皇甫家助皇子登上帝位,得勢之後,老夫人便央求候爺給莫子山一個官做做。

候爺不想違背母親便尋了個無實權的閑差給莫子山,以後便成了莫大人。好在,莫子山除了好色之外,也沒惹出什麼大麻煩,另外也知官階比他大的臣子對他畢恭畢敬,也是看在候爺面子上,是以做事時還算知些分寸,只是不想喝些酒後竟然鬧出這般大的事來。

老夫人本不知王鳳兒的存在,一聽莫子山的話,大怒,這還得了,下人竟欺負到主子頭上了。定要嚴懲。皇甫中御無奈站出來說,王鳳兒是守書的親娘,這才保住了她的性命。莫子山更是萬萬沒想到王鳳兒真是中御的人。

因五年前的事,老夫人對中御一直心存愧疚,當年雖下狠心捨得他的性命,但中御畢竟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有娘親不疼兒子的?而中御的妻子,五年前得了失心瘋,病情時好時壞,且她的瘋病跟五年前那場宮廷政變有關,其父生前又是前太子的黨羽,老夫人早就不喜她了,雖然還讓她住在府中,也只是任她自生自滅而已,又豈會讓她留在中御身邊。

這次見兒子將女子留在府中,想必是有些情意的,雖然那女人身份低微,只是一介村婦,卻是孫子的親娘,於是便順水推舟,索性准了王鳳兒妾室的身份。

王鳳兒也算是因禍得福,由原來的身份不明成了主子了。

這日,王鳳兒正與兒子守書玩耍。自成了皇甫中御的妾室以後,守書也交由她親自照顧了。聽門外婢女喊公子到。王鳳兒立即起身迎接。豈知皇甫中御已經推門進來了。

“相公。”王鳳兒身體輕輕一福。

“起來吧!”皇甫中御淡淡說,並沒有看王鳳兒一眼。錯身徑直走到床頭,抱起正玩耍的守書,眼中露出慈父的笑意,“書兒,想爹爹沒有,讓爹爹抱抱。”接着頭一低,與兒子頂起鼻子來。

守書被逗得笑呵呵地躲閃。

王鳳兒笑着站在一旁。

豈知中御逗弄逗弄,守書突然間卻哭了。王鳳兒急忙上前,接過守書,“可能是尿了。”手一摸,果然是。

立在一側的奶娘立即拿出乾淨的衣物要為守書換洗,卻被皇甫中御一把接了過去,“我來好了。”

“這……”奶娘一怔,看向王鳳兒。王鳳兒搖了搖頭,讓奶娘退到了一邊。

皇甫中御怕傷到守書,輕手輕腳地為他換好了衣物,王鳳兒則在一旁搭下手。

守書穿上乾淨的衣物后便不哭了。皇甫中御再次將守書抱進懷中逗弄。

一旁的奶娘笑着說:“公子真是厲害,連這活計都會做。怪不得小公子一看到你來,便樂呵呵的。父子親近得連我都羨慕。”

“這不算什麼。”王鳳兒笑說,“當初守書還是相公親自接生的呢!以前住在村裏的時候,哪有什麼奶娘啊!都是我們親自照顧,相公啊!最疼孩子了。”

豈知皇甫中御臉色卻突然沉了下來。奶娘還想說些什麼卻嚇得立即噤了聲。

皇甫中御將守書遞給奶娘,“帶他去外面玩。”

奶娘抱着孩子退出去后,皇甫中御對王鳳兒說道:“明天去廟裏進香的事,你知道了嗎?”

王鳳兒點頭,“老夫人房裏的丫環,早晨來過,已經對我說了。”

皇甫中御站起身,“那就好,娘不喜歡有人穿紅色,明天穿衣注意一些。”

“是,謝相公提點。”王鳳兒抿嘴笑說。

皇甫看了王鳳兒一眼,抬步往門外走去。

王鳳兒挽留道:“相公,何不吃完晚飯再走?”

皇甫中御腳步頓了一下,並未回頭,只道:“好好照看守書。”說完便走了。

奶娘抱着守書走進來,“夫人,公子爺還是不肯留宿?”

王鳳兒神情沮喪地點頭,“我讓他吃完晚飯再走都不肯。”

“別急。”奶娘安慰道,“只要公子爺喜歡小公子,夫人早晚會得到公子爺龐愛。母憑子貴,這個道理永遠不會錯。”

“但願吧!”

“夫人可別泄氣啊!”奶娘說。在府里,主子不得勢,跟着她的下人也沒好日子過的。欺軟怕硬,欺善怕惡,弄不好丟了小命也是常有的事兒。王鳳兒只是村婦的事情,在府里已經傳開了。下人們雖然羨慕她憑著兒子,麻雀變鳳凰當上了主子,卻也幸災樂禍。這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有二十多個,只候爺的妻妾就有十五個。還不包括侍過寢的丫頭與舞姬那些沒名分的。哪一個不是國色天香?才貌雙全的更是多得是。她一無才無貌的小小村姑想在府里站住腳哪是那般容易的。

唯一的依仗也就是守書了。守書畢竟是皇甫中御的長子,也是唯一骨血。

候爺已經有了四子三女了。老夫人疼愛長房長孫,因此守書的存在與否對老夫人來說可有可無。

奶娘與另兩個丫環被分配侍候王鳳兒,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成了貼身丫環,在府里便是一等的奴婢了,不但月錢長了,以後說話便可揚眉吐氣了。憂的是,她們侍候的女子若是不受寵,她們也會受排擠,到時連二等奴婢都不如。

奶娘一看到王鳳兒的模樣,心便涼了大半。哪有實力跟其他人爭啊!公子爺雖然除了那瘋妻外暫時沒有其他侍妾,但公子爺的風流也是曾有耳聞的。府里的丫環俏婢那麼多,收一個進屋那是早晚的事。到時,這個主子該怎麼辦喔!

而且皇甫中御從未在這裏留宿過。好在,公子爺喜歡守書,隔三差五地便來探望守書。下人們也終於有了希望。千方百計地幫助王鳳兒怎麼樣才能討公子爺歡心。

“不是泄不泄氣的事情,我知道我的身份,是配不上相公的。其實有守書陪在我身邊就夠了。”

“夫人可別這麼想,公子爺既然跟你生下了小公子,說明夫人身上一定有公子爺喜歡的地方。況且小公子年紀小,你這做娘的若不強硬一些,小公子會受欺負的。”

換句話說,若是不喜歡她,他也不會再碰她了。王鳳兒輕輕嘆了口氣,“守書我來抱好了,是不是睡了?你去把明天去廟裏進香的衣服幫我找出來。”

奶娘在衣櫃裏翻出一件衣服,“夫人,就是這件,穿上了保准增艷十分。”

王鳳兒微微搖頭,“不行,這件是紅色的。換一件,還有沒有其他的?”

“夫人,就這件最可適。”

“相公說,老夫人不喜歡別人穿紅色的衣裙,你再找一件吧!”

“不喜歡?!”奶娘驚訝地叫道,“可是寒煙那丫頭告訴我,最好穿艷麗一些的衣服,這樣老夫人才能一眼注意到。”

“寒煙是誰?”

“就是侍候正房的丫頭。”正房指的便是皇甫中御的正妻,得失心瘋的那個。

“是嗎?可是相公剛才特意囑咐我穿衣要注意的。”

奶娘氣地一跺腳,“那該死的丫頭,是想害我們。哼!我還以為她好心呢!看我回頭怎麼收拾她,幸虧公子爺提醒啊!不然就釀成大錯了。”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還不簡單,怕你受寵唄。”

“哦。”王鳳兒點了下頭。眼中流露出一絲無耐。

“我就說公子爺是疼夫人的,不然也不會特意過來提醒你了。”奶娘笑眯眯地說道。

王鳳兒笑了笑。

最後,勉強找出一件天藍色的長裙還算過得去,王鳳兒的衣物本就不多,除了那件大紅衣服,其餘的都很樸素。見明日無法引起老夫人注意,奶娘還失望了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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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挑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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