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皇帝被押解
開封寬闊、筆直、熱鬧的御街上。雪花紛飛,寒風呼嘯。街的兩旁擠滿了市民,人頭攢動,但沒有人發出聲音。靜謐、肅穆、悲愴。中間空出一條通道。金兵嚴密地、訓練有素地維持着秩序。
遠遠看去,兩輛破舊的牛車緩緩過來。宋徽宗、宋欽宗分別被囚在牛車上,手、腳鎖着鐵鏈,背後樹着一塊“戰犯”的牌子。頭髮紊亂、衣衫襤縷,目光獃滯。還赤着腳。雪花沾白了頭,衣服。二帝凍得直哆嗦。
市民們看到二帝如此慘象,痛心疾首,一些婦女痛哭流涕,開始大呼“皇上,太上皇。”而二帝麻木地一動也不動。
二帝的身後,是皇室成員,皇子皇孫、皇后、嬪妃等被籠子裝着,一籠十幾個人,男、女分開。嬪妃們傷心地呼號,令人心酸不已。再后便是宋國的重臣。大臣們個人垂淚。秦檜在囚籠里高聲謾罵金帥斡離不、粘罕,用盡惡毒之言辭,慷慨激昂。群眾對其肅然起敬:“唯秦檜敢恨敢罵,忠勇無畏。”市民也對秦檜敬佩三分,不斷有人喊:“秦大人罵得好!”秦檜似乎得了鼓舞,罵得更起勁了。兩個金兵無奈之下,用一把麥桿塞住了他的嘴。秦檜仍嘟嘟地罵個不停,但沒有知道他在罵什麼。
也有人在罵李邦彥等人:“爾等朝廷大官吏,作壞國家至此,爾等有何面目!”
十里長街送皇帝,場面悲痛。
突然,有一個老人從人群中間衝出來,攔住宋徽宗的馬車,撲通一聲跪下,向徽宗遞上一壺酒:“小民許福拜見道君太上皇帝。當日開封府衙迫害小民,上皇一句口諭救了小民全家,今日上皇蒙難,小民卻救不了上皇,只能備水酒一壺,為上皇驅寒。”說罷,呈上一小壺酒,並打開壺蓋,喂徽宗喝。
徽宗喝了兩口:“好,好呀。”
許福將酒壺掛在徽宗胸前,然後再撲通地跪在地上,街兩側的百姓見狀,也紛紛向二帝下跪。
二帝忍不住失聲痛哭。兩旁的市民也痛哭流涕,哭聲震天。許多市民跪着向壓后的斡離不求情:“放了二帝吧!大帥,求求你,放了二帝吧!”斡離不不為所動。
有市民強行衝破金兵的防牆,去砸二帝的囚車,要救二帝。卻被金兵一刀斬死,拖到一旁。場面有點亂,金兵加強了防範,將市民往向推。許福被拖出一旁仍跪伏在地傷心欲絕。
此時,人群中露出了兩張驚乍的臉。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飛騎而至的李綱和賀蘭山。
李綱忍住內心巨大的傷悲,強忍淚水,目睹這大宋歷史上最令人刻骨銘心的悲痛一幕,二帝狗一樣被押出大宋國者。
賀蘭山心急如焚,盯住嬪妃的囚車彷彿在尋找什麼突然,他發現了什麼似的,往人群內擠,李綱拉不住他。
他看到了一雙熟悉的面孔。對,他看到了牡丹。牡丹坐在囚車裏,扶着母親趙太后。趙太后伏在她的懷裏痛哭。牡丹強忍住淚水,安慰母親。她一抬頭,看見了近在咫尺的賀蘭山,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賀蘭山看到牡丹的眼裏充滿了哀怨和欲言又止的無奈。
其實,牡丹在等待賀蘭山開口呼一聲她的名字。哪怕叫一聲“牡丹”,她就會覺得安慰。然而,賀蘭山沒有叫。他只是以同情和憫惜的目光送了她一程。
又一輛女囚車過來了。賀蘭山眼前一亮,他憑第六感覺捕捉住了一雙熟悉而又久違的眼神,這個眼神太特別了,太迷人了,以至他看到這眼神就可以斷定她肯定是沈冰冰。他甚至遠遠地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體香,一股雪蓮花的香味,也許這股香味只有他才那樣敏感。
雖然她的臉斑斑駁駁的,頭髮亂亂的掩住了大半臉,但賀蘭山敢肯定,站在囚車中間靠右的女人就是沈冰冰。
沈冰冰終於也看到了他。四目而視,如山崩海嘯、火山噴發。沈冰冰陶然大哭。賀蘭山拚命地往這邊擠,正要去攔囚車,卻猛地被人從背後襲擊,昏了過去。
沈冰冰忽然沒見了賀蘭山,焦急地搜索……
一輛疾速而去馬車上躺着一個人。他睜開眼睛,猛地跳起來:“停下來,停下來!”這個人正是賀蘭山。
驅趕馬車的是滿江紅。滿江紅回頭看了一眼賀蘭山:“你醒了?”坐在滿江紅旁邊的是李綱。李綱叫滿江紅停下來。
馬車坐在一條寂寥的路邊。
賀蘭山:“李大人,這是什麼地方?”
李綱答:“在往河北的路上。”
賀蘭山:“離開封多遠?”
李綱:“已有一百餘里矣。”
賀蘭山:“你們誤了我的大事。是滿江紅擊昏我了?你壞了我的大事,你老是壞我的大事!滿江紅,我們間的帳還未結算清楚!有空再跟你清算。”
賀蘭山要走。李綱攔住。
李綱說:“你要回開封救沈冰冰是吧?”
賀蘭山:“要不是你們阻止,我已經救出來了。”
李綱:“簡直荒唐。御街上戒備森嚴,到處是金兵,你能救出沈冰冰?你暴露自己只會送死而已,況且沈冰冰在囚車上有弓箭手在防範,你襲擊囚車,只會傷及無辜,也會傷及沈冰冰。就算你救出沈冰冰,在滿城金兵的追捕中,你也無處可逃。”
賀蘭山:“那怎麼辦?我不能眼睜睜地讓冰冰被押回金國。我不能讓冰冰陷入虎狼之窩受辱。”
李綱:“只能智取,不可力敵。現在金兵收縮在青城,青城有十幾萬金兵,連蒼蠅也飛不進去,你憑一已之力,救不了人,要藉助軍隊才能與金兵比拼。你不可魯莽,萬一救人失敗,你有三長兩短,叫沈冰冰何日才能脫險?你還是想想萬全之策。”
賀蘭山:“有萬全之策嗎?”
滿江紅:“有。”
賀蘭山:“說!”
滿江紅:“擊潰金兵,讓他們知難而退,釋放俘虜,撤東北角去。”
賀蘭山:“擊潰金兵?天方夜譚。大宋現在一盤散沙,各地軍隊各自為政,怎與金抗衡。況且開封被圍時,都沒多少勤王師勤王,今皇上被俘,更加渙散。”
滿江紅:“正是因為二帝被俘虜,激發了大宋千千萬萬人的義憤和鬥志,我相信全國很快會形成拯救二帝的浪潮。我們若利用好這股浪潮,可一舉擊潰金兵,二帝及沈冰冰俘虜便不救自回。”
賀蘭山:“你是要拯救二帝吧?”
滿江紅:“不錯。我一定要將二帝救回來,為國人洗涮心頭之恥。”
賀蘭山:“你拯救你的皇帝,我拯救我的沈冰冰。”
李綱:“你們要拋棄前嫌,同心協力,否則,皇帝救不成,沈冰冰也救不成。”
賀蘭山:“李大人意欲何往?”
李綱:“老夫乃亡國之臣,有何處可去,唯回鄉安度餘生。”
滿江紅:“李大人可以以你的威望,振臂一呼,拉起一支隊伍與金周旋。”
李綱:“老夫何曾不想如此,但一想到二帝在御街上在囚車中的情形,老夫就心如刀絞,力不能逮,老夫如此心態去領軍隊,只會自己死在戰場上。老夫身經數次大戰,心態未曾如此,但經此次打擊,幾身心俱死。你們年輕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不過,有一條,無論你們如何恨二帝,也要想辦法救他們。這不僅是尊嚴問題。老夫也覺得無顏見江東父老。”
滿江紅:“李大人,我向你保證,如果我還沒有死,我都會將拯救二帝的大業進行到底。”
李綱拍拍賀蘭山的肩膀:“賀大俠,我知道你有一副俠骨,雖然你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你會與滿大俠走在一起的。因為你們是名滿天下的俠客。國家滅亡沒有君首,俠道就要主率正氣,號令天下。你們要拯救日漸式微的俠道。俠道不振,大宋永無正氣。滿滿面春風人,康王現在握有重兵,雖然他不願勤王,但他仍是大宋的唯一希望啊!”
滿江紅:“我想,拯救自己的父史於情於理於義他應該出兵。”
李綱對賀蘭山說:“河北五馬山寨馬擴原是老夫的部將,因得罪康王離開了軍隊,後來在五馬山寨拉起了義旗。他是俠義之士,你可持老夫的信去找他。”
李綱從懷裏掏出一封早已準備好的信,交給賀蘭山。
此時,身後有幾十騎人馬夾着雪花和寒風咱嘯而至。滿江紅撥劍一看,原來是吳革原來的弟兄。
他們下馬,見過李綱,賀蘭山。一個對滿江紅說:“滿大俠,剛才開封城內有數百名俠士要拯救二帝,被金兵刺殺,元氣大傷。金兵太厲害了,全城搜捕俠士,我們根本無法靠近二帝,也不敢貿然行動。京城還有不少俠士,盼望滿大俠回去統領他們,拯救二帝。”
滿江紅:“你們辛苦了。現在金兵佔據有利地勢,有重兵戒備,我們強奪不了,只有寄希望於組建一支強大的軍隊,打垮他們。對了,你們有什麼打算?”
眾士答:“聽從滿大俠指揮。”
李綱:“賀大俠,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大宋俠客的血性。無論怎樣,你曾幫了我的大忙,使開封不是從我的手中陷落,老夫這一生雖然無大功於大宋,但得到你和滿大俠、胡大俠等的支持,老夫才得以功成身退。我應該感謝你們!”
賀蘭山:“李大人過譽了。”
李綱:“眾位俠客,李某告辭。”後會有期。
眾人與李綱告別。李綱騎上來人的一匹馬,往南而去。
一個俠士忽然想起什麼,對滿江紅說:“聽說,金兵將兵分二路,一路由粘罕率領撲向陝西,要擊潰韓忠的部隊,一路由斡離不率領,押送大宋的俘虜回金國。”
賀蘭山:“為什麼粘罕不去攻擊趙構?”
滿江紅:“金失沒有鞏固的後方,不敢貿然縱兵深入。山西被金佔領后,陝西的韓忠和風起雲湧的義軍成了他們的直接威脅。趙構在他們的眼裏根本不足為患。一個曾經在金營中為質數月的趙構金帥難道還不清楚他的能耐和秉性嗎?”
賀蘭山跳上馬車,自己駕起馬車,掉頭往西,揚長而去。滿江紅問他去哪裏,他頭也不回,也不回答。
京東路東平府(今山東東平)。河北兵馬大元帥府。
七十一驃騎驟然停在大元帥的府前。
為首者正是滿江紅。
滿江紅市場的對府前侍衛說:徽宗御前四品侍衛滿江紅求見康王。
侍衛趕忙進去通報。
康王乃趙構也,宋徽宗第九子,宋欽宗之弟。此次皇室遭受沒頂之災,他卻僥倖逃脫。原來在金兵第二次圍攻開封前夕,趙構以親王之身份,奉命同刑部尚書王雲一起,出使金國求和。到磁州時,王雲暗中勾結金人,欲挾持趙構去做人質的陰謀敗露,趙構接受宗澤的勸阻,沒有再北上,掉頭跑回相州(今河南安陽),同知州汪伯彥勾結在一起,逃避與金兵的戰爭。金兵圍攻開封后,宋欽宗曾派人夜間縋城而出,委任他為河北兵馬大元帥,讓他組織河北的宋兵入援京城。但他召集兵馬後,按兵不動,坐觀開封隱落,父史被俘。只顧飲宴取樂,籠絡部屬,不聽從宗澤向京城進發的建議,卻把大元帥府從河北移到離金兵更遠的京東路東平府,遠離戰火,保全實力,另有所圖。
滿江紅見通報的侍衛遲遲未出來,已有幾分火氣。
那侍衛終於出來:康王有旨,不見開封來的任何人!
滿江紅氣得大吼一聲,拍馬直闖大元帥府。眾侍衛拚命阻擋,卻哪裏是滿江紅的對手,一會,滿江紅便直闖至趙構的宴廳前。
趙構正在飲酒與眾女作樂,淫蕩之聲貫耳。
滿江紅勒馬,馬躍起長嘶。趙構大驚,與眾人出來,看到滿江紅擅闖大元帥府。勃然大怒:大膽滿江紅!來人,給我拿下!
眾兵士圍上,但一個也不敢動手。
他面對的不是別人,是名震天下的無情劍、大宋第一侍衛滿江紅,只要滿江紅的劍隨便一揮,便能割斷幾人的喉嚨。一丈之內,取人首級如囊中探物。
趙構斥道:上,將此人拿下!我不想見到他!
但眾兵士驚恐不已,哪個敢上?
趙構看到此陣勢,也開始害怕了:你想幹什麼?
滿江紅:借給我一支軍隊。
趙構傲慢地說:你要一支軍隊意欲何為?
滿江紅:拯求徽、欽二帝!
趙構故作悲痛:徽、欽二帝蒙塵乃大宋三百年來之奇恥之辱,大宋臣民為此痛不忍生,小王幾欲尋死殉國恥,卻被人救下,苟延殘喘於世上,小王最大之願乃救二帝於水火,洗刷大宋國恥。今滿大俠之所欲正是小王之所欲也。
滿江紅斥道:既然如此,當初為何不發兵救二帝於危難?
趙構自圓其說:河北兵馬不過五萬,金人兵強馬壯,以五萬兵馬擊三十萬大軍。無異以卵擊石。小王本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但轉念間,小王想到了遼國。遼國之亡,在於玉既碎,瓦也碎也。大宋只要仍有一塊立足之土地,只要仍有軍隊,就不會亡國,就有東山再起,光復國土之機。因此,小王未敢意氣用兵,只好履駐於此,以期時機。
滿江紅:今你帳下兵馬已不下五十萬,你不願發兵救二帝,就借我十萬人馬,一月為限,一個月內,我必救二帝回來。
趙構略一思索,爽快地說:好,給你十萬兵馬。明早起程,本王為你餞行!
滿江紅想不到趙構如此乾脆,大喜過望:謝康王!
滿江紅下馬,趙構親撫其背,並叫人請府外那七十名壯士進來喝酒。
第二天,趙構果然親點兵,交一桿令旗給滿江紅:這是統領十萬大軍的令旗。
滿江紅接過令旗,籌箸滿志,和他的七十壯士一起,率領十萬大軍向河北進發。
這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到達了河南邊上。
滿江紅令旗一揮,威武地命令:兄弟們,準備殺向開封,拯救大宋皇帝。
但回應他的是一陣鬨笑。
滿江紅正色道:笑什麼!軍中不許嬉笑!
但整支軍隊卻在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後仰!笑得天昏地暗!
滿江紅大怒:肅靜!違命者斬!
他們笑得更凶了。大宋的上空,有十萬人的笑聲在飄揚!
滿江紅撥劍。
軍隊止住了笑。但齊涮涮地將槍口對準了滿江紅和他的七十死士。
一名將軍對滿江紅說:滿大俠,你的英魂就留在這裏吧!
滿江紅頓然大悟:趙構戲弄了他一回,他又一次面對死亡!
那名將軍大吼一聲:兄弟們,效忠康王,將滿江紅的首級拿回去見康王。
十萬軍士黑壓壓地逼向滿江紅……
十萬支槍頭,對準一個,你就算有一千口無情劍,也無法保住性命,保況只有一口無情劍。
滿江紅無路可退,但還不能死,死了就沒有拯救皇帝。
抵擋一回,縱身躍向滔滔的河流。
七十死士也跟着跳下去。
十萬宋兵在岸上哈哈狂笑……
開封城內,城牆上和街頭金兵到處可見了,不時可以看見騎着高頭大馬的金兵橫衝直撞,大街上逐步恢復了劫后的平靜和喧囂,市民們小心翼翼地在大街上行走。重新營業小攤小販和瓦肆又開始讓人想到開封昔日的繁華和忙碌。
與以往不同的是,開封大街上多了一些女真人打扮的行人。他們成群結隊地逛街,歡聲笑語,自由自在,又充滿新鮮好奇。彷彿他們已經成為開封真正的主人。
鬼影又一咨路過胡青的“黃河客棧”,但他這次看到的“黃河客棧”已經只剩下殘牆斷壁,“黃河客棧”四個漆字也只剩下“黃”、“棧”二字。窗戶已被燒成黑炭。
鬼影自己發出一聲嘆息:“胡青呀胡青,金兵為我出了這口惡氣,不用老子動手了。”
突然,有人重重地從背後碰了一下鬼影,鬼影打了一個趔趄,十分生氣地回頭一看,是幾個武士打扮的金人騎馬從他身邊經過,碰了他。
鬼影氣憤地罵道:“去你媽的,金龜子。”
那幾個金國武士驚回首,看到鬼影憤滿和挑畔的神情,好象來了勁頭,掉頭過來。一個穿白衣的武士帶頭跳下馬,走近鬼影,臉帶不屑的微笑對鬼影說:“喂,兄弟,剛才你說話帶髒了。”
鬼影:“是帶髒了,怎麼樣?我還要罵你媽呢。”
白衣武士:“你知道,我們女真人的母親是最偉大最不容污辱的。你敢罵我的娘,我絕不放過你!”
鬼影:“罵你娘又怎麼樣?這裏不是你們女真人撒野的地方。”
白衣武士:“難道這裏是你撒野的地方?”
鬼影一時語塞:“你們……憑什麼在大宋的國都橫行霸道?”
白衣武士:“這裏是大宋的國都?已經不是了,兄弟。你不知道張邦彥當了皇帝改國號大楚了?大楚國了!大楚國是大金的藩國,我們在自己的藩國里放馬游牧不成嗎?哈哈哈……”
鬼影:“你們是狗!狗放屁!”
傍邊的黃衣武士:“你才是狗!亡國奴,喪家犬。看你也是練武之人,在舊朝你也應算得上俠客了吧?自家的皇帝被別人俘虜了,你還有臉在這裏跟勝利者鬥嘴?難道大宋的俠客只有肚皮而沒有臉皮?沒有一點兒恥辱感?”
鬼影頓時滿臉羞愧,氣打一處來:“**,你侮辱大宋的皇帝也罷,還要侮辱大宋的俠客?我宰了你們!”
鬼影拔刀要動手。幾個金武士齊涮涮地抽刀,將鬼影圍在中間。灰衣武士說:“將這個喪家犬宰了。”說罷,要撲上去。
此時,傳來一聲斷喝:“停手!”
眾武士驚抬頭,趕忙施禮:“長白公主!”
長白公主騎着白馬,光采照人。鬼影不懷好意地瞧了一眼這個金國的漂亮女人。
長白公主對眾武士說:“你們撞人在先,怎麼卻動手打人?還以多欺少,這是大金武士的修為嗎?”
白衣武士向眾人使了個眼色,大家忙將刀插回刀鞘。
長白公主:“你們應該向別人道歉才對。”
眾武士十分難堪:“道歉?向一個亡國的俠士道歉?”
長白公主:“大宋雖然亡國,但俠道沒有喪失,它不會因為國家的興亡而喪失,相反,國家衰亡,只會使俠道更加張揚。你們要想金國少一些麻煩,最多不要去激怒大宋的俠客。他們跟你們一樣,為國家、為民族、為尊嚴可以做出任何人想像不到的事情來。你們錯了,還不快點向人家賠不是?”
眾武士硬着頭皮要向鬼影道歉,但一轉眼,鬼影已經不知去向。長白公主由衷地讚歎:“此人輕功已經登峰造極!”
眾武士怔怔地呆在那裏。不遠處,凋敗的“黃河客棧”門前冷落,只有一隻瘦瘦的狗在尋找食物。
雄偉的大宋皇宮,在暮色中,看不到一點莊嚴肅穆,相反,還有一點冰冷、沉重。皇宮前,站着幾列威武的目無表情的金兵。台階和空空的平台上,有幾個宋人在打掃。
皇宮的正大門前。此時有一個戴着斗笠的女人頓足注視着皇宮厚厚的門。看不到她的臉,也看不到她的手。她的手躲在寬大的風衣里,唯一醒目的是一把長劍,就佩在她的腰上。劍鋏子是灰白色的,冰冷,猶如她的姿態。
如果可以以一個詞形容此時的斗笠女人那就是:“冷酷!”
突然,斗笠女人猛一轉身,匆匆而去。
開封城外不遠處的青城。這裏是軍事要塞,開封的咽喉,現在是金兵的大本營。
粘罕帳里。粘罕和幾個心腹火盆旁燒烤羊肉、喝酒。幾個心腹喝得滿臉漲紅,一嘴油水,而粘罕似乎悶悶不樂,碗中的酒還剩下大半,手中的羊腿在火中已經燒焦了也沒有發覺。
心腹甲:“大帥,你的羊肉。”
粘罕回過神來:“噢,能吃了。”
心腹乙:“大帥,弟兄們為你憋得慌。”
心腹甲:“我看大帥在為明天發兵河北的事煩惱。大帥歷盡艱辛,血戰太原三四個月,攻下大宋的保壘太原城,又揮師東進,打下大宋國都開封,俘虜了大宋二帝,立下了曠古未有之大功,而斡離不第一次攻打開封失敗而歸,第二次有了粘罕大帥的幫助,呸,不對,不是幫助,簡直就是以咱們為主力,攻下開封。但是,功勞誰搶去了?功勞全記在***斡離不帳上了。明天,我們又要去攻打河北趙構,而斡離不,卻奏着凱歌押着大宋皇帝及皇室成員班師回朝,等待聖上的賞賜,等待大金國萬人空巷迎接他們的凱旋。你說,這是什麼道理呀?簡直是無地方講理呀。”
心腹乙:“斡大帥處處防着、壓制粘帥,你說,粘帥在雲中設立樞密院,他斡離不馬上在廣寧設立行樞密院,分明是在與粘帥對着幹嘛。我們看不過眼。”
心腹丙:“斡大帥自恃自己是金國二太子,處處要攬功樹威信,那是踩在粘罕大帥的頭上去摸皇冠……”
粘罕喝一聲:“別吵了!你們煩不煩?多想想怎樣打好仗吧,吃飽了別撐着。”
眾人不再敢言。
此時,有人進來報:“大帥,聽說那個叫沈冰冰的女人也在女俘營中。”
粘罕眼睛一亮:“真的?”
探子:“屬下從一個曾經服侍、監管沈冰冰的婢女口中得知,沈冰冰被斡離不大帥的手下俘虜,跟其他女俘關在一起。”
粘罕:“一共有十幾個女俘營2000多女俘,究竟在哪個女俘營?”
探子:“屬下不清楚,屬下再去查。”
粘罕:“不用了,明早就要轉移了,等你查到她的下落本帥早已到了河北。現在本帥親自到查。”
心腹甲:“大帥,今天俘虜營已經全部交接給斡離不大帥的手下管轄,沒有斡離不大帥的允許,任何人不準靠近俘虜營。”
粘罕不滿:“難道本帥去看一下戰利品也要他批准嗎?走,去女俘營。”
女俘營。
粘罕和幾個心腹在門口被守衛的士兵擋了去路。
一個士兵為難地說:“大帥,斡離不大帥有令,非經他允許,任何人不準進入女俘營。”
粘罕大怒,一腳踹倒那士兵:“滾。”正要強闖,長白公主出現在他的眼前。
長白公主:“粘帥,你夜闖女俘營,有急事嗎?”
粘罕:“長白公主,是你主管女俘營吧?”
長白公主笑:“正是。我不允許任何男人進入女俘營去。”
粘罕:“你怕本帥會胡作非為?”
長白公主:“哪裏?粘罕大帥一向潔身自好,痛恨姦淫之徒,決不會有邪念。我倒擔心你身邊那幾個東西不甘寂寞。”
粘罕的幾個心腹敢怒不敢言。
粘罕說:“聽說沈冰冰就在女俘營里,本帥倒想看一看江南第一美女跟我們金國的長白公主到底誰更漂亮一點。”
長白公主哈哈大笑:“大帥又誇我了。我哪能跟人家沈冰冰相提並論?你要見的沈冰冰也沒在這裏呀,我跟你一樣,也想見識見識,但她不在這裏。”
粘罕:“本帥有可靠的消息,沈冰冰就在這裏。”
長白公主:“大帥果真對一個大宋女子如此執着?在我印象中,大帥並非這樣的人。”
粘罕:“本帥也只是好奇而已。辛辛苦苦打下開封,難道一睹沈冰冰風采的要求也過分嗎?”
長白公主:“既然大帥認定沈冰冰就在女俘營里,那麼,就讓你去看一看,否則,大帥走得也不心甘啊!”
粘罕笑了笑:“長白公主真的越來越善解人意了。”
長白公主和粘罕等人鑽進了女俘營。女俘營沒有燈,黑乎乎的。兩個士兵提着燈一前一後照明。
女俘看到有人來,驚恐地擠成一團,相互取暖,又相互壯膽。
粘罕用燈照照女俘們的臉。
長白公主說:“這個是孝德皇后,那個是趙佶妃子,牆頭那個是趙桓的妃子,三年前才進宮的。”
粘罕:“長白公主對他們了如指撐了。”
長白公主:“沒有,只知道少數幾個。”
粘罕對女俘說:“你們哪一位是沈冰冰?”
沒有人回答。
粘罕照着一個年輕的女俘的臉說:“你是沈冰冰?”
那女俘倒也挺鎮靜:“我有那麼漂亮嗎?”
粘罕:“倒也是,你真的沒有什麼特別。”
長白公主:“她原是一個婢女,後來趙佶看上了,做嬪妃才不到三個月。”
他們到了另一個女俘營。照了照,又轉到另一個……
長白公主:“這是最後一個女俘營了。”
突然,一個女俘引起了粘罕的注意。那雙迷人的奇特的眼神,憂鬱而美麗,神秘而多情。粘罕的心被這雙眼神一下子抓住了。
她正是沈冰冰。
粘罕提燈走近沈冰冰,長白公也似乎覺得眼前這個臉龐斑駁、頭髮紊亂的女俘與眾不同。
突然,營外有人呼喊:“有人劫營……”
粘罕、長白公主趕忙衝出去。
果然,有兩條黑影在營頂上“飛”。粘罕命令:“將他們拿住。”
大營忙亂起來。斡離不率兵趕到,指揮擒拿劫營者。斡離不警覺地對手下說:“注意加強對二帝營帳的戒備!”
粘罕對斡離不說:“看來,押送俘虜的活也不會一帆風順,大帥路上不會輕鬆。”
斡離不:“這倒是實話。本帥已經估計到困難了。你想想,千里押俘,況且,這又不是一般的俘虜,能容易嗎?一路上稍有閃失,本帥擔當不起呀。”
粘罕:“甭想得太沉重,別把凱旋的喜悅沖淡了。”
斡離不:“對了,大帥夜巡俘營,雅興不小呀。明天就要征戰河北,時候不早了,早一點休息,養足精神打好仗,再立新功。”
粘罕冷笑一聲:“祝大帥你一路順風,早日回去國都,普天同慶,拜託大帥在聖上面前為本帥美言兩句。”
此時,長白公主回來報:“兩個黑影追丟了。”
斡離不把對粘罕的不悅轉移到長白公主身上:“真沒用!”
長白公主委屈地辯解:“他們輕功了得嘛。”
斡離不轉身就走,留下一臉茫然的長白公主。
青城的一片雜草叢中。兩條黑影放慢了腳步。
後面的黑影拉下面罩,原是鬼影。
鬼影對前面的黑衣人說:“你是誰?你壞了我的好事。”
那黑衣人不滿地說:“是你壞了我的好事,你還有臉指責我?”
原來是個女人。聲音很冷。
鬼影:“要不是你,我就可以靠近二帝的俘營將那兩個丟人現眼的狗皇帝救出來。”
那女人陰陰地說:“就憑你?笑話,你再慢一點,性命都難保了。”
鬼影不服氣:“是你的劍的光芒暴露了我!”
那女人:“是你的毛糙驚動了金人。”
鬼影:“不要爭了,你到底是誰?我不會跟女人爭架。何況是跟一個不認識的女人。”
那女人:“那你為什麼要跟着我?”
鬼影:“只有這條路可以逃出金營。”
那女人冷笑:“下一次,你就沒有那麼幸運逃出去了。”
鬼影:“你……你在詛咒我!”
那女人:“下次金兵不殺你,我也要殺你!”
鬼影:“你好陰森!”
那女人:“我的劍比我更陰森。”
一陣風吹來,鬼影打了一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