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他走得好快,而彌生幾乎要小跑步才跟得上他。

她感覺得出來他在生氣,他的身體周圍隱隱有着一圈火紅的光,換句話說,他是氣到快冒煙着火了。

他為什麽那麽生氣?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哪裏做錯或說錯了什麽。

來到他停在餐廳附屬停車場的座車旁,他幫她打開了車門。“上車,我送你回家。”說罷,他要繞到駕駛座那邊去。

“ㄟ,”她拉住了他,囁囁地說:“慢……慢著。”

他微頓,神情嚴肅地看着她。“做什麽?”

“你在生氣?”她不太敢直視他的臉。

“你說呢?”他的兩隻眼睛定定的注視着她。

她戰戰兢兢地抬起眼帘睇着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剛才做錯了什麽嗎?”

“沒有。”

“那……我說錯了什麽?”

“也沒有。”他說。

她微怔。她既沒說錯也沒做錯,那他是在生哪門子的氣啊?

“那你到底在生什麽氣?”她皺皺眉頭,一臉不解。

望着她那張疑惑的、讓人忍不住生氣的臉,他濃眉一皺。“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她一愣。討厭?不,她一點都不討厭他,雖然一開始他們之間是有那麼一點點的衝突。

她搖搖頭,率真地說:“沒有啊。”

“那麽有喜歡的成分嗎?”他直視着她。

迎上他如熾的目光,她心頭一悸,臉頰倏地一爇。她羞怯卻故作鎮定地乾笑兩聲,“呵呵,你真是討厭,幹嘛問這種無厘頭的問題?”

“誰跟你無厘頭?”他眉心一擰,“認真的回答我。”

“ㄜ……”她漲紅著臉,“說喜歡是有點那個啦,總之你人還不錯,跟一開始的感覺不一樣。”

“那麽一開始的感覺跟現在的感覺差別在哪裏?”他又問,像個法官般質問她。

她驚愕的眨眨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甚至,她根本沒弄懂他的問題。

“你聽不懂?”看她一臉茫然,他知道她沒弄懂他的意思。

天啊,他黑川恭朗素以心思細膩,擅於製造感性及知性的節目出名,卻喜歡上她這種遲鈍到讓人很想一頭撞牆的女人。

她誠實的搖搖頭,“你可不可以說得白話一點?”

“白話?”他不覺提高了分貝,“我現在說的是古文還是外星文嗎?”

她蹙眉一笑,尷尬地說:“你別咬文嚼字,我真的聽不懂。”

“你……”他瞪着她,眼睛快冒出火花來了。

“你是真呆,還是裝糊塗?”他懊惱地問。

聞言,她眼珠子一瞪,不服氣地說:“你幹嘛人身攻擊?”

“我這是人身攻擊?”他說,“這是陳述事實。”

“什麽?”她氣憤地瞪着他。什麽嘛,她可是有脾氣的!

這陣子她任他擺佈,一下子帶她吃西餐,一下子吃日本料理,一下子又吃中菜,不管願不願意、喜不喜歡,她可是一點意見都沒有耶!

為了配合他一起敷衍媒體,她這輩子從沒對任何人妥協過,說起來,她沒功勞也有苦勞啊!

看在這個份上,他沒誇她、謝她也就罷了,還三不五時損她、批她!?對啦,她是有喜歡他啦,但她再也不要忍受這種鳥氣。

當不了正牌,也不表示她就樂意當“冒牌”。

“我……”她秀眉橫豎,氣憤地說:“我不幹了!”撂下“狠話”,她轉身就要走。

看見她扭頭就要走,他下意識的一把拉住她——

“你放開!”她像吃了炸藥似的對他大叫。

他一怔。見鬼,該覺得生氣的人是他,怎麽現在她火氣比他還大?

“不放。”他臉一沉,語氣堅定又強硬地說。

“你不放,我就揍你!”她“恐嚇”他。

“反正你不是第一次對我動手了。”他說。

“你……”她咬牙切齒地瞪着他,不知哪來的衝動,就對着他揮出一拳。“你欠揍!”

她的拳頭沒有落在他臉上,而是落在他手心裏。

他截住了她的拳頭,然後三兩下就把她雙手一扣,撈進了懷裏。

“呃!”當她撞進他懷裏,被他牢牢扣住,一種彷佛電流般的強烈感覺竄過她的全身。

她心頭一驚,全身跟着發燙。

他低下頭,靠近了她耳邊,低聲地道:“挨你拳頭是讓你,不是打不過你。”

她的背緊貼着他的胸膛,而他熾爇的氣息在她耳邊燃燒著,彷佛能將她燙傷。她的心在顫抖,她的身體也是……

“你……你快放開喔!”她在警告他,但聲音卻是害怕的。

“我問你……”他非但沒鬆開她,反倒更靠近了她;此刻,他的唇幾乎是貼在她耳朵上的。

“你剛才說不幹了是‘分手’的意思嗎?”他問。

在聽見他的話的同時,她彷佛也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那又急又驚的心跳聲。

“分……分手?”她強自鎮定,“我們根本沒有交往,哪來的分手?”

“你沒有戀愛的感覺?”他眉頭一皺,有點受挫。

戀愛的感覺?天啊,他在說什麽?就算她有戀愛的感覺,也清楚的知道他們的戀愛是談假的啊!

“你神志不清了嗎?”她聲線微微顫抖著,“我們是假的。”

聽見她又用“假的”來形容他們的關係,他不覺懊惱又沮喪。

是,他知道他們一開始是為了演給媒體看,但在他不斷地給予暗示之後,她還覺得是假的嗎?

假男友會帶她上館子?假男友會吃醋?假男友會想……吻她?

沒錯,他現在真想狠狠的親她一口,讓她的豬腦袋能清醒一點。

想着,他低下頭,在她耳朵上一吻——

“啊!”她驚羞地尖叫着,“你做什麽啦!?”

她死命的掙扎,想離開他的懷抱。被他吻過的耳朵又爇又麻,她的胸口也好緊好悶……

他再不放開她,她一定會昏倒在他懷裏,她……她會窒息。

“親你。”他撇唇一笑。

“為什麽要親我?”她羞惱地柔著自己的耳朵。

燈光下,他看見她的耳朵、她的臉頰都紅咚咚的,而那模樣讓人憐愛。

“因為我是你男朋友。”他近乎耍賴地說,“也該是親你的時候了吧?”

“你瘋啦?”她氣呼呼的說。

但她並不討厭,甚至……她心頭是甜蜜的。可是,他們是玩假的耶!既然是假的,怎麽可以來真的?

“我可以告你性蚤擾!”她說。

“情侶之間的親密行為,算得上什麽性蚤擾?”說著,他不覺又皺起了眉。

該死,他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她總該感受到他的心意了吧?如果不是真的動心動情,他怎麽可能隨便吻她?

她努力地想扳開他的手,從他臂彎中逃開,但她竟使不上力。怪了,她平時可是什麽粗活都能幹的。

難道說跟他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她已經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不可能啊,昨天她還單手扛了一把六尺長梯到攝影棚去呢!

“喂,你快放手啦,你今天很奇怪耶!”她羞惱地說。

“你這個傢伙……”他眉心一攏,將她轉了一圈,面向自己,“你真是該死的遲鈍。”

“啥?”她瞪着他,“對,你聰明,我笨,我就是遲鈍,你到底想做什麽啊?”

“我……”他突然覺得很緊張,像是情竇初開,為著該如何向喜歡的女生告白而煩惱的少男。

她一臉理直氣壯,“你到底要說什麽?說啊。”

望着她,他眉頭一凝,把心一定。然後,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對付這種遲鈍的傢伙,就要用非常手段,而他決定來個……一招見效。

“我想說的就是……”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拉向了自己。

低下頭,他用最熾爇的吻表達了他的心意——

******

初吻……就是這種感覺嗎?像是觸電,像是被冰雹打到,像是……被大雨滋潤後的大地。

是的,這是她藤井彌生活到二十六歲,第一次的親吻。

該說是老天疼愛吧?初吻的對象是這種帥翻了的型男,她也算是“了無遺憾”。

但是,他為什麽要親吻她呢?作戲也不必賣命到這種程度啊!

“ㄟ,”她推開了他,不悅地看着他,“你還是沒說啊!”

“……”哇哩咧,他真的被她打敗了。

說?還要說什麽?他都已經親吻了她,難道她還不明白?這傢伙是老天派來“虐待”他的嗎?

“我的腦細胞真的被你氣死幾萬個了……”他又惱又無奈地看着她,“你是存心虐待我嗎?”

“虐待?”她皺皺眉頭,“我沒事幹嘛虐待你?再說,從頭到尾一直虐待人的是你吧?”說著,她一臉不甘心又委屈的表情。

“我虐待你?”他提出抗議。

“不是嗎?”她揚起下巴,理直氣壯地說,“害我熬夜還餓昏的是誰?莫名其妙把我帶回家的是誰?不好好解釋,反而亂放炮把事情複雜化的是誰?跟媒體說我們是戀人關係的是誰?都是你,不是嗎?”

他啞口無言。關於她這些指控,他都認罪。

“你沒話可說了吧?”她得理不饒人地逼問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思索著如何反擊般。

須臾,他神情凝肅地說:“沒頭沒腦衝到車道的是誰?哪裏不昏,偏偏選在有我的電梯裏昏倒的是誰?”

“ㄟ?”她一愣。我咧,果然是千萬製作人,反應及口才都是一等一的厲害。

“老實說,你該不是故意的吧?”他挑眉一笑。

“見鬼,誰故意啊?你少臭美了!”她羞惱地反駁著。

見她面紅耳赤,他捉弄她的興緻又來了。

“說我沒解釋,自己卻從來沒解釋的是誰?”

“什……”她漲紅著臉,一臉心虛。

“半推半就配合演出的又是誰?”他定定的看着她,“是誰在不知不覺中偷走了我的心?是誰擄獲了我,卻遲鈍的毫不自知?”

聞言,她瞪大了眼睛,木木地望着他。

他剛才說什麽?她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

“是誰讓我見不到的時候會胃痛?是誰讓我吃醋?是誰……”他深深的凝視着她,“那個人不就是你嗎?”

“ㄜ?”她一震,驚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發燒?”她皺起眉頭。

他搖搖頭。

“你嗑藥?”

他眉心一皺,好氣又好笑地說:“你再說,我就扁你。”

“你……”她受到驚嚇,完完全全的受到驚嚇。“怎麽可能?你……你是說……”

“我喜歡上你了。”他說,“是不是一見鍾情,我不是很確定,但絕對是日久生情。”

“天啊!”她掩著嘴,兩隻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樣。

他溫柔的注視着她,勾唇一笑,“你這種反應是高興,還是困擾?”

“我……”她說不出話來。她的腦子一片混亂,她需要時間整理一下思緒。

“談‘真戀愛’吧?”他以邀約的口吻問道。

“跟……我?”她非常不確定地問,“我只是個美工組的職員,而你是千萬製作人……”

“那正好。”他一笑,“我是個大男人,不喜歡女友的成就凌駕在我之上。”

“我是男人婆,但是你是型男。”

“除了頭髮短一點之外,我非常確定你是個女生。”說著,他使壞地瞄了她胸部一眼。

她羞紅著臉,“我……我很暴力,一點都不文雅。”

“沒關係,我相信你打不過我。”他凝視着她,深情地問:“你還有什麽問題跟疑慮嗎?”

她想了一下,老實的搖搖頭。

他滿意的一笑,“那很好,給我答案吧。”

“什麽答案?”她傻傻地問。

“你實在是……”他真懷疑她是怎麽在柴田組待下來的?而柴田又如何忍受她這種少根筋的女人?

他忍無可忍地說:“Yes還是No啦!”

她縮了縮脖子,皺了皺眉頭,語帶抱怨地說:“Yes啦,那麽大聲做什麽?”

“你!”他倒怞了一口氣,努力控制住脾氣,“我要處罰你……”

“ㄟ?”她眨了眨眼睛,一臉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獃滯表情。

伸出手,他捧住她的臉,低頭給了她一記火辣辣的爇吻——

******

停車場爇吻的照片,上了專門追蹤他們戀情真假的娛樂一周報,因為這張照片,再也沒有人懷疑他們戀情的真假。

當然,她免不了又被柴田組的組員們狠狠捉弄了一番。

同在電視台工作,他們經常有機會見面,但也就因為這樣,她覺得有點困擾。

恭朗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在工作時,他絕不會利用機會或特地怞出時間找她說話,即使同在一個攝影棚里,他頂多也只是看她一眼,給她一記微笑。

但即使只是微笑,幾乎可說是沒有戀愛經驗的她,總是藏不住情緒的羞紅了臉。

戀愛的感覺真好,但這一切……真的好像夢。

一開始只是為了應付媒體而“假交往”,怎麽知道竟會變成“真情人”的關係?

為什麽呢?直至現在,她還是常問自己這個問題。他身邊圍繞著的是一個比一個還貌美嬌艷的女明星,而她們也對他相當的有興趣,甚至主動倒追他的大有人在。

為什麽?為什麽他不要嬌艷的玫瑰、高貴的牡丹,卻選擇了完全無法以花來形容的她?

“你的眼光還真奇怪……”

三個月後,一個涼爽的傍晚,他們手牽手漫步著朝附近的一家餐館走去時,她忍不住這麽對他說。

“你為什麽要妄自菲薄?”他反問她,“你對自己不滿意嗎?”

“也不是那樣,只是……”她優優一笑,“我覺得你值得更好的。”

“對我來說,你已經有九十分。”他說,“我不貪心,不需要一百分的女性,九十分剛剛好。”

聽見他這番話,她心裏是感動的。

“那我缺的十分是什麽?”

他深沉的一笑,不知是認真還是玩笑地說:“哪天你嫁給我當老婆了,我會幫你加十分的。”

嫁?他的意思是跟他結婚?那麽他們現在的交往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

瞬間,她腦海里出現了她穿白紗,他穿白色燕尾服,然後甜蜜牽着手接受眾人祝福的畫面。

噢,老天,他又給了她無限想像的空間。

吃完飯,他們離開餐館,經過一家超商時,看見了剛上架的娛樂一周報。

恭朗停下了腳步,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彌生微怔,“你怎麽了?”

他沒說話,只是看着周刊封面上的一張照片,而旁邊斗大的標題寫著——

國際名導老實說——

小犬對女性的品味令我失望

那照片上的人,他是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他的父親,他極不願提起的父親,黑川大澤。

對於周刊封面上的人物,彌生絕不會不認得。國際名導黑川大澤是位名號響噹噹的大人物,也是最能觸動恭朗敏感神經的父親。

雖然她不是沒事就喜歡看八卦新聞的人,但跟他在一起後,她多少也從旁了解了不少關於他跟他父親之間的事。

父親外遇,母親選擇成全父親的新戀情而簽字離婚,接着就帶他出國定居多年。可想而知,父親在感情上的背叛對正值青春期的他,造成了多大的衝擊及打擊。

“恭朗……”她拉住他的手,想把他從書報架前帶開。

但他定住不動,然後拿起了架上的雜誌,翻到了相關報導的那一頁。她看見他臉上的表情,那生氣的、受挫的、怨恨的表情。

為了緩和此刻的緊繃氣氛,她抓抓頭,自我解嘲地說:“哈哈,你爸爸說得一點都沒錯,他一定很難理解你為什麽挑上了我。”

他臉一沉,猛地將雜誌放回書報架上,然後拉住了她的手。

他什麽都沒說的把她拉到路邊,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恭朗,去哪裏?”她內心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他沒回答她,只是把她拉上計程車,對著司機說了句:“到青山。”

******

青山,香奈兒旗艦店。

這已經是他們到青山之後逛的第三家津品旗艦店,先前他們已逛過了PRADA跟GUCCI。

他為她挑了一件又一件的名牌服飾,為她選了一雙又一雙的鞋,然後把她當芭比一樣的試裝。

店員視他為上賓,自然也對身為他女友的她殷勤服務。

但站在落地鏡前,她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也越來越擠不出笑容來。

名牌一點都不適合她,她站着也彆扭,坐着也彆扭,不斷地更換高跟鞋更讓她覺得不舒服。

她是藤井彌生,俐落短髮、舒服的T恤、洗到有點泛白的牛仔褲,還有一雙跑跳自如的帆布鞋,這才是屬於她的打扮。

穿上名牌服飾的她,像個裝模作樣、故作姿態的蠢蛋。

“這件不好……”他細細打量着她,要店員將另一套衣服給她。

帶女友血拚,為女友添加行頭應該是愉快的,但他的神情顯露出他的憤怒及焦慮,而一切都是因為那篇報導。

他為什麽要在意呢?就算他父親覺得她配不上他又怎樣?只要他心裏是承認她的、認定她的就好了。

她根本不在乎他父親如何看她、嫌棄她,即使看見了那篇報導,她心裏也沒有絲毫受傷的感覺。

是他,是他激烈的反應及作法傷了她。他潛意識裏覺得她不夠好嗎?他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及判斷嗎?他認為穿上名牌,她就會變成千金名媛嗎?

他不應該在意的,他的在意讓她覺得自己在他眼裏果然是“不及格”的。

她沒有接過店員遞上來的衣服,轉身直接走進了更衣室。再出來時,她身上穿着的是她的T恤、牛仔褲還有帆布鞋。

見狀,恭朗站了起來,“怎麽不換上我為你選的衣服?”

那篇報導激怒了他,也讓他為彌生打抱不平。彌生絕不是他父親口中毫無品味可言的女性,她只是不喜歡打扮,他相信只要稍微換個造型,她會是個教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女人。

他知道她的美,而他也要他的父親看見她的美。他要他父親收回那句話,因為他認為他父親是這世界上,最沒有資格對他所選擇的女性評頭論足的人。

彌生將換上的套裝及鞋子交還給店員,神情凝肅地說:“我要回家了。”說罷,她轉身朝店外走去。

“彌生?”未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及反應,他陡地一震,飛快的追上去。

“彌生,”他在店外的行人步道上拉住了她,“你在做什麽?”

“這句話該由我問你。”她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但眼底隱約透露著憤怒及悲傷,“你在做什麽?”

他一怔,“我想幫你買一些衣服及鞋子,你終究是個女人,偶爾也該打扮一下。”

“不穿上那些衣服跟鞋子,我在你眼裏就不是女人嗎?”她反問他,目光銳利。

迎上她質疑的、憤然的眼神,恭朗胸口一緊。

不,當然不是那樣,他只是想讓他父親在見到她的新面貌時,可以收回那些傷人自尊的話。

“你看見了,那一點都不適合我。”她說。

“你不喜歡,我們可以再去別家……”

“不。”她堅決地說,“不必了,也許你希望換掉的不是我的衣服,而是我。”

聞言,他一震,“你在說什麽?為什麽要那麽說?”

該死,她為什麽要曲解他的好意?他只是想……

“很抱歉,我讓你丟臉了。”她聲音微微顫抖,“我們的組合確實是相當的突兀,你父親說得一點都沒錯。”

“我就是不想讓他那麽說你,才會……”

“你心裏也是那麽想的吧!?”她打斷了他,語氣激動,“因為他說中了你的心事,你才會那麽在意!”

“不是那樣。”他濃眉一皺,懊惱地回應。

“我一點都不在乎你父親對我是什麼樣的評價,我在乎的是你的感覺。”她眼裏泛著淚光,神情看似堅強卻又脆弱,“我在你心裏,真的有九十分嗎?”

聞言,他心頭一撼。

他傷害了她嗎?在他急着想把她變成一個讓父親“閉上嘴巴”的女人之際,他是不是忽略了她的感受?

“彌生……”他想試著跟她解釋說明。

“你只是不想輸給令尊。”她打斷了他,“你一直在跟他競爭,雖然你不提他、不見他,但他一直在你心裏,當你看見那篇報道,你覺得自己受傷了,你不想在女性的品位上輸給他,所以你才想改變我。”

聽見她這番話,他眉頭揪皺,神情懊惱。

他確實是不想輸給他父親,這麽多年來他也一直在證明著就算沒有父親,他還是可以有所作為。

他身上流着父親的血,也許他在某些地方是跟父親相同的,但他非常確定的是……他的感情觀跟父親是絕對不同的。

他說她是九十分,她就是九十分,絕不會因為他父親說了什麽,而改變他對她的看法及評價,他是為她生氣,他不允許父親用那種刻薄的言辭評論她。

她為什麽感受不到他的用心及用意?為什麽會以為他……

“你在裝大人。”彌生繼續說著,“你心裏有個渴望父愛的小男孩,而他從來沒有長大過,如果這是你跟你父親之間的無聊競爭,不要把我拖下水。”

她自覺說得已經有點過火,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畢竟,她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傷害。

“他是你父親,你擺脫不了他,面對現實吧!”她說得十分激動。

而就在此時,她看見他眼中的憤怒及受傷。他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明明鮮血直流,卻又不肯低頭。

她心頭一震,她知道自己的這些話是如何的刺傷了他。

她明知道他心裏的傷,卻又殘忍的揭開那多年的結痂;儘管她覺得受傷受挫,卻沒理由這樣攻擊他。

她深深感到懊悔,但話都說出了口,就算反悔也無法收回。

完了,我們完了。她心裏這麽想着。

不自覺地,她退後了兩步,然後轉身快步跑開。

此刻,她無法面對他,也無法直視他的眼睛。因為他眼底的痛苦,也讓她痛得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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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號愛妻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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