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誰把誰設計
傍晚時分，柳叮叮一個人沒精打採的朝大鳥街走來，直到入口處，才發現麥甜正蹲在街口上沖自己瞪眼睛。
“原來你回來了！唉呀，你知不知道我到處找你，找得好辛苦……咦，你幹什麼這樣看着我，好像我犯了多大的錯……”柳叮叮奔上前去，高興的大叫，可看到麥甜眼中的怒意之後，便噤了聲。
麥甜從地上站起身來，瞪住柳叮叮，口氣狠狠的：“你當然犯了錯，說誰先跑到街尾誰做姐姐，可我跑到那兒后，等了你足足有一個小時，就是不見你，說，到哪兒混去了，把我給忘啦？”
“你……等了我一個小時？可為什麼我沒看見你，我到了那兒，也等了你一個小時還有多！”柳叮叮滿臉不解，滿臉委屈，“你不要那麼凶嘛，雖然說我不小心把你弄丟，可我們現在不是又在一起了嘛。”
麥甜聞言笑了起來。
“我問你，你跑到哪條街尾去了？”柳叮叮忍不住問。
“自然是和你同一條街的街尾。”麥甜道，見柳叮叮還有話想說，立刻拉住她的手笑了起來，“我餓了，咱們去看看晚上有什麼好吃的。”
她們手拉着手回到了唐須的家中。在客廳里，很奇怪的沒有看到肖飛躍，而是藍冰坐在沙發上，一副等了很久的焦慮模樣。
“你們終於回來了。”藍冰如釋重負，“肖飛躍說你們早上就出去了，我從中午等到現在，還以為你們被人拐騙，回不來了呢。”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我們？”柳叮叮不滿意地問。
“誰說沒有？我在你最喜歡的那條街上來回找了好幾趟，可就是找你們不到，我也是剛剛進的門。”
“嗯。”柳叮叮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
“對了，我來是為了告訴你一件事，關於你爺爺……”
“我爺爺？！”柳叮叮聞言一驚，她竄到藍冰跟前，一手扣住藍冰的衣袖，大聲問，“我爺爺怎麼啦？”
“我見到你爺爺了，”藍冰扶住柳叮叮的雙肩，奇怪的看着她，“你爺爺很好，叮叮，你這是怎麼啦？”
“哦……我，沒什麼，只是，只是……有點想爺爺了。對了，你說過爺爺一直拒絕我去見他，那麼你見到他之後，他是否改變了心意？”
“爺爺他似乎願意見你，可不知為什麼，爺爺又說再等等，他說讓他考慮一個星期。”藍冰無奈地道。
“一個星期？”柳叮叮一愣。想到了那個陌生男人所說過的話，這樣看來，自己真的是別無選擇了。爺爺既然也說一個星期之後才肯見自己，那麼必定是被人脅迫才對。
“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吧。”柳叮叮道。
“其實也不是，今天晚上我們同事間有個聚會，他們要我帶你過去。我……也想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一下。”藍冰道。
柳叮叮忍不住笑了，問：“那你……怎麼介紹我？”頓了一下，笑容更壞，“難道你對你那班做警察的同事介紹我說：這位是柳叮叮，現代最偉大的神偷之一？”
藍冰無言，又好笑又好氣的瞪了柳叮叮一眼。
聚會？又是聚會？麥甜沉呤着，唐須不在，柳叮叮也要出門，而且回來直到現在都沒看見肖飛躍，這樣看起來，今天晚上果真是一個“良機”，一個竊取唐須電腦文件的“良機。”難道說這些“良機”都是青風天教所設計的？
“對了，麥甜，”藍冰的話打斷了麥甜的沉思，“肖飛躍今天晚上可能回不來，唐須的生意似乎出了點狀況，肖飛躍善後去了。要不，今天晚上你和我們一同去玩吧？”
“對啊，麥甜，反正一個人呆在這兒也沒意思，再說，讓你一個人在這兒，我也不放心。”柳叮叮道。
果然不出所料。肖飛躍也不在。麥甜幾乎就要大笑。唐須和青風天，到底誰是螳螂？誰是黃雀？又是誰設計了誰，她已經弄不明白。
“雖說我是一個人呆在這座房子中，可大鳥街上每一個人都會關注我才對。”麥甜若有所思的笑着，“我想，就算飛進一隻蒼蠅都不可能逃過唐須手下人的眼睛，那麼，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她看了看藍冰和叮叮，道，“你們只管去，不用管我。只是回來的時候記住帶宵夜給我吃就好。”她說得極為輕鬆，內心卻在想，我死也不能和你們一同去，要不然，怎麼完成青風天交給自己的任務？她現在要的，不是唐須的信任，而是青風天的信任。沒有青風天的信任，她怎麼能有機會給青風天最後致命一擊呢？
此時此刻，是十月二十八號的晚上七點，大鳥街唐須的家中只留有麥甜一個人。
寂靜的客廳里，麥甜將燈光調到最暗。坐在沙發上，她環視着周圍，如果不出意外，至少兩個小時之內，這間樓里除了她麥甜應該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存在。
雖然這些日子來一直住在唐須家，但除了客廳、廚房及自己和柳叮叮的卧室，其他的地方，她可謂陌生得很。也許，這麼好的夜晚，真的不能辜負。麥甜站起身來，往樓上走去。
走到唐須卧室的門口，麥甜卻猶豫了。她是個賊，沒錯，她一直以來就是個賊，可為什麼今天，她的賊心賊膽如此明顯，明顯到一個細小的動作都令她恐慌無比。麥甜努力的鎮定住自己的情緒，伸出手，推開唐須卧室的門，麥甜慢慢走進去，慢慢關上了門。
這是她第二次到唐須的卧室。不知是因為第一次到唐須的卧室時經歷了被水淹的痛苦還是因為這一次是來行竊，總之，麥甜的心隱隱不安。
主卧室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大床，靠窗邊一台寫字桌。如此而已。
而一台銀白色的電腦就擺放在寫字桌上。
走到電腦旁，麥甜遲疑着，不知為什麼，她心裏那種隱約的不安突然明顯起來。站立了一會兒，麥甜終於伸出手，將電腦主機電源打開。她順手拉開椅子坐下了。遊戲已經開始，那麼也就顧不上後果會怎樣。
一片寂靜。空氣似乎凝固了，汗水從麥甜頭上流下。很奇怪，所有的文件都能進出自如，並沒有設置密碼。唐須組織中的人員資料及他們生意的詳細內容都有記錄。麥甜匆匆瀏覽了一半，內心的不安愈發強烈，匆忙中，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優盤準備將文件複製，可才拿出優盤，耳中突然聽到手指彈在木門上的聲音，這種聲音，好像就來自唐須卧室的這張門！麥甜整個人呆住，行動之前，她已經查看了除了唐須卧室的其他所有房間！她能確定整座樓房確實只有自己一個人，那麼，是誰站在走廊外面彈這扇木門？不可能是自己因為壓力產生的幻覺，因為，“咚咚”的彈門聲，再次響了兩聲！雖然輕微，可麥甜卻聽得很真切！
麥甜立刻關掉電腦，將優盤收入口袋，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但她並沒有立刻把門打開，而是把耳朵帖在門上傾聽。
仍舊是一片寂靜，靜得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可聽到。莫非真是她自己過於心虛害怕？麥甜頓了一下，決定還是看個清楚為好，她輕輕將門拉開一條縫。於是，她看到了唐須。
麥甜臉上還來不及展現驚訝的神色，便看見了唐須，看到了一隻手撐在門框上，望着自己，一臉溫柔笑意的唐須！
麥甜的臉上沒有變化更多的表情，可一顆心卻差點從胸腔中跳了出來！她實在不知被唐鬚髮現了會有什麼真正好怕的，可她就是害怕。
他們對視足有半分鐘之後，麥甜才從驚嚇中清醒過來，她清清喉嚨，想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似的離開，於是她伸出一隻手來，試圖推開擋在她身前的唐須，但唐須卻沒有退讓的意思，他不算壯實卻高瘦的身體往前擠進一步，便將麥甜逼進了房間。
麥甜不語，她受到的驚嚇不小，已經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她只能沉默的看着有着一臉溫柔笑意的唐須反手將門合上，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我再蠢，也不會相信你是走錯了房間，所以，找個讓我信服的理由。”唐須的聲音很柔，柔得像春風，但這種柔得像春風的聲音，只能帶給麥甜更深的恐懼。
這個叫唐須的男人，有時和一個幽靈沒有半點區別。雖然大多時候，他看上去比一個最平凡的人更平凡。
為什麼他會出現？他不是和閔雯去參加什麼同學聚會去了嗎？為什麼會出現呢？麥甜問自己，然後自己回答，當然了，他知道閔雯的所作所為之後，以唐須的精明，當然不可能被青風天教牽着鼻子跑。如果唐須這麼容易擺平，青風天也不至於這些年來一直為了唐須的存在寢食難安了。
麥甜望着他，一時之間實在找不出能夠讓唐須信服的理由，於是只好道：“可我的確是走錯了房間，所以，你看到了，我立刻就準備開門離開，去到自己的房間。”
唐須看着她，溫柔的笑意隱去，只留下滿臉的嚴肅。麥甜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逼近自己，於是，不自覺的，她往後退了一步，但唐須立刻便又緊逼上前。
“站着累，來，坐下。”唐須突然間伸出手，在麥甜根本想不到要反抗的時間內，抓住她的雙肩，將她推到電腦前面的椅子上坐下，之後，他騰出一隻手，似乎極為無意的搭在了電腦顯視器上，然後抬起，晃到麥甜的眼皮底下，柔柔的笑道，“還有一點點燙手，你要不要也證實一下？”
麥甜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怎麼樣。
唐須卻拉起她的右手，放到了電腦顯視器的散熱口。
的確還留有一點餘溫。麥甜忍不住在心裏嘆息。
“為什麼不說話？”唐須俯下身，將臉垂到麥甜眼皮底下，柔和而親切的微笑着，“你應該有許多問題想問我才對。”
麥甜獃獃的看着唐須，半響之後開口道：“你都明白了，我沒什麼話好說的。更沒什麼好問的。”
“說得沒有錯。”唐須點頭表示贊同，“我都明白了，所以你說的話，很多都只會是白說。因為事實勝於雄辯。”
麥甜看着唐須，眼中逐漸閃動出害怕，她兩手緊握成拳，似乎在考慮什麼，突然，她猛然將抵在她前面的唐須用力一推，從椅子上跳起來就想跑！
“想跑？能跑到哪兒去？”唐須輕聲叱笑，一手撈住麥甜的后衣領，用力一帶，將跑出兩步的麥甜又拽回到他的眼皮底下。
被衣領勒住脖子的感覺實在不好受，雖然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可喉嚨卻難受極了，麥甜不由一陣乾咳。唐須雙手扶住她，扳過她的雙肩，讓麥甜面朝自己。
“很難受嗎？”唐須明知故問。
麥甜不再乾咳之後，抬起頭來，狠狠瞪着唐須。
“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反正我又打你不過！”麥甜冷冷而大聲地道，聲音中充滿了絕望與無奈。她口裏雖然這麼說，心裏卻害怕極了，緊張得兩隻手用盡全力的握着。
“真的？”唐須笑得更為讓人捉摸不定，他問麥甜，“真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麥甜愣住，不知道唐須什麼意思，她只能怔忡的看着唐須，不明所以的看着唐須。
麥甜呆住的表情很可笑，也可愛，在唐須卧室明亮的燈光下，她微微向上卷着的短髮每一根都充滿了生命與活力般跳躍着，明亮而黑炯的雙眼因為害怕與擔心更惹人憐愛，愈加蒼白的臉更突出她五官的精緻。麥甜看着唐須，幾次欲言又止，其實她很想說：如果可以，你就放過我吧。
唐須看着麥甜開始慢慢變化的面部表情，溫柔笑意的眼神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炯的認真與溫柔。他突然俯下頭，吻住了麥甜的唇。
麥甜睜大眼睛，一動不動，她死死看着唐須，卻只看見唐須同樣烏黑的眼珠。麥甜更緊的握住拳頭，感覺自己的心臟即將迸裂般難受，痛得難受！
差不多半分鐘之後，麥甜終於醒悟過來，猛的一把將唐須推開，狠狠在嘴唇上擦了兩下，兩眼含着莫名涌到眼眶的淚，轉過身就想離開。
“麥甜！”唐須卻一步上前，從背後將她抱起。
“你放過我吧！你放過我吧！”麥甜大聲喊道，兩手用力捶打着空氣，她用盡全力掙扎着，止不住的，兩行淚滾滾落下。
唐須沒有放過她。他將麥甜抱到電腦前，他自己坐到椅子上后，將麥甜用勁緊抱在懷中。
“你不要哭。”唐須伸出手，替她擦掉臉上的淚水，他的動作如此溫柔而寧靜，沉醉而深邃，充滿了情感。
麥甜在他的懷中，掙扎不出。
唐須嘆出口氣，打開電腦，從麥甜的口袋中掏出優盤，接上連線。
麥甜再次愣住。她實在不明白唐須到底在想什麼，又究竟想幹什麼。可她感覺今天的唐須和以往的唐須不一樣。麥甜的眼中，閃過思索卻不失銳利的光芒。
唐須貼着麥甜的臉頰，柔聲道：“你既然想要我電腦中的文件，我便給你。”
麥甜的心突然間很亂，很慌，很不知所措，她獃獃的側過臉，不明白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唐須，無言以對。如此容易到手的文件，會是青風天真正想要的嗎？一直高深莫測的唐須，他真實的動機又是什麼？
“你為什麼還不問我？不問我為什麼突然出現？”唐須低聲問，似乎害怕聲音大了會驚嚇到麥甜。
麥甜張了張嘴，沒出聲。此刻，她大腦竟從所未有過的一片空白。無論是唐須或者青風天，都是麥甜所捉摸不透的。
唐須低聲的笑了，也不理會麥甜不理他，又一個人自言自語般地道：“其實你也真笨，明明知道我發現了昨晚你和閔雯的事，就該想到今天我的外出就是一個騙局才對，就算我和閔雯的外出是個巧合，那麼肖飛躍起和柳叮叮的離開難道就不能讓你有一絲一毫的懷疑？你為什麼還要自動鑽進我為你設計的圈套？”他一面說著話，一面將複製完全的優盤取下，重新放回到麥甜的衣服口袋中。
原以為是青風天設計的巧合，結果卻變成了唐須設計的陰謀！麥甜眨眨眼，睫毛上遺留着的淚珠又滾落了下來。
唐須再次替她將淚水抹去。
“你是不是也有一點喜歡我呢？”唐須突然柔聲問。
“不，沒有！我不喜歡！不喜歡！”麥甜大聲道，她猛的掙脫出唐須的懷抱，轉身拚命朝門口跑去，唐須沒有再阻止她，只是靜靜看着她離去，臉上露出一種讓任何人見了，都難免忍不住會心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