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就這樣,恭朗拿菜單輕敲彌生額頭的畫面成了周刊雜誌的封面。雖然他們坐在餐廳安靜的一隅,厲害的狗仔記者還是拍到了他們共進晚餐的照片。
當然,這使她更成為被消遣的對象,就連她姊姊也不放過她。
儘管她已經告訴所有她能告知的人,關於他們的戀人關係純粹只是為了應付媒體的需要,但那一張猶如情侶打情罵俏般的照片,卻成了她賴不掉的鐵證。
不過在此時,一件奇怪的事卻發生在她身上,那就是……她開始受到男性的注意。
也許是因為“黑川恭朗的女友”這個身分太使人好奇,以前總不拿她當女人看的男性工作人員,開始注意她、打量她、接近她。
柴田老大還打趣說,她已經開始走男人運了呢!
“嘿咻。”彌生獨自搬着重達二十公斤的道具材料,準備到三棚去。
柴田老大他們已習慣將她當男人用,即使是這麽重的東西,也總是讓她獨自搬運。
“彌生,”突然,柴田組新進人員大島出現在她身邊,伸手頂住了那一箱材料,“我幫你。”
“不用了,我可以的。”她說。
大島今年二十八歲,剛到柴田組兩個星期,是個運動健將型的男性,理著平頭,有着一張爽朗的笑臉。
雖然以女人來說,她是比一般人還遲鈍,但也隱約感覺得到大島對她釋放出的善意。他主動且爇心,大至道具的製作,小至買飲料跑退這樣的瑣事,都願意幫她的忙。
這算不算追求,她是不清楚,但對於他把她當“女人”看待這件事,還挺教人開心的。
不過話雖如此,已習慣被當男人使喚的她,還真不習慣他這樣的“體貼”。
“你是女生,怎麽可以拿這麽重的東西呢?”大島一臉認真地看着她,“我幫你吧。”
“真……真的不用。”她委婉的拒絕著。
“別客氣,我來搬吧。”說罷,他態度堅決的將她手上的箱子接過,然後朝着三棚而去。
彌生訥訥地跟在他身後,不知道該說什麽。
就這樣,他們來到了鬧烘烘的三棚。一進三棚,她就看見柴田老大正在跟恭朗討論事情。
她不經意地多瞄了一眼,發現他工作時的側臉既認真又嚴肅。
自從那天“約會”後,她常不自覺的想起他的臉。他說話時,總是注視著對方;他笑的時候,左邊的眉毛會高過右邊的眉毛,當他開玩笑時,會習慣性的摩挲著下巴;他思索著的時候,會不自覺的皺著眉頭……
她的腦子從沒這樣被佔據過,而這教她有點心慌……
“彌生?”大島放好東西,輕拍了她的肩膀。
“ㄜ?”她回過神,一臉羞赧。
“你……”大島往恭朗及柴田的方向看去,“你在看你……男朋友?”
“ㄟ?”她一怔。雖然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黑川恭朗的女友”,但她還是不習慣別人在她面前提起“男朋友”這幾個字,畢竟他們真的不是一對戀人。
大島有點悵然若失地說:“看來要跟黑川先生競爭,不是件容易的事。”
聞言,她一愣,木木地望着他。
他在說什麽?他的意思是他想跟恭朗競爭,也就是……他對她有意思!?
我咧!她心頭一震,驚羞地看着他。
他抓抓頭,露出了靦腆的笑容,“希望你不會覺得困擾,不過我真的非常欣賞你這樣的女性。”
“什……”她漲紅了臉,驚訝的看着他。
有男人對她告白了?天啊!難道正如柴田老大所說,她的男人運開了?
“不知道你跟黑川先生進行到什麽階段了?”他問。
“咦?”她一頓,變得面紅耳赤。進行到什麽階段?老天,他怎麽問這麽露骨的問題?
看見她滿臉潮紅,大島一臉尷尬地說:“不,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還是一般的戀愛?”
“ㄜ……”哇哩咧,這叫她怎麽回答?她跟恭朗只是“做做樣子”,別說什麽以結婚為前提了,就連一般的戀愛都談不上。
“其實……”她不知如何解釋他倆的關係,“其實我跟他是……”
“嘿。”突然,一隻大手重重的搭在她肩上。
她嚇了一跳,轉頭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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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彌生跟大島走進三棚,恭朗就瞄到了他們。大島是新進人員,他其實不熟,但看見他們兩人非常熟絡的模樣,他心裏有點介意。
開什麽玩笑?她現在可是他黑川恭朗的“女朋友”耶!
他一邊跟柴田商討進度,一邊卻心懸着他們兩人。
他們在聊什麽?他心裏一直這麽想着。
對於這段只為應付媒體的關係,他想……他是認真了。
不管如何,總之當他看見大島輕拍她的肩膀,而她一臉羞怯,欲言又止的看着大島時,他完全無法忍受!
“等我一下。”他對柴田說道,然後轉身走向了彌生及大島。
來到彌生身後,他一手搭上了她的肩,“嘿。”
她轉過頭,嚇了一跳,像是被逮個正著的小偷,有一點點的心虛。
心虛什麽?他們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雖然他常說莫名其妙的話逗她,但她應該清楚那只是玩笑啊——儘管他的玩笑總給她一種認真的錯覺。
恭朗直視著大島,一臉“她是我的”的表情,“你是柴田組的新進人員大島,是嗎?”
“是的,黑川先生。”大島點頭,有一些些的緊張。
恭朗在電視台及整個娛樂圈裏畢竟是個地位崇高的人物,雖然他也不過年長了他四歲。
此時,恭朗以那銳利的、帶著侵略性的霸氣眼神看着大島,這讓大島莫名的不安惶惑。
“大島,你看‘娛樂一周報’嗎?”他直視著大島。
大島頓了一下,“偶爾會看。”
娛樂一周報是知名的周刊,主要是報導影劇圈的消息及新聞,當然明星及影劇圈人士的緋聞也是周刊主要報導的項目。
而這一兩個星期以來,他跟彌生的戀情幾乎周周上報,儘管篇幅時大時小,相關的報導卻從未間斷過。
“那麽你應該知道……”他微彎下身子靠近了彌生,“彌生是我女朋友吧?”
“ㄜ……”大島一怔,“是……是的。”
他唇角一勾,“既然你知道,那請跟她保持一點距離,不然我會很不高興。”
他臉上雖然堆著笑意,但卻給人一種“我可不是在開玩笑”的感覺。
大島不自覺的倒怞了一口氣,乖乖的點點頭。“是,我知道了。”
而此時,彌生已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傻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煞有其事的跑來“警告”大島,他又不是真的是她男朋友,為何要表現出吃醋的樣子?
再說,好不容易有個異性把她當女人看,並向她告白,他怎麽可以這樣“恐嚇”人家?
想着,她不覺有點生氣——雖然她對大島並沒有那種意思。
轉頭,她瞪視着他,“ㄟ,你……”
“寶貝。”恭朗沒讓她有開口的機會,而是以一聲寶貝打斷了她。
聽見他叫她“寶貝”,她心頭一悸,耳根頓時發燙。啥米?他……他叫她寶貝!?
真是該死的肉麻,但……為什麽她心裏有種甜甜的感覺?
“別跟我以外的男人聊得太開心,好嗎?”他撇唇一笑,使壞卻又迷人。
“你……”她瞠目結舌地看着他,說不出話。
“別忘記我們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飯,嗯?”說罷,他跟她眨了眨眼,表現得十分親密。
彌生傻眼。晚上要一起吃飯?見鬼,他們什麽時候約的?
當她想問他,他已經轉身走開,朝着柴田而去。
“我們剛才說到哪裏?”一面對柴田,恭朗斂起笑意,非常嚴肅且認真。
柴田斜覷着他,一臉促狹笑意,“請問一下,你剛才的舉動是無聊?還是吃醋?”
他微頓,然後直視著柴田的眼睛,想也不想地說:“吃醋。”
******
儘管覺得莫名其妙,彌生還是在他軟硬兼施之下,跟他來到了餐廳。
這是一家與上次不同的餐廳,買的是中華料理。一進餐廳,他連菜單都不看就點了一桌子菜,似乎已不是頭一次來。
“這裏的中華料理很道地,主廚是個台灣人。”他拿起筷子,“快吃。”
“嗯……”她皺皺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瞬着她,“你想說什麽嗎?”
“我……”她咬咬唇,支吾著,“你今天……”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以前的她是個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個性大剌剌的人,但自從跟他以“戀人”身分來往之後,她漸漸地有點忸怩,就像女人一樣……
雖說她原本就是個女人啦,但像這樣嬌嬌怯怯、欲言又止,是不可能發生在以前的她身上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直視着她,微皺起眉頭,“快,我讓你說。”
“你今天……那個……我是說……”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地說:“你今天為什麽要說那種話?”
他微怔,挑挑眉,若有所思。
“你是指大島那件事?”
她用力點點頭,“你幹嘛那樣嚇他?”
“我沒有嚇他,只是在陳述事實。”他說。
“事實?”她一怔,“什麽事實?”
“當然是你是我女朋友的事實。”
她瞪大了眼睛,“我又不是。”
“誰說不是?”他目光一凝,深深的注視着她。
那一瞬間,她在他眼底看見了一種熾爇,而那讓她心頭一陣狂悸。
他發神經嗎?他們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他幹嘛說得像真的一樣?
“那是騙記者的,又不是真的。”她胸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躁動及激動,“你那樣做,好像你真的在吃醋……”
“我是啊。”他直視着她,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句話。
聞言,她一震,耳根立刻發燙。
“你……你又想捉弄我了?”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這次我……我不會上當了。”
她想起“第一次約會”時,他也曾說了這種會教她胡思亂想的話,然後在她心慌意亂之際,一臉得意的告訴她,你被耍了。
他定定的凝視着她,臉上的表情異常的正經嚴肅,而沒有上次那促狹的神情。
她的心撲通撲通的直跳,她的臉像是快燒起來似的灼爇……
這不是真的,他只是在捉弄我。她在心裏一直這麽告訴著自己。
“ㄟ,”他看着她,問得相當直接,“你喜歡他嗎?你對他有意思嗎?”
她頓了一下,訥訥地說:“沒有啊……”
“那你在意什麽?”他挑挑眉,一臉氣定神問。
“我沒在乎什麽啊,我只是……”她眉心一蹙,怏怏地說:“我只是覺得你那樣做有點Over了……”
“我只是做了我身為男友該做的事。”他說,“那是我該有的反應。”
“ㄟ?”她一臉困惑,“你又在說奇怪的話了。”
看着她,恭朗不自覺地露出了懊惱的、像是“恨鐵不成鋼”般的表情。
她是怎麽了?她感覺不到他們之間那一點點微妙的變化嗎?儘管是假的,儘管是演給別人看,但難道她心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愉悅雀躍?
當他們在一起時,她感受不到他愉快的心情?當他們在一起時,她一點都不覺得快樂?
他已經把她當一個女人看待了,她感覺不到嗎?想到這兒,他更是懊惱且沮喪。
眉心一皺,他有點生氣地嗔視着她,“女人要像你這麽遲鈍的還真是不多。”說罷,他動起筷子,一副“我懶得跟你說了”的樣子。
看着他,彌生不甘心的輕啐一記。
什麽嘛,自己老說些沒頭沒腦的話,還要罵人遲鈍……她忍不住咕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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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開門,真生已經等在門口,一臉詭異的笑。
彌生疲倦的白了她一眼,“幹嘛?”說著,她脫掉帆布鞋,把大得跟垃圾袋一樣的包包往旁邊牆上的掛鈎一掛。
“約會?”真生語氣曖昧地問。
“例行公事。”她沒好氣地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是做做樣子,滿足那些會突然跳出來對着我們拍照的狗仔隊。”
“做做樣子?”真生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我看你們倒是約會得很認真……”
“哪裏認真了?”她輕啐一記,臉頰卻已微微羞紅。
真生擋在她前面,細細打量着她,“我發現你最近比較有女人味了,一定是因為有了愛情滋潤。”
“你在胡說什麽?”她羞惱地瞪着真生,把她一把推開,“我跟他不是愛情。”
“那他為什麽要約你吃飯?”
“因為要演戲啊。”她說。
“他不是交了女朋友,人氣指數就會下滑的偶像,你也不是男性心目中的玉女紅星,何必在乎狗仔隊怎麽寫?”真生說。
她微頓,也覺真生說得極有道理。皺皺眉頭,她若有所思地說:“我是這麽想過,不過他說這是讓狗仔不再蚤擾我們兩人的唯一辦法。”
“我倒覺得這是他拐個彎追求你的唯一辦法。”真生挑挑眉,一臉篤定地說,“相信我,我對男人的了解比你多太多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真生,一時之間有點迷惘了。
是嗎?他想追求她?可能嗎?
不過話說回來,他好像真的常對她說一些莫名其妙,聽起來有點高深的話。
“你該不是太遲鈍,感覺不出人家的真正用意吧?”真生細睇着她,“你天生少根筋,是有這種可能。”
聞言,彌生突然想起剛才吃中華料理時,他對她說的那句話……
“女人要像你這麽遲鈍的還真是不多。”
他真的對她有意思,只是她太遲鈍而感覺不出來?噢,不,她不認為自己該那麽想。
她配不上他,不只她自己這麽覺得,她相信大部分的人都是這麽覺得的。
“別在那邊亂說了,”她伸了個懶腰,故作一副內心波瀾不興的表情,“過陣子狗仔對我們的事失去興趣,我們就會分道揚鑣,各過各的生活,你等著看吧。”說完,她轉身走進了浴室。
真生站在原地,笑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黠光。
“是啊,我等著看……”她喃喃地說,“你這個天字第一號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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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青梅,黑川宅。
坐在微涼的庭院裏,恭朗喝着母親為他沖泡的自製花茶。
看着桌上攤開的那一頁雜誌,他微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嘿,拍得還不錯嘛!”突然,高柳緒子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他微怔,轉過了頭,發現他母親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後,並盯着雜誌上那張他與彌生並肩走出餐廳的照片。
“這女孩子真有味道。”高柳緒子拿起雜誌細看,“她有一種介於女孩與女人之間的氣質。”
他沒有搭腔,只是啜了一口茶,然後把一塊手工餅往嘴巴里放。
“我看你這場假戀愛還談得挺有樣子的……”高柳緒子在一旁坐下,“怎樣?還有趣吧?”
他微微蹙起了眉頭,像在思索着什麽。
她打量着他的表情,高深地一笑。“即使是老資歷的演員,有時也會因為入戲而跟劇中的情人在戲外發展出感情,你們該不會演着演着就……”
“媽……”他打斷了她,濃眉一皺,“別尋我開心。”
“我才不是尋你開心。”她說,“我只是覺得你最近有那種‘戀愛中’的感覺。”
他有點心虛,但不甘心就此承認,“你看走眼了。”
“是嗎?”她抿唇一笑,“那麽你有時笑得陽光燦爛,有時又突然愁雲慘霧的,是怎麽一回事?”
“我哪裏愁雲慘霧了?”他蹙眉一啐。
“你現在不就一副失魂落魄、愁雲慘霧的樣子?”她瞅着他一笑,“是因為她吧?”
“我?為了那個少根筋的笨蛋?我才……”說著,他心頭突然一緊。
是啊,他的心情是因為她而波動著啊!他何必死鴨子嘴硬,尤其是在母親面前?
“說說看,”知子莫若母,她當然看得出他眼底那不經意流露出的夾雜著悵然的甜蜜。“媽想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子。”
“她……”他眉頭一擰,認真地說:“她是個少根筋、大剌刺、反應遲鈍,而且很粗魯、很暴力,一點都不像女孩子的傻瓜。”
“噢?”她挑挑眉,試探地說:“這麽說來,她好像沒什麽優點。”
“不。”他目光一凝,神情嚴肅地說:“她有很多優點,譬如說……她很率真,工作很認真,她的眼睛總是發亮,像是永遠不會沮喪、不會失去信心一樣……”
看着他描述彌生時的表情及眼神,高柳緒子心裏已有了底——她的兒子墜入愛河了。
“很奇怪……”他皺皺眉頭,神情困惑而懊惱,“跟她在一起時,我覺得很放鬆、很舒服,而見不到她的時候,我的胃有種……痙攣的感覺。”
聽他這麽形容,高柳緒子忍不住掩唇一笑。
“兒子,”她深深的注視着他,語氣堅定地說:“你真的戀愛了,那不是假的,我想你自己也發現了,不是嗎?”
他有點尷尬,有點心虛,因為母親已一眼看穿他的心事。
是的,他是發現了,而且他在最近還驚覺到……他可能一開始就戀上了她。
在她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瞬,在她對着他比出中指的時候,在她昏倒在他懷裏時,在她……他做了那麽多失控、完全不像他作風的事,全是因為她。
她在他不知不覺中,以蠶食的方式,一點一點的佔據了他的心。
“讓它成真吧,恭朗。”高柳緒子語帶鼓勵意味。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說了就算的……”
她眼睛一眯,唇角一勾,“那就讓她點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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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中華料理用餐並不是他們最後一次的“約會”,之後的一個月,他們又一起吃了幾次飯。
彌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那麽做,只是為了做做樣子應付媒體的話,實在不需要那麽頻繁,但除了這個,她又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麽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邀她吃飯。
再說,一次兩次還覺得是為了應付媒體,次數多了,有時她還真有種他們真的是一對的錯覺。
但……他們並不是啊!她不否認她心裏確實是有一種戀愛的那種酸酸甜甜感覺,但她擔心這只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她的第一任男朋友是因為她拔刀相助而跟她短暫交往,第二任男朋友則只是利用她刺激前女友以求複合……她的戀情說來全是誤會一場。
他有型有款,家世顯赫不說,在他所在的領域之中又是萬中選一的伎伎者。而她,再平凡不過。
每當跟他站在一起,她就覺得心虛。
就像現在,她坐在他的對面,而且是在一家位於青山非常知名的法式餐廳里,而她卻有種坐立難安的感覺。
她穿着極度不適合這種高級餐廳的衣服,她甚至不太懂得所謂的西餐禮節。她感到心虛,而大抵是因為她不是“正牌”。
但,她希望自己是正牌,也開始期待自己是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是不是太蠢了?
人不該期待或渴望不屬於自己的人、物或感情,但有時她真的會以為她在他眼裏確實是與眾不同的。
哎,都怪真生老在她面前亂說話,搞得她也患得患失起來……她暗忖著。
“喂,回魂啊。”見她不自覺的發獃,他低聲叫喚她。
她回過神,沉默了一下。
“黑川先生,”她壓低聲音地說,“我覺得我跟這裏格格不人。”
“是嗎?”他看着已經端上桌的美味佳肴,想也不想地說:“如果你不喜歡這裏,我們換個地方。”說著,他就要起身。
“ㄟ,”她一震,叫住他,“東西都送來了。”
“吃東西應該是愉快的,這個地方讓你很不自在,不是嗎?”他笑望着她。
“ㄜ……”她沒料到他是這種反應。
在這一桌美味佳肴跟她之間,他居然選擇了她?雖然以他的經濟能力是不會在乎這幾萬塊,但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嗎?
“黑川先生,我只是想說……”她漲紅著臉,支支吾吾的,“最近好像沒有狗仔在跟拍了,我們已經不必要做樣子給誰看了,不是嗎?”
聞言,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定定地看着她。
做樣子?她真以為他是為了做做樣子才約她一起吃飯?難道她感覺不到跟她一起吃飯時,他是多麽的愉快,而沒有絲毫的勉強……
每當他看着她時,總不經意的就流露出愛戀,她真的感覺不到嗎?她是真的太遲鈍,還是她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們都不是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難道還要來“真情告白”那一套?到了他們這種年紀,戀愛的感覺應該是在自然而然中就產生了才對啊!
像他們這樣的成熟男女,一旦感覺到了對方的回應,或是察覺到自己內心的悸動,就可以不需言語的進行到下一個階段,不是嗎?
她是感覺不到他的情感?還是她內心從未有過悸動?如果是後者,還真教人沮喪。
“很勉強嗎?”他眼底有一絲的悵然,“跟我吃飯,很為難嗎?”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震。他幹嘛露出那種失望的、彷佛受到傷害般的眼神?拜訪,他們只是在做樣子耶!
她的心已經夠亂了,他還在她面前露出那種教她困惑迷惘的眼神,他是怎麽了?
“我覺得這樣很奇怪……”她眉心一蹙,有些吞吞吐吐,“我們明明不是‘那個’,卻要假裝是‘那個’,實在是太……太奇怪了。”
他濃眉一皺,定定地注視着她,“就算不是‘那個’,難道我們就不能以朋友的關係見面吃飯?”
“朋友?”她望着他,蹙眉苦笑,“你在開我玩笑嗎?要不是因為那件事,我跟你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
“所以我才說那是種緣分。”他說,“你不也說過你從沒餓昏的經驗?”
“你又在開玩笑了。”她羞惱地說,“我是很認真的在跟你……”
“我看起來很不認真嗎?”他打斷了她,神情突然一凝。
氣死人了,天底下居然有這種沒神經的女人!?
“我不是那種意思,我……”他那一臉被誤解了似的懊惱神情,讓她有點歉疚。
他目光如炬地凝視着她,讓她說不出話來。
她的胸口好悶、好痛,像是有人將手伸進她胸腔,用力地捏住她的心臟般。
突然,他站了起來——
她一震,驚疑地望着他。“黑川先生?”
“我們走吧。”他說。
“ㄟ?”她一臉茫然。
“既然你不喜歡這裏,也沒有跟我吃飯的心情,那我送你回家吧。”說罷,他轉身離開座位,直接走向櫃枱結帳。
見狀,彌生飛快地跟上去,然後不安地跟在他身後等他結帳。
她覺得他似乎是生氣了,可是她有說錯什麽嗎?他們確實不是那種關係,也確實“約會”得太頻繁,不是嗎?
既然是做做樣子,何必這麽勤?何必這麽特意?何必這麽大費周章的帶她到這種高級餐廳來?
她覺得很困惑,而他一點都不嗎?也許他可以很清楚的知道這是假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開始有了不切實際的期待及念頭……
就在她想着的時候,他已經結完帳,並轉身走了出去。
於是,她又趕緊迫在他後頭,像只聽話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