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後的生命力
那大漢隨即開始教張齊大自然劍法的心法口訣。可張齊根本沒練過武藝，更加沒讀過書，什麼經脈體絡完全一竅不通，教了幾句只把那大漢氣的哇哇大叫。原來這心法極為深奧，以“修心”為主，即感悟自然與周遭環境，然後在體內形成劍氣，從眼中射出。說起來簡單，真正要理解，卻要難的多。
張齊完全不懂經脈，那老頭和大漢便用手指引，告訴他哪裏是奇經八脈，哪裏是丹田，哪裏又分屬少陽、少陰。待張齊懂了個大概，已是月上中天，那大漢道：“我先給你示範一下劍招。”說著高高躍起，雙眼中劍氣迸發，射向旁邊一棵大樹。那劍氣速度極快，切進大樹后，連一絲聲音也無，似乎沒有反應。
張齊哈哈大笑：“你這是變戲法嗎？眼睛裏還會冒光。”那大漢笑道：“你看看這威力。”說完輕輕一推，只見那大樹竟然從切口處平平地斷為兩截，龐大的枝幹刮著山壁緩緩倒了下來。
張齊看的瞠目結舌：“這麼厲害！”那大漢道：“這一招叫‘生機勃勃’！心境的修為越高，劍法的威力越大。可惜我始終不能領悟那招‘迴光返照’。”旁邊的老人點頭道：“師尊也常教導我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我派這路劍法獨闢蹊徑，以修心為主，那是已經達到武道中‘以虛擊實’的境界。其實這路劍法總共有十招，不過最後一招是神級的招數，我們連第八、第九招都練不成，最後那一招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這麼一說，連那大漢也感覺十分驚訝：“師父，怎麼這第十招你從來沒有提過？”那老人搖頭道：“我不提是怕你壓力太大，連第八招都學不會。現在說給你聽也無妨。這第十招叫‘落葉歸根’。我派劍法從第一招‘生根發芽’到第十招‘落葉歸根’，是一個整體循環。第一招威力最大，最後一招境界最深，已經達到神級禁招的範疇。”
那兩人說了一會，同時看向張齊：“心法已經教給你了，這招‘迴光返照’你要慢慢領悟。我們就不打擾你了。”說完互相使了個眼色，跳下山去。
張齊愣了愣，本想追上去，可他渾身乏力，連動一動都覺得困難。這齊雲山是荒山野嶺之地，雖無妖獸出沒，但狼虎豹子一類的野獸卻向來不少。他躺在冰冷的地上，抬頭看着皎潔的月光，不敢胡思亂想，記起剛才的心法口訣，努力閉上眼睛，感悟起來。
漸漸地，腦子裏似乎形成了外圍的景象，天地間一片安寧，有風吹過時，樹木沙沙作響，這掠過的風、身邊的樹和山石，彷彿都擁有了思想，在試探着觸摸他的心靈。張齊對着它們微微一笑，忽然感覺胸口一熱，一股氣息緩緩升起。他的身體本已脆弱不堪，這時竟忽然有了些力氣。
山石後面的白衣老人點頭道：“他陽氣盡失，心無雜念，和天地萬物溝通起來果然容易的多。”原來這大自然劍法最重心境，常人陽氣旺盛，身體發熱，要想與冰冷的草木溝通從而修鍊心境，幾乎是不可能的。
張齊靜靜地躺在地上，只覺胸口的氣息忽冷忽熱，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想起半個月前自己照常去嫖院，院裏的頭牌小紅姑娘溫柔地服侍自己上床，他卻草草了事的樣子。那時候也是這樣，胸口一窒，似乎渾身的精力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喘氣都沒了勁。他想到這裏，胸口那股氣息陡然一熱，渾身只覺暖烘烘的，周圍的萬物似乎都靜止了。
在這一刻，他忽然無師自通地明白：原來胸口這股熱氣是自己最後的陽氣精元。剛才那大漢教他心法口訣時，已經屢屢提醒，任何事物在自然消亡之前都有異常出現，例如生長數百年即將死去的竹子忽然開花，將至大限的老人忽然煥發出年輕人的神采。因此這招“迴光返照”的劍意最是不可捉摸，難以學成。
張齊感受着胸口那股熱氣漸漸轉強，只覺渾身都有了力氣。可他心裏卻沒有任何興奮的想法：這是迴光返照，這是迴光返照，我就要死了，死了！腦子裏忽然“轟”地一聲，從周圍傳來無數錯亂的意識，其中有悲哀、憐憫，也有勸解、無奈。張齊在學會心法口訣之後，已經明白這些意識是周圍環境對自己思想的信息回饋，於是默念心法，他胸口那最後的陽氣精元陡然變大，開始旋轉起來。
躲在一旁的白衣老頭和大漢都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手，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一切，是成功，還是失敗？是在迴光返照后死去，還是在領悟劍意后重生？
半夜靜寂的齊雲山一處山崖平地上，忽然出現了一幕奇景：一個少年閉着眼躺在地上，周圍的沙石卻一粒粒被他吸在身邊，遠處的樹木枝葉葉無風自動，朝他伸展過來。以他為中心的自然外物，全部都被他吸引，這是頑強生命力的最後一次總爆發，之後將永遠沉寂——這就是“迴光返照”！是世間萬物都逃不過的——“迴光返照”！
張齊胸口那最後的陽氣精元吸引着周圍傳來的各種意識，並把這些細微而繁多的東西一股又一股地吸入體內，化入經絡中流轉。這些意識附帶着各種能量，流轉時又漸漸被他的經脈吸收、轉化，再經過他“心境”的處理，竟然形成了一股滔天的意識！滔天的恨意！
我——作為生命，憑什麼要接受不得不死亡的結局？
我——作為生命，為什麼就要臣服於自然消亡的定理？
我——不——願——意！
齊雲山上所有的草木都顫抖起來，剛才那股滔天的意識，已經引起了這裏所有生命的共鳴！
一隻野狼正準備偷襲草叢中一隻睡着的小兔，卻忽然驚愕地轉頭，看向齊雲山另一個方向。
一頭碩大的老虎從熟睡中驚醒，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最後目光向一處山崖死死地鎖住。
在這齊雲山上，似乎萬物都靜止了！張齊只覺體內能量越來越洶湧澎湃，再也壓制不住，睜開眼睛，大喝了一句“我—不—願—意”！
隨着這一句呼喊，大自然劍法最精微、最不甘的劍招“迴光返照”從他眼裏狂涌而出，而目標，竟然是——
天上的月亮！
一個凡人，竟然能用劍氣射天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