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頭一緊,他探舌卷掉她頰邊的淚,吻吻她的鼻,再親親她的兔子眼,吮掉羽睫上的濕氣,最後移向那張微啟的朱唇,輾轉蹂躪。
「別哭……」低哄着,他的額抵着她的,即便壓痛額上的擦傷也不在乎。
「我看到雜誌的報導,才曉得你發生意外。那輛重型機車……起火燃燒,火好大,我以為……以為……」簡直膽戰心驚,即便見到他、抱住他了,恐懼感仍盤旋不去。
「沒事的。車子起火前,我已經跳離了。」
當時,他摔飛出去,暴沖的力道讓他控制不住方向,起火之前車頭早撞得稀巴爛,車身還貼地高速磨擦好幾圈,差點砸到他。
關於那些驚險畫面,她不需要知道太多。
「讓我看看好嗎?」小手隔着衣衫輕撫他的背,像怕把他碰疼了。
鍾爵無異議,由着她將自己拉至床邊。
他坐下,她跪在他雙腿之間,似乎察覺到他肩胛活動不易,她動手替他解開胸前四顆盤扣,褪開他的衣衫。
譚星亞深吸口氣,將氣息屏在胸臆,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用彈性繃帶纏裹住的胸膛和肩膀,而從左肩斜向腰際還套着固定肋骨用的緊身束帶,他手肘有傷,頸側、額頭,甚至是指關節都有傷痕,教人怵目驚心。
胸中發痛,她終於吐出燒疼心窩的那口氣,想也沒想,動手拉高他兩隻亞麻布的寬褲管,還好兩腿的擦傷只有小小几處,跟他上半身比起來,算相當輕微。
「都徹底做過檢查了嗎?」她有些虛軟地跌坐在地板上,今早綰起的發己散亂,她乾脆拿掉細簪,溫暖的柔絲泰半蓋在他左大腿上。
鍾爵漫應了聲,粗糙長指插進她的發里,來回揉弄。
「那張照片……我看到有救護車抵達現場,你那時意識是清醒的嗎?腦部有受到撞擊嗎?醫生怎麼說?沒讓你住院觀察幾天嗎?你怎麼——」吐出連串疑問的小嘴被他的指腹壓住。
「我意識清楚,『OUZO』的醫療團隊也替我做了全身檢查,我不想住院。」因為很沒用的、極度想回到她身邊。這八個月的「自我說服」一整個失敗,徹徹底底的失敗。下顎略綳,他又說:「我沒有進那輛救護車,被抬進去的其實另有其人。」
「嗄?」譚星亞瞠眸,小心地握着唇瓣上帶傷的手指。「但是,雜誌社有拍到……」
「車隊為了讓我順利躲開媒體,安排我從另外的出口離開,為加強可信度,老游當時也在那輛為媒體和狗仔隊準備的救護車上。」他扯唇笑了笑。「媒體曉得老游和我關係匪淺,見他一臉哀威,神情嚴肅,自然不會放過那輛救護車。」
譚星亞徐長地嘆出口氣,之前過度驚愕,而現在心情漸緩下來,突然繃緊的神經整個鬆弛,有種全身氣力被瞬間抽光的錯感,她腦袋瓜撐不住地晃了晃,歪向他大腿靠着。
她靜合秀睫,眼珠子不由自主地在眼皮底下顫轉,視訊仍殘留着雜誌封面上的照片和聳動的標題——
「拉丁情人」為愛搏命!
為愛嗎?
他和那位國際名模的緋聞已傳出半年多了,先前也曾被媒體跟拍到幾張相偕出遊的親密照片,還有他開車送她夜歸、在高級餐廳共進晚餐、參加遊艇派對等等的畫面。
依他的性情,很難和誰走得那麼近,若非對人家很有好感、覺得值得交往,不會時常玩在一起。
「那位名模小姐也上救護車了……」話無意識地嚅出,過了整整三秒,譚星亞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
她合著的眼驀地睜開,發現鍾爵正俯視着她,眼神有些怪異。
臉皮漫開薄熱,有股衝動讓她控制不住嘴巴,靜靜又說:「她肯定知道你被安排從其他出口離開,卻還是跟上救護車,這麼一來,說服力更強,記者和攝影機只會一窩蜂地追趕過去。」
「你是說潔西卡嗎?」棕瞳深處刷過異彩,迅雷般劃過。
有意無意的,他沉吟片刻才領首道:「嗯,她確實幫了點忙。聽老遊說,她後來走出醫院被媒體包圍時,還盡情發揮天分大演特演,哭得相當漂亮。」
這一次,他沒有解釋,沒有氣急敗壞的反駁。譚星亞心裏明白了,這位「潔西卡」小姐是朋友,絕非那十來個「兔女郎」。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她不願往內心多作揣測,不想,就不痛,即便痛着,那樣的力道她還能嘗試壓抑。
最最重要的是,他已無大礙,真真實實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她能撫摸他、擁抱他、親吻他,能聞到他清爽的男性氣息,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聽他低沉地敘說。
她很歡喜、很滿足,覺得上天對她真好、真好……
微微揚起嘴角,她趨近,細瘦手臂圈着他的腰,環得輕輕的。
「我很……謝謝她。謝謝她肯幫忙。」
男人無語,雙目細眯了眯,神情有些高深莫測。
不太欣賞她過輕的環抱,他再次不怕痛地加重力氣回抱,摟得彼此都疼,懷裏的小女人才想提醒他小心,兩片粉瓣便被密密封合了……
按理,這一季的SBK二輪大賽已經如火如荼地展開,鍾爵儘管有傷在身無法代表出賽,仍是要在「OUZO」團隊的安排下接受療養和復健,不能隨他高興想走就走。
他這次「偷溜」回河內,身為他經紀人兼「OUZO」技術顧問的游東飛着實費了好大功夫,才讓車隊那邊默許,睜隻眼、閉隻眼地當作不知情。
暴沖的事件,目前繼續調查中,那輛新車是「OUZO」準備用在世界大賽里的「戰車」,結果公開試乘會竟發生意外,整個設計團隊還得從頭再來,研究問題究竟出在何處。
當然,原來支持「OUZO」今年再度奪冠的賭盤,不管是合法或地下場子,全部一夕變天,好慘!
「你該回隊上了。」溫馨客廳回蕩微冷的男性中音。「不用賴在這裏,美其名說是要看顧我,其實天天流連河內各大小俱樂部。」
「我這假期可是拿你的傷跟「OUZO』硬討的,機會難得哩,慢些回去不打緊啦!你和星亞好歹算得上是我的親人,這裏好歹算得上是我家,你怎麼非得要我去睡馬路邊不可?你這孩子真不孝。」水族箱邊的半身鏡前,準備出門找樂子的游東飛拍拍銀灰色的薄西裝外套,再撥撥亂而有型的頭髮,像是發現哪裏不對勁,趕緊趨近鏡前瞧個仔細,唔……眼角的皺紋真的變多嘍……該死!還有小黑斑?!
「我沒要你去睡馬路。你可以選擇任何一家飯店,我付錢。」鍾爵沈著臉。
「可是我比較喜歡星亞幫我準備的房間啊!」游東飛兩手一攤,在鏡中對上乾兒子微眯的棕眼,露出深捺的酒窩。「我房間在一樓,你們在二樓,你和星亞關起門來做愛做的事,完全不會妨礙到我,別這麼不好意思。」
這花心老傢伙要不是救過他、養大他,他肯定一記飛腿踹過去!「總之再兩天,兩天後你不走,別怪我聯絡某女說你在這裏花天酒地,你就等着被捉姦!」
「嗄?捉、捉什麼奸?我和她又沒怎樣,她玩她的,我玩我的,誰敢來捉姦?」游東飛臉色微變,顯然被抓到弱點。
鍾爵挑高眉尾正要嘲諷回去,有人開門走進客廳,溫潤女聲隨之響起。
「發生什麼事?」好像聽到誰說……捉姦?譚星亞晃晃腦袋瓜,心想八成聽錯了吧?
「怎麼回來了?」鍾爵的注意力馬上轉移,走近要接過她拎在手裏的塑膠袋。
「香妹姨今天多做了好多菜,要我拿回來給游叔和你當午餐。等一下還要回店裏去,蜜卡會過來載我。」蜜卡近來的電腦職訓課程開始了,上課的地方就在大教堂斜後方的中學裏,離「COOLME」超近,三不五時會過去店裏搭夥。
見男人伸長手,譚星亞淺笑搖搖頭,避開不讓他拿。
「醫生之前交代過,至少三周左右骨頭的裂痕才能癒合得完全一些,這段期間不能拿重物。」
鍾爵靜望着她淡垂秀容,把塑膠袋裏的一盒盒熟食取出。
回到這兒的隔天,她磨着他進當地的大醫院又做過一次檢查,把該要注意的大小事項全向醫生問了個徹底。
接着,她還從袁靜菱的母親阮香妹那裏,要到了一帖據說對顧筋強骨很有療效的漢葯偏方,十七、八種藥材熬得黑呼呼一碗要他喝,他抵死不喝,她就變了個法子把那帖葯加烏骨雞下去燉,引誘他踏進「陷阱」。
除了內服,還加上外用的,仍然是由那位「香妹姨」所提供的「超有效神奇偏方」,要她把好幾種藥材放在家庭用的薰洗器材里,讓藥效一點一滴蒸出來,然後往他身上幾處挫傷猛薰、狠薰,據說能溫筋行氣。
他被「薰染」了整整一個禮拜,連呼吸都帶漢藥味了。
每次看她為他忙碌,低斂的眉眼認真,神態好專註,他全身就熱熱的,尤其胸口,更是灼熱得疼痛。
但那樣的疼痛讓他感到快樂,很想擁緊她,給她無數的吻;很想與她肌膚貼着肌膚、交頸摩掌,四肢與她交纏;很想埋進她女性的極致溫柔里,享受她的圈圍;很想滿足她,給她很多、很多,不管她要的是什麼,他都將為她尋找、替她完成,送給她最美的夢。
他怎會以為自己還有辦法對她放手?!
之前的八個月,他腦子究竟丟到哪裏去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變態的、想要獨佔她、囚困她的思維和行為,卻無法忍受自己可悲的愚蠢!
「游叔,準備吃飯了,我再炒兩個青菜就好,很快的——唔唔……」瞥見游東飛從客廳晃過,譚星亞張聲要喚住他,挨在一旁的男人突然長臂一展,把她攬了過去,她眼前陡黑,小嘴又被突襲了。
「嘿嘿嘿,你們忙,慢用慢用!我中午自有飯局,晚上也不必等我開飯啦!再會——」花心老情聖轉戰江湖,今天和美女們約會的行程一樣排滿滿。他食指瀟洒地頂頂頭上的格紋貝雷帽,跳着恰恰舞步往門口滑去時,中間差點被兩道充滿威脅性的目光所灼傷。
瞪啥兒瞪?親吻女人時要全心全意投入啊!前進三步,頭來回甩動,往左邊略頓,擺POSE。
冉賴着不走,等着被捉姦!吻得懷裏嬌軟身軀緊偎過來,棕瞳依舊不懷好意地直瞪着正往門邊移動的花俏男。
老子又沒結婚,捉個屁奸?!
沒結婚嗎?哼哼,最好是啦!
shit!我、我我……老子趕時間啦!閃閃閃,快閃人!
大門「砰」地重重關上,被吻得有些昏沉的譚星亞神智一凜,小手還抓着塑膠袋和一把龍鬚菜,她水眸迷濛,玉頰暈紅,模樣憨憨的真可愛。
「怎麼了?游叔呢?我們……我炒菜給你吃……要吃嗎?」
「好。我吃。」輕扣她玉潤的下巴,鍾爵再次俯首,低笑着咬了她的朱唇,恭敬不如從命地「大吃特吃」起來了。
他就是有本事把她迷得團團轉,分不清東西南北。
要不是兩人的擁吻越來越激烈,不小心把幾盒熟食掃到地板,濺出一大灘汁液,把他的褲子和腳也弄得湯湯水水,都不曉得這一路下去,她還會「發昏」到什麼境界?
說不定,最後真要被他纏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