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桃花別源
原來是姜太監和細柳寫工作安排和崗位職責時又弄不明白了,急於找紀采幫忙解釋。
紀采從頭到尾細訴了一遍,對其中的細節做了些調整。
三人正寫着,一個太監走進來,“公公,外面有人來。”姜太監應了一聲,跟出去開門。
“細柳,這裏有沒有人做過瓦工?”
“瓦工?”
“就是會砌牆或者鋪個石板路什麼的。”紀采具體描述了一下。
“你說的是泥瓦匠吧?我不清楚。這裏有幾個是半路進宮當差的,我去問問他們都會幹什麼。”
外面突然一陣亂鬨哄的吵鬧,好像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剛走到門口的細柳幾乎被衝進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阿天,你大白天見鬼了!”
“還真是見鬼了!”阿天很興奮,“外面又給咱們送菜來了。可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麼奇怪。”
“這,咳,我還是不說了,細柳姐你自己去看吧。”
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紀采也起了好奇心,站在門口觀看。
院子裏圍了一堆人,指點着中間幾個裝滿了蔬菜的竹筐議論着。
小方子正興奮的來回走,“快看!這麼多肉!這是什麼?這個呢?這是給我們的?你們是不是送錯了?”
送菜的太監早已被搞得不耐煩,“行了,別問我了。我也是讓送什麼就送什麼,哪知道怎麼回事!”
“還有雞!是不是宮裏有什麼喜事?”小方子跟現新大6似的拎起雞看。
“雞”這個字提醒了紀采。她一把抓住從身邊跑過去要看熱鬧的宮女,“幫忙把細柳給我叫過來。”
細柳也難掩喜悅,“還真是出奇。有魚有肉,菜也是新鮮的。”
“細柳,你能不能跟來人說說,下次給我們帶幾隻活雞來?”
“活雞?幹什麼?”
“要母雞。留着咱們自己養,雞生蛋,蛋生雞,以後就天天有雞蛋吃了。”
“好主意!”細柳一拍手,轉而面露難色,“可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幫忙。”
“要是有這個呢?”紀采遞過去一塊銀子,這本來是她準備着換些好菜用的。
用錢能解決的問題還叫做問題嗎?
“你?”細柳看看銀子,看看她。
“別你了。”紀采把銀子塞給她,“就當買雞用的。快去,他們要走了。”
“這太多了……”
“多多益善,快去。”紀采根本弄不明白那一小塊銀子是多少,只隨手拿了塊不大不小的。
細柳趕緊跑過去,拉住那位送菜的太監嘀咕了幾句,又把銀子塞進他手裏。
那人先是搖頭,又點點頭,轉身走了。
“把東西都搬到廚房去吧。”紀采朗聲說到,“一會兒都看化了,沒得吃了。”
眾人哈哈大笑,七手八腳的搬筐。
“現在所有人一起收拾後院的房間,廚房也要徹底清理。有人做過泥瓦匠嗎?”
一個中年太監試探着回答,“我進宮前是修屋匠,都略會些。”
“修屋匠?那更好。細柳,你給他安排2個人,專門負責園區和房舍修繕。”
也許是受到伙食改善的鼓舞,每個人都充滿了幹勁。
紀采又鼓勵他們邊幹活邊唱歌,幾個人馬上唱起家鄉小調,一時間滿院子歡聲笑語。
“真是不一樣了。”阿如提來一桶水,幫紀采一起沖刷廊柱,抬手抹着眼睛,“多少年沒聽見笑聲了。”
“會越來越好的,阿如姐。快樂只能自己創造,別人給不了的。”
到中午該吃飯的時候,十幾個房間已經收拾完畢。高的工作效率!
紀采看着從裏到外煥然一新的房間,由衷感嘆。這要是公司的同事來干,還不得幹個二三天?
“采蘋,吃飯去。”
“我不餓,不想吃。”
“走吧。今天都是好吃的,你就去吧。”阿寶不由分說,拽起紀采就走。
其實在紀采看來也沒什麼好吃的,就是些白菜、土豆、蘿蔔,添了些肉而已。可是被大家狼吞虎咽的場面所感染,竟彷彿看到一桌的山珍海味。
只是實在沒有胃口,她把飯撥給旁邊的人,一個人走到花園。
花園不大,確切的說更像住宅區的一個景觀。把雜草和水面污物清理掉,種上花,再養點魚,平整破碎的甬道,倒也是個休憩的好處去。
下午大家的幹勁更足。
拔草的拔草,刷地的刷地,假山石上的黑苔也被清理乾淨,放眼望去,小小的花園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
石堅手很巧,很多破損的地方都巧妙的拼補好了。
紀采看着從蒿草叢中現的幾個破車輪,想到一個好主意,“石堅!”
石堅應聲而來。
“我以後叫你堅哥吧。”
“不,不敢當。”石堅擺着滿是泥漿的手,滿臉的不好意思。
“你看看這幾個輪子還能不能用。”
石堅來回擺弄了一番,“有點壞了,我可以試着修一下。”
“你一定要修好,我想用它做個輪椅。”
“輪椅?”石堅茫然,像做錯事似的低頭搓着手,“咳,我見識少,還真不知道。”
“就是這樣,來,你幫我把它扶起來。”紀采豎起輪子,比劃着,“這裏加個軸,跟車軸一個道理。上面固定個椅子,後邊一邊安個把手,可以推着走。”
大概是被難住了,一直到晚上,石堅還是一會兒苦臉一會兒皺眉的琢磨着。
“明天就可以讓她們搬過去了。”細柳坐到紀采身邊,也抬頭看着掛在檐頭的夕陽,“謝謝你。”
“其實是我應該謝謝你們。”紀采伸出手,握住一抹餘輝,“讓我明白積極爭取也是一種快樂的生活方式。”
不爭,被給予的幸福平淡安逸,像一杯香茶,需要用心體味其中的味道,日久天長,變涼了,也就無味了。
爭,努力得到的一切苦樂都轉化為幸福,被點燃的**燃燒起生命之火,像溫着一壺烈酒,越日久,越香醇。
細柳看着靜靜沉思的紀采,微揚的頭迎着清風,梢飄動,全身籠罩在晚霞的光輝中,美若古玉的面龐散着不可言喻的神采,黑漆般的瞳仁中也有兩輪紅日,令人眩目。她心裏突生自卑,采蘋此時宛如女神的化身,自己何能及其萬分之一。
接下來的幾天,絕對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小草露出嫩芽,鵝黃的柳枝隨風飄蕩,盛開的迎春花不再掩蓋在荒草中,與粉白的桃花交相輝映,乾淨平整的青石路,幾隻快樂覓食的小花雞,整潔一新的房舍,窗子不再吱吱響,門也不再扭扭叫。
全新的景象感染着每一個人,所有人的臉上都掛着愉悅的笑容。
當細柳再向送菜的太監懇求幫忙找個花匠來時,他爽快的答應了,而且堅決不要銀子。
花匠初來時只帶了些草籽花籽,半天後依依不捨的離開了,後來竟又在晚上偷偷跑來幾次。
於是,前院的花壇滿是蔥蔥的綠植,開着各色的小花,後院的花園裏灌木被修剪的錯落有致,芍藥、海棠競相開放,湖中青荷蕩漾,幾條金色鯉魚若隱若現。
“堅哥,你真是太厲害了!”當石堅把輪椅推到紀采面前時,紀采大吃一驚,“比我想像的還好!魯班也不過如此吧!”
輪椅雖然憨大,但古香古色的很有韻味。
石堅憨憨的蹭着手上的厚繭笑,臉上盡顯疲態,整修前院的房間全仗石堅的工作。因為紀采堅持2個人的房間要放2張床,他相當於在工具不全的情況把近一半的床都改造了一遍。
“堅哥,這幾天辛苦你了。我跟姜公公說說,給你放兩天假。現在你先幫我個忙。”
紀采叫上阿如,一起來到戚氏的房間。戚氏現在每天都有人幫忙,不用床上又屙又尿的,精神振作了許多,看見他們進來,咧咧嘴,眼神也鮮活了些。
“堅哥,你把她背到輪椅上,出去逛逛。”
“原來你讓我砍掉門檻,又把這些台階改成坡路是為了這個呀。”出了門石堅才明白過來,“來,來,我推。”
三個人推着輪椅走在院子裏,儼然一道風景線,惹來一片嘖嘖稱奇聲。戚氏老淚縱橫,出連串的嗚嚕聲,只是沒人能聽得懂她在說什麼。
“輪子還有些澀,我再修修。”石堅深受鼓舞,疲態一掃而空。
晚上下了一場小雨,沖走了白日的乾熱,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味道和青草的芳香。
紀采推開窗,注視着漫天飛舞的春雨出神,微風攜着雨絲輕輕落在臉上,痒痒的帶着一絲清涼。
她挑選了離群的住所,一個單獨佇立在高牆下的矮房,雖然破落了些,但偏僻安靜,也方便每日的晨練。
手裏翻弄着手機,紀采獃獃出神。連日的勞作使她每晚都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久違的細雨濕了空氣,也濕了她的心,一陣悸動的疼,肺部的窒息讓她有大聲吶喊的**。
不該讓自己閑下來,只有一刻不停的工作才能麻木心的創痛。
只是,卻期盼,那些不想忘記的,再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