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驅鬼衛魂

第十章 驅鬼衛魂

在土場上睡了一整夜,早上醒來身上濕漉漉的。戈東和黃狼不知到哪野耍了一通,剛剛回到這兒。爺爺也醒了,爬起來歪歪蹌蹌地險些跌倒,大抵昨晚的酒喝得太猛,現在頭還有點沉。爺爺說,小池子,今天下午跟爺爺去上趟墳。我應了一聲。

“要逢什麼節了嗎?”我問戈東。

“沒有,”戈東把我拉到一邊說:“有件事我昨晚就想告訴你了,只是邊爺爺在,不太方便說。”

我見爺爺走遠了才湊到戈東邊上說:“什麼事,神秘兮兮的。”

“邊爺爺的腦門。”

“腦門怎麼了?”

“我能看到閃着黃光。”

“什麼意思,你說他現在時運低下?”

“是的“

“怎麼會這樣,那怎麼辦,如果有其它小鬼上去奪石,那不是輕而易舉了嗎?”

“是的。還有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邊爺爺他……”戈東欲言又止。

“到底怎麼啦,你直接說,別吞吞吐吐的。”

“可能邊爺爺他要到了陽壽該盡的時候了。”

“這怎麼可能,你看他現在身體好得很,能吃能喝的,怎麼會說到頭就到頭了呢。”

“我只是說可能。老人往往太能吃太能喝反不是好兆頭。”

“你說的我明白。那是說老人突然能吃能喝才會這樣,可我爺爺一直是這樣的。”

“還是防備一下吧!”

“有什麼好的法子嗎?能把時運轉起來的法子。”

“如果不是陽壽將盡,時運自然會慢慢轉好的,只是盡量不要到一些鬼魅聚集的地方。”

“哦!可爺爺下午就要去墳地,他怎麼突然會有這種想法,不逢節不過年的。”

“還是盡量不要去。”

下午,爺爺正在準備上墳的飯菜、火紙、酒以及其它一些零碎東西。我極力勸阻他。我說不過年不過節的,就算燒給他們他們也收不到,還不等於是給空票子。爺爺說,這就是個心意,小小年紀就信神信鬼的,哪有這些事。我說肯定有的,這會正是厲鬼出動的高峰期。爺爺說你小子還拿這個來嚇唬爺爺呢,爺爺什麼沒見過。

爺爺執意要去,我拗不過他。戈東回去了,這麼多天他還沒怎麼好好休息過,黃狼守在我身邊。

邊姓祖墳安置在水庫的上沿,龍良河的河堤下面。水庫里的水一般漫不過去,除非遇上雨水瓢潑的澇年。有一年就遭淹了,水庫里的水一直漲到龍良河的壩底,墳頭只露出水面一小截。到八月半人們燒紙上墳只能划船過去,按照大致方位尋到后只在墳頭墊上紙錢,帶來的果子、酒這些都一概餵魚了。

這時既然不是節日,所以墳堆里沒有一點祭拜物。墳上長滿青草,有的墳頭上還冒出幾株棗樹,樹上綴滿一指長的小青棗。結的再多也沒人敢吃。聽說以前有人吃過墳上的野果,到後來屙屎屙不出,慢慢肚腸潰爛,到他閉眼時,估計整個內臟沒幾塊好的了,皮膚也變成瘀青色。人不敢吃,那些驢啊牛的卻不在乎,這時正有幾頭牛騎在墳頭上啃草。

爺爺從***墳頭上哄走一頭母牛。他取出火紙先給奶奶燒。燒過之後又給其他先人的墳上添紙點上,爺爺還說自己不信這個,他分明很偏心,燒得紙還是奶奶墳頭最多,其他的只是隨意放了一點。我在每個墳邊依次磕頭,然後隨爺爺來到最邊上的一個小土疙瘩上。

這就是小姑奶的墳,以前隨父親一起過來時,父親特意強調日後不要把這個忘了,說她跟爺爺一樣,都是我們頂親的人。父親說,當時之所以沒把她歸入大墳圈,只是放在最邊上,原因是依照當時規矩,要出門子的女孩家是不能歸位祖墳的,況且她還是個沒成人的小丫頭。小姑奶的墳頭低矮。每年清明時節族人只過來燒把紙,從來沒有鏟修過,所以經過歷年的雨水流潑,已經快和平地一齊了。

爺爺要為她的墳冢添土。難怪他今天要我帶把鐵杴來。爺爺身老力薄,我提議親自為小姑奶添,也算是我們這些小輩為她盡點力了。爺爺樂呵呵地說,算是邊家沒白養活你,不像那些***不孝子孫。我添到一半時,他叫我停下歇息,後面由他來。

我蹲在地上看着爺爺挖土,他的身背略彎,每鏟一次都要“嘿”地喊一聲。他一邊挖一邊說如果活到現在那應該也有不小了,小池子,你算一算,看看能有多大年紀了。我說如果三九年是十四歲,那到現在也有七十歲了。呵呵,七十歲嘍,那她身邊也定是一群一黨的了。如果那樣這個家族可比現在大多了。我說說不定她在那邊已經是有一家族的人了。爺爺說到那邊就不屬於邊家的人了,我再過去肯定不認識我了。我說那可說不準。

在我們說話的當口,陸續有不同相貌的鬼魅湊過來,黃狼見狀,忙衝上去狂叫。其實在過來的路上,也曾有覬覦爺爺紫生石的小鬼在邊上眼巴巴地張望着,不過他們都在羅孚門見過自由出入的我,也就不敢冒然逼近。這裏露面的鬼魅卻很生分,如果說水庫里遇見的鬼多少還有些人樣,那麼這些便的確可稱為真正的鬼了。他們彎身走路,骨幹嶙峋,總喜歡側身歪頭打量別人,看着看着,枯瘦的臉上故意做出一副怪異神情,像是恫嚇,又像是挑釁。

不一會兒,我們身邊就圍了幾個。他們在黃狼的吠聲下慢慢縮小包圍圈,幸好有黃狼在,不然怕是早就明搶了。可黃狼一個對付幾個,未免勢單力薄。一個鬼魅試探性地向前撲,黃狼便一縱身將他趕得退開幾步,這時,另一邊的鬼魅又趁機撲來,黃狼再次向著那邊撲去。這是他們耍的聲東擊西一計,如果黃狼連續四處顧及,不消一會就會體力不支,然後他們就會在各點發動齊攻。

我能看穿他們的詭計,可根本搭不上手,他們對我來說就是一團虛無的空氣——嚇嚇也好。既然奎帝都能相信我是神仙附體,他們這樣的小鬼還能精明到什麼地步。想到這,我雙腿一頓,擺成跨步推手的姿勢,輪換着盯向他們黑凹的眼睛。

“這個陽人好像能看到我們,你看他盯得我們賊溜溜的樣子。”

“是呀,好像真能看見,大白天見鬼了。”

“歐神娘,去你媽的,我們就是鬼。”

“管他看得見看不見,一個小小的陽人還能把我們怎麼地。”

“……”

他們也擺開姿勢,七嘴八舌地猜論着。

“上!甭理會他。”

“啊!”我大叫一聲:“歐神娘,上天神人在此,哪個小鬼敢放肆。”我學着小鬼們的罵話,隨口編了一句應急。

還在挖土的爺爺一邊挖一邊看着我的造型說:“你小子在這練氣功呢!一驚一詐的。”

“怎麼回事?難道他真是天上的神人?”

“怎麼可能,神仙還能跟老頭對話?”

他們還在小聲嘀咕着,不停圍着我們轉圈。

“哪路小鬼,還不快快退去,小心本仙通告你地羅孚門門主,到時候免不了要受那劙眼,悶炸大刑。“我抖出這些意欲以此將他們嚇退。這一招還真湊效。

“你看,他都知道羅孚門,還知道門主、劙眼、悶炸之類的,此人一定來口不小。“

“別慌,陽人也有知道這些的。“

“陽人就知道有個閻羅殿,哪知道什麼羅孚門!“

“不管怎麼樣,先試試他的功底,要是神仙准有仙氣護體,不怕我們的。“

“還是小心為好,如果他真是仙人,一試就玩完了。“

“膽小鬼,你們都讓開,讓老子來。“其中一個一擺手,搖身晃體向我逼近。

不好!他要真的向我發起攻擊,那麼一準露餡。怎麼辦?迫在眉睫,得趕緊想出法子。他已經來到跟前了,停下來一動不動地站着,眼光上下打量。我還擺着剛才姿勢,見他過來忙換作其它造型,模仿電視裏打太極拳老頭的樣子,左右推來推去,邊推邊想。他開始出拳了。在我看來,他和一個普通陽人沒什麼不同,不過怎麼說他的身個也是成人塊頭,本身鬼的力道就大,平打起來我一定不是他的對手。我預判正確避過了他的第一拳。他回頭看看躲在一邊的小鬼。有個小鬼踢出一腳示意他改用腿踹。這次我又預判得當,躲過這一腳。兩下都打空后,他開始拉開架勢,放鬆手腳,看樣子是準備上下齊攻了。

他頭沖前,雙手握拳扎開,從幾米開外碎步急行向這邊猛衝過來。我的腦袋嗡的一下,這速度來不及多想,也來不及躲閃,就在他的頭顱就要碰到我時,情急之下我大聲喊了幾個字:紫——生——石!我希望威力無比的紫生石會賜予力量。

就是這一喊,嚇得他連忙收腳,急急向後退了幾步。

“趕緊走吧,這人就算不是仙也一定不是個凡人,“旁邊那幾個小鬼說完立馬開溜了。這傢伙擺着拳雖不願認輸,但失去眾鬼幫襯,加之黃狼的叫聲不斷進行威逼,還是悻悻離開了。

爺爺將小姑奶的墳堆成一個尖尖的小土丘,然後剷平頂尖,又從邊上的硬地上剷出一個倒錐形的土塊做墳頭。他在新墳周圍撒了一圈酒,瓶中餘下的咕咕倒入自己肚子裏。

“算是給他裝修新家了,管個幾年不成問題。小池子,以後我不在了,就靠你們這些小輩們添把土了。“

“那肯定的,“說完,我覺得似有不妥,又補充了一句,”爺爺下地還早呢!下面還是要你來添。“

“數得過來嘍!“

正說著,我見黃狼又瘋狂地叫起來,順着叫聲望去,我頓時打了個激靈。那邊一行起碼三五百人,正浩浩蕩蕩地向這邊行進。頭前就有剛才在這邊圍攻的幾個鬼魅。不會是他們搬來的的援兵吧。撤!不由分想,我拿着帶來的鐵杴拉着爺爺就走。爺爺說怎麼了,跟搶魂一樣。我說該辦的都辦了,可以走了。爺爺拾掇地上的零碎往篾筐里放,然後提起篾筐隨我一道走了。只怪他剛才急口飲酒,現在雙腿很不聽使喚,走起來異常緩慢。我撐着他的胳膊架着走。爺爺沒好氣地說,我還走得動!

只走出半里地就被他們趕上了。他們迅速拉開陣型,將我們圍得密不透風。我抄起鐵杴,驚恐地對着他們環顧一圈,這時發覺鐵杴拿反了,於是倒過來,尖頭沖前。黃狼不停亂叫。爺爺滿嘴酒氣地說,小池子,你搞什麼鬼,一會跑,一會停的,我不要扶,你以為我醉了?早得很呢!

“我還以為真有仙人下界吶,卻只是一個醉老頭和一個毛頭小子!“站在靠前的那個鬼魅說。

他長得五大三粗,穿着和唐兄他們差不多的服裝,只不過身上的鎧甲和頭盔都是黑色的,臉面也是烏七八黑,遠望就像經常爬在煙囪上薰染的一樣。他身邊的鬼魅多數都和他一樣裝扮,穿着現代衣裝的不多,他們站在外圈。

“說!哪個能看到我們?“

“就是這個小毛孩,剛才就是他欺負我們!“

“呸!真是惡人先告狀,反倒成我欺負他們了!“我想,”不過看這個黑老怪也不像什麼好人,在他面前辯解毫無意義。“

“毛小子,向本將稟報,你是人是妖還是天上的神人?“

“呸!還本將,還稟報的,以為自己真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了。“我想。爺爺還是腳盤不穩,我邊扶着他邊說:”這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在本將地盤竟還如此狡橫!“

“你以為你是佔山稱大王的土匪啊!你的地盤?哪裏寫着你的地盤了?“

“小小年紀,牙尖嘴俐,本將忙碌無暇,趕緊如實招來。“

“要忙一邊忙去,你忙你的,我走我的,“我想,在這裏奎帝都要讓我三分,何必聽令你的。剛才因為幾個鬼魅來歷不明我才小心提防,現在既然你是他們的頭,你和唐兄又是一個類型的,唐兄都要聽令於奎帝,你自然也要受制於他的管束!

“要問去問奎帝!“我將奎帝這顆大樹搬過來。

“哈哈!“他仰天長笑,”奎帝?他算什麼東西?一個小小的羅孚門門主,地齡不過三五百歲,你以為他就是統帥?就是爺?有本將在,休得他稱王稱霸!“

聽此一說,他根本不把奎帝放在眼裏,在陰界這一塊難道還有比奎帝更大的官?看他裝束就是一般的平頭鬼魅,沒有地府官帽、官衣和官靴,此等裝束的鬼竟不把奎帝放在眼裏!那麼他是誰?或許他就是故意抬高腔來嚇唬嚇唬我罷了。

“那麼你是誰?“我反問他。

“小小陽間的一介草民,膽敢直接咨問本將名頭,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你才是東西!口口聲聲本將本將,我看你就是一團漿糊!“

“住手!”他見邊上幾個手下正要上前連忙制止道。“對付此等幼孩,被人看見,不免枉了我的名聲。”

他們齊齊退去。爺爺靠在我的肩上打盹。他一喝急酒醉得就快。

“那本將問你,你為何在此阻撓本將部下例行公事。”

“公事?什麼公事?”

“本將部下要那老叟身上的紫生石,你為何從中攔阻?”

“這就是你說的公事?你觸犯天條,青天白日就對一個陽人動手,這也算是公事?”

“這老叟不久后定要歸西,本將部下抉時掠奪,不論上天還是入地,都是合情合理,談何觸犯天條?”

“放屁!你才歸西吶!”

這一次,他的手下上前擒住我,他沒再制止。兩邊各站兩人把我押到他的面前,爺爺順勢摔在地上,黃狼本要上去做撐墊,無奈陰陽兩隔,爺爺還是重重倒地了。

“你們這幫混蛋,老人都不放過!“我一面掙扎一面大喊着。

“來人,打出老叟魂魄取下紫生石。“他命令道。

我的心簡直要爆裂了。他們這是要取爺爺的命。可爺爺還渾然不覺。我厲聲喊道:黃狼,上!趕快上!黃狼就像個忠誠的衛士,它傍在地上的爺爺周圍,拚命叫着、咬着,一次次擊退前來進犯的小鬼,小鬼臉上被黃狼的前爪劃出一道道印痕。他們輪換着進攻了十幾撥,黃狼以一敵眾,已經累得喘息急促,腿腳微微顫抖。這時,剛才的將領向他們一擺手,他們全全退去。他又命令身邊的一員小將單獨出擊。這員小將面目冷酷,煞氣逼人。他倉啷拔出利劍,一步步朝着黃狼逼去。

黃狼已是遊魂,如果再死一次,那麼就將在這茫茫穹窿徹底消失了。黃狼,快跑,快跑啊!爺爺,起來!我一面顧着黃狼,一面又擔心爺爺。真恨不得立刻斬掉這兩隻手。我狠命掙脫,他們狠命摁壓,只聽咯嘣一聲,我的兩隻手一下全無知覺。兩邊討厭的鬼魅還將胳膊拿在手裏把玩:軟了,好玩!在他們放鬆警惕之際,我再次向前猛掙,不料身體一時未能適用兩手脫臼的感覺,竟一頭沖向地面,倒在離爺爺不遠的地方。

我抬眼看着爺爺和黃狼,失去手的扶助,干蹬腿怎麼也爬不起來。黃狼還保持着進攻姿態。那員小將一點點逼近,他單手舉起銅劍,然後拉開臂膀,做了一個準備狠劈的身姿。我嘶聲喊着:爺爺,黃狼……

“動手!“領頭的下令道。

“住——手!“

一記長喝從圍圈外傳來。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它出自唐兄之口。我想唐兄和我或許就是前世八拜之交的兄弟,在我遇難時,他總能挺立而出。唐兄步伐緩慢,從他的爛泥塘到這裏也要走上一段時間。我挪動身體向傳來聲音的地方望去。只見圍攏的小鬼們自覺拉開一段空隙,走過來的除了唐兄他們還有戈東。戈東快步來到我身旁。

“怎麼了?“

“脫臼了。”

戈東將我扶起,無奈地向我搖搖頭說:“這玩意我可不會。”

我指着地上的爺爺說:“他可能會。”戈東正要去扶,我說:“還是等等吧,這邊事還沒了結呢!”

唐兄和那個黑頭早就對上話了。邊上的小鬼重又圍攏起來。

“烏頭怪,你如此興師動眾的就為兩個陽人?”唐兄一頓一頓地說。

“唐將軍,自古井水不犯河水,我地盤上發生的事,你無權過問吧。”烏頭怪說。

原來唐兄竟是古代的大將軍。戈東也是頭一次聽到,不禁有些愕然。

“烏頭怪,自從你我交戰雙亡后,的確你也收斂了不少,我們本應井水不犯河水,可你欺凌弱小我就不能視而不管了。“

“我欺凌弱小?本將部下在一個將死的老叟身上取下紫生石,請問何罪之有,既然無罪,又何談欺凌弱小。“

“可上天都有好生之德,能留一命且留一命,能留一時且留一時,你又何必強取豪奪,再者,你我都是千年古人,已然不再有投胎轉世的機緣,紫生石於你何用?“

“我自有我的妙用,三五百年的奎帝因此可以登上羅孚門門主之位,我為何不可發揮它的力道?”

“你說的我不甚明白。”

“唐將軍,不要再陷迷途了。自古強食弱肉。一味唯唯諾諾,只會受人欺訛。奎帝待你委實信誠,可他這個天大秘密卻沒有告訴你,他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可我烏頭怪知道。“

“這些都一概與我無關。戰事已去,我勸你也收斂秉性。“

“哈哈。唐將軍,那麼多年,你還是一直未變,你就是心太軟!不然也不會淪落到如此下場。“

“我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中間對得起兄弟將士,誓死無憾!“

“今天我不是來跟你碎嘴磨皮的。這塊紫生石我一定帶走,相信你不是來阻攔的吧。“

烏頭怪上前一步,手握劍柄,意欲拔劍出鞘。唐兄擋在他的面前。烏頭怪對他上下掃量着。

“唐將軍,不是我狂口,單憑爾等幾人還有爾等殘身,就想阻止本將奪石,未免有些自不量力。“

“呵呵!“唐兄冷笑一聲,“你知道你為什麼屢戰屢敗嗎?就是因為你的自大,你的狂妄。”

“那就讓本將再狂妄一次。”

空氣中頓時瀰漫著緊張的火藥味。唐兄和烏頭怪前世有何糾結,我們不得而知,但從他們的對話可知,應該就是不折不扣的死對頭。唐兄身後只有幾人,而且腿腳移動不便,烏頭怪卻有幾百之眾,雙方懸殊巨大,一旦開打,勝敗已然分明。可看到唐兄臉上自信十足的神情,又讓我稍微緩了口氣。唐兄應該是位勇謀兼備的將才,相信他能保持這般巋然定力自有他的道道。

烏頭怪命令四周的小鬼向外撤退,***一下拉大了許多。他要和唐兄單獨決鬥。唐兄也令身後的幾人向後退,等到烏頭怪的利劍出鞘,唐兄身後的將領給他遞上一把帶鞘的劍。

唐兄慢慢拔出劍身。這劍從形狀上看和烏頭怪的劍沒什麼兩樣,但兩面劍身的顏色明顯不同,在我看來一面接近深褐色,一面接近青灰色。他持劍時,將青灰色那一面朝上擺着。

這是我第一回那麼真實地觀看古代將軍間的決鬥。電視裏播放的未免太過花哨,不是騰空飛打就是踏水遁地。而眼前的唐兄和烏頭怪打起來只是下下動狠,雖然花式不多,但每一劍都是索命劍。他們雙手握柄,烏頭怪為攻,唐兄為守,日光照射下都能看到迸濺的火星子。打了一會烏頭怪便有些氣不順,儘管如此他還不忘對唐兄羞辱一番:唐將軍,怎麼?現在只能當盾牌了?要想致人於死地,必要善攻方可得逞。唐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只怕我一做矛,你就要鬆鬆身骨了。

“那就來吧,在這待了上千年,一直沒好好打一打,骨頭倒真有些硬了,有本事盡可出招!“

他們你砍我擋,激戰了上百回合,因為唐兄腿腳不便,還是保持着一開始的攻守態勢。雙方劍術精良,很難分出高下。

待他們終於打累時,烏頭怪雙手扶膝調整氣息,唐兄也趁機調整步法。就在此時,精明的烏頭怪猛一跨步,用盡全身氣力,舉劍就向唐兄的腰際刺來。後邊的唐兄手下見勢不妙,急口一出:當心!唐兄躲避不及,舉劍也已太遲,正當烏頭怪的劍尖即抵唐兄腰際時,突然,一道刺目的白光從唐兄的劍身射出,打得烏頭怪騰空飛出,一直落到旁側觀戰的小鬼身上。

唐兄的雙臂綳直垂立,劍身褐面朝上。身受重擊的烏頭怪一手支劍一手捂胸從小鬼身上慢慢站起,由於胸口疼痛難捱,上身只能彎背弓着。

“你怎麼,怎麼會有如此深厚功力?“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奉勸你及早收起虛妄之心,不然自掘墳墓,再悔晚矣。“

“告辭!“烏頭怪在眾人攙扶下向唐兄用力一拱手,顫悠悠地離去了。唐兄望着他的后影,朝他還禮。

“將軍的劍果真威力無比,這下還看烏頭怪如何滋擾生事!“烏頭怪走遠后,唐兄的一位手下上前說道。唐兄劍持胸前,仔細地從下到上端詳一遍。只見劍身紋路清晰,劍鋒利刃生寒,我想這一定是把曠世寶劍,只有像唐兄這種蓋世英雄才配使用。

“邊兄弟,受驚了。“唐兄持劍入鞘,來到我身邊。

“多謝唐兄再次出手相助,”我正要學着他們模樣抱拳答謝,卻發覺雙手還是不聽使喚。

“開遲的胳膊掉了,唐兄有辦法嗎?“戈東說。

“生前倒是做過,不過長久擱置,怕是不大熟練了,再者,陰人比陽人天生大力,恐怕不小心傷及邊兄弟。還是請邊上的老者試試為好。“

爺爺還在熟睡,夕陽照在他老紅的臉上,皮皺愈加分明。我用膝蓋推醒他。他一驚,半眯着眼說:

“到了嗎?到家了嗎?”

“哪有,你看看小姑奶的墳就知道了。”

爺爺轉頭瞅了瞅了說:“怎麼才到這,難不成遇到鬼打牆了?”

我甩着兩手說:“你醒酒了吧,看看我的胳膊。”

“怎麼了,你這又是練得什麼功?”

“胳膊掉了,你看能不能把它們安上去。”

“練功還能把胳膊練掉了,你可真夠皮的。我可是年輕時候才幫人弄過,沒底。”

“就照你年輕時的來好了。”

“那你可要忍着點,”爺爺慢慢站起身,想要抓着我的一隻胳膊,抓了兩次卻都抓了空。旁邊的戈東和唐兄他們忍不住笑了出來。

“爺爺,你有沒有把握的。看你這頭一招就怪嚇人。”

“我就是起來起猛了,等我靜靜神。”爺爺揉揉眼,甩了甩手。

咯嘣一聲,這隻胳膊輕鬆安上,可另一隻就費勁多了,他接連向上挺了幾次都沒成功,疼得我直咬牙。最後好不容易兩手復原,我做着擴胸動作試試是否結實。

“別再甩掉了,好不容易裝上的。”

“哪那麼容易掉,甩還能甩掉啊!”

“剛才不就是甩掉的嗎?難不成還是和人打架打的?”

“就是打架打的,剛才你沒聽到聲音嗎?”

“你別說還真有點印象,倉啷啷,噹啷啷的。”

“真的假的?你還有這本事?”我拾起地上的鐵杴和篾筐,和爺爺沿着回家的路走去。

“這算什麼本事,你以為我睡著了?什麼都聽不見了?我耳朵靈得很。”

“呵呵!”

原來,戈東回去后便想到受刑時唐兄和他說的話。唐兄對這幾天羅孚門的反常現象一直心存狐疑,為什麼兩次冒紫煙,兩次都有人來敬拜,還有奎帝不同尋常的舉止,這都說明羅孚門一定暗藏玄秘。現在的唐兄雖不過問世情,但他是個熱好打抱不平,主張正義的人,如果他知道此事,或許能起到不小作用。想到這,戈東就去了唐兄那裏。見面剛要說起,哪知就聽這邊黃狼嘶吼的叫聲,這麼大力地叫一定是遇上歹事了,所以他們就急匆匆地趕來了。

日掛西頭。水庫的乾地上,兩個長長的影子緩步前行。戈東和唐兄他們並排走着。戈東得知唐兄的大將軍身份,便央請他講講生前歷史,也讓我們了解一下兩千年前真正的樣子。唐兄本不想講,他說這都全部成為過往了,無非就是打打殺殺,劍刺胸膛,紅血漫天飛,也沒什麼好講的。怎麼打過仗的人都是這個調調,和我爺爺說的一樣。後來我指着身旁的爺爺說,你看,這也是沙場上拼出來的人,他什麼都跟我講了,你就破個例唄。這麼一說,我們再趁熱懇求,他才道出兩千年的這樁戰事。

爺爺納然地直盯着我。我一邊沖他笑一邊聽唐兄述說。

唐兄和烏頭怪當時分屬兩個國家。烏頭怪的國家統霸着中原地帶,兵力雄厚,動不動就進犯周邊的小國。唐兄的國家也是眾小國之一,但因大王廉政,國家富庶,臣民生活滋潤,可偏偏烏頭怪的國家總要挑起事端,以此引戰,最後達到侵佔的目的。唐兄國家有位戰術英明的軍師,依靠他的奇策用兵,總能起到以少勝多的戰果。唐兄和烏頭怪都是兩國的主力前鋒將軍,戰場上交手無數,烏頭怪敗多勝少,取勝的多是無關痛癢的小戰役,靠得是人馬眾多,強攻取勝。

這次一戰非同小可。烏頭怪一國任命兩將,率領十萬餘眾在唐兄一國的邊界紮營,企圖以此處打開進攻豁口,直搗黃龍。唐兄一國只有八萬軍隊執守。按照軍師的部署,這次,唐兄的先鋒陣營只由唐兄率領三千之眾對烏頭怪的陣營發起佯攻,然後故意將消息傳於烏頭怪,烏頭怪屯兵七萬,自然看出端倪。這時再由另一猛將率領六萬之眾突襲對方三萬人的駐紮地,這樣烏頭怪一定派兵支援。他們兩營之地以山凹通連,所以派人在援兵路上進行窺探,確定人數易如反掌。根據烏頭怪派出的援兵人數再進行主攻點的佈置,以山巒遮擋,改換攻擊路線。後面留守的兩萬軍隊根據主攻點進行續援,以此達到前後夾擊之效。

軍師做了周密佈置,哪知戰事完全出乎意外。烏頭怪沒有出動一兵一卒進行援助。在唐兄面前連吃敗仗,他終於找到一個擒獲唐兄的機會,哪那麼容易輕易放手。唐兄受擒后,那邊迅速殲滅了三萬眾軍,直奔烏頭怪的后營殺將而來,原先駐守的兩萬軍隊也迅速出擊。

唐兄率領的三千餘人只剩下一千多。烏頭怪將他們捆上手腳,用盡各式毒招進行折磨。唐兄他們雙腿的殘疾就是那時留下的。他們在唐兄每條腿上各砸了三根鋼釘,其他人身上不是被砸釘就是被用燒紅的粗棒燙。這可是一直跟隨他左右的兄弟,他們為他出生入死,肝膽相照。他們身上的痛就是他心上的痛。這一仗,他覺得是自己沒有好好地保護他們,這就是失職。最後他拔出佩劍,向眾兄弟們說道:如有來世,我唐某還和大家做兄弟。說完,一劍下去,自刎身亡了。其他幾名手下將領見狀也都自盡隨他而去。

結果共有一半兄弟選擇自殺。來到陰世后一些兄弟都相繼投胎轉世了,本來他們也有機會,但看到烏頭怪也跟着來到陰世,唐兄生怕他再興風作浪,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烏頭怪的大軍沒過多久就被前後夾擊的大軍包圍,依靠地形優勢,他們將其一網打盡,守護了疆土安全。烏頭怪是竄到現在的龍良河那裏才被箭斃的,當時那裏還沒有河道,只是一處低洼的泥地。

這一帶是古代戰爭頻發地。烏頭怪大軍覆滅后,將士們的魂靈也紛紛投胎轉世了,留下來的又齊拜烏頭怪為領頭,在龍良河結成一派。自此,烏頭怪和唐兄分守兩邊,之間雖然擦過幾次火,但都沒有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今天一打,還是他們來到陰世后第一次像模像樣地斗決。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血魄石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耽美同人 血魄石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章 驅鬼衛魂

%