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竟然這樣傷害他的伶姊,絕不可原諒!
但是,他們再怎麼激憤不甘,那名刺客還是走了,留下心被重重創傷的蔚冷。
而內心受創的,並不是只有蔚伶一個,回到晦明宮江東分舵待命的風瑜章也一樣痛苦。
為了不讓蔚府和蔚伶陷入險境,他一定得離開。
在收拾每一樣充滿兩人相處記憶的證據時,他的心也很痛,也極為不甘,但他非得清除乾淨不可,他不能留下任何證據與線索,成為她之後的麻煩。
回到江東分舵后,宮主並未下令讓他回總宮或指派他執行新任務,只讓他留在這裏待命,協助處理江東分舵旗下產業的公務。
這並不是風瑜章擅長的事,但宮主的命令他不能不從。
他原本希望能用執行任務忘卻痛苦的心情,不過,也因為留在江東分舵待命,他可以迅速得知關於蔚府的種種情報。
後來,他就靠着收集蔚府的大小消息,尤其是和蔚伶有關的訊息,安撫他對她一天比一天還強烈、幾乎快抑止不住的思念。
他從沒有這麼挂念過一個人,一個讓他深深愛慕的女人!
那種深深的戀慕打亂了他原有的生活,他原本那個周而復始的完成任務,沒什麼可令他感到意外,但也沒什麼會讓他覺得驚喜的生活。
但他是殺手,是刺客,是密探,是晦明宮的四護法,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刀客,他不該擁有這麼濃烈的感情,這對他和她來說都太危險了!
風瑜章不停找理由說服自己,他離開是對的,拋下她是對的,他必須這麼無情,他不能害了她,也拖累自己。
可是,他卻停止不了腦中的思緒,他一次又一次回想着那天蔚伶對他大發脾氣時說的語,她的每字每句,都讓他的心蠢蠢欲動。
她是說,其實她比他想像的還堅強勇敢許多,能應付晦明宮的生活嗎?
的確,蔚伶是他見過的女人里最特別的。
他查過,她在父母亡故后一肩挑起整個蔚府,四年來,旗下產業非但沒有衰敗,她還在弟弟能負擔起家業后,義無反顧地將當家大權奉還。
這種事有幾個人做得到?把自己辛苦穩下的大好江山,毫無保留地拱手讓給他人。哪怕是至親的親人,他也聽過太多為了爭產而反目成仇的例子。
他的伶兒,比太多男人還拿得起放得下!哪怕是他們宮裏的女子,也沒有伶兒的這種氣魄及能耐。
她說得對,她不是個弱女子,她很堅強,比任何他見過的女子都堅強,而且極有氣勢,簡直像個女王般霸道。
可是他喜歡啊,她雖然霸道,卻非常明理,是個複雜又可愛的女人。他見過溫柔繾綣、嬌媚火熱,且敢於表達感情的她,也見過任性調皮、恣意戲弄,又充滿孩子心性的她……無論哪個她,都讓他深深着迷,萬分動心!
風瑜章知道,若錯過了她,今生不可能再有一個讓他這麼動心、萬分愛戀,直想一輩子好好疼惜的女人了!
他想要她,好想、好想要她!
風瑜章難以控制的想着,等九龍圖寶藏的紛亂都過去后,他還有機會嗎?還來得及爭取蔚伶的心嗎?
如果到那時她還願意接受他,也沒被其他人搶走,他可以問她是否考慮嫁給他嗎?
他是真心想與她廝守一生,想保護她、珍愛她一世的!
可是,他可以嗎?他真的可以這樣做嗎?風瑜章的內心不停擺盪着。
畢竟此時此刻,他驕傲的伶兒已被他的離開深深傷了心,只因他還是不敢賭,賭她真的能適應晦明宮和江湖詭譎難洌的情勢,賭她對他的愛能跨越一切不同……
另一方面,晦明宮宮主的計劃順利的進行着。
蔚府大小姐可能藏匿刺客的消息散佈出去后,一切發展就如他所料。
暗算風瑜章的隱藏勢力收到情報后馬上通報平王,企圖讓朝廷與晦明宮先斗個你死我活,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和。
可是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何況是想占晦明宮的便宜!
他讓風瑜章離開蔚府及妥善善後,都是為了保護蔚府,只要沒有任何蔚府藏匿刺客的確切證據,僅憑收到江湖上流傳的小道消息,平王也不能拿蔚府怎麼樣。
他也料定平王與暗算老四的潛藏勢力必定會多心,懷疑蔚伶與老四的關係,認為他們仍然暗通款曲,那麼之後,任何從蔚伶口中透出的線索,都極可能被他們當真,到時,只要再製造一點事證,輔佐那些假線索,不怕他們不上鉤,這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果不其然,在收到消息之後,平王與那股潛藏勢力都曾於深夜探過蔚府,可是都找不出半點此處曾經藏匿刺客的證據或線索。
他們也用盡各種方式盤問或收買下人,卻只得到蔚伶將蔚府產業交給弟弟后,因為心裏空虛,所以更沉迷於煉藥的說法。
而她愛煉藥又是從小就有的嗜好,就算心有懷疑,他們還是找不出破綻。
見時機成熟,等着看好戲的某人再度潛入蔚府,並找上蔚伶。
蔚伶近來常待在自己房裏,連從前最愛去的書房都不太去了,只因她不想觸景傷情。
她甚至考慮過回老家去。
蔚府在江東有多處產業,這裏是他們處理生意時最方便之處,並非祖屋。
可是,她對風瑜章還是有着無法割捨的牽挂,她怕這一走,他要是回心轉意來找她,卻又找不到她,那該怎麼辦?
氣死人了!那塊笨木頭,竟然讓她這麼難過!
她在心裏邊罵著風瑜章,又無法控制的深深思念着他。
「是誰?」陷在思緒里的蔚伶猛然回神,且感覺不對勁。她房裏好像有其他人的聲息,那是種說不出的壓迫感,因此她馬上厲喝出聲。
「小靜!」她喚着守在房外的護衛,同時目光掃過她放置匕首的小櫃,心裏惦量着要取匕首護身。
「蔚大小姐,不用白費力氣了,護衛暫時睡了,沒法回應你呢。」一道男人的嗓音緩緩地靠近。
蔚伶隨即轉身,看到一名極有氣勢,隱含着讓人戰慄的威迫感,一身血紅華袍,面覆玄黑修羅鬼面具的高大男子。
「你……」望着對方這身奇異的裝扮,她腦中很的快閃過了些什麼,沉聲問道:「你就是晦明宮宮主?」
「呵,蔚大小姐果然不簡單,一下子就發現本座,還可以這麼快辨認出本座的身分,果然令人佩服啊!」宮主淡笑着說。
他想,蔚伶可以這麼快就發現他,代表她懂得武功,至少有一定探查聲息的能力,當然,他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聲息,但如果是完全不懂武功的女子,除非他直接現身,不然還是不會這麼快便發現他的。
蔚伶心裏萬分不解。晦明宮宮主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難道是木頭出事了?
她馬上打斷自己的思緒。管那個笨木頭怎麼了?關她什麼事!
想是這麼想,但她心中某個角落仍升起無法剋制的慌亂,隱隱刺痛着。
「呵呵,看蔚大小姐的神情,似乎對晦明宮的觀感不怎麼好啊,可是本座宮裏有人得罪大小姐了?」他明知故問。
「你有什麼來意就直說吧,我沒耐性和你繞圈子。」她冷下聲音道。晦明宮宮主又如何?雖然她感受得到這個男人身上強大的威迫之氣,但她還是一點都不願示弱。
「哈哈哈,蔚大小姐果然快人快語,那本座就直說了。本座想和大小姐談一筆交易。」
「交易?什麼交易?蔚府現在當家的不是我,宮主找錯人了。」聞言,蔚伶先是鬆了口氣,確定不是那人……又受了什麼傷或中毒,接着便直截了當的拒絕。她才不想和晦明宮談任何交易呢!
「本座沒有找錯人,這筆交易,非大小姐不能完成。」宮主還是極為氣定神閑。
她一臉懷疑地望着那個面覆鬼面具的高大男人,不語。
「蔚大小姐,本座要與你交易的籌碼,相信你一定會滿意。」
「哼,我不知道宮主有什麼我一定會滿意的籌碼,但我現在倒是好奇宮主到底想要我做什麼。」她決定先弄清楚這男人的來意。
「本座想請大小姐幫忙一件事,若得你首肯,後續相關細項,本座會派人來詳細說明。」
「宮主到底想要我做什麼?又想拿什麼與我交易?」蔚伶睨起雙眸直問。
「想請大小姐放點消息給平王與來打探消息的那些人。至於交易的籌碼嘛……就是那個讓大小姐動氣的罪魁禍首,如何?」他語氣含笑,隱藏起不良的心思。
聽到這裏,她臉色一變,正要翻臉送客,宮主又說了下去。
「蔚大小姐,我家老四……喔,也就是大小姐口中的木頭,早該回宮覆命,但他卻沉醉溫柔鄉里,遲遲未歸,這形同抗命哪!大小姐可知,抗命在晦明宮裏可是重罪啊!」
蔚伶臉色一沉。她之前聽說過晦明宮宮規森嚴,宮主賞罰分明,有功從不吝惜賞賜,但有罪也絕對嚴厲懲處。
雖然她還是很氣木頭,但她不希望他出任何事。
「宮主,是哪裏有溫柔鄉了?木頭是因為受了重傷及中了奇毒,才無法回宮覆命,若這樣就叫抗命,未免讓人太不服了!」她冷嗤道。何況,她的書房暗問哪時變成溫柔鄉了,她才不承認呢!
「哈哈哈哈!」愛看好戲的男人大笑出聲。「看來老四真找到一個很疼他的媳婦兒啊,在聽到本座宣告他的罪狀時,他可是一句話都沒有申辯,統統領受呢!」
「那個笨木頭!」蔚伶低罵出聲。領什麼罪啊,連一句抗辯都不會說,真是氣死人了。
可是,當她對上宮主那別有含意的目光,又想到他剛剛說「老四的媳婦兒」,突然臉一熱,趕緊別開頭。
誰是他的媳婦兒了!她都還沒原諒那塊木頭呢……
不過,看來晦明宮宮主似乎並不反對他們的親事?她不禁又抬眸瞅了宮主一眼。
「宮主,木頭是被我硬留下來的,這不能算是他抗命,畢竟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無法不聽我的。」她的語氣非常堅定。
「嗯,這可不行,宮規如山啊,除非……」宮主玩起了欲擒故縱的把戲。
「除非什麼?」蔚伶馬上追問。
「除非本座把老四抵押給大小姐,那這次抗命他該受什麼懲處還是獎賞,就都由大小姐決定,本座不予干涉。」
「把他抵押給我?」這個提議莫名的吸引她。
「而且本座相信,只要有大小姐的配合,平王和暗算老四的勢力一個都跑不掉。」他再丟出一個餌來。
「暗算木頭的勢力?」蔚伶馬上抬頭望着他,認真的確認着。
「是啊,那股到現在還不放過老四的勢力啊!再說,大小姐不是也想知道朝廷對八大行商到底有什麼陰謀嗎?」
他相信蔚伶會是他這次計劃中得力的助手,且就衝著能幫老四報仇及確保老四之後的安全,她也絕對會答應幫忙。
「宮主怎麼會知道?」她訝異的問。
「這世間的聰明人不是只有大小姐一個啊!」宮主微笑着應道。
蔚伶聽了,心裏冷笑一聲。唉,蔚府的守備真該好好加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